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峥气得眼眶发红,走过去一把揪住姜令蓉的衣裳,将手里捏着的小纸包摊开给她看:“这个是不是你做的?你想害璨璨?”

姜令蓉袖中的双手一紧,想着姜令菀这些年过得舒服自在,一时咬牙,抬眼道:“是,是我做的。她害我没了娘,我要让她尝尝受人冷落的滋味。她当自己是卫国公府的小祖宗,横行霸道,每个人都要宠着她,我自问斗不过她,可是,等她日后嫁人,生不出孩子,就会尝到这种滋味…”

既然被发现了,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前半辈子过得越顺遂如意,这后半辈子狠狠一击,才令她生不如死。

薛峥同姜令蓉素无来往,可她是个护短的,瞧着姜令蓉欺负到这份上了,顿时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她缓缓松了手,双眸朝着屋子一扫,落在了几上搁着的白瓷茶盏上。她快步走了过去,掀开茶盖,瞧着里头还有半盏茶,这才将小纸包里的粉末统统到了进去,之后走到姜令蓉面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张嘴,将茶水灌了下去。

薛峥虽是女儿身,可力气比普通男子还要大,加之她自小习武,自然轻轻松松就将姜令蓉钳制住,然后让她一滴不剩的将茶水统统喝了下去。

姜令菀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这薛峥的脾气卫国公府的丫鬟也是知晓的,如今瞧着自家姑娘被欺负,一个个也颤着身不敢过去,待瞧见姜令菀进来了,这顿时如找到救星一般,忙道:“六姑娘,六姑娘赶紧去劝劝薛姑娘,您看我家姑娘…”

姜令菀仿佛是定在原地似的,眸子静静看着正在不断呛着的姜令蓉,却没有过去。

她晓得薛峥虽然脾气火爆,却也是个是非分明的,自然不会白白冤枉姜令蓉。看了一会儿,她才走了过去,瞧着姜令蓉涨红着脸,开口问道:“我想过你兴许要害我,却不料是这种手段。”

姜令蕙也看她不顺眼,可每回害她的手段都是极幼稚浅显的,这样的敌人,她虽然讨厌,但是恨不起来,所以她反击的时候,也不过是捉弄捉弄她,让她出出丑。可是姜令蓉呢?居然要害她绝孕。

姜令蓉道:“我恨你,是因为你,我娘才…”

“你娘是自食恶果!”姜令菀气得胸前一起一伏,冷冷道,“你娘想害我的命,这才被二叔休弃,这件事情是你娘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不是的。都是你,都怪你…”姜令蓉神志有些不清,喃喃道,“都是你,都是你…”

薛峥几步走了过去,搂住姜令菀的肩膀,看着她发红的眼眶,道:“多说无益,此事还是交由姑母处理吧。这种人我看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璨璨,咱们先回去,找个大夫好好替你看看身子。”说着,便半搂着姜令菀出了问梅轩。

走在路上,姜令菀这才道:“峥表姐,我心里难受。”

薛峥瞧着自家小表妹这样,也是心疼,道:“别担心,方才我把一大包松夷散都给她喝下去了,她想害你,先得问问我的意思。你如今发现的早,放宽心好了,一定会没事的。”

是呀。会没事的。

对于姜令蓉,姜令菀并未手软,将此事一五一十告知了周氏。周氏听了之后,气得发狂,又听薛峥将松夷散都给姜令蓉吃了,这才道:“峥儿做得对。”对付像姜令蓉这种心肠歹毒之人,断断不能心软。

姜令菀瞧着自家娘亲,这才忍不住红了眼眶,只往周氏的怀里钻。周氏把女儿抱得紧紧的,道:“娘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不管怎么说,这姜令蓉绝对不能在府上待下去了。先前我还以为,她胆子小,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如今看来,是娘太看得起她了。没良心的东西,自家姐妹也下得了如此毒手!”周氏越说越气,心里越是心疼,待看完了大夫,说身子无碍,那松夷散不过微量,发现得早,只许好生调养,不会影响子嗣问题,这才松了一口气。

