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准备将这一课题当做生命第一要务来思索了。

下午时分,陛下体谅我身怀残疾,特地随着我早一点去学堂,直叫我受宠若惊,诚惶诚恐。

陛下其实有许多怪癖,挑剔得吓人。他的东西除了指定的几个人,旁人沾都沾不得,身子就更是冰清玉洁,容不得人玷污丝毫了。

我没到上学年龄的那一阵,由于陛下对旁的侍女接受程度不高,基本就是我在给陛下当书童,上学路上跑前跑后,拎拎书包,举举伞。回家了,还得嘚吧嘚吧的布着凳子帮他磨墨,如此云云。

毕竟他从前不怎么搭理我,而我只有这么才能和他多亲近一些。

那一段经历奠定了我日后始终被陛下吃死的基础,实在是自小就习以为常了。

而现如今,我一瘸一拐在路上走,不但一手被陛下牵…咳咳,搀扶着,连书包披肩都是陛下帮我拿着的。这待遇规格不可谓不高,我满面春风走得愈发昂扬。

走着走着,陛下忽而发问:“你理清楚了么?”

我正瞅着路边一只蹁跹蝴蝶飞过,扶着陛下歪歪扭扭的走,闻言后眸子一定,脑中刹那空白,“啊?”

这就好比夫子布置了作业却没说好时间,学生下意识的以为至少须得一个合理的周期来完成课题,殊不知刚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课堂,夫子便又忽而问了句:“那个谁,你作业写完了没?”

真是又紧张又茫然,径直把我给问傻了。

可陛下就算无理,他也是说一不二,绝对正确的。我愣愣将他望着,不知能说点什么才能起死回生。

陛下被我这样瞧着,岿然偏开头去了。

以我所见,他怕是意识到自己的心急,微微窘迫了,揉了揉眉心,“唔,你还可以再想几日。”

我宽了心,大大松口气,面上哈哈干笑,只恨不能山呼夸他圣明。

顿一顿,“你需要几日?”

我心中早有了计量,便回,“三日吧。”掰着手指头,“一日看些话本找些经验,一日问些旁人寻着心得,再一日总结思忖,便可得出了结果。”

我犹若讨论学堂课题规划起进程,私以为是很理智客观的了。

然则陛下稍颦眉,“话本经验虚虚实实,不可确信。你所认识之人如今尚且年幼,未得真实可靠。前两日皆无用之功,你只需一日思忖,再将结果给我便可。”

我倒抽了口气,是因为他如此果断地斩了我循序渐进的课题进程,端着肃然认真的语态:“那要是得出的结果不正确,不可信,该如何是好?”

陛下终于不再同我乱侃,凉飕飕横我眼:“来劲了么?”

我眸一低,“小的知错。”

“明天这个时候告诉我。”

“喳。”

第五章

陛下有关于季云卿的一问,想是因为他昨天问过我此后要不要跟他走。我应了,道愿同他走。若随他离开之后总记挂着季云卿,兴许还是不妥的。

我前世经历可说坎坷,也可说空白,却到底没多少值得我留恋了。

十七岁那年季云卿没了,阿爹见我伤神又怕我继整理衣冠冢之后再做出点什么魔怔事来,没多久便将我嫁了出去。

这女婿的人选他还真是没怎么挑的,随意将我塞给了个土豪山庄的老庄主做妾,可惜我提溜着少得可怜的嫁妆,连同着吹拉弹唱的迎亲队伍还没进门,老爷子便咽了气。

对于这事,阿爹比我更加愤恨,他道那芍药山庄神医遍地,怎的好端端一个老庄主说死也就死了呢?我这一没名分二没儿子的,拿什么去争一争那偌大的家产?

