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胜女帝的皇陵内并没有女帝尸骨,这事自然不能传出去,可东方长青的心却是一直提着的,甚至还怀有她依然活着希望。如今联合其他事情所想,东方长青突然觉得西溏活着这事,似乎不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毕竟,如今已经验证的一件事,就是西溏的尸首不在皇陵。

东方长青宁愿相信世间奇人众多,宁愿相信有人救活了她,哪怕她容颜不在,哪怕她早已满头白发,这些都没关系,只要她能活着便好。

现在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查清那个年轻人的来龙去脉,东方长青相信,如果她真的活着,她一定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因为如今她已初显了存在的迹象。

那封号称是天禹女帝的手书,那块被人摔碎的玉佩,那个空无一人的棺木,那个神秘的年轻男子,无不向他昭示着一个她的存在,只是,她觉得,还未到她出现的时候罢了。

“陛下,今日轮到青苑小主侍寝。”

东方长青的指腹相互捻了捻,半响才轻轻道:“罢了,今夜不要让侍寝,朕乏了,歇吧。”

不知怎的,突然就觉得无颜以对,东方长青有些茫然,他想到若是她活着,若是能与她再见,他该以怎样的面目与她相见?

她若问他,除了一个后位,他后宫里的那些佳丽可是摆设?可曾临幸?

东方长青说不上来,他的子嗣,他后宫那般多的皇子公主,在她眼里又是怎样的存在?

东方长青不敢去想,或者说,他如今这种担忧更小些,毕竟,他更盼着再次见到她。

天禹使团到达之后,因着天禹是联姻而来,东方长青自然以礼相待,只是这皇后之位肯定是不会给的,不过封个贵妃什么的还是可以的。大豫后宫没有皇后,那贵妃的位分便是最高的,这也算是给了天禹女帝一个颜面。

魏西溏听得消息,只是冷笑一声:“他倒是好胃口。”

大臣们不知为何陛下是这样的反应,按理来说,这贵妃之位也是够份量了,毕竟陛下送过去的是个冒牌公主啊,还想怎么样啊?

魏西溏扫了眼大臣,冷笑道:“那大豫的老淫棍后宫那么多女人,遇到比他女儿还要小的公主也下得去,这胃口不算,什么样算好?”

这话说的可是粗俗了,她说完没觉得什么,倒是憋红了一干大臣,男人都是一个德性,这么多人里头,差不多家里都有小妾貌美如花比女儿还小的,陛下这是一骂骂满朝。

唯有几个年轻的臣子还能勉强站得住,其他个个憋红了脸。

魏西溏骂完了,还没觉得自己刚刚骂了那样的不得体的话,待下朝之后才有知觉,后知后觉的觉得不该当着百官的面那样说,别过了明天那些老东西才参她一本。

后宫仅剩的两个小肉糜老实了,那个叫常青的第二天被人抬走的时候,可是从他们殿门前路过的,这杀鸡儆猴,吓的两人肝胆破碎,再不敢打什么主意,家里也赶紧给他们传话,让安份一阵子,千万别让皇帝抓到把柄,反而连累了家里。

溧水城高湛最近也给魏西溏送了消息,“利民策”实施一切顺利,自然要看到成果,一时半会儿自然遇不到,不过有些东西已经初见成效,比如高湛招揽过去的各方人才,纷纷出谋献策,提出的点子主意愣是写了慢慢的一册子。

高湛这次让人送来的,就是这些被收集到了一块的主意。

高湛是个极为细心的,送来的册子还是分门别类的,比如农作水利的,又比如开垦引渠的,总之,那些被埋没于世的奇人异事,都被高湛想着法子招揽到了一块,针对哪些人的专长,专门派人记录下来,一起研究实施的可能。

一时高湛名声大作,这种广纳贤才之举,让各方能人异士纷纷主动投诚,高湛招揽人才的想法效果大好。

在给魏西溏的信中更是严明,这些人中日后必有封官拜候之人。

魏西溏看着高湛的信,心情略好了些,她敢放手让高湛去做,就是信他能做的好,当初那些朝中反对的人也不少,称述的理由也很实际,可魏西溏就是愿意给他这个机会,她相信她看人的眼光,更相信高湛是个聪明人,不会做不利他自己的事。

