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卿听罢后,没做声,面无表情着的脸破天荒地给人一种忌惮感,放下剑走过来,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将我的脸微微一抬。

我抬头迎视着他一眼,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赶忙移开。

咦咦咦!大庭广众的,这是干什么呢?!

他却不依,略强势地再将我的脸掰过来,“看着我。”

不得不说,他这样,还真…有点可怕。

我嘴上说着:“看看看,你别捏着我呀。”可还是没底气、没挣扎顺着他看过去了。

他凝着我的眸,沉默了好半晌。

沉默的时间太长,以至于连萱铃都忐忑起来:“如何?没事吧?”

季云卿撒开手,走回去重新坐下,还是一副高冷的模样。

我咽了口口水。这忘川草挑软柿子捏,就知道冲着我来。我虽然防备了,偏偏却没那个能力去抵挡,难道真给人害了。

“我是不是被当成人质了?你一定想要吃他吗?共生什么意思,他死了我会死吗?”

“没事。”季云卿摇摇头,“是好事。”

我:“…”

萱铃长吁了口气:“那你作甚还是这个表情,吓死人啊想。”

季云卿端了杯茶,抬头:“刚才突然好生气,我需要点时间调整表情。”

我哄人很有一套,知道他是为了我生气就更加没话说了,拿着扇子给他扇风:“消消火、消消火,没事的没事的啊!”又对萱铃,“既然是好事就别把人家勒得半死了吧,我好怕他死了,我也没了。”

萱铃一听也是,便将人松了,但还是锁着他一只手,困住他不让他跑了。

忘川草被松绑之后,整个人趴在桌面上大喘气,额上的发都被汗湿了,面容之上不自然的憋红也慢慢退了下去。

“人与妖共生,我虽然听说过,但是条件格外苛刻。”萱铃抱着胸,盘腿飘在空中,“光是缔结契约的时间都需一天一夜,你适才丢过来的,到底是何物。”

忘川草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翻了个身,雪白的面容之上的两道勒痕极快消散下去,“我也不知道是何物。”眼见萱铃眯起眼,赶忙补充,“但是我便是依托此物才得以通灵化形,化形后此物便融入了我的本体之中,与我息息相关,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要不是眼见着要被人生吃了,我哪舍得将它剥离,与人缔结共生!你们之间看着也只有这位姑娘有点人性了。”他上下打量我一眼,小声,“就是弱了些。”

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睁着眼睛,又挪了挪眼球:“那东西在哪呢?我瞅瞅!是不是厉害的法器?能提升修为吗?”

“我把它称为砂砾。”忘川草站起来,纤细的手比季云卿还不客气,径直摸上了我的眼皮,“像是仙界的储物容器,但有点不一样。”

他指尖带下,我自然跟着闭眼。

眼前场景霎时变了,像是进入另一片空间。我整个人悬于虚空之中,往下看却又看不到自己的实体,只看到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地,绵延到天际,不见边界。

我看不到忘川草,却直觉他就在我身边,遂问他:“这下面的…都是忘川草?”

他的声音到了这里明显有气力了些:“嗯,我也培养了些其他灵草,只是被忘川草掩盖住了,这里头的时间流逝要比外头快五倍,土壤亦更适合灵药生长。只是我通灵之后,就不能再让本体进来了。此物虽然可称作为法器,却无法认主,至今我能和它有的联系也不过一丝,还是全因我可说是它体内孕育出来的生灵。如今剥离出来放到你体内,建议你也不要轻易企图去占有它,它内部禁制极强,怕是仙界某位大帝遗留之物,你我能沾染丝毫福泽就好,切勿贪心。”

第三十五章

松开陛下,我听从阿爹的呼唤,顶着一脸的灰,一瘸一拐地拾级而上,迈过门槛。

缓缓得见庭院槐树之下的季云卿,一如我初见他的那日,衬一袭金银丝流云华服,神态之中三分虚弱纤细,眸中光华却潋滟,人如玉琢。瞥我一眼后,摆出个很是不走心的笑。

我静默瞧了他许久,好一阵,才亦朝他咧嘴笑了:“对不住啊季公子,我前两天心情不济,喜欢吊嗓子,吵着你了。”

笑到最后,尾音竟不受控制有些轻颤。

陛下适巧从我身边走过,衣衫似乎蕴着一阵风,那样轻而易举又莫名其妙地吹淡了我心底悄然涌上来的酸涩惆怅。

我没再去看季云卿,目光只是追随着陛下的背影,低垂着。

“阿文说今个有人提着食盒来过,便是你么?”

