第十二章

木有山看了一眼女儿,看她一双玲珑剔透的大眼睛正满是怒气地瞪着自己,他本来一肚子郁闷,这时候被女儿的神色逗笑了,心中升起为父的自豪,点头道:“是是是,都被你猜中了,我是没办法把妈妈接回家,你无论如何都要帮我这个忙。”

“不帮!”木兰莺一口回绝。

这种丝毫不给面子的回绝,木有山从成了一方人物之后,基本没听过了,很是陌生地感到了脸上无光,他有些恼火地问:“为什么?”

“我很生气,我不想帮你!”木兰莺的口气比得上斩钉截铁了。

“至于这么生气吗?我是你爸爸。”木有山很沮丧地说。

“正因为是我爸爸,我才只是生气,要是别人活得这么磨叽,我理都不理他,最讨厌蠢货了!”木兰莺的话跟刀子似的,不见血不收回。

木有山还从来没有被人从智商上这么藐视过呢,这真的很伤自尊,为父的骄傲散去,他十分恼火地道:“你这么说话太过分了,我终究是你爸爸,你要是再这么目无尊长,小心我扁你,听见了吗?”

“扁我只能让我更生气,你要是想让我不生气,不这么对你说话,你倒是保护好我妈妈啊?怎么能由着我奶奶欺负她,欺负了这么多年,我妈妈一直忍着,也就只有我妈妈才能忍得住——可是我妈妈现在怀了弟弟了啊,我奶奶不是一直想要弟弟吗?为什么不能看在弟弟的面子上对我妈妈好一点儿呢?姨奶奶家里的大肚婆,全家都把她供了起来,人家都说她是活祖宗,我妈妈可倒好,大着肚子还要受气,你想让我劝我妈妈回家接着受气吗?我可没有那么蠢!”

“现在不是你蠢不蠢的问题,是外公家里条件不好,你妈妈身体又不好,怎么能让你妈在山上吹风受苦呢?”木有山辩解道。

“吹风受苦能不看见我奶奶,那也值得。”木兰莺驳道。

“你奶奶就那么可怕?”木有山摇头苦笑着问。

“她不可怕谁可怕?”木兰莺一脸蔑视地说:“让我装疯卖傻地藏起来,好给木家多个男孩的主意,不就是她出的吗?我也是真够傻的,真的以为妈妈要是生了弟弟,奶奶就能不折腾了,你们俩也就不会离婚,看样子她折腾来折腾去,跟我妈有没有生男孩根本没关系,而是她根本就不待见儿媳妇,我早就研究过了,女人如果一个人养大儿子,通常都这样对待儿媳妇——真是的,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呆在家里,保护妈妈了。”

“你奶奶性格或许不好,但是我们大家多顺着她一点儿,她也就高兴了,顺着长辈对自己形成好的性格也有好处啊?难道还能因为孝顺少块肉吗?”木有山有些说不过这个读书太多的女儿,叹息着问。

木兰莺鼻子里哼哼了一下,显然不以为然,将要说话,眼睛瞄到父亲的脸色,看到父亲脸上浓浓的倦意,她张开的嘴唇又闭上,隔了一会儿,换了个话题道:“白鹭哥哥放假了吗?”

“放假了吧,我在外面跑了十多天,昨天晚上半夜到家,今天早上就出来找你了,没见到他,不过听你乔伯伯提起过他就快要放暑假了——小莺,你知道自己不能见白鹭,对吧?”木有山说。

“我知道,我们家里的事情,即使是乔伯伯一家,也不能告诉。”木兰莺悠悠地说。

木有山点头:“我这样叮嘱你,不是说我们跟乔伯伯一家就不是朋友了,而是当一个人将自己的烦恼毫无保留地倒给别人的时候,无形中也是给别人增添了危险和麻烦,这不是我们对人的方式,知道吗?”

“我知道,我不会给白鹭哥哥带来麻烦的。”木兰莺答应了,隔了一会儿说:“我不懂为什么您每件事都做得很好,可偏偏在奶奶的事情上,这么糊涂呢?”