我坐在喜房里发了一夜的呆,之后听到阿爹抱怨,不晓为何觉着好笑。

然则人皆有心中所求,十多年相伴我也知晓,阿爹他并非是不疼惜我,实在是财字当头,我也就退了序位罢了。在他心里,女儿就是该嫁有钱的,喜欢又不能当饭吃。

阿爹也一直念叨,这名额还是他削尖了脑袋挤出来的,我虽然是嫁了个老头,却也足以供我后半生吃穿不愁。

这话不假,我后面的数年都在芍药山庄,吃穿不愁,避世隐居,过得也算平淡怡然。

老头前十三位妻妾起初不断给我下绊子,后来发觉我实在挡不了她们的路,处着处着,倒也能说几句暖心话了。

人心如此,利字当头,我怨怼不起旁人,只是午夜梦回会觉恍惚。

若我年轻之时性子再烈些,顶着阿爹断绝父女情分,以命相抵的厉辞,拒了婚,会怎样?

如此看来,我身处前世之时并未多想,之后回看却是悔意相伴,对季云卿是这样,对自己的前程未来也是这样。

我有时候都会想,会不会是老天看不得我这样温吞而不利落、纵然悲切也须得一段时间方能缓缓感受出来的性子,才再给了我次机会呢?

那他着实是菩萨心肠了。

今个儿是我第一回在下午时分上课,“佼佼者们”风姿气度叫我深深折服,又有陛下做邻桌,心情激动之余反倒是什么都没听见去了。

许是走神走得太厉害,一向对我睁只眼闭只眼的夫子以竹棍在我桌面上敲了下,忍无可忍爆发了。

故此,与新同窗见面的第一天,我便被提溜到了得天独厚、夫子鼻尖底下的位置坐了。

此事后来每每回想,心里都隐隐作痛。

回家的时候陛下似个长辈般恨铁不成钢的责问我,“敢情这些年白活了,你是一点没长进么?”

我后背火辣辣了一下午,情绪本就有点不大稳,顿时也忘记了怯懦,小心反抗道,“我长进了啊。”

“那夫子提的问,你十年前怕都能回答得出来,怎的就傻在那不做声了?”

“…我没听清题。”

陛下暗顺了口气,启唇凉薄,“回家抄书。”

我诧异一阵,虚无抚了下心,做痛心疾首状:“哥哥三思啊,夫子罚座,我脸皮不大好受,至今还没能缓过来。且而我,我今夜还有陛下布置的课题要做,还要抄书岂不是…”

“那是你的事。”

我一阵目眩,颓唐喃喃,“要死要死要死…”

陛下牵着我的手,将几乎魂游在外的我扯回了正道上,自顾自的走:“你且以为今个下午只有你一个人脸皮不好受么?”

我一默,幽幽道:“哥哥你以前不是个会在意这些的。”

“…”

借着幽怨而雄壮起来的狗胆,继而幽幽道:“莫不是做了皇帝之后,对人言看得重了些?”

暮光绒绒温和倾洒,青山绿水染上一层暖暖的橘色。

陛下没有回头,我便只能瞥见他的侧颜,瞧见他天生微翘的唇角似乎轻轻抿了下,不知是不高兴还是笑了:“若不是你胡言乱语,我会罚你?”

我心中首先涌上疑惑,我哪有?定神一思,发现下午时我拢共就说了两句话,“胡言乱语”的根源也就好找了。

一句是夫子提问,我答了句不知道。

第二句是夫子问我何以走神,我答了句,“落座后堂中甚多目光汇聚过来,我怕失了礼数一一回望,却见大多是落在我兄长身上的,心里欢喜了阵又忧愁了阵,没匀过来缘由。又想得深远了些,担忧有朝一日兄长给人夺走了,心痛得厉害,便走神了。”毕竟是日后需要紧紧抱住的金大腿,我怎敢有半分怠慢,自然要看紧些。

其实我大可不必这么回答,按着我现在的性子,多是会讪笑着道一句,“夫子,我知错了,下会真不敢了。”

然则我尚处十四那年,性格就是这样有一说一的,为了掩饰年龄,我才刻意说了这么句。夫子已经是习惯了,想必陛下他同我分别多年,一时还没缓过来。

我蔫蔫哦了一声,顿时有种百口莫辩之感。临进门才想起来道一句:“是我考虑欠周,不晓哥哥会在意这个,虽是不经脑子胡言乱语,但句句属实,谁让她们总瞅着你呢,瞅得我心神不宁的。”叹息一声,认命,“今晚要抄什么书,哥哥说个书名,我自个去书房取吧。”