我猜他也只记得食盒,而不记得是个什么人,为什么要提着食盒走一趟他们家,“恩,是我。是去登门道歉的。”

季云卿点点头,似有遗憾:“登门道歉太客气,食盒到了就好。”

我:“…”

阿爹眉眼一竖,盯着我:“还有这事?!”那形容,似是当着众人的面都恨不得上来拧我两下,“季公子大度,只要小小食盒便愿意不计前嫌,实在让小人不胜惶恐,不若…”

“你且先去书房等我。”陛下经过时,忽而打断了阿爹的话,淡淡这么对季云卿道了一句。

季云卿前一刻似乎还在竖耳认真听着阿爹的巴结之语,后一刻便嗯了声,径直转身朝屋子里去了。

阿爹话卡一半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尴尬着,好半晌才默默将嘴合上,脸色发青的看了陛下背影一眼,却到底没说什么。隐隐愤然地挥了下衣袖,将手背在身后,轻哼一声,又脚步匆匆转去了内院。

我将这段看在眼里,顿时发觉前世也是太嫩了些,竟从未察觉陛下与阿爹之间隐隐的不对付。正咂舌,憋着气的阿爹背着手又折回来,指着我的鼻子:“傻看什么?滚回屋里收拾东西,下午课再迟了,我打断你的腿!”

我没敢顶撞,支吾着应了,夹着尾巴,低着头一瘸一拐往自个屋子去了。

走到自己闺房关上门,我随意拉了把椅子坐下,才想起来轻轻松了口气,喝了杯凉水,压下蠢动的情绪。

我是个学不来轰轰烈烈的迟缓性子,最擅长随遇而安,得过且过。最不擅长的,便是今日这样的重逢,除了下意识紧张起来粉饰太平,假装随意,也再做不来其他。

实则,若非如此温吞性格使然,我前世也不会白白任由季云卿离开而未做阻拦,以至于两年之后听闻他死讯,才缓缓想起来问自己。

为何不拦着他呢?再不济,跟上去也是好的。

那一刹失去的痛楚最是现实明晰,才叫我忽而悟透后悔自己做错了,并可能真的有些喜欢季云卿。

可早就已经晚了。

我为他做过的最轰轰烈烈的事,也就是顶着阿爹的怒骂,在家里后山给他做了个衣冠冢。

而现在,一切都重来了,明明是好事一件,再见之后,心里却又莫名空落得厉害。

兴许是一切推翻得过了头,让我有些茫然失措。

譬如季云卿他不记得我了,这就很让我无力。他对于不熟稔之人所持之态度,那叫一个凉薄彻骨,架子堪比玉皇大帝亲临,睁着眼都能将人看没了去。也不知当初究竟是怎么同他混熟的,果真是不知者不畏啊。

我趴在桌上,长长叹息一声,刚刚才酝酿酝酿出起势的感伤还来不及收场,房间的门便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我原以为是阿爹来检查我是否在偷懒,头都没抬,手已经慌张摸到桌边的书页上去,翻开了两本,作势要念念有词的读起来。眼角却瞥见地上逆光投射下来的人影,翩翩修长,微微一愣。

“在哭?”声似流水清润。

陛下推门进来,一开口这样状似温柔宽慰的语句,让我还以为他是来治愈我的。殊不知他进门后却再没扫我一眼,将药箱放下,秉承的乃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还…没有酝酿出来。”我如实回答,也立马扶着椅背预备起身,打算将我书桌正对的宝座让给陛下。

“坐着别动。”

他这一句不容置否,我看见他提来的药箱,心中也明白了些许,默然僵着身子坐下。

复又想起小时候不懂事,总觉兄长呵护之情来得稀罕,每每在他上药时都要刻意龇牙咧嘴的嘶嘶吸上一阵冷气才舒坦。如今已是十年未受这样的恩泽,心里紧张,讪讪得过了头,便要岔开话题:“季云卿不是还在书房等着哥哥么?这样将他晾在那不大好吧?”

