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之际,林旭只衷心护持父皇,丞相前期隐隐拥戴从小自宫中长大的公主为女帝,齐翎则是表面中立,背地同时与数位皇子有所接触,我却不是其中之一。”陛下顺手剥了个栗子递给我,话风一转道,“袋子里就剩几个了,吃了吧。”见我顺从接过放进嘴里,方接着道,“如今咱们尚未归朝,实力不足之际掌了旁人的命门,再堂而皇之杵在人面前,便是自取死路了。只等往后需要,我自会让他想起今天之事,提点他一番。”

我听罢,精神一震,啪啪啪地给陛下鼓掌:“哥哥真是英明神武!”

虽然流氓了一点,不过我喜欢。

陛下发出个呵的单音,摇了摇头:“所以你往后要听话。”

我点头如捣蒜:“自然自然。”

“不然便叫你阿爹知道你今个进赌场的事。”

我脸一木:“啊?”

他心累似地一叹,将剥好的栗子塞到我大张的嘴里,居高临下淡淡瞅着我道:“女大不中留,前阵子你与季云卿形影不离,我可管得住你”

“可我…”

“你答应过我与他保持距离,可还记得?”

“记得…”

陛下点了点头,“我今个单独找你出来,也是为了谈这件事的。”不知不觉两人再度走回到了河边,河上花船灯也暗淡了,飘在河中央,寂静无声。“但凡有点旁的法子,我也不会将季云卿带回上京。他如今自主跟上来,往后的路咱们已然知道了。”说到这,略略侧身从眼角扫了我一眼。

我应声说:“嗯,知道。”

“他与你并不一般,其身边本就在风口浪尖,我只能道尽力,却无法承诺保全。若是往后让你伤心了…”

陛下说到这顿了。我不解抬头,望入一双清润的墨瞳之中。

“你可会因此疏远我?”他倏尔如是问。

我心底一跳,逃似的移开视线:“即便季云卿的最后的命运与哥哥有关,但哥哥并不是怀有恶意的那一方,我又怎么会怪你。”

“等到了宫中,你我见面就不会如此方便了。”他低着头,摸狗儿似的摸了摸我的脸蛋,“你心里小九九那般多,隔得远了,我便不能总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了。”

看来陛下自打牵过我的手之后,又在赌场挤一轮之后是彻底自我放弃了,竟然还会摸我的脸!

我斟酌复斟酌,没匀清楚他这一句侧重表达的是什么,总不能是真担心我疏远他才是。便道:“哥哥手里不是也抓着我的把柄么,我往后心里要是有除哥哥以外的人,哥哥就去找我爹告状去!保管服服帖帖的。”

他似笑非笑的哼了声,“告得回来才妙。”

月色清幽,透过粼粼湖水,镀上一层冷,印在陛下的瞳中便只剩了无尽的幽暗。垂眸间,又极近矛盾的温柔。“我记着了。”

我先是点了点头,复一思忖,小声补充道:“那万一我往后有了夫君,他不算,成么?”

陛下挑了下眉,凝着我良久,才转开头,曼声道:“可以,我可以给他挪些位置。”

虽然觉着怪异,我还是连连感激:“谢哥哥圣恩。”

到了客栈已然快清晨了,我在后院打水洗脸,丝毫不觉疲倦。突然想起来:“哥哥我发现你赌技不好啊,赌两把都输了。”

陛下掬了一捧水,冰凉凉看我一眼:“闭嘴。”

我掂量掂量钱袋,候在一边给递毛巾,“虽然你输了,但是我赢了呀,总体还是咱们占便宜对吧。”想想都兴奋,我欢天喜地且豪气万丈,“虽然是赌赢了来的,但好歹也是我自己赚的第一笔钱,哥哥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陛下从我手中抽走毛巾,竟真的毫不犹豫开口:“我要玉簪,要比季云卿的好。”

我对插着袖子杵在一边,长长呃了一声:“这…”他同季云卿较什么真呢。

陛下从毛巾中抬首,乜我一眼,“舍不得?”

