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的新宠 作者:十三酥

她知道自己要是喜欢上阮苏行一定会死的,事实证明她根本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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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回廊,还是初见。“是... ...陆郎君么?”

他闻言站住脚,侧首嗤了声,眸光淡淡落在她满是期待的面容上,“哦,是我。阮苏行。”

她浑身一颤。

阮苏行倾身欺近,面上掺着些许好奇的模样,勾唇道:"你告诉我,数月前你是怎样从楼上跳下去,然后无影无踪的?"

这个,要“他”怎么说呢,长的一模一样就一定得是同一个人吗。

伪腹黑质子 × 真病娇陛下 = 1v1 甜甜小文 _(:3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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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接连下了好几日的雪,前方带路的内侍走得摇摇摆摆的,臂间拂尘的长须子仿佛要融进白惨惨的雾气里。

画贞想他定是冷极了,不然怎么小腿肚都在不住打摆子。

“得,奴婢就送郎君到这儿。”那内侍终于停下来,他仿佛忍不住了,胳肢窝夹着拂尘,两只手对插.进了自己袖管里磨蹭,也看不出是不是有心怠慢,蔫蔫儿地说道:“虽说郎君有眼疾,眼睛瞧不见,没人照料寸步难行。可说到底您才离宫一段时日,不至于规矩都忘了罢。”

说着,拿下巴点了点画贞旁边扶着她的侍女,“再往前便是紫宸殿,郎君一人随奴婢来。”

画贞想象着她的姐姐这时候会怎么做,假作面色茫茫,颔了颔首。

来姜国前她做过功课,还算熟知这座泱泱大明宫的规矩,转头细声对侍女香瓜吩咐几句,只叫她留在原地等候自己回来,再咳一声,脸上把盲了的模样做了个十成十,便拄起一根细长的檀木拐杖,“循声”踉踉跄跄往进了回廊的内侍那里追赶。

瞧这人才还走得左摇右晃,一进入紫宸殿范围他倒打起精神来了。画贞不以为然,环视左右间,心头却不由肃了肃。

也难怪诸国为姜国马首是瞻,仅仅是看他们的宫殿就叫人瞠目结舌了。天上飘着雪,覆盖起整座大明宫,远远近近数之不尽的亭台楼阁银装素裹,从这儿依稀能望见宫外东市以南极远处的慈恩寺,笼在风雪里的塔尖尖犹如一柄宝剑直抵天宫,不晓得王母娘娘怕不怕。

果然,姜国只在气势上就强上自家几倍不止。

画贞叹了口气,眼下只盼姐姐身体快些恢复,灵都哥哥的病也能好起来,这样皇叔便能安心治理国家了罢。

她皱皱鼻子,以睥睨之态瞅着前边的内侍,这人敢瞧不起自己,回头她把他们姜国踩在脚底下也是迟早的事,届时倒要看看如他之人该怎么办。

想着心情大好,听说运气好的人随便上山砍柴也能挖到人参,何况她是在姜国都城这块宝地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画贞抬手按了按嘴角,防止自己臆想太过表情控制不当笑出来,此刻她全然把姐姐三令五申的提点抛之脑后。她忘记姐姐不情愿她代替她来姜国,也忘记传闻中姜国皇帝的悚人故事。她那姐姐之所以如今什么也看不见,都是因为那个阴晴不定的男人。

一阵风打着旋儿钻进脖领子里,画贞缩了缩身子,努力想象姐姐先前在这里模仿灵都哥哥的状态。酝酿完了,她抬首,眸中澄澈干净得浑然就是她那姐姐。

双生子的优势显而易见。

“赵公公,走慢些,好歹等等我罢。”画贞扬声道,成心落后几大步。她在扮“瞎子”,若是走得兔子似的飞快委实叫人信不真。

“奴婢不姓赵。”张全忠面色不善地踅转过身,见梨国质子司灵都拄着拐杖狼狈地向自己摸索而来。

他摇摇头,暗想自己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且这司灵都已不复当初,遥想那年他初到,小狐狸还没成精就想演聊斋,确实叫陛下不喜。

这几年过去,弄瞎了眼睛,得,陛下更为不喜。

幸而,这位小郎君素来外表斯文安静,面相阴柔,皮肤白净得恍似白瓷化成人的精怪,在他们姜国这几十年的风气里都是最讨人欢心的脸模样,怕是陛下瞧得上呢,也未可知,否则怎的他才一出现就得召见…

画贞眼看要走过头,被张全忠拉住了前行的步子,他脸上扬起了些许笑意,“老奴姓张,郎君莫不是连咱家的声音也认不出了?”

