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点头:“确实。”

高演盯着那字,突然转身进了内室书房,高湛跟了进去,“爹?”

就看到高演挪开书柜,从后面一个暗盒子里拿出一个轴筒,从里面拿出一副画,慢慢展开,看着高湛道:“这是当年我从一个游士手里得的一副画,据说是当时登基不由的大豫女帝所绘,这画上的题字就是大豫女帝的名。湛儿你来看!”

高湛探头过去一看,不由一愣,两人的字迹比划甚至笔触都是一模一样,俨然一人所写。

“爹?”

高演一愣震惊的看着那两个字,半响道:“红灵公主确实是女帝星转世!说不定,她跟大豫女帝也有渊源!否则,哪有这样巧合的事?听说大豫女帝书画所学来自她的王夫东方长青,旁人哪有机会学到这样的笔触?”他看向高湛,道:“说不定,红灵公主就是大豫女帝的转世!”

高湛沉默了一会,才道:“事到如今,不敢瞒着爹,当年太子之死就是公主所为,这事被孩儿无意中知道,孩儿便入了公主阵营,否则,孩儿现在哪里还能活着?那时孩儿就知道,红灵公主就是孩儿要从的龙,宫里的那位仙尊也一直将公主奉为主子。爹可能不知道,仙尊一直都拿公主当女帝伺候的。”

高演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就是太子怎么会好好的死在外头,他又怎么可能会是那样的死法……原来这是公主的手笔,原来如此!”

“爹,”高湛看着他说:“事已至此,说旁的都没用,您知道便可,外人面前绝对不能吐半个字,否则就是拿天家公主嚼口舌,这是死罪。太后的气候到了,不管她是南行逃命还是登基称帝,在外人眼里都不过是个丧家之犬,跳梁小丑的行径,你在外头只管保住自己的性命,必要的时候,谁都能舍弃,只管自己就成。”

高演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完全没想到这个他眼里一直调皮捣蛋跟着小世子到处惹祸的小子,竟然会对他说出这些话来,越是危急的时候,他反倒越冷静,越关心,这让高演的心里又悔又气,如果早知道小儿子这样明白,当初就该废了高泽捧上高湛,高家或许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手里拿着的免死牌还是他有先见之明从公主手里讨的,换个人谁能想到这个?这个免死牌不管有没有用,却是高湛作为人子的一片孝心,哪怕就是张废纸,高演此刻也会收下。

明日自然不会有包别的时候,今晚反倒成了父子的话别的时间,毕竟这一别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

高演吩咐晚饭准备的丰盛一些在,这是高家这些日子以来吃的最丰盛的饭菜。

高演入座以后才问:“高泽呢?”

高夫人没好气的看了眼高泽的位置,说:“不知道,从早上就没见到人。”

高演的脸色冷了冷,“去看看大少爷回来没。吃饭的时候都到了,他怎么还不过来?”

管家匆匆忙忙跑去找外头迎人,结果往常早该回来的人,今天竟然这个时候了还没回来,管家只好跑回来禀报:“大人,大少爷还是没回来,小的这就派人出去寻。”

“去吧,如今金州有些乱,都开始禁夜了,早点寻回来早点安生。”高演对高泽有了些不满。

其实高演对高泽的不满,在魏青莲出事以后就强烈起来,只是那时候高泽毕竟成年,而且在皇太后面前也有了分量,他哪里拆自家台的事?便也默许了,魏青莲出事那天,高泽偏还是喝了酒的,这事实在是让高演提起了心。今晚上高湛的一番表现让高演另眼相看,也后悔没早些扶高湛上来,最后一顿全家团圆饭,还不见高泽的人影,这让高演心里怎么想?

他带头拿起筷子,说了句:“我们先吃!”

高夫人巴不得先吃起来,她本来就不待见高泽,见高演不耐烦,心里反倒高兴,“湛儿,你也多吃一点。”

高演看了眼周围站着的侍女以及几房姨娘,开口:“你们都回各自房里用膳吧,今天晚膳不用侍候。”

高夫人白了眼那几个妾室,哼了一声,自己拿碗替高演舀饭:“老爷,多吃一点。”

高湛看了眼高夫人,也没说话。一家三口安静的吃了一顿饭,稍后的时候,高演又把家里的其他妾室子女都叫了过来,坐在一起说说话,晚些时候自己去安排家里的事,而这时候,高泽还是没有回来。

派出去找人的家丁都回来了,说路上碰到了巡夜的官兵,被赶回来了,但是没碰到大少爷。

高演拧着眉头,“大少爷能去哪里?”