我几乎要跳起来表决心:“哪能啊!买买买!”

他嗯了一声,将毛巾搁在水盆边,“什么时候给我?”

我也是头回见人找人要东西要得这么不矜持的,不愧是陛下。“那…这两天不赶路了吗?”

“嗯,留两天。”

“那我后天给你。”

陛下这才笑了,有那么点风光霁月的感觉,“好。”意味不明稍稍歪着头,扫我一眼,眨了下眼,“你一会早些休息。”

等他走后,我久久杵在那没法子动弹。

娘嗳,陛下适才那个小动作真是犯规!

我揉了揉自个心口,感觉就是揉不到点,心里头躁动得厉害,莫名欢喜,难以遏制。

睡之前给狗子准备好了吃食,一觉到了下午,所以也不清楚季云卿到底是何时回来的。

萱铃带着玉核桃径直躺回了我的桌边,怎么喊都不应,看形容怕是同季云卿相处得并不和谐了。

陛下凌晨才再度给我强调了要和季云卿保持距离,这会子我便没好去找他。陛下不在,我只好带上不吭声的萱铃和狗子上街。

一来是带狗子散散步,二来就是要替陛下看看玉簪了。

今个只是就近看一轮初选,陛下之挑剔我还是懂的,所以压根没抱太多希望,明个才要去远些的主街逛逛的

走到巷口拐角处,那里极突兀地摆了个摊子,只有一层布上摆着几个奇奇怪怪、毫无关联的东西。

一个面色木讷,长相毫不起眼的中年男子就坐在摊边,一不吆喝,二不关注行人,就那么坐着。

我看到他额上空洞洞、荡然无存的阳火,心里一个紧张,晃了晃玉核桃:“萱铃,这个鬼他怎么在这卖东西?”

第三十三章

脚步声踏在老旧的木制地板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回荡在湿冷的黑暗中。我指望着狗子能给我一点安全感,然而自从它被我地板上捞起后便歪在我的手臂上呼呼大睡,半天没察觉气氛的诡异。这么心大的狗也是少见了,不知道是随了谁。

放目望去没有一处是点着灯光的,屋外蒙蒙亮的光透过紧闭的门窗,照亮不了走道,却在门纸上印出许多诡异可怖的影。我想起看客房之际小二道的,这一层除了我与陛下一行人,再未留宿他人之事。不由口舌发干,背后冷风嗖嗖。

黑暗之中失了距离感,我摸着门,却不晓得哪一扇才是陛下所在的。正茫然,面前的门一点声响都没的,被人从里拉开了。

我一愣,望着眼前只着一袭宽松白衣,墨发披散、淡然凝望着我的陛下,以惊讶的表情完美遮掩了惊艳的情绪,良久。

咽了口口水,小声:“我好像做噩梦了。”

陛下背后便是熹微的天色,衬得那一副如画的容颜柔和了几分,眸色如墨,应了一声恩,方道:“进来。”

我偷偷瞄他一眼,陛下如是温柔的模样甚为稀奇,我有点不敢多看,小步进门,原地杵着。

陛下没有点灯,合上门后往里走:“你也看到了窗外之物?”

我亦步亦趋跟着他,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当是真的?”

陛下不答,只道:“安分等着,不要发出声音。季云卿一夜未归,想是出什么意外了。”

我从字里行间听出份含着危险的诡异来,心慌起来,压低嗓门,“季云卿不当是现在出事的。”

“恩。”陛下撇我一眼,“所以且等着,不要担心。”

我深知命理不会轻易改变的事实,静待片刻后便没有过于担忧了。只是不知为何,我今个瞧陛下,总觉得有种发自内心隐隐被压制的感觉,丝毫不敢唐突了他。可分明他今个的衣着神情,乃是有史以来最温和的一次,那奇异的感触着实是说不清楚。

我低着头,搬了个小凳子,依言在他脚边坐了。

两人在黑暗中沉默许久,外头风雨渐大,掩盖了偶尔窸窸窣窣响起的其他声响。

我听到那声音,头皮发麻,却强作镇定,最终还是忍不住仰望陛下:“那咱们也不会有事的,对吧?”