她愣了愣,天知道这人是张公公、李公公还是王二麻子,宫里人最是精明,画贞唯恐被瞧出端倪,弯唇傻笑了几瞬,嗓子放粗了解释道:“看我,一时嘴快口误了,公公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依据以前跟在她姐姐身边那护卫未央的话,这个内监恐怕就是姜国皇帝身边数得上的近侍赵全忠了,为防万一她还是哄着他的好。

张全忠目光在这位梨国质子脸上转了转打了个弯,若有所思,她的心都提了起来,表面上还得装得若无其事。然而赵全忠到底没说甚么,他领着画贞一路穿廊过堂来在一座恢宏夺目的宫殿前。

画贞顾忌自己是个盲人,不能放肆打量四周,只眼皮耷拉着被领进侧里的游廊。张全忠道:“陛下此时尚在宣政殿上早朝,郎君请在此稍待,一会子陆郎君也会过来,一同面圣。”

“咦,陛下也召见了他?”画贞问道,顺便装作自己和那陆郎君很是熟稔的模样。因在护卫未央的叙述里她姐姐装作质子时就是与陈国质子陆庭远情谊甚笃的,至于笃到什么份儿上,她还得见过真人后揣摩揣摩。

张全忠突然笑得很有意思,却也不留下和她罗唣,“郎君稍待,奴婢尚有些琐事需处理。”

“您去忙罢,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乱走。”画贞从善如流,微颔首看着张全忠走远直至不见。

她不曾注意到他在转身一刹那眼中掠过的狐疑,径自两手背在腰后,大爷似的踱来踱去,东看看,西望望。

清晨的紫宸殿空无一人,远处潺潺的温泉水从西面地势略高的麟徳殿流下来,温温热气蒸腾发散,溢得那里好比仙境,连雪都是没有的。

画贞当然瞧见了,她心里很是看不过眼,只觉这姜国皇帝的日子也太好过了些,皇叔为了节省开支都节省到皇族头上来了,想她自从阿耶宾天皇叔继位后就过的不大痛快…看着那处仙境,画贞又回想起自己适才从丹凤门进入这座大明宫时感受到的自己的渺小。

她随人走过御桥,隔着偌大的一片广场便望见那座堪称空前绝后的含元殿,不怪姜国人爱吹它,也不是身为梨国公主的她没见识,委实是不曾见过比含元殿更气势恢宏的宫殿了,光是殿基就有约莫十个人叠起来那么高,宫殿却造在这样高的殿基之上,两旁阙楼妖娆,如耸在云端里一般。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画贞嘴里喃喃,鼓着腮帮子两手托腮凭靠在朱色的阑干上。

漫天的雪花扯絮丢棉一样洋洋洒洒,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等的乏了,伸手去接空中的雪。雪花落在掌心里很快融成了水,她捧起手掌木呆呆地看,身后却蓦地响起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

画贞吓了一跳,下意识看过去,心道必是陈国质子陆庭远姗姗来迟。

来人身量颀长,束发的玉冠比她见过的任何宝玉都更温润几分。她讷讷望着不晓得眨眼,还从未见过能把青色大袖衫穿得如此有风骨的人,这么好看,使得这人同这座仙境似的宫殿万分契合。

他愈走愈近,画贞胸腔里涌起一种极为微妙的感觉。

还好她没被美色冲昏头脑,记得自己是个盲人,便急忙垂下眼睫,盖住眸中过于熠熠的神采,迟疑了下,矮声问道:“是…陆郎君么?”

他闻言站住脚,侧首嗤了声,眸光淡淡落在司灵都半是期待的面容上,“哦,是我。”他仿佛漫不经心,声线却略有压低,从喉口飘出来似的,带着威慑性的口吻道:“好久不见,我是——阮苏行。”

听到这个名字画贞浑身一激灵,她匆忙抬眸,被一双黑洞洞的、水波澹然的眸子映入瞳孔深处。

阮苏行倾身逼近,面上掺着些许好奇的模样,勾唇道:“不如你告诉朕,数月前你是如何从阙楼跳下去,就此消失无踪的?”