此时的高泽,正带着一身男人打扮的董双鱼趁着马车朝云德方向赶去。

宫里太乱,高泽正是趁乱把董双鱼带出来的,而董双鱼身边一直伺候的嬷嬷和丫头都被留在宫里掩护已经空无一人偏殿。

董双鱼依偎在高泽怀里,柔声柔气的说:“泽哥哥,我以后就只有你了……”

高泽的手摸向她的小腹,道:“谁说的?你以后不但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儿。”

董双鱼抬眸看他一眼,一脸喜悦之色,“不过是呕吐了一阵,又不一定的有孕呀。”

高泽搂着她的腰,“怎么不是?我这一阵这样卖力,怎会不是有孕?鱼儿可是质疑我的能力?”

董双鱼一脸羞怯,伸手锤了他一下,道:“泽哥哥,你又胡说……”

马车一路颠婆,董双鱼揉了揉自己的腰,靠在高泽怀里道:“泽哥哥,我们还要走多远?这难不成要连夜赶路?”

高泽点头:“自然要连夜赶路。一旦宫里发现你不在了,若是不走的远一些,只怕会被追回去。所以我们要走的越远越好。红灵公主在齐怀山一旦,我们还要避开红灵公主……”

董双鱼撇着嘴道:“泽哥哥,我真害怕!”

高泽拍拍她,“别害怕,有我在,我不会叫任何人伤害到你。”

高泽掀开车帘,跟车夫说了句:“加快速度,不要停车。”

“是,”车夫扬起马鞭,加快进程。

马车上除了他们两个人,还有他们带出来的银两,就盼着到了大豫以后,能过上梦寐以求的日子。

第077章 入金州

77

齐怀山供给补足以后,红灵公主率领的大军再次开拔。

这个身上被灌上无数神秘色彩的天家公主,如旋风般刮过,所到之处无不吸引着大批追随者。随着逼近金州的每一步,身后的军队随之扩大,声明也愈发响亮。

皇太后南行日程确定,尚在襁褓里的小皇帝却在太后临行前一天夭折宫中。皇太后随即发出诏书,以“天兆所逼,国之所需,不可一日无君”为由登基称帝,改年号光元。

只是,这个初初登基自诩圣女帝的新皇帝,没有在登基之后和她口中所称的逆党正面交锋,而是带着从皇宫搜刮出的无数金银珠宝和大批随从同党往南逃离。

她这一逃,便给人留下大势已去的叹息。

只是,皇太后走的十分不甘心,却又没有更好的法子,身边所有的臣子都在劝说南行避开红灵公主,皇太后若想活命,她就只能南行。想到腾王的可恨,皇太后就会恨的咬牙。

云德没有发现腾王妃和她的两个女儿,腾王根本就是欺骗国君,说什么腾王妃去云德探亲,结果呢?云德哪里有腾王妃的影子?好容易查到说当初肖家的女儿回娘家就半天,连夜就启程离开云德,这分明就是有备而去,目的就是为了不让腾王又有把柄落在她手里。

一想到腾王,皇太后差点咬碎一嘴牙,这个谋逆叛国贼子!人是要离开金州,但是一想到离开金州,腾王和红灵公主要那样自在,皇太后就恨不得一嘴咬死那对不要脸的父女。

临行前,皇太后把萧策叫了过来,然后遣退身边的所有侍从,萧策在她面前跪下:“太后。”

皇太后看了他一眼,抬抬手,“起来吧,这里没有旁人。”

萧策站起来,“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皇太后娇嗔的看他一眼,道:“难不成没有旨意,哀家就不能叫你过来?”

虽说皇太后年纪不小,不过宫中各种保养倒是上乘,再加上之前服过一些药丸,皇太后这脸看着倒是还过得去,绝对比她的年龄看起来年轻。这一娇嗔没让人觉得是老太婆撒娇,反倒透出几分娇媚。

萧策站在没敢动,只更低了头:“萧策愚钝。”

皇太后看他木头疙瘩似得的模样,伸手拍拍自己的肩,道:“这几日有些乏,肩酸。你过来给哀家揉揉肩。”

萧策会意,上前替她揉肩,只揉了几下,皇太后的手便按住了他的手,然后抓住她的手,道:“萧策,今日你怎这样拘谨?”