陛下沉吟一会:“今个学的阵法,可会摆了?”

话说得委婉,我却明白了,摇摇欲坠站起身:“不清楚,我先试试。”

陛下看着我手忙脚乱掏阵石的模样,手中握着的折扇轻轻敲了敲手指,敛眸道:“你若是怕,便先躲去其他房间。”

我严肃道不行。

陛下神情一缓,略作动容。

“我一个人更怕。”

他唇角牵了下,有点儿近乎心死的看我一眼。最终摆了个无奈的表情,“这些秽物是冲着我来的。”放目去看洞开的窗,“季云卿离开前应该在这间客栈做了手脚,故而“他们”就在外面徘徊而并没能找进来。”

我道:“哥哥也能看到他们?”

“肉眼看不到。”他低首,慢慢展开手中的折扇。扇面之上呈现之物与平日所见的山水图并不一般,那里头描着一间老旧的楼房,灯火疏淡,却整个笼罩在一层青檬幽冷的光晕之下。楼外则是浓浓的水雾,无数黑影在水雾之中,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四下徘徊。

我瞧明白这便是我与陛下如今的处境。那围绕于客栈周遭,密密麻麻的黑影少说也有百数之多,心中渐沉,却出乎意料地不慌了,布置阵法的手脚半点没停下,同时也发问道:“这是…”

“天镜宫炼制的法器。”

“哥哥什么时候有的?”

陛下虽然略不解的挑了下眉,还是如实回:“自小便带着了。”

“可你小时候都跟我说没鬼的。”

陛下稍顿:“你那时还小,又怕得厉害,我若是对你说实情,怕你承受不来。”

“譬如?”

“譬如你当真差点被水鬼拖走过。”

我一抖,竟无法反驳。

一边说话,阵法很快便布置完毕了,我将阵石搁置在阵眼处,毕竟是第一次,心里是有点紧张的。一挥手,自己多加了个音量极低的:“起阵!”

窗帘被我一挥袖带起的风扬起,寂静浮动着。除此之外,室内再无其他动静。

陛下听到了,也不知是笑我还是如何,淡淡哦一声,道了句:“没起来。”

我尚且没意识到这一点,只着紧这个局势争分夺秒想要多给自己和陛下一份保障,便赶忙过去照着阵法纸一一比对,只剩丁点亮光的屋子里,险些没将我眼睛看瞎了去。

调试一番,补漏个错误,重新摆上阵石:“起阵!”

依旧还是丁点反应都无。

陛下施施然一笑,收拢扇子,启唇说上句什么,忽而面色一变。

轰然一声,是窗子被什么猛烈撞击发出的巨大声响,碎木屑,与破碎的珠帘,带着浓重的水汽扑面而来。

我错愕回眸,望见的就是这般混杂而摧枯拉朽的局面,一双竖瞳,只在刹那间便逼近在我眼前,湿泞的水汽带着一股浓重的腥味。

完全来不及反应。

在我与那双竖瞳唯有一寸远的距离之时,一层极薄、泡沫一般的膜凭空而显,我瞧见了。以为它定要狠狠撞上,未想它却在触上阵法的前一秒,倏尔定格住了。

从锐不可当的雷霆之势到一瞬的静滞,破碎散开的帘珠与木屑晚一步砸上了阵法结界,回弹到地上,叮叮当当的响。

它没有看我,而是看着站在阵眼处,稍垂着一只手的陛下,白衣若雪。源源不断的血从他的手腕中涌出,浸染了衣角,滴垂下来,聚集在阵石周遭。

陛下的唇色几乎是立马的苍白了,回眸看我一眼,愣是没将阵外那可怖之物的凝视搁在眼里,微微皱眉:“愣着做什么,过来。”

我有想要挪步的意念,才发觉自个整个人都被吓软了,手脚几乎都要不听使唤,好一会才扑过去,抱住他的手:“哥哥这是做什么?”