“我们不要再说这个话题了,你只要帮爸爸把妈妈接回家就行了。”

木兰莺没有说话,车行迅速,很快就到了南山,木兰莺从车里下来,脚步轻盈,一溜烟就跑到篱笆墙里面,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木有山人站在外面,就听见里面一阵欢声笑语,十多天没听见蔡柔的声音,这时候隔着篱笆听她对着半年没见的女儿柔声细语地倾诉离别情,木有山心头一阵感慨,饶他是个汉子,也一时怔住了,好半天都立在篱笆之外,驻足不动。

木门晃动,岳父蔡志刚高大威猛的身影出来了,看见女婿孤身站在外面,老人家脸上一黑,但并没有如先前木有山一个人来探访的时候,态度那么强硬,显然久未见到的外孙女来访,让蔡志刚心情颇佳,一时也拉不下脸迁怒女婿。

“爸,我能进去看看蔡柔吗?”木有山求情道。

“看什么看?小莺在这里呆几天,你回你妈那里跟你妈过去吧。”蔡志刚说出来的话依然不留余地,可是口气并不像刚才那么不客气,显然是给屋内自己疼爱的外孙女面子。

“爸,我很担心蔡柔,您就让我见见吧?”木有山多少年没求过人了,这时候惹不起岳父,只好放下身份,哀求道。

“见什么见?老子哪怕活一天,也不能让我女儿再踏进你家的门!你说说你整天干那么大的事业,连老婆孩子都不能保全,你要你那张脸干什么?怎么不找个坑扎进去死了算了?老婆大着肚子被你妈欺负,弄得我那么好的女儿蔫得像霜打的茄子,你好端端这么聪明的女儿,被你妈出馊主意弄得装疯卖傻放在别人家里,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能给老婆孩子一个安全的家,你还混什么?别站在我眼前,我看见你就生气,一会儿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爸,你骂我什么,我都罪有应得,我对不起蔡柔,对不起孩子,我只是想看看蔡柔身体怎么样,她要是实在不想回家,就在这里安心养着也行,我会经常来看她的。”木有山看岳父在盛怒之中,遂不再硬碰硬,策略地说。

蔡志刚哼了一声,门神似地站在当地,好像没听见女婿的话。

木有山正在没法,却听屋内传来蔡柔熟悉的声音道:“爸,太阳出来了怪毒的,让他进来吧。”

蔡志刚哼了一声,不悦地看了一眼木有山,发话道:“可怜我女儿,被你妈欺负那么惨,还心疼你被太阳晒呢,自古痴心女子负心汉,小莺啊,你将来可千万别学你妈妈一样傻,听见了吗?”蔡志刚对屋内的外孙女扬声叮嘱。

窗内的木兰莺大声嗯了一声答:“我知道了,等我长大了,就是痴心汉子薄情女,您看怎么样?”

蔡志刚听了哈哈大笑,满意地说:“就该这样,就该这样,这才是我的好孙女呢,不像你妈妈一样吃男人的亏。”

作者有话要说:

心动

第十三章

木有山走进屋内,看见蔡柔坐在炕上,室内除了生活必备的一点简单家什之外,一应现代化的东西都无,简陋得让他无处可坐,只因为蔡志刚曾经是个军人,所以陋室虽陋,还算整洁,木有山看见妻子大着肚子坐在蒲草席上,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声音哽在喉咙口,发不出声音。

蔡柔眼圈红了,扭头不肯看木有山,夫妻半月没见,此刻竟然无言以对。

“爸,弟弟刚才踢了我一脚,他会动了。”木兰莺笑着说话,打破父母间的沉默。

“你身子还好吗?”木有山总算开口,问妻子道。

“还行,你出差什么时候回来的?”蔡柔问他。

“昨天晚上到的家。”他答。

沉默延长,木兰莺起身道:“我出去一下,爸,我爷爷刚才说柴火不够了,你要不要去帮着劈一点啊?”

木有山光顾着看蔡柔,没留神女儿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木兰莺伸手拉了拉爸爸的衣角,木有山回过神来,啊了一声,连忙挽起袖子说道:“是,是,我来劈柴。”说完转身就要出去找斧子。

蔡柔见了阻道:“你从来没干过这些事情,别闹笑话了,把腿劈了怎么办呢?”

“我没干过可以学,你好好休息吧,我一会儿就劈好了。”木有山挽好了袖子,接过女儿递过来的斧子,到院子里就去劈柴了。

蔡柔眉头蹙起,听着院子里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也跟着上上下下地,及至听见木有山啊了一声,她心头一惊,起身走出房门,看见院子里木有山穿着白衬衫西裤,地上扔着斧子,左手抓着右手手指,脸色惨白。

她吓了一跳,走上前道:“你受伤了?”