萧策急忙道:“太后如今身份不同以往,明日太后登基之后,太后便不是不是太后,萧策不敢放肆。”

皇太后低笑,慢慢站起来,道:“不同以往?再不同以往,在你面前我何尝摆过谱?你以前怎样待我,日后还怎样待我便好,跟我这样生分,倒是叫我不知如何是好了。”说着,那手还在萧策的肩上轻轻戳了一下,“晚些时候就要启程,路上便不会方便,你就不想……?”

这样的暗示太过明显,倒是让萧策有些忍不住,上前一步就强行揽住她的腰,“那臣便请太后垂怜,叫臣再快活一晚,为太后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难为皇太后一把年纪还跟比她年轻二十岁的萧策一起折腾,心满意足之后依偎在萧策怀里,柔柔道:“哀家知道你是为了哀家好,只是哀家南行便是认输,一想到哀家离开金州,腾王父女便趁了心,哀家便觉得气短心堵,怎能这样便宜了他们父女?”

“可南行是上上之策,金州的兵马不过两万人,臣的御林军不过三千,而腾王手里有六千人马,虽人数不多,可腾王手里的六千人马当年是付振海带出来的,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倒是可以跟腾王一战,只是太后,一战过后必然损兵折将,如此一来,对抗红灵公主的力量反倒更小,再者,腾王必然不会束手就擒,拼死一搏的下场就算既拖延了南行的行程,又让红灵公主入金州的进程加速,这也是臣一直坚决反对灭北兵营的理由。”萧策叹气,“腾王顾虑也多,是以不敢轻举妄动,即便知道太后即将南行,他也会按兵不动保持自保的实力。为今之计,双方按兵不动互不干涉倒是更好的举动……”

皇太后抿了抿唇,道:“哀家知你所想,只是,哀家在金州的时候不能对付腾王,那哀家要是离开金州,是不是就能收拾腾王了?腾王不死,哀家心头这把火便灭不了!”

她翻身看向萧策,“萧策,哀家知你认识不少江湖上的奇人,你找些人在哀家离家之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腾王杀了,可能做到?”

萧策沉默了一会,怀里还抱着皇太后的身子,半响他道:“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腾王,这个实在有些难办,毕竟现在腾王在北兵营不出来,再者营中戒备森严,别说是人,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不过,倒是有个时机容易下手!”

皇太后急忙问道:“什么时机?”

萧策伸手拍拍她的后背,道:“太后不必多问,臣自当替太后办好此事,说了反倒没了给太后的惊喜,是以还请太后拭目以待!”

闻言,皇太后不由抿嘴一笑,道:“那哀家便等着萧策的好消息。”

太子妃董双鱼所住宫殿在她离殿之后起了一场大火,次日侍卫从化为废墟的殿里找到了极具烧焦的尸体,最终被认定为太子妃。

皇太后假惺惺的哭了几声,心里倒是挺高兴董双鱼就这样没了,她要是一直在,皇太后自己心里也会生出点不舒服,毕竟董双鱼的大哥董双翼如今是她的入幕之宾,董双鱼又是她儿子的太子妃,这乱了辈分的事,换谁心里都不舒服,她一死,活人的那点事就跟她没了关系,皇太后自然就没顾忌。

董家对这个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女儿也没多伤心,事到如今,能指望的则是董双翼,太子早已死了,而皇太后却是个大活人。即便人家私底下会说董双翼是个小白脸,是个男宠,不过也阻挡不了董家因为董双翼带来的一系列好处。

金州是天禹的皇权象征地,逃离金州的皇帝,哪里还算皇帝?再者,红灵公主风头这样盛,皇太后称了帝又能如何?看着无人反对似得,其实是失了人心。

高泽就此消失,高演开始还担心了一阵,派人到处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人。最终只能跟太后说,高泽自愿和其他一些大臣留守金州,抵抗红灵公主一行拖延时间,让太后安然离金州的由头混了过去,而皇太后如今哪里还顾及得上这些?根本不关心这么多。谁娶谁留跟她没关系,她只要自己好就成。