他靠在她微热的耳廓边,“朕一直在找你。”

画贞僵住了身形,不知是否是为他的气场震慑动弹不得,心里有头黑壮黑壮的熊瞎子横冲直撞。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不知道如果是姐姐,在这样的情势下会说什么,会做什么,这是她从来没有面临过的状况,没有见过这么给人压迫感的君主。

她的阿耶,皇叔,从小到大都对她特别特别温和。

“啧…”阮苏行微微沉吟,他偏了偏头,顿悟一般说道:“朕明白了,你不打算跟朕说话。”

她惶惶地摇头,不敢和他有眼神接触,生怕被看出来。人们总容易把自己想得机智威武,其实真到了实战的时候少有不怂的。

画贞蹙了蹙眉,怕自己再开口被听出她不是男人,也怕自己慌起来说多错多。不过,她偷偷用余光睃他,只觉得阮苏行身上有股难以形容的韵致,很像...很像她们梨国深秋里秋意最浓郁时节方有的味道。

想来,外界关于姜国皇帝的事迹多半为谣传,甚么偏执阴损,他这么好看,心地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罢。

想到这儿,画贞从一知道面前人是阮苏行起就紧绷的心神松了松,她尽量平息心绪,才要开口,男人沉哑的声线却传入耳畔,“你看,外面的雪是不是很漂亮。”

“?”

她茫然地望着他,也正是这份茫然,才显得那双眸子大而无神,确实像盲了。

“真可惜,分明有这么漂亮的眼睛。”阮苏行喟叹似的,唇际慢慢衔起一抹弧度。

他拍拍她的肩膀,语声悠悠地说道:“你知道,朕素来看重与梨国的关系,且怜惜灵都你双目失明。目下如此美景瑞雪,你却不能得见,委实可惜。不若——”

他眸光转冷,冰冷的手指贴上她的狐裘摩挲,“你便走入庭院中用身体感受这片雪景如何?想来倒比人的眼睛更能体味天地美妙之处。”

“嗯…?”什么意思?

画贞还没反应过来,这个笑靥和熙的男人就把她的狐裘温柔地脱了。

狐裘的系带系得很紧,几乎是个死结,只有她自己会解。可他却不急不躁,慢条斯理犹如饮酒品茗,也不顾她冷不冷,费了会儿工夫解开后就把狐裘抛给身后一行宫人。

“听话。”他探手将她往玉阶下推了推,所有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突如其来的寒意冻得画贞轻轻哆嗦,她几乎可以肯定姐姐在甚么时候得罪了阮苏行。

这个姜国皇帝,他的变态明明白白写在脸上,锋利凌人,她真是被眼屎糊了一脸,才会以为他生得好看就是个好脾性。

被风吹得脑袋清醒,画贞站在廊子外像个傻瓜,她不用回头都知道姜国皇帝正以欣赏的姿态看着别人挨冷吃苦。这个别人就是她自己。

他一定很开心。

不行,不能这样,奶娘说女孩儿不能受凉,对身体不好的。画贞咬了咬手指胡琢磨,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天大地大自己最大,她大呼一声“好冷”,也顾不得姐姐曾经给梨国质子维持的斯文形象了,转头一溜小跑上了台阶。

她是仗着自己眼盲,横冲直撞,像只惊慌的小鹿钻进回廊里。

阮苏行看着“他”瑟瑟发抖扑向自己,并不躲闪。这原是巧合,却叫她犯了难。她避让的话,不是告诉人家她是装瞎么…

这个人,怎么不躲?

第2章

画贞距离阮苏行越来越近,这样的“事故”在宫中是罕见的,不,分明从未有过。

游廊上起先还垂首侍立的宫人们突然间面面相觑起来,不晓得自己是否应该“英勇救主”,这样的情形下,上前推开梨国质子看似是正确行为,可往深里想想,圣上倘若有心避让,这么点子距离他会避不开吗?

当然不了,现下圣上一动不动的,说明他压根儿不想让开。

在御前当差当的就是个机灵,想明白后,这些宫人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当下里低头盯着自己的鼻尖看,仿佛能看出花儿来。他们其实也闹不明白,圣上究竟为何要针对这位来自梨国的质子,仿佛是打去年开始的,司灵都被盯上,约是受不住了,逃回了梨国,这不眼下又被梨国送了回来…

寒风擦着耳尖,画贞见周遭内侍个个都死了似的,那颗期待他们把自己拉开的心当时就灰透了。

最无奈最惊惧莫过于,能够避免撞上却不得不撞上,撞完还得承担后果。

这才是头一天呐,真真出门不利,早起香瓜叫她烧柱香再进宫时她怎么就没听进去?