陛下头都没抬,显然不愿搭话:“无碍。”

我只得再次闭嘴。

撩开衣袖,才见手肘也擦破了皮,膝盖更是血流不止,浸湿了衣裳,看得我瞪大了眼。

我有些晕血,尤其晕自己的血,于是场景入目后便引得我一阵头晕目眩,原本不觉太痛的地方也火辣辣的疼了起来:“这,这不会留疤吧?”

“不会的。”陛下说着,匀了些药膏在指尖,覆上前先看了我一眼:“算上前世,你如今已是二十有五了吧?”

我心说好端端的提什么年纪,又默然重复一遍二十有五这个数字,微微坐直身子摆出个矜重的姿态来,点点头:“是。”

陛下亦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指尖微沉,那冰凉的药膏便覆在了我的伤口之上。

一阵排山倒海的刺痛…

且不论十年之前我会如何,便是十年之后,二十有五的我,原本也是会狠狠吸上两口冷气儿的。然则陛下那句莫名的提点在前,我紧绷着、外嫩内老的脸皮抖了抖,愣是没放下这个包袱去龇上回牙,忍了下来,眼眸肃然而认真地看着地面。

瞧着我蓦然肃然庄严起来的脸,陛下垂眸之际唇角微抿,竟是悄然化开一个浅淡的笑。

宁笙面容生得冷清,兼之气度从容清雅,不笑的时候恍似拒人千里之外的凉薄。但其实他的唇角本就生着微翘的弧度,犹若含笑,好看得紧,即便是浅浅笑意点缀,只要落入眼底也便能暖了人的心肝,像是霎时间的春暖花开,灼灼不可方物。

我兀自在这十年难得一见的笑中失神,或又朦胧听得他道。

“我听闻…”

说到这,竟顿了顿。

我一敛神,只怕是陛下看出我走神,不想继续说,便匆忙接嘴:“什么?”

陛下唇边的笑意消减,明明眉眼之间未作太多变动,刹那间又作冷清的模样,指上未停,一阵冰凉紧接覆上。

我一下没准备,虽没有发出声音,脸上却没绷住,霎时愁眉苦脸起来。

还以为陛下被我这么一打断又一莫名微恼后,是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然则与我共同沉默了一会后,他却又继续开口,“我听闻感情一事缥缈,多者为执念在作祟。季云卿在你十六岁时便走了,情感未能如愿,或是让你存了遗憾与莫名执念,才守了他衣冠冢数年,迟迟不愿放下。”

听到此,我微微一凛,着意沉思。这话,我前世数位闺中密友都同我说过的,只不过絮絮叨叨,没陛下这么精炼直接。

陛下抬头,清润如月的眸定定的凝着我:“如今你二者再见,我却没见你有太多反应,浑不似我想象中的悲切。不知这一面可让你有多少旧情复燃?换句话说,你可还爱慕着他?”

这…

我瞪大了眼,在陛下灼灼目光中莫名有些怯弱,“这…这么复杂的情绪,想来不是我一时半会儿能理清的。”

“你可以好好理一理。”陛下点点头,语气之中并不若他眸中情绪来得灼然,冷清而从容。

“可…这点重要么?”我喜不喜欢季云卿都不妨碍什么啊。

陛下哒的将药箱合上,抿着唇左右是不肯回答了,走之前于门口极淡的看我一眼,降了几个音调:“你自个儿掂量。”

我一愣,准备将这一课题当做生命第一要务来思索了。

下午时分,陛□□谅我身怀残疾,特地随着我早一点去学堂,直叫我受宠若惊,诚惶诚恐。

陛下其实有许多怪癖,挑剔得吓人。他的东西除了指定的几个人,旁人沾都沾不得,身子就更是冰清玉洁,容不得人玷污丝毫了。

我没到上学年龄的那一阵,由于陛下对旁的侍女接受程度不高,基本就是我在给陛下当书童,上学路上跑前跑后,拎拎书包,举举伞。回家了,还得嘚吧嘚吧的布着凳子帮他磨墨,如此云云。

第三十六章

三生果然开始变得心不在焉起来,时不时从眼角撇我一眼,脖子泛红,像是有点尴尬了。

我心底一声冷笑,呵,既然在发光,我就要将自身的光芒发展到极致!

三生最终还是忍不住,嗫嚅道:“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我微笑:“你好看呀。”

看啊,我都夸你了,跟我说话吧,别将我一个人晾着!