高家的一行人跟在队伍后面,马车里躺着是几个姨娘,都以为高夫人是在别的马车上,竟然没人知道高夫人和高湛根本就没上车。

而偷偷留在金州的高湛亲自去查高泽身在何处,竟然发现高泽在太后离金州的前一天晚上带着几个小厮出了金州,守城将士还因为一个小厮长的实在俊俏跟高大人开了玩笑。

高湛和高夫人以及被高演劝说留下的几个高家的大家长,哪里都没去,就是留在高家大院,大门紧闭,只有几个留下看门的老奴平日进出买菜。

腾王所领的北兵营始终未曾离开营地半步,每日营地士兵都是高度戒备,守护着各家家眷的大帐更是戒备森严,完全把保护这些家眷的责任当成了头等大事,而不是派兵阻止皇太后,这一行径无疑让军中这些家眷们感受到了腾王言出必行。

常理来讲,腾王该是领兵和皇太后决一死战到红灵公主入金州为止,而不是单单为了保护他们这些人。

裴宸也在北兵营,他当初从国子监逃掉以后,没敢往别处跑,而是直接跑到了当初魏西溏和高湛一指去吃饭的那处宅子,他记得曾听公主说过,那宅子是个宫里那位仙尊施了阵法的,他进去果然那些四处找人追捕的士兵没找到他。后来腾王派兵寻找了,高湛给了人家暗示,才把裴宸给接到北兵营。

裴家的老太君看到嫡长孙安然无恙之后,总算松了口气,拉着裴宸的手就不撒,结果裴宸到了北兵营之后,主动找到腾王自荐,说自己自幼在西关长大,随同父亲裴傲多次上过战场,如今被人当着弱者护起来,实在不习惯,希望能在军中出份自己的绵薄之力,倒是让腾王对裴家这位嫡长孙另眼相看。

皇太后的人马走了以后,腾王派出一队人马前去探查,确认他们已经离开金州朝南行去。

守城将领在皇太后离开金州以后,主动去北兵营拜见腾王,普一见面便跪在地上:“末将见过王爷!”

大势已定,稍微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办,说什么留守金州抵死守城,等主子们都抛弃他们远遁的时候,谁都要替自己打算。在红灵公主入金州之前,向腾王投诚则是最好的自保办法。

皇太后一离开金州,留守金州的各路人纷纷开始以自己的方式向腾王示好。

七天后,红灵公主率近十万大军进入金州地界。

三日后,红灵公主入金州。

第078章 一对狗男女

金州城城门大开,沿街百姓夹道相迎,鞭炮不断锣鼓震天,这个在民间被赋予了神话色彩的天禹凰女,俨然成了远征归来的英雄。

北兵营开禁,金州城取消夜禁,弥漫着整个城池的紧绷气氛瞬间烟消云散,那些被关押在地牢的众多无辜人士早被腾王被放了出来,季统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正对着他使劲挥胳膊的季筹,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腾王远远的站在城门口,当先的骑马人金盔银甲,一声烈烈红袍在日光的照射下犹如燃烧的火焰,炙的人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马还未到城门口,马上的人翻身下马,撒腿朝着腾王奔去,身上红色的战袍那样耀眼夺目:“父王!”

腾王抬脚迎了上去,“池儿!”

“父王!”

腾王一把把那个自己都快认不出来的小女儿一把抱到怀里,低声道:“我家池儿长这么大,父王都快认不出来了!”

魏西溏抬头看着腾王,道:“父王还是孩儿离开金州时的模样,一点都没变。”

腾王笑:“瞎说,父王分明是老了!”

父女俩在金州百姓的欢呼声中于城门口团聚。

付铮紧随魏西溏身后赶了过来,“公主,王爷,请速速上马入宫!”

腾王伸手扶着魏西溏,笑着看着她道:“金州的百姓都在等着看我家池儿的风姿,无论如何都要叫他们瞧见,快上马,别让金州等着红灵公主远征归来的百姓们失望!”

说着,腾王伸手,亲自托着她的身体往马上捧,“池儿来,父王扶你上马!”