女儿的亲事算是定下来了,而陆琮这孩子一片痴心,说此生绝不纳妾,可若是璨璨生不出孩子,那陆琮就不可能不纳妾。好好的一桩姻缘,差点就葬送在姜令蓉手里。

周氏摸了摸女儿的脸,道:“璨璨,没事了,以后娘会好好守着你。”

姜令菀鼻尖一酸,也是喜极而泣。如今早早揪出了姜令蓉,她这辈子终于可以生孩子了。再也不用羡慕别人家的孩子。她偎在自家娘亲的怀里,点点头道:“娘放心,璨璨没事。”

瞧着女儿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周氏才问道:“此事你是如何发现的?”

姜令菀顿了顿,说道:“我觉得二姐姐对我的态度一直很奇怪,所以先前日子,就让金桔查了查,未料…未料会发现此事。也算是运气好吧,若是女儿迟钝,如今兴许…”

兴许就和上辈子一样。傻傻的,都不知道自己为何生不出孩子。

周氏也不再多问,只道:“多长个心眼,是好事。”

姜令菀点头:“女儿记住了。”

周氏对于此事并未姑息,可到底是家丑不可外扬,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姜二爷知道这事儿之后,气得摔了茶盏,破口大骂。这几年姜二爷宠妻如命,对于孩子也热衷得很,一想到自己的亲身女儿竟然如此歹毒,直接上去狠狠扇了俩巴掌。老太太一把年纪了,瞧着也是痛心疾首,可她心里头孰轻孰重,这件事情孰是孰非,还是分得清楚的,只闭上眼,不再去看。

之后一番商量,姜二爷决定连夜将姜令蓉送去静水庵,这辈子都不许她踏入卫国公府一步,就当没这个女儿。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姜令菀正躺在绸榻上,任由薛峥一口一口给她喂着莲子羹。薛峥一拧眉,说道:“还真便宜她了。这等蛇蝎心肠之人,该千刀万剐才解气。”她骂完,立马面色一柔,道,“璨璨,来,啊——再吃一口。”

姜令菀无奈张嘴,一碗莲子羹吃得干干净净,这才眨眨眼道:“好了,姑父姑母已经派人过来了,你若是再不走,明儿他们就拿着鸡毛掸子上门来了。”

薛峥从金桔的手里接过帕子,替小表妹擦了擦嘴角,嘟囔道:“我这不是不放心你嘛?”她这小表妹和她弟弟一样,生得就是一副被人欺负的样儿,她哪能放心呐?

姜令菀莞尔一笑:“吃一堑长一智,再说我这不是没事儿吗?日后我会好生提防身边的人,你放心就成。”

说说到这份上了,薛峥这才点点头。

薛峥走后,姜令菀让金桔给她准备了纸笔,写好信之后,交给金桔,叮嘱道:“偷偷将这信送去荣王府交给琮表哥,切记别让人发现。”

金桔手一顿。

她晓得此事会影响自家姑娘闺誉,可今儿姑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心里肯定念着荣世子。她道:“六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办好。”

·

晚上,姜令菀梳洗罢躺在榻上,等二更一过,这才听到窗户传来“笃笃笃”的声音。她面上一喜,赶紧穿上睡鞋下了她,光着俩脚丫子跑到窗户前,将窗户打了开来。

陆琮站在外头。

今日他收到她的信,有些诧异,可见送信之人是她的贴身丫鬟,这才信了。此刻他并未进去,只站在外头,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怎么了?”她虽然爱胡闹,不过还是极注重自己的名声的。上回他半夜来,是因为事情紧急,这才越距了些。可昨日才在一品居见过她,瞧着她好好的。

姜令菀没说话,只让他赶紧进来,省得被人瞧见了。

陆琮倒是没犹豫,轻轻松松跳上了窗户,然后走下来站到她的跟前,“璨…”

话音未落,却见小姑娘双手一张,牢牢的抱住了他的身子。闻着她身上的馨香,陆琮的身子一下子紧绷了起来,只忍不住轻轻将她拥住,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柔声道:“受委屈了?还是被姨母责罚了?”