萱铃伸手似从前揽我一样,揽住了三生的腰,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跟姐妹一样亲昵:“无需理她,她从昨个起整个人都不大对,大抵是同她哥哥吵架了,寂寞得很,想要求关注呢。”

我仰头一口将杯中偏烫的茶水喝下去,不尽苦涩。只当没听见:“你们两个不要注意一下男女之别吗?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萱铃茫然了一下,“你情我愿的事。”拿肩膀挤了一下三生,“对吧?”见三生点头,方对着我,“有什么可介意的,咱们是鬼,又不用三从四德,更何况鬼也没有男女之分啊。”

我扬调:“啊?!”

“三生是草,本就没有性别。咱们鬼投了胎是男是女,是人是畜生都不知道,有什么区别?”言罢摸了摸下自个的下巴,暧昧一笑,“最重要的,是没有身体,想干啥都白搭。摸着和摸空气差不多,都没手感。”

我沉思了一会:“那我也没想过要干啥啊,就是忍不住顺手摸了一把,哥哥便生气了。”

“哟~”她感兴趣起来,“昨个就为这吵了?”

我不以为然,平静应,对啊。

萱铃眼睛发光,一手撑在桌子,将脸凑到我这,像是要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自己思忖斟酌了番,又重新坐回去,换了个纠结的表情:“这个…你哥哥不好办呀。换了个人,咱们将他一绑,这样这样,那样那样都行。你说你家的哥哥,你除了哄着他还能干啥,他不乐意你碰,你便记着不要碰呗,又不会少你块肉,干啥非要摸人家。”

我面无表情:“我就想摸。”

她一叹:“你这死心眼的孩子。”看一眼三生,“那要不三生借你摸,左右脸都长差不多。”

我原本也是想问一下萱铃有什么高招,可她经历这样丰富都没辙,我也没法子了,恹恹趴会桌上:“算了,三生太小了,对他下手我有罪恶感。”感觉天色都灰暗了,“不摸就不摸罢。”

萱铃撇了下嘴,见我趴着不动了,又和三生聊天去了。

一行人休息了会,方继续逛街,只是市面上的簪子都看过了,要比季云卿那个还好的还真没有。

讨人欢心可真难。

我满心颓败,垂头丧气。

三生于心不忍,凑上来同我道:“砂砾里头有灵玉脉,可是还没有开采雕琢,相比凡界的玉来说质地定然是好许多的,你要吗?”

我很少和他单独说话,但今天在一起逛了一天街,好歹是没那么生分了。尤其他还这么为我着想,叫我有点感动:“可是没有雕琢也没用的吧,还是不要麻烦你了。”

他过来拉我的手,我一愣,原本是要甩开,又想到萱铃说他不分性别之事才忍下。“不麻烦,你先看看罢,到时候我帮你雕琢。”

我看到他眸色微微一动,还没来得及道谢,眨眼一瞬之后咱们便到了砂砾空间之中。只是此回不是悬浮半空中,而是地脉之内。

逼仄的地穴暗黑无光,我却可以看清楚内里的结构,大多都是平凡无奇的岩石,远远望去地底深处方有一些乳白色的细流,比发丝粗不了多少。

这环境对我来说太过于…无法形容,不好接受,赶紧出生唤三生:“还得往里走吗?”

三生道:“嗯,你等等,我定定位。”

他说完周遭又静了,我有点害怕,又抓不到什么,毕竟我如今只是意识在里头,连闭眼睛都不能。

过了一阵,三生道了句找到了,带着我急速朝一个方向飞去。

这回可能是同砂砾更契合了些,我已经能看得到自己的灵体模样,亦能看到三生。他的手依旧是扣着我的,拖着我往前,我却能领悟到萱铃说的“没手感”的含义了。

无法带来一点安全感,没有触觉。

再次停顿的地方面前是一条绵延而下、看不见尽头的乳白玉脉,从远了看,隐隐仿佛有水波在里流动,带着盈盈温和光泽,光滑如壁。那色泽是无法描述的令人舒心,玉质温润无暇,这样一条玉脉完整呈在面前,即便尚未雕琢,也足以给人道不出的震撼。

我艰难咽了下口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摸不着感觉来,怔怔叹:“这玉果真是好,凡界的没法比。”