这些心理过程都只是一瞬,她脑内翻了天,表面上却好像只是个因为被冻着了而狗急跳墙的顽皮少年。把心一横,脚下速度不减朝阮苏行撞了过去。

她没料错,就在快撞上他的胸口时,这个男人面无表情地侧了侧身。她于是擦着他宽阔的袖襕直面一根四人合抱粗的廊柱子。

“砰”——

画贞撞得自己晕头转向七荤八素,额角立时凸出个红红的小坟包,夸张地“哎哟”了一声。

痛倒也是不十分痛的,戏却要做足,她怀疑姐姐之前就是这样每日饱受姜国皇帝欺辱,想想就心酸的不成。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况且她不必等十年。

想到兴奋处,画贞忍不住弯了弯眸子,待她找到了皇叔嘱咐的那件物事,姜国气数便要尽了。自大的姜国皇帝,自有你摇尾乞怜的时候。

画贞迅速换了表情哀哀地转过身,她蹲下去在地上抓了好几下才找到她那根细细的檀木拐杖,方才在跑动中不慎脱手了。她用袖子掩着,拇指小心翼翼在拐杖柄部某个位置摸了摸,胸口微紧,须臾吁了吁气。

视线一角恰巧扑捉到阮苏行轻拍他的袖角,那应该是被她碰到的地方…他的表情就仿佛那里有甚么恶心的东西。

是知道她不会看见,所以不用像伪装声音语调那样伪装表情么?

画贞有些发怔,转而假装自己没注意到,拄着拐杖探路似的循声停在阮苏行身前。

没法子,她从姐姐那里了解到的太少了,当时皇叔心急火燎,姐姐又昏昏沉沉的,皇叔生怕姜国翻脸一般把她赶鸭子上架送来了姜国,是以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姐姐和阮苏行究竟什么仇什么怨。

“陛下。”画贞粗着嗓门,彬彬有礼地作了一揖,她看上去就是个文弱书生,眉头耷拉着,忐忑地道:“灵都不知哪里惹得圣上不悦,还请明示,只要、只要您告知,灵都必当肝脑涂地——”

她发现自己有些用词不当,连忙改口道:“必当将一切圣上不喜之处改得干干净净。”

“你预备改么?”

阮苏行扬眉,垂眸直视司灵都,适才他从院中冲上来时,他几乎以为他并不是原来的司灵都,然而现下听着他说出这一番话,他仿佛又根本就是那个司灵都。

面貌,身高,声音,丝毫没有不契合的地方。一定要说出哪里叫他不舒服,大约便是…眼下这司灵都身上,隐约交缠着女人的气味。

较之脂粉味轻薄,比之女儿香醇浓。

这是甚么,只是熏香?他又闻了闻,终于不自在地抬袖掩鼻,如此数次,最后微侧过身避开了她。

阮苏行自十岁经历过那桩事后便很是讨厌诸如此类气味。

他乜了乜眼角,看到斜里站着的少年一副清寡无辜的模样,眉儿长长,鼻子秀巧,唇瓣的颜色比春日的花骨朵还娇嫩上几许。

可见司灵都不单身上沾染上女人的味道,连容貌也日趋女相。

阮苏行在观察画贞,她也在暗暗地觑着他。见阮苏行眉头微不可见地攒了攒,少顷又松弛开来。以那双眼眸里透出的光致,她猜想这个姜国皇帝一定是在蔑视自己。

既然来到了异国他乡,她自然清楚自己的公主做派无处可用,只是个质子,唯有卧薪尝胆再图大计。压下心里的不舒服,画贞仰面望着空中某个虚无的一点,故作艰涩地问道:“陛下是不是,有一点讨厌我?”

“不是一点,朕非常讨厌你。”薄唇微微启合,他回复得斩钉截铁。

画贞说不出话来,涨红了脸,她很尴尬,以为就算国家不同,好歹远古老祖宗传下来的礼仪文化是相同的罢。若是正常人,这时候便是真想表达自己对提问者的厌恶,难道不该拐弯抹角抹角拐弯儿把自己的讨厌说出来。

真的不用担心她听不懂的…

而阮苏行现下直率得她无从招架,耳边嗡嗡地响,好像听到那里侍立的宫人也在笑话她了。

画贞张了张嘴,他忽然挥手阻断了她,“如果是拖延时间,朕看也差不多了。”阮苏行眼里结了冰碴子一般,黑洞洞的无边无崖,他负手冷硬地道:“你险些撞上朕,以为就这样算了?朕受到了惊吓,你立刻,站到你该站的地方。”

他他他、他居然说自己受到了惊吓?!