怀里的小姑娘摇了摇头。

姜令菀声音软软道:“我就是有些想你。”

今日的确她的确被姜令蓉气到了,可令她欢喜的是,她不用再担心自己的身体,她可以给陆琮生孩子了。

真好。

她迫不及待想见他,想和他分享自己的欢喜。

听了这话,陆琮的眼神顿时亮了亮。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长发,然后低头,捧着她的小脸轻轻吻了一下。姜令菀觉得脸上一痒,赶紧缩了缩脑袋。这大晚上的,亲近亲近着,可是会出事儿的呢。姜令菀眼眸水亮,小声道:“…不许再亲了。”

陆琮的嗓子有些哑,道:“好。”

干嘛这么听话啊…

姜令菀觉得有些没意思,撇撇嘴,待察觉双脚有些冷了,这才上了榻。陆琮坐在榻沿,双眸巴巴的看着小姑娘的床榻,待发觉榻上并排放着两个枕头,这才眼睛发光,仿佛忽然燃起了两簇小火苗。

姜令菀转身一瞅俩枕头,晓得陆琮是误会了,面上一烫,赶忙解释道:“昨儿峥表姐和我一道睡的,这枕头是她的。”

…陆琮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第095章

·

陆琮倒是淡定,虽然失望,也不过面色不改的“嗯”了一声,之后才从怀里拿出一包用纸袋子包着的零嘴儿。姜令菀低头瞅了瞅,见里头是她爱吃的粽子糖,一时开心的嘴角翘了翘:“给我的?”

陆琮道:“路过顺道买的。”

姜令菀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也不去管他究竟顺不顺道,反正对于他来说,东大街和西大街也是顺道的。她咧着唇,轻轻嘟囔了一声:“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小时候陆琮对她好,每回她去荣王府,亦或是他来卫国公府的时候,都会给她准备一些零嘴,大多是糕点、蜜饯、糖果之类的。

如今她都十三了,是大姑娘了,他居然还拿这招来哄她。

若非她打定主意要嫁给他,以陆琮这般的手段,哪能哄得了小姑娘啊?

只是这会儿,姜令菀看着有些眼馋。

这粽子糖长得就好看,三角形,形似粽子而得名。粽子糖由麦芽糖汁凝结而成,瞧着晶莹剔透的,带有粽香,上头点缀少许乳白色松子仁、果仁、玫瑰花,味道甘润,芬芳清香,最受小孩子喜欢。平日里,姜令菀晚上洗漱之后就不吃东西了,一来是保护牙齿,二来是担心会发胖,今儿瞧着这粽子糖,便想着破例一回也无妨。

她刚抬手去拿,却见陆琮收了回去。

她眨眨眼道:“琮表哥?”

好端端的,怎么又不给她吃了?

陆琮想了想,认真道:“明儿再吃吧。晚上吃糖不好,伤牙。”

敢情真将她当成小孩子了?这是哄闺女还是哄媳妇儿啊?得,等以后有了闺女,他再这么哄也不迟。

姜令菀想着,一把抓着陆琮的手臂,从他掌心的纸袋子里拿起一颗粽子糖,放进嘴里,撇撇嘴道:“偶尔吃一回没关系的。”

陆琮对她素来纵容,虽然二人分开的时候比在一块儿的时间要长,可在他的眼里,她同他亲眼看着长大的没什么两样。她年纪小,他就包容她,只是偶尔任性的时候,他就管管她,和她讲讲道理,其实这样也挺好的。陆琮怕她多吃,将纸袋子包了起来,搁到了榻边的小几上。春末夏初,晚上倒是有些凉快,窗户开着,吹来阵阵凉风,拂在背脊上,让身上的燥热一点点散去。他一双眸子幽黑深邃,瞳仁里是她的倒影,看着她穿着宽松的寝衣坐在榻上,披着发,瞧着越发像个孩子。