木有山抬起头,看她一脸忧色,阳光下的她脸色雪白,人虽然不如十几年前自己初见她时青春姣好,但眼角眉梢的那份柔和还一如往昔,或许因为是身处在这静山老林里,不再是他们那个抑郁不和心事重重的家,所以他跟她此时相对,一时都忘了往时种种不堪,那些琐碎和争吵,好像一时之间全都不曾发生过,直到蔡柔伸出手拿过他的手指,木有山才惊醒过来,伸出手将老婆孩子搂在怀里。

隔着篱笆远远望着这里的木兰莺,看见父母抱在一起,她裂开嘴险些笑出声来,连忙伸手捂住,自己沿着林间小路,向山上去找外公去了。

这片林子是蔡家祖传的,四下里足足有二十多亩的山林全归蔡家所有,蔡志刚除了在靠近瀑布的地方重了点儿农作物和蔬菜之外,别的地方一任自然,丝毫没有进行人工改动,是以这片山头上郁郁葱葱,长满了树木藤曼,遮天蔽地,一到时下这种夏日,不管外面多酷热,林子里都荫润凉爽,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外面的暑热。

木兰莺手中拿着一截木棍,一边走一边哼哼,她因为父母关系有所缓和,心情颇佳,这片密林她经常跟着母亲来小住,从小就在这里跑惯了的,对这里极为熟悉,手中拿着木棍倒不是为了防止猛兽,只防备碰到挡路的野蛇什么的,有个棍子以便吓走它们。

心中正这样想着,却听小路旁边的藤蔓外,有丝丝的声音响过,她心中一惊,饶是她胆子大,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但女子怕蛇几乎就是天性,手中的木棍不自觉抓紧,眼睛盯着声音来处,仔细地瞧看。

“白鹭哥,你看啊,你看,就在那里,那条绿色的,就是它,吓了我一跳。”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从藤蔓那头传过来。

木兰莺听见“白鹭哥”这三个字,眼睛不由得向着藤蔓那头看去,只见缝隙中一男一女的身影越走越近,木兰莺心中微动,连忙闪到一棵松树后面,一会儿工夫,对面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虽然时隔半年,可是乔白鹭的声音她无论如何不会认错,只听他道:“那条蛇已经跑远了,吓不到你。”

“万一它跑回来怎么办?你快点儿到藤蔓后面去把它吓得远远的。”这年轻女子声音娇俏,对乔白鹭说话的语气中颇有撒娇的味道,听得木兰莺心中颇不舒服。

“藤蔓后面的林地是别人家的,我舅舅就只买了这一片山林,那边守林的都有枪,你让我去追蛇,万一被人以为是偷东西的开枪打我怎么办?”乔白鹭声音笑嘻嘻的,显然心情甚好,跟这个女子开着玩笑。

“怎么会以为你是偷东西的呢?偷东西的长你这样?”女子的声音似赞似慕地说。

乔白鹭呵呵笑了,听来心情很好,显然女子对他的称赞让他很受用。

“马蜂,马蜂——白鹭哥,马蜂要咬我,怎么办啊?”那个女子的声音慌慌张张地说,听在木兰莺耳朵里,觉得她乔张作势的,一只马蜂竟然能吓成这个德行,装的吧?

她隔得远,藤蔓又十分茂密,看不见那边的情形,只听得见那女子的声音嘤咛一声,似乎微微带喘,木兰莺年纪虽幼,可是本能地觉得那边势头大大地不妙,她立即从衣袋里拿出手机,气势汹汹地拨打乔白鹭的电话,听见电话那头他“喂”了一声,木兰莺压低嗓子道:“臭家伙,你在干什么?”

藤蔓那边女子在大声嚷嚷是谁,谁的电话,没听见乔白鹭的回答,电话里他却说道:“是小莺吗?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木兰莺不答反问。

“我在我舅舅的家里呢,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你是回家了吗?这个号码是你的新号码?”乔白鹭一叠声问。

“我刚才听见电话里有女生的声音,你是趁着我不在家,交了女朋友吗?”木兰莺打定主意对他的问题一概不回答,只一径问。

“我?女朋友?不是啊,是我舅妈的侄女,她刚才看见蛇了,吓坏了——你现在在哪里?我昨天晚上到家了,你要不要回家一趟,我们见见面啊?我都半年没见过你了!”