延伸至城门外的百姓围聚两边,纷纷捧着手里准备好的馒头食物饰品等物,朝着即将入城的将士们方向伸去。

魏西溏回头,对着腾王露出笑意:“孩儿谢过父王……”

腾王的眼神一晃,突然看到她身后稍远处的人群里,有个平头百姓打扮的人挤在人群中,借着那些热情百姓伸出的手作为遮掩,抬着胳膊举着袖子下的袖箭,朝着这边瞄准过来,紧接着,一声少年的疾呼在人群中骤然响起:“公主小心!有刺客!有刺……”只喊了两声,那声音瞬间消失,似乎被人捂住了嘴灭了声,人群瞬间哗然。

腾王眼睁睁的看着三支袖箭被射出,而他最小的女儿就挡在他面前,少女初成长的身高把他遮的这样严实,他似乎听到了那三支袖箭离开那人手腕的声音,凌厉决绝,发出“咻咻咻”的声音。

“池儿!”付铮的马还未到城门口,直来得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周围的百姓在这声喊声里愣住。

他伸手,一把抓着魏西溏的肩膀,不等她回头,直接带着她换了个方向,做出了他只能在当时做出的最快反应,把自己的女儿牢牢的护在自己的怀里。

头顶上飞过一个矫健的身影,几支袖箭被无鸣一刀砍落在地上,他腾空而起,直接跃入人群,一刀砍下那人射出袖标的手臂,随即再次腾空而已,捕捉下一个隐没在人群中的刺客。

付铮在奔驰的马上拔出手里的剑,对着城墙上一个正打算射出袖箭的人飞出手里的刀,直接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扎在那人的胸膛,惊起一群挤在两边的百姓。

腾王的身体往前冲了冲,他慢慢松开怀里护着的小女儿,小心的问:“池儿,可有受伤?”

魏西溏抬头,她怔怔的看着腾王,然后摇头:“未曾。父王呢?可有伤到?”

腾王对她笑笑,道:“来,上马,我家池儿回金州的第一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些见不得台面的东西坏了兴致,金州的百姓还在等着看池儿,快上马!”

然后他伸手,直接把她托上马,伸手一拍马尾:“走!”

魏西溏拉着马缰,低头看着站在马下的腾王,马儿因为腾王那一掌,抬着马蹄朝前走去,腾王微笑着退到一边,目送今天整个金州最耀眼的小人儿进入金州的城门,身后浩大的队伍缓缓陆续跟进。

金州一片普天同庆的场面,刚刚刺客的刺杀在最短的时间结算,所有刺客就被捉拿,皇太后惊心准备的刺杀盛宴,并没有如她预想的那样惊动天下,自以为来自江湖世外的高手们,就这样在一群百姓的惊叹声中被尽数拿下,悄声无息的结束了。

腾王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然后他踉跄一步,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身后的侍从急忙伸手扶住,“王爷!”

然后侍从发现手上一片温热,他低头一看,发现满手是血,腾王一身藏青色的袍服下,左腋下被血打湿。

“王爷!”

腾王抬手,眼神恍惚道:“不准惊动公主……”

金州城内一片震天欢腾,人人都在欢迎凯旋的勇士。

魏西溏骑在马上,对着周围向她欢呼的百姓挥手,无意中一低头,突然发现衣袍的胳膊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了水,她下意识的伸手一捏,赫然看到手指上红色的印子。

她不由一愣,伸手把那手上的那点哄伸到鼻子闻,一股血腥味灌入鼻中,魏西溏猛然回头,“父王……”

付铮和无鸣紧随其后,见她回头,付铮不由开口:“怎么了?”

她急忙道:“付铮!叫人去接父王,他可能受伤了!”

付铮的眉头不由拧了起来,“我这就去!”看了无鸣一眼,没说话,无鸣倒是难得主动开口:“无鸣必寸步不离公主左右。”

付铮这才勒马掉头,逆流朝着城外快速的驶去。

入了金州的红灵公主并未入驻皇宫,而是进了腾王府,丝毫没有像当初皇太后诏书里所说,红灵公主和腾王密谋造反,是天禹的逆贼。

进了腾王府以后,魏西溏才知腾王肋骨位置被射中毒箭,腾王一度昏迷不醒,中间只醒过一次,却也只来得及说一句话:“池儿……父王想见你母妃……”

魏西溏握着腾王的手,缓声道:“父王放心,孩儿在齐怀山的时候就已派人去接母妃和两位姐姐,如今她们正在来金州的路上,不日便道……”

腾王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无鸣站在殿门口,她走出来,看着无鸣道:“仙尊现到了何处?”