嘴里的粽子糖慢慢的溶化变小,甜味弥漫整个口腔,姜令菀略微抬眼,被陆琮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心道:就算她长得好看,也没这么看人的呀。糙汉子就是糙汉子。

陆琮见她头发有些乱,遂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发,待碰到小脸嫩滑的肌肤,便忍不住轻轻摩挲起来。姜令菀抬抬眼,见陆琮一副要亲她的样子,刚想说等她吃完糖再亲,可某人却忍不住,扣住她的后脑勺,一下子压了下来。这夜深人静的,本就是亲热的最佳时段,加上陆琮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就这么面对一个坐在榻上、衣衫不整的美貌姑娘,而且这个姑娘还是他的准未婚妻子,是个男人都忍不住。他粗粗喘着气,生怕自己太用力弄疼她,只一下一下亲着她的脸,然后覆在唇上慢慢亲。因吃了糖的缘故,小姑娘的唇格外的香甜,他忍不住舔了舔。姜令菀轻笑出声,觉得这会儿陆琮像只黏人的大狗。她有些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陆琮的头发有些硬,不像她的又软又细,摸着不太舒服。

陆琮喘息着,略微抬眼,望着她含笑的眼睛,之后忍不住将她整个身子都抱在了怀里。

上辈子她和陆琮亲近惯了,所以这会儿亲一亲倒也没什么,可之后姜令菀察觉到陆琮滚烫的身躯和不规矩的手,一下子惊醒了。这会儿陆琮正犹豫不决,却又压制不住好奇心,将手覆了上去,哪知刚碰到,却被怀里的小姑娘用力推了一下。

他以为她生气,不敢再靠近,只努力平复了情绪,哑声道:“璨璨,我…”

姜令菀抱着薄被,低着脑袋,一张小脸也烧得通红。这情到浓时,难免有些情不自禁,这些她都是懂的。今日她欢喜,不顾礼数约了他,已经算是没皮没脸了,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两情相悦的,若是只单纯聊聊天、谈谈人生,那才奇了怪了。她的内心已经不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了,加之她同陆琮算是定下来了,所以她不害臊的告诉自己:同陆琮稍微亲近一些,只要不到最后一步,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可是…可是她介意…

目下她十三,虽然已经来了月事,可这小身板还未完全长开,胸前的两个小笼包如同青涩的果子,同上辈子鼓鼓囊囊的蜜桃儿相去甚远。就拿陆琮来说,上辈子他一手难以掌控,如今一只手就能轻轻松松握俩,对于一个内心成熟、又追求完美的姑娘来说,无疑不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陆琮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半搂着她的身子,见她没有反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柔声道:“我什么都不做,你别生气。”

她没生气。

男人嘛,都这副德性。上辈子她和他成亲五载,哪里不了解他的脾气。她没指望他对着自己还能清心寡欲,只要乖乖的,只喜欢她一个人就成了。

她将自个儿身子窝在他的怀里,轻轻蹭了蹭,见他身子突然紧绷了起来,忍不住笑笑,便不动了,说道:“今日我二姐姐犯了错,被送去了静水庵…”

陆琮是何等聪明之人,自然从她的举止话语中了解到七七八八,遂低声问道:“她想害你?”

姜令菀没直接说,只道:“四岁的时候我在相元寺出事儿,若不是琮表哥找到了我,我兴许就没命了。事后查出来,那事儿是徐氏做的,也就是我二叔之前的妻子,二姐姐的娘亲。未料二姐姐心里头一直记着此事,所以才…”

既然她将愿意将事情告诉他,便没将他当成外人。陆琮捏了捏她的脸,道:“没事了。以后若是身边的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只管告诉我…”

姜令菀撇撇嘴:“卫国公府的事儿,你哪里管得着啊?”就算陆琮有能耐,这手也不可能伸到卫国公府的后院来。

陆琮道:“我自有法子…要不我改日替你寻几个武艺不错的丫鬟保护你?”