陛下一言不发牵着我走过前院,经过小花园,进到前厅,将我俩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搁。

如玉似的面容不晓是不是夕阳映射缘故,微微泛红,竟是看也没看我一眼,转身走了。

声音及至转角才慢慢传来,“算了,不用抄了,好好想你的课题。”

我原地一愣,若不是腿脚不便,真恨不得冲上去亲他两下。

当晚,等阿爹他们都睡了,为了避免躺在床上想问题不自觉睡过去,我抱着枕头披着衣服,搬了个椅子,坐到挨着季府的墙根下头沉思,做我的“课题”。

其实我觉着陛下的担忧并没有必要,我这样的性子,即便是喜欢了一个人,也不见得就是离不得的。

话本段子里总将感情之事说得玄幻而夸大,什么山无陵天地合,什么至死不渝。曾也让我猜想,万一真的沉沦进去了,是不是就是这个境况。

可见陛下他,大抵是没有喜欢过人的。我喜欢季云卿,就没有这么灼热到焚烧一切。

仅是深深切切地扎根在心底,忘了不了他存在时给我的那一份感受。此后多年还记着同他说过的话,走过的地方,滋味万千。

喜欢一个人,能陪着他当然最好,若不能,当也不能怎样吧。这世间哪得事事如意?

想想,你得喜欢一个同时喜欢着你的人,还需两者门当户对,家里长辈同意亲事。八字得合,性格得相容,才能有门称心如意的亲事。

实在是难透了。

我没那股子执拗的拼劲,只想跟着陛下,逃过未来嫁给老头的命运,省得继续在那山庄之内续一段没心没肺,孤独终老的前程。

退一步说,能有陛下作陪,嫁不出去也罢了,原本自小我对于陛下的依赖就远胜于阿爹的。最重要的,陛下不会为了钱财,将我嫁给一个要咽气的老头。重生之后,我可以不怨阿爹,却绝不想重蹈覆辙。

可要陛下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虽然觉着没有必要,但还是须得认真的思索对待了,再回答他的。

抱手想着想着,仰面对着的天空忽而一黯。

我一声轻咦还没来得及发出,便有个什么东西迅捷的在我身边落了地。

草影微动,月光下,一张苍白的脸倏尔凑到我跟前,将我吓得脖子都僵硬了,瞪着眼睛,戳出一根指头指着他,舌头直打颤,“你…你…”

“我等了你一天了。”他很严肃认真地看着我,质控,“你怎么能爽约呢?”

我还没缓过来,那人低头看了眼我颤巍巍指着他的手,一把压住了省得碍眼,放低声音继而道:“你家阿爹不是说要赔礼么?我也说了食盒到了就行,你这脑子为何就不开窍?”

我终于认清楚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人,他就是今个在我脑子里折腾来折腾去、因为各种缘由闹了一天季云卿,默了下。

且而,由于他这种特殊的出场方式,惊得我现在太阳穴还在突突,叫人生不起半点感时伤春的风月情怀,刹那时也唯有就事论事,“你,你是要我把食盒丢过去啊?”

季云卿点点头:“这么不是甚简便么?”

我思忖了会,觉着是可以,只是…

“那你要不要先把食盒的钱给我一下,丢来丢去的两次砸坏了就要换个新的,我家阿爹是绝然不会出这个钱的,你说是吧?”

季云卿可能觉得这生意还挺划算的,麻溜的解下身上的钱袋,递给我的同时也环顾一眼我家,像是有点意外。认真道:“原来是我考虑不周了。”

我收了钱,鼓囊囊的一袋,搂进怀中感觉整个人瞬间都从容了许多,理了理衣服再度坐好:“那你明天中午的时候在这扇墙下面等着,我给你丢过去。”

季云卿默了会:“那现在呢?”