自然,魏西溏没想到的是高湛还有命娶那么个美娇娘,还是个极有想法敢作敢为的美娘子。

魏西溏把素垣当成了高湛这一生里最重的礼物,他若抓住了素垣,便是成功了一半,就算没有素垣,她也愿意给高湛机会,可素垣的存在,让高湛省了很多事,让他能如现今这般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投入“利民策”的实施。

魏西溏看着高湛书信里的内容,突然想到了小墨儿。

小家伙如今学的都是自古帝王的为帝之道,可魏西溏更怕他成为一个完全不懂人间疾苦的皇帝,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子一闪而过,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却又忍不住捉住那个想法,让它扩大成型。

因着小墨儿一事,魏西溏深思熟虑之后,去找了皇太后。

皇太后听完,当即就站了起来,语气激动的开口道:“陛下,虽然你说国君,也是墨儿的母皇,哀家不该管陛下如何安置曦儿和墨儿,但是哀家是曦儿和墨儿的皇奶奶,哀家没有入朝堂说话的权力,但是哀家有替自己皇孙说话的权力,墨儿才几岁?他是咱们魏氏的皇子,也是未来的太子,他在宫里照样能学到帝王之术,怎就非要入民间?哀家知道高湛为人,也知道他忠心,可是陛下,你毕竟曾经下旨杀了他的父母双亲一家老小,谁干保证高湛心中没存在怨恨?万一他……”

“母后,”魏西溏笑着,伸手拉着皇太后的手,“母后不要这般激动,朕知道母后的心里是如何想的,朕也只是有这个想法,想找母后说说,这不就是来跟母后商量吗?又没成定局,母后不必担心,坐,坐下说话,别急坏了身子,倒是朕的不是了。”

小曦儿和小墨儿是皇太后带大的,她带的时间肯定比魏西溏多,一听魏西溏说要送他们两个去高湛那里,自然激动万分。

“朕不过是看高湛人品不错,又有急才,能写出利民策那样的文章,心中必然是存了天下的,他游历诸国,和左相的游历又不同,他是吃过苦的人,更知道百姓所受疾苦是怎样的,也知道怎样从根源改变做起,他如今身边也存了诸多能人,朕让墨儿过去,总会接触到这些,日后这些人里,说不准就有可用之人。”魏西溏拉着皇太后的手,笑道:“母后不必心急,朕心中有数,母后若不愿,朕自然不会擅自行动。”

魏西溏话是这么说的,把皇太后的情绪安抚下去,似乎就没再提这话,不过,每次见到皇太后,她都会说上一两句,倒是没替别的,就是闲谈似得说起“利民策”的一些事,久而久之,皇太后也就没当初那么反对,甚至有一天还追问了一句:“这高湛真的这么有本事?难道比左相的本事还大?”

魏西溏笑道:“高湛的本事和左相的本事不能放在一处比,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功效。高湛是民生上更为了解也更贴近民间之事,他的聪明在于为民,而左相的本事是大局,是朝政,他的聪明在于为国。一个为民,一个为国,于朕而言都是好。为君之道,自然是都要学的。只是治国有太傅教授,可这为名却要他深有体会之后,才能真正知道如何做去。”

皇太后听完,沉默了很久才道:“池儿,你跟母后说实话,若是母后若是拦着不让墨儿和曦儿出去,他们以后是不是就不会知道民间疾苦,墨儿也就有可能成不了为百姓着想的皇帝?”