两人还没成亲,他就把她当成妻子护着了,姜令菀很满意陆琮的体贴,却摇摇头道:“现在咱俩没名没分的,有些事不好管。我若是有事儿,会告诉娘的,你不必担心。”她低头,握着他的大手玩,一个一个板着他的手指头,叮嘱道,“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年纪轻轻的,锋芒太露,皇后那边我一直担心,生怕她会害你。”

陆琮从未被一个小姑娘这么细声细语关心过,一时心里有些暖,二人亲都没定,就好像早就成亲了似的。他握着她的腕子,细细的,仿佛一折就折断了,他摸着有些凉,便将她的双手塞在被窝里,“没事。我会注意分寸。”

夜已经很深了,可两人仿佛没说多少话。陆琮不顾着自个儿,也得顾着怀里的一个,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好好睡觉。他也不磨蹭,只把她放到榻上,掖了掖薄被,道:“我走了。”

陆琮起来,刚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重新走到榻边,望着她水亮亮的眼睛,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睡吧。”

陆琮利索的翻墙出府,外头杜言已经等了许久。

杜言瞧着自家世子爷一脸的淡然,瞧着这么一个君子模样,换做是谁都不会相信方才居然私会佳人、这会儿刚刚从人家小姑娘的闺房里走出来的。

杜言上前,弯着腰唤了声:“世子爷。”

陆琮抬眼看了看身后高高的院墙,素来冷峻的眉眼此番甚是温和,对着杜言道:“明日多买一些粽子糖,给六姑娘送去。”他走了几步,又蹙眉道,“罢了,不用买了。”

杜言正一头雾水,又听自家世子道:“你去查查今日卫国公府发生了何事,有关姜二姑娘和六姑娘的。”

虽然方才她对自己说了一些,他也知她是受了委屈。却没有告诉他,姜令蓉究竟对她做了什么。按理说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又是同族姐妹,这心肠也不会歹毒到哪里去,可事后连夜将姜令蓉送去了静水庵,想来此事非同小可。

她不愿意说,他不逼她,只是他没法坐视不管。

有些人,若是一颗心,脏得连里头都黑了,还是斩草除根为妙。

第096章

·

虽说姜令菀和陆琮的亲事没有正式定下来,可姜柏尧和周氏都认定了陆琮这个女婿。

之后再来提亲,不过走走过场。两家人吃个饭,这亲事自然算是定了。

另一方面,就是为着长子的亲事。虽说周氏有意让女儿先定亲,可上头这个哥哥的亲事,得先解决好了才成。至于姜裕,自打知晓夷安县主对他有意之后,便每日死皮赖脸催着周氏去提亲。这男孩子,脸皮总归是厚些,起初还有些害臊,可想着若是再继续害臊的话,这媳妇儿被别人先定下来了,那他可是连个哭得地方都没有,一时也就顾不得脸皮了。而周氏好说歹说终于说服了老太太,心下放宽了几分,也想趁这个机会好好试探试探儿子,看看他是不是一时兴起,省得耽误了人家好姑娘。

姜裕平日里做事虽像个孩子,可如今为了娶媳妇儿,那是让他做什么都成,这段日子,简直听话得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姜柏尧见儿子对四书五经没有天分,心里也是发愁。这长子日后要世袭爵位,这副性子,他就是将卫国公府交给他,也是不放心的。姜柏尧再三考虑,决定让儿子从戎。大周尚武,文的不行,这武的指不定更适合儿子。周氏听了却不同意:“裕儿性子毛毛躁躁,若是到了战场上,刀剑无眼的,伤着了怎么办?”

周氏是个疼儿子的,没指望儿子有多大出息,踏踏实实就成。

姜柏尧却道:“裕儿已经长大了,咱们不能再这么护着他。你看看琮儿,这荣王何时管过?这么小的孩子,十四岁就扔军营里去了,咱们裕儿如今都十九了,你还当孩子护着,日后怎么保护妻儿?”