木兰莺哼了一声道:“跟你的侄女打情骂俏去吧,大骗子,我不想理你了。”她说完,挂断了电话,防备乔白鹭打过来被他听见铃声,索性关了手机,人立在松树后面,隔着藤蔓看着那边隐约的身影。

“是谁啊?”他舅妈的侄女问。

“谁都不是。”乔白鹭不耐烦地答。

“是那个小媳妇吧?”这个侄女倒不像个白痴,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乔白鹭没吭声。

“她怎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打电话,不会她在旁边偷看吧?”

看来这个侄女不但不是白痴,还很精明呢,木兰莺想道,心中这样想着,就听这个很精明的女人对乔白鹭笑着说道:“白鹭哥,你来试试抱着我,如果她在旁边的话,说不定会忍不住跳出来呢?”

“哪有那么巧的事?”乔白鹭道,声音中若有叹息。

“就算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可是我——我想你的小媳妇那么小,你可能都没亲过她吧?白鹭哥,你亲过别人吗?你要不要亲亲我试试看?我很想知道被你亲一下是什么滋味…”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躲在树后的木兰莺再也忍不住,她扬声喊了一句:“不要脸,真不害羞!”

她冲动之下发声,立时感到了后悔,自己沿着山路迅速跑上去,她平时就是个运动好手,游泳跑步样样精通,加上穿着运动鞋,跑起来行动如风,很快就上到半山腰,耳听得背后似乎有脚步声跟上来,她吓得心头直跳,心想要是被白鹭哥哥知道了我在这里,那可就糟了,心中这么想,脚下拐上往瀑布去的地方,心想那边有个小山洞,自己躲在里面,白鹭哥哥就算追到了那里,也绝对不会看见藏身其中的自己。

她心中这么想,脚下迅速,片刻中就已经到了瀑布处,耳听得身后果然传来乔白鹭的声音喊道:“小莺,小莺,你跑什么啊?”

木兰莺跳下山坡,拨开杂草,闪身进了山洞。

仅可一人容身的山洞她躲在里面刚刚好,耳听得乔白鹭追到了跟前,四处找着自己,好半天过去,显然没找到的他似乎一屁股坐在了山地上,自言自语一般地道:“你去哪里了?为什么看见我就跑?你不知道这个暑假我就大学毕业了吗?从现在开始,我每天都在我们的城市,再也不会离开这里,你要是知道这一点,就不会躲我了吧?我爸妈说你还病着,什么病连我都要瞒着,面都不能见一下?难道是传染病吗?可他们说你明明得的是精神分裂——老实讲,我连你得了精神分裂症都不相信,如果能让我看你一眼,我就会知道你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

木兰莺静静地听着,她心中虽然自小就倾慕乔白鹭,可是年纪终究没有长成,乔白鹭于她,更多还是一个亲哥哥一般的存在,所谓情侣之间相思相慕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般的思恋,她心中并没有体验过一丝一毫,这时候耳听着乔白鹭的声音,虽然依旧不懂他缓慢低沉的声音为什么跟平时不太一样,可是年少的心头终究感觉有些异样,脸颊微热,几乎就想起身走出山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好的爸爸,最好的丈夫

第十四章

乔白鹭始终没见到木兰莺的身影,他在岩石上坐了一会儿,耳听得身后阮佳宁走过来,气喘吁吁到了自己身边之后问:“她人呢?”

“不知道,藏起来了。”乔白鹭答。

“为什么?是跟你生气了吗?”阮佳宁不解地问。

“我也不知道,应该没有跟我生气,我也没有做过什么会惹她生气的事情。”乔白鹭的口气有些懊恼。

“怎么没有,你跟我在一起,她看见了肯定生气,现在的小孩儿真早熟,这么小,就什么都懂,连嫉妒心都这么强。”阮佳宁语中带笑,似乎心情很高兴。

“她只是小孩子脾气,喜欢作弄人,嫉妒什么的,她根本连想都不会想。”

“你还真是天真,一点儿都不了解女人,我也曾经十三岁好不好,我告诉你,该懂的东西,她一样也不比你懂得少,不过我倒是很高兴她能这么表现,我真害怕她一直是小孩子——”