画贞揉了揉额头肿起的小包,她服气了,算是认栽了。

她是个女孩子,真要说起来,挨几句骂没什么,丢面儿也无妨,可他做什么非要冻她?她怕冷,特别怕,一回忆起那种连脚趾尖都冷的发疼的感觉,肩膀都禁不住哆嗦了几下。

画贞认命地往雪地里走,鹅毛大雪,狐裘却在别人手里,它也想她了罢。

冷风更紧亦劲,一头走,她一头不留神地在脑海里描摹出了阮苏行的容貌。造物者对这个男人的待见显而易见。

这个年轻的一国之君有双漂亮的丹凤眼。丹凤眼长在男人脸上有时会叫他们看起来有几分媚态,可是画贞思及阮苏行那两道上翘的眼尾,还有当他看着她时,她脊梁骨恍惚升起了一股游走的寒意。

他让她怀疑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被洞穿了,头皮发麻。

不过…

画贞缩着瘦削的肩膀蹒跚站定,她的直觉告诉他阮苏行还不曾发现她是假的。是了,吃点苦头没什么,只要大方向不错,现在的苦就是以后的甜。但是呢,要达到目的,从一个讨厌自己的人手里取东西,首先得修缮关系罢?

她扭着腰吃力地回身张望,透过几大株腊梅树,回廊上却哪里还有甚么人,连只鬼影子也是没有的!

画贞悲愤凄凉地返身重新立好,两手揣袖兜里,思量起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线。抛开她不知道的“自己”与阮苏行的矛盾不谈,依她的浅见,在位者多是喜欢别人溜须拍马的,这个她却不很擅长——

转过一个拐角,横梁尽头雀替镂空的缠枝花纹里积满了雪,北风呼啸不息,紧紧一墙之隔的殿内却因燃了地龙的缘故温暖如春。

楠木高几上的水仙幽香袅袅,和着殿正中藻井下对着的兽耳香炉里不绝于缕的沉水香,恍恍叫人思维停滞,晕晕欲睡。

阮苏行的朱笔在奏章上圈圈点点,时而添加批注,御案上的参茶凉了换温的,再凉再换,也不知道换了多少遭,龙座上的人才放下朱笔舒了口气。

他端起茶盅抿了抿,一手支颐望向下首侍立的张全忠,淡淡道:“你说,是朕的过错么?”

张全忠随时待命,一听见圣上的话比听见他老子娘去了还动容,忖了忖,心知陛下这是见司灵都毫发无伤活着出现了,想听听自己的见解。

话说那日司灵都打楼上坠下去,这是众人始料未及之事,也发现的晚了些许。道是他死了罢,尸体却没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可算什么事?

宫闱一向忌惮鬼神之说,何况何来的鬼神,鬼神何必帮衬梨国?必是司灵都同这大内甚么人勾结在一道儿,才躲了出去。这人选也是现成的。

如今看来,司灵都当时是跑回梨国去了,就是不知她从头至尾知道不知道圣上所忌讳的那一桩事。若不因那个,圣上怕是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给他,连他自己伺候多年,也并不知那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秘闻。

话又说回来,陛下也不尽然全因那个才去折腾梨国质子,这司小郎生得唇红齿白,陛下又厌恶女子,莫非真好这一口?

张全忠思维发散,细一想,只觉不是,陛下怕只是淡漠罢了,不至于便到了断袖的地步。

他正了正脸色,回道:“陛下何错之有?有句话,‘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陛下宅心仁厚,至今未取他性命,不过废其一双眼,现下雪地里站着清醒清醒。如此贤明君主,实乃旷古绝今——”

这样的一席话,张全忠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

年轻的君主撑着下巴,赞同地略略颔首,他的语调异常缓慢,“你说的是,朕待他确实太过宽和,纵得他还道朕是庙里的泥菩萨,任由他放肆。”

他忽而短促地叹息,鼻端仿佛掠过一丝适才在廊上闻见的味道。过去的司灵都身上本不存在的气息。

…这家伙竟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