他啪地将我的手打开,以便血能够顺畅的滴落在阵石之上:“不要乱动。”

我自然看到了,阵法的某处有被人改过的痕迹,带血迹的短刀被随意丢弃到一边。像是情急之下的动作,连带着陛下手腕上的伤口也格外的深。

我瞧了一阵心如刀割,要去捡刀:“哥哥怎能这样放血!要放就让我来好了!”

陛下的表情比我想象的要平静,着眼淡淡望着阵外之物,用另一只手牵过我,将我带到背后,“此阵法乃是逆转鬼修之阴煞,改为元阳,以退鬼祟。只是毕竟是入门之阵,效用一般,若要加强,便可加辅元阳之物。你体质偏阴,放血也不顶用的。”

我自打起初看到阵外之物面容一眼,便不敢再往那看。无法形容之物,浑身遍布青铜色的细麟,似人似蛇,半撑着身子。摩挲蠕动之时,周身像是包裹分泌着什么湿漉漉的粘液,发出黏腻的声响。

我抱着他那只尚好的手,被这急转而下的局势震晕了,一时间当真就只剩了无措:“那怎么办,哥哥你总不能一直这样淌血啊!”

“冷静些。”

“这叫我如何冷静!”我急得跺脚,眼看着沿着陛下手指上一滴滴坠下的血。前世里,从悬崖下爬上来,一身给突出岩石磨得没几块好肉都没哭的,愣是止不住眼睛往外掉水,“流太多血可是会死人的!”

他原是要喝止我。毕竟当此环境,无论是谁都没那个心思再去哄哄别人。还是个烦人的,只晓得拖后腿之人。却在回眸之际,看见我泪眼婆娑的模样。

眉梢微微拧了一下,叹息一声,稍侧过些身子,原本牵着我的手从我手心挣脱,往上抬起些,一把揽过我,按在他的怀里。人却是面对着阵外之物的,像是抽空的安抚。

可指尖还是尽职尽责地覆上我的后脑,拍了拍:“莫慌,你可是忘了,咱们都不会死的。”

我不知道陛下此时此刻在计划着什么,所以才能表现得如此从容淡定。我慌得没了神,又在极致的心疼过后,只有一个念想。

努力习鬼修。

若我如季云卿那般拥有强大驱鬼之能,又怎会需要陛下割腕来保我!我真恨不得拿刀同那怪物拼了!

“季云卿布下的结界被鬼魅闯入了,他自会有感应,很快就会来的。”

我小心避开陛下的血,生怕浪费了一滴,抽噎:“我也觉得我们不会死,季云卿会来就咱们的,可你疼啊。”抹了把眼泪,“这个要怎么算,咱们亏大发了。”

陛下失笑:“我不疼。”

“何以见得?”

“若仅是抛下他不管,若厉轩从此身死,他背上个害死人的骂名前程尽毁无话可说。

第34章

别人说狗是能看到阴间之物的,但我家狗子显然是个半瞎。

萱铃起初没有理我,狗子撒欢时尥着蹶子就冲了过去,从摊位上碾过去,倒是真没碰见什么,却将那摊主吓了一跳,嗖地站起身,贴着墙没动了,像见着鬼一样骇得不敢喘大气。

看到这,我也胆儿大了——人家明显比我还不耐吓啊。

“狗子,不要乱跑!”我原本就不想散个步还多生出枝节来,喊了狗子一声就要跟着跑过去。然而刚要经过之际,萱铃一声招呼没打,径直从玉核桃中走了出来,飘在摊位之上,神情难得肃穆,一手拎住了我后颈的衣领:“这么大个肥羊,妞儿,你不来啃上一口?”