“为什么害怕她一直是小孩子?”乔白鹭不解地问。

“你从十岁就发誓要保护她,不就是因为她一直是小孩子吗?这些年你一直扮演保护者的角色,什么小媳妇大丈夫的,我根本不信,她除了是个小孩子,哪里跟别人不一样了?还是那句老话,时间证明一切。”

“你也来冒充预言帝了。”乔白鹭苦笑着说,他心情不佳,站起身向回走,边走边道:“回去吧,舅妈让我陪你逛园子,我也陪得差不多了,我还得去公司,时间快来不及了。”

“你不吃中午饭再走吗?”阮佳宁问,显然对乔白鹭立即就要离开心有不满,口气中带了出来。

“不吃,到公司食堂蹭师傅的饭去。”乔白鹭答。

“公司食堂有什么好吃的,上次姑父带我去过,难吃死了——那晚饭呢?你去哪儿吃?我知道鸿福路那边新开了个——”

“晚上师傅的儿子铁蛋过生日,我必须去一趟,答应了在师傅家里吃晚饭。”

“师傅的儿子过生日?这算什么重要的事情?”阮佳宁不解地问,对周师傅的身份早就打探得十分清楚,知道只是个多年的一线老工人罢了,她从来没在意过。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只是很喜欢师傅一家人。”周师傅周铁汉的媳妇高洁和儿子周铁蛋,对乔白鹭都很喜欢,春天全家到北京旅游的时候,还特意转到乔白鹭的学校,给乔白鹭带了不少东西,周师傅又非要请乔白鹭吃饭,一起盘桓的两天,乔白鹭发现自己很喜欢高姐和小家伙铁蛋,是以早早就把小家伙的生日记在心里,礼物都买好了,打算去探望师傅全家。

阮佳宁神色不以为然,显然对乔白鹭跟身份如此之低的人交往过密,颇不赞同,可她审慎地没有评价,两个人到了卓凤祥的山庄,乔白鹭跟正在书房里泼墨的舅舅告辞,卓凤祥看见得意的外甥,心里高兴,放下毛笔,陪着向外走的乔白鹭走了出来。

正跟姑母坐在一起的阮佳宁看见姑父走出来,笑着站起来说:“姑父,我正跟姑姑说呢,您这占山为王,怎么能不占着上山头呢?我刚才在里面玩,发现那边还有一个瀑布,虽然小了点儿,可是比您这边人工的喷泉看起来天然多了,那边的树林子也挺好的。”

卓凤祥对这个内侄女很是喜爱,这时候听了笑着说:“我何尝不想买,也要那个老蔡想卖,当兵的人啊,脑子就是不转弯,多少钱摆在眼前,他眼睛都不抬一下,看不起我这满身铜臭的家伙呢。”

这话说完,阮佳宁还没答话,乔白鹭已经插口问道:“老蔡?”

“就是上面那片林子的主人,也是奇人一个,据说原来是特种部队的,复员了哪儿都不去,就在山上的老房子里住着,他那片地方等闲没人敢过去…”

“为什么?”阮佳宁问。

“当然是因为他有枪,枪法又神准。”卓凤祥呵呵笑道。

乔白鹭没笑,他一边向外走,一边想着刚刚那片林子里听到的木兰莺的声音,蔡柔蔡阿姨会不会跟这个老蔡有什么亲戚关系呢?如果是的话,自己到处找不到的小莺,没准儿就藏在那片林子里呢?

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十分有道理,如果不是刚才木兰莺明显不想看见自己,他几乎想现在就转回去,仔细看看木兰莺是不是身在其中。

中午他去公司食堂蹭周师傅的饭,晚上带着礼物去看了周师傅全家,周师傅年纪老大,才只有一个儿子周铁蛋,小家伙今年刚刚七岁,憨厚可爱,是周师傅和高姐的心头肉,周铁蛋看见乔白鹭带过去的变形金刚玩具,十分高兴,切生日蛋糕的时候,非要把最大的一块给乔白鹭。

乔白鹭在周家过得十分愉快,天完全黑了,才回到自己家,进门见母亲卓兰和父亲乔启智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觉得很意外,因为这么多年来,电视在他们家就是个摆设,乔启智因为公务繁忙,很少有时间看电视,而卓兰则因为是大学老师,平素除了新闻之外,电视中极少有能吸引到她的节目,像眼前这样夫妻并肩笑眯眯盯着屏幕的情形,在乔家甚少发生。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还是哪儿又发生了世界大战,你们俩怎么会在这里看电视?”乔白鹭笑呵呵地问。