魏西溏拍拍皇太后的手,笑道:“朕不敢断言墨儿一定如此,不过,朕却知道,他们一定不知民间之苦,究竟苦在何处,更不知若是哪能灾情降临,该如何冷静应对各方劫难。”

说完,魏西溏便没再多言,皇太后也是陷入了沉默。

不过几日之后,皇太后倒是主动跟魏西溏说了:“陛下,哀家这几日想了想,觉得还是陛下做主的好,若是因着哀家一时心疼他们,以后反倒是害了他们,哀家这心里怕是极为后悔莫及,哀家觉得陛下所想自是对的,当年陛下龙潜之时,就是知晓金州大事小事,又去西溟磨了那么多日,曦儿和墨儿有陛下护着,也不知会不会遇到这事,若是哪日遇到什么事,陛下又不在身边,只怕是要坏了大事……”

皇太后自己想通,魏西溏的目的自然也就达到,她当天便让人快马送信,把高湛召进金州。

接到女帝圣旨的高湛一刻不敢耽误,赶紧赶往金州见驾。

一路风波劳顿,高湛风尘仆仆的跪在御前:“臣高湛,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西溏走到他面前,伸手把他扶了起来:“平生。”看了眼他的表情,笑道:“好似胖了些,不过也黑了些。看来素垣把你照顾的很好。”

高湛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忸怩的说道:“让陛下见笑了,臣家里那娘子凶的很,要是不吃,她就要带着孩子回娘家,臣也不知她娘家在哪,也不和她见识,只能吃了,结果就胖了。”

魏西溏笑:“胖了好,胖了朕才知道,朕没苛待你,你娘子更是没苛待你。”

高湛“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才想起来问:“陛下急召臣入金州,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还是臣派人送回来的册子有何问题?”

魏西溏摇头:“不是,那些东西都很好,是朕有别的事,想要跟你说。”

“不敢,”高湛急忙道:“陛下请吩咐,臣万死不辞。”

魏西溏笑笑,道:“朕想让你把曦公主和墨殿下带出去三年,你什么都不需要教他们,只是把他们带在身边,朕会派人教授他们学识,三年后朕自会把他们接回来。”

高湛愣了下:“陛下这是为何?曦公主和墨殿下何等尊贵?如何能和臣以及那帮粗人在一起?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光在外面一路一天的路……”

魏西溏抬手阻止:“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只需告诉朕,朕若是把他们两个交给你,朕可能放心?”

高湛看着她,半响他的跪在地上,大声道:“臣定当拼劲全力护两位殿下的安全,哪怕臣粉身碎骨,也不会让两位殿下有半分意外!”

魏西溏笑道:“朕也不要你粉身碎骨,你若是没了,谁来带着他们体会人间疾苦?就是要想个法子让他们出现的不会那么突兀,更不能让外人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高湛应道:“陛下放心,臣定当想一个万全之策,让曦公主和墨殿下不被任何人引起注意。”

说完这个事,魏西溏看着高湛道:“好了,你刚回来朕就跟你说这么多费脑子的事,倒是委屈你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高湛急忙应道:“臣不累,谢陛下关心。”顿了顿,他突然吞吞吐吐道:“陛下,臣有个不情之请……”

魏西溏一愣:“什么事你说?”

高湛趴在地上,道:“陛下,自青王殿下故去,臣一直未曾去见,皇陵戒备森严,臣不得入内,只能远远看上一眼,如今臣难得回来,想凭着点功绩求陛下开恩,让臣能去亲自祭拜付大哥,以谢青王殿下这么多年来的照拂。”

魏西溏整个人突然哆嗦了一下,她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她问:“谁、是、青、王、殿、下?”

第282章 究其原因

高湛没想到她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一脸诧异的抬头看着她,“陛下?”

魏西溏伸手撑着头上,脑子似乎又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再次一片空白,她重复问道:“谁是青王殿下?”

高湛脸上的诧异因着这一次的问话变成了震惊:“陛下,难不成您是忘了王爷?”

怎么可能?付大哥故去虽然有些时间,可绝不可能会长到让陛下遗忘的程度,更何况,他们感情那般好,又是青梅竹马直到长大承认,怎么可能会忘了陛下呢?

可陛下的反应又不想是装出来的,再说她有必要在他面前装着不认识付大哥吗?