我被扯得一愣。

那面容毫不起眼的中年男子更是一愕,脸上的惊吓尚存,转身便要逃开…

萱铃若有所思,三下五除二便将人给绑了,分明是个弱柳扶风纤细的模样,却愣是将个大汉;拎起来,抗在了肩上,一拍我的肩:“走!附近有鬼差,我不能出来太久。”

这…

我稀里糊涂抱着狗子就跟着萱铃往回跑,跑着跑着回头一看,抠唆的本性上来了,将狗子一丢,折回去,伸手把他的摊子打包带走了。

气喘吁吁跑到客栈,萱铃已经缩进了玉核桃里。季云卿面前坐着个小奶娃,短手短脚却正儿八经的端坐着,脸蛋儿嘟着婴儿肥,嫩得能掐出水来,满眼的忧愁,被花式捆绑着。

我至多因为打包东西慢了萱铃几个呼吸的时间,怎地事情的发展我却瞬间看不懂了呢。

“萱铃呢?她方才扛了个中年男子回来,你瞧见了吗?”

季云卿点点头,拿手一指对面:“在这。”

我又看了一眼那小奶娃,道:“这是…缩水了?”

“差不离。”

季云卿招了招手让我过去坐。我最近矜持了一点,只是稍微凑上去点,仍是站在一边。

他昂首,眸光熠熠:“咱们把他分了吧。”

“分什么?”

“吃了啊。”

“吃…”我舌头闪着了,额角一阵猛跳,“吃…吃小孩?!”

“他不是小孩。”季云卿在小孩苍白的面色中摇了摇头,“他是忘川草,能给人类鬼修改进体质、增加修为。忘川草成了精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我疯狂摆手,乃是实打实被吓到:“说什么呢!什么乱七八糟草,这可是个水灵灵的娃,你要怎么吃!你下得去嘴?!”

季云卿试图循循善诱:“你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他就是颗草,白菜吃过吗?炒一炒,就能下饭了。”

我的世界观被颠覆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你…真打算吃?”歪着头,确定眸光与他对视,“不是逗我?”

“我可以给你们很多忘川草。”那小娃瞅着怪可怜的,眼珠子里酿着一泡泪,欲落未落,满满的惊恐畏惧,颇有针对性的望着我,“但你们能不能不吃我,我刚化形没有几天,还不想死。”

我心底一阵抽搐,正要答应。玉核桃里萱铃的声音冒出来:“化形没几天就晓得摆摊卖东西了?那些个法器灵草,八成是你从别人那弄到的吧?”

我一听,往小孩那走了两步:“这不对吧,萱铃你适才没用多大力就将人捆了,他这么脆,怎么弄得到别人的东西?”

“妞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通天化形之物本事多着呢,不过是因为我手里刚好有件上仙给的束缚用的法宝,二话不说就先绑了,不然哪还有你们什么事。而且忘川草通灵,我也是第一次见,稀奇得很,不吃着看看着实浪费。”

世间万物皆有灵根,只是分作等级,妖修炼千年万年方可成仙,人修资质好者,百年便可成仙。花草亦可,只不过更久些,还需本身就是稀奇灵花灵草。

忘川草乃是忘川边上所生之草,平凡一如凡界的狗尾巴草,身上所带的阴冥之气少且中正平和,遂才恰好能为人界鬼修做体质调养之用。忘川草修成通灵,连书上都不曾记载过。

我听罢,也思忖起来。虽然是退开两步,心里还是放不下要吃“人”的隔阂,正要再度开口,一缕银光倏尔一闪,飞快没入我的眼睛。

光线飘来的时候,我是看见了的,只是连啊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下意识捂住眼睛,还是慢了半拍,由它没了进去,眼前霎时一黑。

一阵风从我面前荡过。

“我死了,她也会死!”那小孩突然发出一声大喝,竟不再是奶声奶气的童稚,而是少年清润的嗓音。

我其实不疼,甚至一点感觉都没,顶多像是吹进来一粒沙子。只是心里莫名觉得遭了暗算,怕受了伤,缓了一阵后才睁开眼。

只见那孩子身量无端拔高了许多,被身上的红绫勒得面上充血,像是要生生给拧断了。季云卿不知何时已然占到了我的身前,剑抵到了那孩子的喉咙,再入半分便是致命的。

他被勒得喘不过气,还是只能挣扎地道:“我没害他,我与她共生了,你们不能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