无鸣应道:“仙尊刚过岭南。”

魏西溏的神情有些木然,口中道:“你去把他带回来,跟他说计划有变,不必跟着妖后,即刻回金州。”

无鸣在她面前跪下,“遵命。”

说完,无鸣转身走了出去。

付铮站在门外,魏西溏抬头看着他道:“父王是为了替我挡箭……”

付铮朝她面前走了一步,伸手搂着她的肩膀,道:“我知道。他是为了你才受的伤中的毒……”

“金州最好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她低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如果仙尊不愿金州,父王必死无疑……”

“我知道。”他依旧搂着她的肩膀,说:“王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她一动不动的把她靠在他的肩膀处,半响,才缓缓抬头,转身进屋的时候突然问了句:“高湛怎么样了?”

金州城门口那一声高呼,分明就是高湛的声音,他喊第一声的时候她就听了出来。

付铮对她点点头:“没事。他一直机灵,脖子受了点伤,但是没致命,正躺在床上休息。”

魏西溏点点头:“知道了。”

说着,她抬脚进屋。

付铮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离开。

高湛躺在高家自己的房里,他对于死确实比一般人更怕,所以求生的*也更强烈,被一个刺客捏住头,往旁边拧脖子的时候,他不但头被拧动,他的身体也是跟着脖子一起转动的,这种反应也是那刺客没料到的,所以下了杀手以后直接松手,高湛也就顺势躺到了地上,直接让那刺客以为他死了,撒手就往别的地方跑。

高湛的脖子受了伤,多少是被扭了一下,现在脑袋就只能往一边歪,动一下就疼个半死,大夫说,不过是扭到筋了,看他脖子被捏的发紫的捏痕,就知道那刺客是一等一的高手,这样的人竟然没把高湛杀了,真是叫人震惊。

高夫人在旁边拿着帕子哭的小心,“湛儿,你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娘怎么办?你怎就这样不要命?”

高湛的脖子就跟街头被腌制过的长脖子鹅似得,直愣愣着歪着,脸蛋朝着床里,眼珠子努力朝着高夫人,说:“娘,你别说这么多,咱们家犯的罪,不是我的命能抵消的,如今公主回了金州,说好听点我们是罚,说难听点就是等死……”

高夫人早已听高演说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心里其实更想跟着高演一起去南陵,可是高湛坚决要留下来,高夫人怕死,但是她更舍不得儿子一个人留在金州,最终也只能留下来。

而高家其他几个留下来的族长家长,则是完全从大局出发,他们哪里想到一直以来给他们带去无数好处的长房要给高氏一族带去了灭顶之灾?最可恨的是,罪魁祸首高泽竟然逃了!

现在高家只能理解为高泽逃了。

他既没留在金州,也没随着高演去南陵,这不是逃了是什么?

往云德潜逃的高泽带着董双鱼一路奔波,到云德以后已是大半个月以后。

从路上旅人口中得知红灵公主已到了金州,而皇太后早已往南逃去,这些人盘算的都是国家大事,哪里还记得他这样的小人物?

搂着董双鱼在怀里,高泽的心里倒是有了些满足。以前哪怕就是抱着魏青莲,他也没什么兴致,完全是为了敷衍那女人,如今喜欢的人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这才是高泽想要的生活。

董双鱼如今全身心的依靠着高泽,离了金州没了娘家支撑,她便失去了依靠,以后要想过活,必然只能依靠高泽养她。所以愈发对高泽百依百顺。

云德虽是个不起眼的小城,不过景致倒是秀丽怡人,马车走在云德的街道上,董双鱼不由笑道:“这里倒是个好地方。”

高泽伸手捏捏她的鼻子,道:“再好的地方我们也不能久待,只要是天禹之内,我们就不能住,唯有前往大豫才是上上之策。”

董双鱼把头靠在高泽怀里,道:“我都听泽哥哥的,泽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今晚我们在云德休息,明日一早便启程。”高泽跟她小声说话,“不许嫌累。为了我二人以后的快活,唯有现在辛苦一些,日后的日子方才好过。鱼儿可明白?”

董双鱼点头:“嗯。”

到了云德,没多少认识的人,董双鱼也掀起那身小厮的服饰,总算可以换上漂亮的衣裳了,和高泽走在一起,以夫妻二人相称,看着倒是登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