“陛下,您难道是真的忘了王爷?”

魏西溏踉跄一步,伸手扶着桌子站着,半响才开口:“高湛,你说的青王,跟朕是什么关系?”

“回陛下,青王殿下淮阳候付振海的嫡长子,是陛下的王夫,是曦公主和墨殿下的父王。”高湛高声答道,跪在地上不知还能说什么。

匪夷所思之事,又或者是陛下患了什么病,所以才忘了付大哥。

可付大哥当初和陛下感情那般好,怎么就会轻易被忘了呢?

“你是说,你口中的青王殿下,是朕的王夫?是曦儿和墨儿的父王?”

她就说,她就说她怎的就忘了什么似得,她就说她有两个孩子,怎就没想过孩子的父亲会是何人呢,原来是她忘了!

“陛下?”高湛小心的开口。

魏西溏抬手,阻止他再开口,然后道:“走,朕要跟你一块去!”

她想不起来青王的模样,更不记得所有的事,可她知道那个是她的王夫,可她却从来没想着要去看他一眼。

“是,谢陛下。”

左相府内,一个小童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仙尊!仙尊!”

相卿回头:“什么事?”

“陛下……陛下突然要去青王的陵墓去祭拜青王……”

小童刚说完,相卿已经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陛下刚刚突然传旨,要去青王殿下的陵墓祭拜!”小童一脸惶恐,自家的主子,自然知道是什么心思。

相卿的眉头拧了起来,他顿了顿,才道:“可知道陛下为何突然要去青王陵墓?”

小童想了下,才道:“具体原因不得而知。只知道今日陛下接见了溧水城的城主,然后就突然要去青王殿下的陵墓了!”

相卿的眼眯了眯,俊美无双的脸上透出些寒意:“高湛!”

定然是高湛在陛下面前提起了青王,所以才让青王追问具体是谁。

就算陛下想不起她以前种种,可那毕竟是她曾经的王夫,她不好奇才显得奇怪。

相卿慢慢站起来,走了两个来回,半响才道:“本尊知道了,让人看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禀报本尊。”

“是!”那小童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相卿原地站了一会,而后吩咐道:“让书童进来一人。”

等一个小童进去之后,相卿拿出一份女帝亲笔书信展开,在他面前铺开,道:“本尊要你照着陛下这笔记,拟封密函。”

小童什么话都不敢说,便提笔写字。

作为女帝王夫,付铮的尸体自然是葬在皇陵的,魏西溏到了皇陵,一眼看到写着付铮身份名字的墓碑。

她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可她对这个人却又是完全陌生的。

她开始怀疑她偶尔脑子里闪过的东西,或许就是这个被她遗忘的人。

青王殿下。

他的封号也是带了青,东方长青的名字也是带了青,就连她的左相相卿,名字里也有个发青字音的“卿”,这三个跟她有关联的男人,似乎都和“青”有些关系。

高湛的眼眶有些湿,这是他第一次过来,他觉得自己对不起付大哥,对不起他当初的厚待,“对不起付大哥,我来晚了。”

魏西溏屏退周围的护卫,看着那墓碑,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高湛伸手擦了下眼泪,道:“臣也是听人说的,说付大哥是被人谋杀的。当初陛下说要调查,后来似乎也调查出来了,只是调查的结果陛下没有对外公开,臣等不知道。”

魏西溏点了点,对一个没有任何印象的人,她觉得自己不该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看到“付铮”这个名字的时候,眼泪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外涌,她自己都说不出是什么原因。

“朕和他,感情可好?”魏西溏很好奇这个问题,好吗?如果好,为什么她把他给忘了,甚至忘的一干二净理所当然。

高湛小心点:“付……王爷自幼就待陛下不一样,当年陛下龙潜之时,王爷更是关怀备至,陛下能登上皇位,就是因为王爷一路披荆斩棘,替陛下开了血路。臣那时不在宫内,所以不知具体如何,只是臣知道王爷在西贡时,和陛下每日都有书信往来,可见陛下和王爷感情深厚,陛下可还记得那时正值年关,陛下还冒着天寒地冻赶往西贡,就是为了见王爷一面的事吗?这是王爷后来在书信里跟臣说的……”

魏西溏背对高湛,她伸手抹了把脸上,抹到了满手的泪水,她不让自己哽咽出声,听了高湛的话,久久没有出声。

回到宫中之后,魏西溏陷入长久的沉默,她想不通,她怎么就把那样一个男人忘了呢?