三生应了句好,手一挥便从玉脉里头挖出来一大块,抱在手里,比脑袋还大。

我当然是想要玉的,可他动作那么快,我都没反应过来:“你就这样挖啦,缺一个角多难看呢。”使劲蹭了蹭那玉脉缺失的地方,越瞅越心疼,“而且我也用不了这么多的。”

三生抱着玉咧咧嘴:“放心吧,玉脉是可以生长的,过个几年,这里就该长好了。”

他原本就同陛下生得像,正儿八经同人说话的时候,就更像了。

我看着他出了下神,方应了句好。听从陛下之前说的,央他带我到砂砾里头逛逛。他说行,不过得等回客栈,不然该让萱铃久等了。

我带着一大块美玉回客栈,拿块布包着,在马车上时不时都拿出来瞅个两眼,爱不释手。

心里想三生要真心眼多点,他这砂砾里头的东西拿去卖,那不是富可敌国啊。有钱能使鬼推磨,哪里会落得和人共生保命的地步。

我瞥他一眼,他正和萱铃玩着草叶编的蜻蜓呢,乐呵呵的模样,真有点白傻甜的派头。我忍不住跟着笑了,移开眸去,正好从车窗看到客栈大厅内坐着的陛下和季云卿,表情一顿。

车夫在门口停下,道了句到了。

我抱着玉石下车,从大厅走过,目不斜视,打算径直上楼了。

书没抄完,簪子也没找到,我这回子凑上去铁定要挨脸色。萱铃说得对,我反正就这个胆子,只能顺着他来,安分听话些。

陛下自然没个反应,倒是季云卿一个箭步上来,手里端着盘黑不溜秋的东西:“怎么这个点才回来?”他言辞中的担心真情实意,要不是我深谙他秉性,还真以为他是在记挂我而不是说好的忘川草大餐呢。“我做了点烧烤忘川草,可要尝一口?”

他毫无负累,递给我。

我长长呃了一声,磨蹭着将玉石递给他,接过他手中的盘子,避开厅内其他人的视线,捻了一根丢进嘴里,省得像是在给人做无实物表演。

我都懂的,第一次下厨的人,你要是不夸他一句好,他以后就决不可能再进庖屋了。我不能怠慢他的热情,以身试毒,这也算真爱了。

我费力将忘川草咽了下去,满嘴的焦味呛得人想吐,像是嚼着一嘴的炭。同他比了个大拇指,感动得泪流满面:“好吃到说不话来。”

他挑眉,显然有点不敢置信,将盘子往我怀里一推:“是吗?可我觉得味道不大好呢,你喜欢吃的话,都给你。”

我:“…”

造的什么孽,你就不能按套路来感动一下吗?

“这东西一只手不好搬。”我偷偷将盘子放到一边的空桌上,指着他手上的玉石,“我一会搬上去了再来拿吃的,晚餐的时候就做忘川草大餐。”

季云卿不知怎么的,有点开心,道不必:“我帮你将它送上去。”

我木着脸哦了一声,端着盘子先上楼了。

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从眼角扫了一眼陛下。我也想过,这么不同他打招呼,显得我有点大不敬了且不友好了。可他坐的地方离走人的过道还挺远的,屏风隔着,不留意看还真看不出。他兴许还在气头上,眸光也没往我这边扫一回。

嗳,还是先将书抄完才是正道啊,不然道歉都没底气。

既然动手做晚餐,除了清一色的忘川草,我自省不得给陛下做几样小炒,备些瓜果甜点换换口味。原料都是从砂砾中现摘的,味道格外鲜美,蕴着一股子香,比外头买的好吃多了。

我不敢去,便托了季云卿给送过去,自个则在吃过晚餐后同三生回房,仔细看了看砂砾里头的东西,见证了真正地主土豪。

过眼一遭,里头有的东西大抵也知道了,基本都是些高质量的农副产品。心里盘算来盘算去,重新得出三生无害的结论。

三生告诉我,我要是喜欢做吃的,可以用这里的原料。这里的土壤带有灵气,长出来的东西不但好吃还利于修为。若是有砂砾里没有的品种,也可以带点种子进来培植着,反正成熟得也快。

他这么说时,狠狠咽了口口水。他不能吃凡界的东西,砂砾里头的却可以,所以方才我做的菜,他和萱铃也吃了。三个人抢着盘子,争得面红耳赤,差点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