周氏晓得是这个理,可还是舍不得。

姜柏尧又耐心的劝了一番,周氏这才点头,心想着: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兴许也是一条出路。

这同姜令菀预料到的一样——上辈子她哥哥也是从戎。

只是如今她同陆琮的亲事未定,陆琮肯定会更卖力讨好这位大舅子,她哥哥去了陆琮那儿,不会吃亏的。一家人难得一起用饭,姜令菀听着,开口道:“我挺支持哥哥的。小时候哥哥学武,那师傅就夸哥哥体格好,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而且有琮表哥在,也能相互照应些。”

姜裕是个爱面子的,让陆琮照顾他,难免觉得有些丢脸,撇撇嘴道:“我靠实力,才不要走后门。”虽然姜裕老早就有感觉,她这个妹妹被陆琮盯上了,迟早叼回窝,可如今事情真的发生了,却是两码事。他就这么一个妹妹,看着长大,从幼时粉粉嫩嫩的小团子的,到如今娉娉袅袅的大姑娘,他哪里舍得送到别人家去?是以每回陆琮来卫国公府,他都没给他好脸色看,也亏得陆琮大度,在姜裕这位大舅子面前谦逊有加。

姜令菀扒着碗里的饭,静静听着自家哥哥的话,之后便拿起公筷瞅了瞅面前的胭脂冬瓜球,戳了一颗冬瓜球放到姜裕的碗里,眨眨眼道:“吃冬瓜,降降火。”

姜裕斜睨了自家妹妹一眼,晓得她护陆琮护得紧,心里甚是不平衡。

周氏看着兄妹二人,无奈笑笑。

姜裕宝贝自己的妹妹,觉得妹妹许给陆琮,是便宜了陆琮,可次日姜裕随姜柏尧去长公主府提亲的时候,才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把陆琮面对自己的感受。

他妹妹就自个儿一个哥哥,可是夷安县主却有三位——而且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霍家老大性子内敛些,基本上不说话,可霍二霍三却是话唠,一提到自家妹妹,更是习惯性护犊子。前段日子姜令菀来公主府来得勤快,霍三公子瞧着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自是有些喜欢。今儿一听姜裕这厮居然来提亲,一下子俊脸垮了下来——他没上门求娶他妹妹,没想到被他抢先一步来提亲了,这都是什么人呐?

这样一来,霍三公子能给姜裕好脸色看吗?

甭说是霍三公子,就是霍大霍二公子,也是不看好姜裕的。自家生得水灵灵的小妹,哪能嫁给姜裕这混小子?这不是好白菜被猪给拱了嘛?

明华长公主倒是从容淡定,静静坐在紫檀镶理石靠背椅,一袭深紫色百蝶穿花纹的遍地金褙子衬得她整个人妖娆华贵。明华长公主的美貌在整个晋城都是出了名儿的,夷安县主的容貌随她,却因自小体弱,少了几分凛冽,多了几分娇柔。明华长公主抬眸瞧了瞧姜裕,今儿姜裕上门提亲,自是好好拾掇一番的,湖蓝色净面杭绸直裰,腰际玉带,一张脸生得清新俊逸,容貌实属上乘。只是…明华长公主不悦蹙眉,自打前些日子女儿同她提了姜裕之后,她便好好调查过一番,晓得这小子游手好闲,是个庸碌无为的。若说优点,也不是没有,至少瞧着相貌好、家世也不错,身上没有一般贵族子弟的放荡不羁,性子虽然冲,但是护短,总得来说,是个心地善良、实心眼儿的,只是没多大的能力。

不过——

总归是年纪还小,能力可以慢慢磨练磨练。

明华长公主无奈叹气。若非女儿看上眼,她哪里会考虑姜裕?若是要她亲自挑选,自是能选出一大把比姜裕好的。只是她这女儿,从小就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虽然体弱,一大家子护着她,可她却乖巧听话得不成样子。如今,好不容易同她谈谈女儿家的心事,红着脸告诉她自个儿喜欢姜裕,她若是不答应,怕是会伤了女儿的心。