正一个胡思乱想的时候,柯大海小心的进来禀报:“陛下,左相大人求见!”

整个宫里,知道那夜和陛下有过肌肤之亲的就只有柯大海了,对此他是坚决守口如瓶,半个字都不敢吐。

魏西溏抬眸,“朕正想找他!让他进来!”

“是!”柯大海赶紧出去,把左相大人请了进来。

“臣相卿,叩见陛下。”相卿恭敬跪下行礼。

魏西溏没有让他起身,只是盯着他看。

她不动,相卿也不动。

然后,魏西溏慢慢站了起来,她抬脚朝着相卿走去,在他面前站住,居高临下的问:“相卿。”

“臣在。”

“朕问你,”她的声音带了些狠意,后牙也咬的有些紧,“你给朕服的那些药,可是会带出其他什么不好副症?”

相卿低着头,应道:“臣的药自然没甚问题,只是陛下觉得,陛下的身体是愈发不济,还是愈发的好了?”

魏西溏被他一问,便被气的语塞,若论身体,那自然是愈发的好,只是,她忘了青王,她怎么会好好的忘了自己的王夫?怎么会忘了曦儿和墨儿的父王?

“陛下。”相卿又开口:“臣的药自然是什么问题都没有,只是,陛下确实忘了一些东西。”

“朕忘了什么?”魏西溏盯着他,追问:“你究竟知道什么?”

相卿一笑,并未站起来,只是抬了头,道:“陛下遗忘了一个本该遗忘之人。”

“放肆!”魏西溏断喝一声:“究竟是谁给了你这样大的胆子?”

“陛下是真的忘了吗?”相卿盯着她的眼睛,脸上的笑意更深,“陛下所忘之人,可是陛下亲自下旨让臣配了药,陛下自己饮了下去。”

魏西溏直接反驳:“不可能!朕如何才会做这样的事?”

相卿一笑道:“陛下如何这般肯定不可能?陛下曾给臣下过一道密旨,陛下可是忘了?”

“朕什么时候给你下过密旨?!”魏西溏震怒无比,“一派胡言!”

相卿依旧笑道,“臣就知陛下不信臣所言。”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封密函,双手呈到她面前:“陛下请过目!”

魏西溏盯着那密函,伸手要去拿,手却不由自主哆嗦起来,她略一犹豫,还是伸手拿了过来,展开,她的笔记,她的行文习惯,甚至落款的署名都是她的。

而最让她震惊的则是信的内容。

她竟然曾经给相卿下过密令,让他调配一种让她饮下能忘了青王的药物。

她盯着那信函,她不信自己下过这样的令,可这样的密函,这样的材质,除了宫中,除了她,还有谁能写得出来一个让她自己都不敢否认的字迹?

相卿还是看着她,盯着她的眼睛,半响他才问:“陛下可还有什么话要问臣的?”

魏西溏张了张嘴,果真开口问道:“为何?朕为何要下这样的密令?朕和青王殿下之间可是有什么旧怨?还是说,朕与他之间的种种,不过是表现给外人看的貌合神离?”

相卿顿了顿才应道:“臣以为,陛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魏西溏猛的提高声音:“说!”

闻言,相卿的身体微微倾了倾,道:“臣遵旨。”

魏西溏看了他一眼,道:“起来回话。”

相卿这才用手撑地,慢慢站了起来。

“说。”

相卿略一沉默,然后道:“陛下可还记得,陛下为何那般憎恨大豫的国君?”