我听出他现在就想要找点东西垫着的潜台词,可实在抽不开身不是,我这都在熬夜想课题了。

“现在不行,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很重要么?”

陛下吩咐的,当然重要,我诚恳而庄严地点点头。

季云卿支吾一声,静了。

我原本也没想要接着说什么,两人不约而同歪在那里陷入一段莫名其妙的发呆。

“你不走?”我歪头看他一眼。

季云卿是直接坐在地上的,比坐在凳子上的我矮了一截,从我这里看去,他总似是合不紧的交领处露出一截儿精致若瓷的脖颈,墨发垂散,随风轻轻在上拂过,实在是…不大妥当。

“一会就走,我刚才崴着脚了。”

“…”

第六章

为了纪念他第一次跳墙还崴了脚,如此勇气可嘉,我最终是去了趟厨房。见橱柜里还有些剩下的鸡汤,便下了两碗鸡汤面。

两个人蹲在院子里没敢挑灯,对着月光,将面碗端着小心翼翼移动。吃东西的时候都自觉地缩着动作,留神四周,一大碗夜宵下肚,倒也相安无事,没生出别的幺蛾子来。

酒足饭饱之后,我带着季云卿去厨房刷碗。

前世也经常这样,我对下厨做些吃食还算喜欢,但就是不喜欢刷碗,便同他分了工。

堂堂贵家的小少爷,不多年后朝中如日中天的天师大人,他半俯身在水池边,挽起金银丝流云纹袖,一脸认真地绕着井绳。看似纤细无力,肤白胜雪的手臂极为违和的提溜着个老旧的水桶,倒也生生单手提起来了。

而后一扭头问我,“水要放哪儿?”

我撑着头懒散蹲在一边,悠悠伸手往旁边一指。见他晃悠提着水桶去了,抿了口茶水漱口,老神在在的:“你脚还好吗?”

“崴得轻,不碍事。”季云卿想是养尊处优惯了,这劳作的活第一次做竟还有点兴致,任劳任怨的。

月下中庭,竹影三两如虚。季云卿华贵的袍子在这样黯淡的光影下亦灼眼得很,回望我时眸子尤其的亮,恍似隐匿在云雾迷茫后的月,幽亮而靡丽。

这就是我喜欢了十年的人了。

我忽而重新意识到这点,精神顿时一震,浑身的懒散不觉收敛,默默将茶盏搁了,着手臂抱住膝盖,规规矩矩蹲好,好不容易想起端起我的矜持来。

方才还酝酿在嘴边教导他干活的话语,顿时忘得干净。想要再换个话题开口时,又觉陌生隔阂刹那千丈,茫然无从下嘴,一时间只得瞅着他发呆。

也不知方才是怎么突然忘了那隔膜拘谨,原形毕露了那般久…

季云卿收拾完东西,心满意足的放着衣袖朝我走来,唇角含着浅笑,一副马到功成,春风得意的模样:“我便先回府了,明日午时,千万记着莫要忘了。”

我哦了一声,明白过来他这是要走了。

可怜我刚进入风月状态,他便就要走了。

随之起身,蔫蔫望了眼天边圆月,摸上那使我从容的钱袋:“嗯呢,忘不了的。”顿了会,又仰起头,“可我觉着一个人蹲在墙角吃独食有点那什么,你要是觉着尴尬了,其实我可以陪你一起吃。”

“我可以站着或者坐着,作甚一定要蹲着?”季云卿已经走到我面前,理了理身前的绶带,犹豫一会,也俯身倒了杯茶水,“不过你过来也行,你阿爹不骂你?”

我忙喜,“我翻墙过去,他不知道。”

他沉思一会,肃然,“你还会翻墙?”

我生怕他思维跳脱想到别的什么地方去,正要补充这其实是一门健康向上的技术,为了填饱肚子以及好奇心不得不学的。他又来了一句,“这倒是个门好手艺,我同你请教一下么?”