一想到自家女儿蹙眉的样子,明华长公主觉得心都碎了。

明华长公主想了一会儿,朱唇轻启,道:“本宫说话一向直接,也不兜圈子了。葭月身子从小就弱,近些年还算有起色。你身为卫国公府的嫡长子,日后免不了子承父爵,若是葭月嫁过去,自顾都不暇,又要管理后院琐事,又要伺候夫君,怕是没那那个精力。”

姜裕一听,脱口而出道:“成亲之后,夷安不需伺候我,而是我学着照顾她才是。”

这话一落,躲在屏风后头的丫鬟“噗嗤”笑出了声,看着身旁的夷安县主,道:“县主,这姜公子说话可真逗。”

素来是妻子伺候夫君,难不成这姜公子要掉个个儿,自个儿伺候媳妇儿?

夷安县主亦是小脸绯红,手心儿都有些冒汗了。她一听姜裕前来提亲,一颗小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七上八下的。虽说她事先同娘提过,娘也答应她不会为难姜裕,可是她还是有些担心,而且她的三个哥哥,先前就不待见姜裕,她就怕哥哥们欺负人。而目下,夷安县主忐忑的坐在屏风后头,透过缝隙看着站在娘面前的俊俏男子,听了他的话,又见他一脸的真诚,她心里头同吃了蜜一般的甜。她身子骨不好,本不该拖累他,可是感情之事全靠缘分,看对眼了,她不想错过。

坐在明华长公主身旁的霍驸马,听了姜裕的话,也忍不住笑。只是他见妻子仍旧板着脸,自是不敢笑出声,只轻咳了几声,然后低头捂嘴,心道:这孩子,有前途。

姜裕有些奇怪,他说错话了吗?

他侧过头看了看边上站着的霍氏三兄弟,神色疑惑,只是霍氏三兄弟心有灵犀都给他了一个白眼。

姜裕又求助自家爹爹。

姜柏尧却是笑容温和,示意他自由发挥。

姜裕垂了垂眼,又道:“长公主,我姜裕发誓,日后一定会对夷安好的,不会让夷安受一丁点儿委屈…说实话,我知道像夷安这么好的姑娘,会有比我好一百倍的男子配她。我如今虽没什么作为,可我为了她,会努力改变自己,成为一个配得上她的男子。所以,请长公主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夷安。”

明华长公主未吭声,霍三公子却忍不住站了出来,道:“你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好啊,想娶葭月,先过我们这一关。咱们到外头打上一架,若是你能打得过我们仨,我们就不阻拦——”

“三哥。”

夷安县主坐不住,立马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看着霍三公子道:“你若敢为难姜大哥,日后我就不理你了。”

“葭月…”霍三公子撅着嘴,顿时委屈上了。

姜裕看着站在屏风前的心上人,纤细娇美,越看越觉得像个仙女儿似的。他对上她的眼睛,一时忍不住欢喜,又见她娇羞垂眸,更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霍驸马起身,看着不远处的女儿,道:“出来做什么?赶紧回去。”

夷安县主虽然生得娇弱,可骨子里求却是个果决坚韧的,她没有多少扭捏,只一双眸子看着霍驸马,道:“那爹爹替我看着哥哥们,别让他们欺负人。”

霍三公子不乐意了,嘴巴翘得老高,一边生气一边无意识卖萌:他们分明是护犊子,哪里是欺负人呐?

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明华长公主和霍驸马对女儿没有过多的约束,所以今儿才会这般站出来护短。霍驸马瞧着,赶忙道:“爹爹一定好好拦住这他们仨,你放心,赶紧回屋去。”

霍驸马的脾气好,夷安县主瞧着,这才放心。她忍不住抬眼又看了姜裕一眼,心下欢喜,退了几步,却不慎撞到了身后的屏风。

姜裕原是一脸愉悦的,待看到夷安县主身后的屏风忽然往前倒的时候,来不及多思考,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跟一阵风似的,生生赶在霍家三兄弟面前将小姑娘给护住了。

之后“嘭”的一声,屏风结结实实砸到了他的脑袋瓜子上。

姜裕顿时眼冒金星,晕晕乎乎的,强忍着,看着怀里的小姑娘,问道:“…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