“东方长青?”魏西溏皱了皱眉,突然灵光一闪,她问:“你是说……青王……”

相卿笑道:“陛下聪慧,具体如何,陛下自是不必追问。只是单就这药的问题,臣还是要跟陛下禀报。青王殿下和陛下自幼青梅竹马情深缘浅,看得出他对陛下还有情意,而陛下对他也是情根深种,正是因为如此,陛下才要臣配了遗忘之药,以解陛下难以释怀之情。此事虽不是隐秘之事,可到底是皇室丑闻,是以宫内上下的宫人决口不提青王殿下,而青王薨了之后,为了顾及皇家颜面,也是以战场旧伤复发而亡……”

相卿抬头,“青王殿下亡故原因,此事史官那自有记载冠冕堂皇之说,陛下若是不信,大可调史册一阅,便知臣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魏西溏后退一步,手里拿着那纸也跟在飘然落地,半响她开口:“原来如此……”

原来她看到“付铮”二字不由自主潸然而下,也是因为她对付铮有了情意,就算他身死,她心里也是惦记的。

魏西溏自己突然笑了出来:“难不成朕重活一世,还是遇到了和东方长青一样的人……这天下还有什么人是值得朕信任的?”

相卿抬眸看她,然后抬脚朝她走近一步,试探的伸手,握着她的手,轻声道:“陛下,臣待陛下之心众所周知,臣对高官厚禄皇权天下并无野心,臣心中,唯有陛下才是最重之人……”

魏西溏的眼眶有点红,她不是哭的旁人,她是哭的她自己,难道这就是她的命数?

她对付铮没有印象,自然不会去缅怀,如今就算知道付铮的存在,可那也是个存在过的人,她依旧没有多少印象。

若是她怀疑相卿所言,可相卿手里那封密函她却糊弄不了,就算她忘了是自己所写,那字迹却千真万确是自己的。

相卿拉着她的手,偶尔他抬手,伸手擦掉她眼中的泪,低声道:“陛下,臣知陛下对臣尚有疑心,臣盼着陛下对臣敞开心扉的那日。臣虽不懂太多人间男女情事,可臣却知臣心中时时刻刻不在想着陛下。”

魏西溏长长出了口气,然后道:“朕心中有些乱,朕想一个人静静……”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倒是柔了几分:“朕知你心意,只是今日之事让朕受了惊,你且回去,待他日朕再传你。”

这话说的亲近之意十分明显,相卿的脸上分明有了受宠若惊的喜色,他似乎没料到陛下会突然这样跟他说,他点头:“臣遵旨,陛下也切莫胡思乱想,只需好好歇息便可。”

魏西溏点头:“你退下吧。”

“臣告退。”相卿恭敬的低头,慢慢退了出去。

魏西溏站在原地,等相卿退出去后,才慢慢退到台阶边,慢慢在台阶上坐了下来,神情无比的萎靡。

待柯大海半天没听到动静,进来之后,才看到陛下竟然就这样一个人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

柯大海大惊:“陛下!您这是……”赶紧过来伸手去扶:“陛下若是乏了,老奴扶您去寝宫歇着,您这样坐着,地气破凉,万一龙体抱恙该如何?”

一大群人急忙把魏西溏送回去休息。

那边相卿出来,在宫内的回廊上老远便看到了无鸣,无鸣等他走近,才转身看着他:“见过左相。”

相卿在他面前站定,细长的眼微微挑起一端,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他,轻声道:“魏侍卫好性质,这是专程在这里等着本尊,还是等看这宫里夜晚的景致。”

无鸣抿着唇,盯着他,半响才道:“左相大人自己做了什么,难不成还要无鸣提醒?左相大人别忘了,无鸣可是陛下的守护之人……”

相卿低笑:“你当本尊把你放在眼里?本尊可曾做过半点伤害陛下之事?魏侍卫的职责是守护陛下,陛下在一日,你在一日,旁的事,本尊还劝魏侍卫莫多管,否则哪日陛下高枕无忧,魏侍卫倒是丢了性命,如此守护星,实在不值。”

说完,相卿抬脚,继续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