卓兰伸手招呼儿子道:“快来,快来,看看电视在播放你木叔叔的采访。”

乔白鹭连忙走过去,只见本地的新闻台果然在播放木有山的一条专访,润扬在本市极为有名,木有山作为这个集团在地方上的掌舵人,一言一行都备受媒体瞩目,这乔白鹭素知,但这条专访显然是木有山升任总经理之后,量身为他定做的,连他十多年前当计量员的时候的照片都找了出来,电视机前的卓兰一看见这个照片,立即笑着说:“哎呦,儿子,你看出来没有,那后面站的不就是你爸吗?”

乔白鹭仔细一看,果然认出来爸爸乔启智,他戴着眼镜,站在木有山的后面,手中拿着本子,好像正在记录什么,乔白鹭笑着对爸爸道:“爸,你那时候真年轻啊,就是身材没有现在好,看来跟木叔叔在一起有好处啊,隔了十多年,你现在比当年还要精神。”

乔启智脸上肌肉跳了一下,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眼睛看着电视屏幕,半天也不动一下。

“你木叔形象确实好,当时来的一批大学生,就属你木叔人才能力都强,所以这些年才升得快啊,你爸爸跟你木叔是铁搭档,他要是像当年似的身子发福肚子都挺起来了,站在你木叔旁边,也太不像话了,你爸爸绝对不会这样的。”卓兰笑着说。

乔启智听着妻子儿子的对话,微微一笑,一言不发,只是盯着电视上的图像,节目开始播放多年来木有山为润扬发展壮大所做的贡献,木有山风度翩翩的身影配上播音员声情并茂的叙述,一个年富力强胆识与能力具备的青年企业家的形象登时鲜活起来,连乔白鹭都感叹道:“木叔叔真是个人才!”

“虽然是个人才,可是你木叔能成功,跟你爸爸这些年的辅助绝对分不开关系,只不过你爸爸这人性子淡定,对这些出风头的事情不在意罢了。”卓兰一边说一边看着老公,拍着老公肩膀笑道:“怎么样,嫉妒不?干活付力气就有你,出风头就没有你半分,你心里得劲吗?”

乔启智微微一笑,站起身道:“你们母子也真是的,一唱一和讲相声呢?我去干活付力气了,以后我要是像有山一样出人头地了,出风头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娘俩如何?”

卓兰跟乔白鹭全都笑了,卓兰跟着站起来,搀着老公胳膊说道:“我就知道你骨子里没有半分轻浮念头,我卓兰是什么人啊,火眼金睛,不但找的丈夫是万里挑一的,连生的儿子也是万里挑一的,对不对儿子?”

沙发上的乔白鹭看着相依的父母,忍俊不禁笑道:“是是是,我们全家都了不起,不过依我看最了不起的不是我跟我爸,而是我妈…”

卓兰笑着打了儿子一下,带笑的眼睛盯着儿子道:“傻儿子,要说老爸,老爸最厉害。”

乔白鹭看着母亲,眼神微动,哈哈大笑,连连点头道:“是是是,老爸,老爸是天下最好的丈夫和最好的爸爸,老爸,我这一句话绝对发自肺腑,完全赤诚,不是老妈威逼利诱下口是心非说的哦?”

作者有话要说:

人心叵测

第十五章

乔启智只是笑了一下,抬步向书房走,一边走一边随口问:“你今天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个时间才回来?”

“周师傅的儿子铁蛋过生日,我带了点东西给他。”乔白鹭答。

乔启智唔了一声,随口说了句做得好,脚下却没停,拉开书房的门。

“对了,我今天差点儿看见小莺了。”乔白鹭对父母的背影说道。

乔启智关门的手停在半空中,回过身来看着儿子,皱眉问道:“小莺?”

“是啊,就在舅舅山上的林子里,我当时还奇怪她怎么在这里,可惜她跑得太快了,我没追上。”

卓兰摇头道:“小莺不是在疗养院吗?怎么跑到那山上去了,我记得那片林子里可什么都没有,别提疗养院了,是不是你看错了胡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