我笑了,谦逊地摆摆手,“好说好说,明天去你家我教你,到时候你多练习练习就好。”

他朝我一躬身:“那学生就在这先行拜谢了。”

我双手不自觉在身后负着,嗯了一声,腰杆也直挺了些:“你去吧。”

季云卿脚崴了不方便,便从后门走了。我保持着负手在后的姿态将他送走之后,肃然面容,慢悠悠踱步到我放置在墙角的椅边,继续沉思。

许是酒足饭饱想睡觉,说是沉思,其实发呆多了些,想着想着就偏了,空茫一阵,我这是在干什么来着?

哦,陛下问我还喜不喜欢季云卿。

他能体贴来问我心中的小九九,周全考虑,怕我以后不开心,可见心地倒是变软许多了。

心地变好了,模样还是一样的好看的。我前世在芍药山庄见过那么多世家公子,愣还是没挑出个比他更好看的,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的,叫我这个做妹妹的又是骄傲又是开怀。凡是遇着人,总忍不住将他比上一比,再得出还是我哥最好的结论,连着几天都能有个好心情。

我撑着一只手枕在靠椅上久了不觉,手臂有些发麻。正慢悠悠侧了身子准备换只手枕的时候,倏尔移眸,咋见面前飘飘一袭白衣幽然,有人居高临下,就那般敛眸澹澹将我望着…

我一口气没匀顺,身子猛退,后脑咚地一声撞上墙,差些没咬着自己的舌头,却到底一瞬将他认出:“陛,陛下?”

怎的今天一个两个都出现得吓死个人?!

逆着月光,我瞧不清陛下的神情,只是听到他语气偏淡嗯了声,衬着幽幽的凉风,这个不怎么热切的单音便格外的耐人寻味了。

我还以为他只是顺道出来散个心,要开口问问,下巴却倏尔被两根微凉的手指捏住,力道不轻不重地将我脸往上一抬。

这一下来得突然,我眸光失措跌入双深幽若寒潭的眸,心脏微缩,脑子忽而片刻空白,傻愣愣顺应他的指尖力度抬头将他望着。

陛下倾身敛眸看着我时,浓密的睫羽垂下来,遮挡了眸中的光,只余一片幽静的暗光,有种说不清楚的轻慢,叫人心悸得很。呼吸相触,一派寂静,唯有我被吓之后心跳若擂鼓,咚咚咚地在耳膜上敲。

就那般看着我的唇有一会儿,陛下才撒了手,似笑非笑:“方才睡觉的时候听到滋溜滋溜的声音响个没完,还以为是遭了耗子,没想到是我听岔了。”

我听他一提点,心脏漏跳一拍,慌张提了帕子来拭嘴,望着其上少得几乎没有但确然存在的油渍,讪笑讪笑:“我,我以为我已经很小心了。”

“小心什么了?跟唱歌似的,此起彼伏,都有韵律了。”

我长长的呃了声,觑眼陛下,见他面色不大好,站起身束手垂头站好,便没敢继续辩解。

良久,“季云卿走了?”

我抬头看了看迷蒙的月,又瞧了墙根簇拥的杂草,捏着袖子:“他…”

陛下看我一会,没等到下文,笑了声:“没什么可遮掩的,左右感情又丢不掉,你说不出否来,不就是可的意思么?”

一句话犹若醍醐灌顶,我感动得颤了颤:“哥哥圣明。”

我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喜欢季云卿的,只不过后来陛下“执着”胜过“感情”一说,又的确让我动容:他在我心中说话分量一向都是极重的。

一份后知后觉的感情,若是放了八年还是原来的模样,那才是真奇怪了。可喜欢久了,淡了,变质了,也不能说是不喜欢了。

我就处于这个阶段,两方艰难,不知如何作答。

为陛下提点才晓,只要我依旧挂心与季云卿,无论是否变质纯粹,总归感情还是在的。

复又细思了一阵,压着嗓子轻声道:“虽然我如今…如今还是心系着他的,却不见得放不下,我跟着哥哥离开这里的心思不会改变。”

他听了,似乎有些出乎意料,微微敛起眉:“你适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