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呜咽不已,怨陆琮太过冷血。他踉跄了几步,抱头坐在榻上,喃喃道:“阿峥好不容易有些心软了,也适应了孤,你这么一来,岂不是害得孤前功尽弃吗?”

元茂看了太子一眼,就静静站在边上,不说话。这三个多月,他家太子扮过可怜装过病,偷看过薛姑娘洗澡,半夜爬过薛姑娘的床,反正怎么不要脸怎么来。连他都觉得,太子当真是下定了决定赖上薛姑娘了。

太子又道:“你都不知道,唐家还有个小子,毛还没长全呢,就和孤抢媳妇儿。陆琮,你自己的亲事已定,倒是安心了,可也得替孤想想,孤若是错过了,那媳妇儿就要跟别人跑了。”

元茂心道:人家唐举唐公子,比薛姑娘小三岁,如今只有十一,还是个孩子。

太子继续指责:“你就不能帮帮孤吗?”

陆琮仿佛是没听见似的,走了出去,之后太子才依稀听见陆琮冷冰冰的声音及“严加看守”之类的话,一时心都凉了半截。

杜言守在外头,透过缝隙看了一眼太子,之后便走到甲板上,瞧着世子爷穿着月白长袍,披着一件玄色斗篷,正迎风而立,一张俊脸面容冰霜。

杜言听着里头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想着太子还是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了。为了寻太子,世子爷可是足足三月未同姜六姑娘见面了,这会儿就算太子殿下一哭二闹三上吊,世子爷不可能把人给放了。

放了他,就见不着心上人了。世子爷又不傻。

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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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琮绷着脸,从头到尾无视太子的耍泼打横,终将他带回了皇宫。

太子只得认命。

皇后见着太子的时候,几乎不顾平日的仪态,踉跄着走到太子身前。因身子不稳,行走间头上的凤冠碰撞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她颤着手摸了摸太子的脸,觉得自个儿像是做梦似的。皇后眼里登时蓄满了泪,喃喃道:“昀儿…”

太子虽然不情不愿,可到底还是个孝顺的。他离开不过三个多月,却见自己的母后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虽然依旧是风华绝代,可看上去却多了几分脆弱,仿佛自己就是她的命根子,离不开他。

太子有些心虚的错开眼。

在宁州的这三月,是他这辈子过得最自由自在的。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想起母后。可一想到母后的种种行为,及从小到大的约束,他就克制住不再去想。如今看着她眼里含泪,太子觉得自己的心被好像正被人扎似的,疼得厉害。

承德帝穿着一袭明黄色龙袍,端坐在龙椅之上,阴沉着一张脸,狠狠的训斥了太子:“堂堂储君,居然做出如此鲁莽之事,朕看你是越活越过去了!”

太子跪在地上,腰板挺得直直的,一字一句道:“儿臣让父皇和母后担心了,是儿臣的不是。”

皇后也跟着跪下,满脸泪痕道:“皇上,是臣妾平日里把昀儿管得太严,一切都是臣妾的错。”

承德帝拧着眉,道:“皇后,你瞎凑什么热闹?赶紧起来。你平日对太子严厉,是好事。是他自己做事没个分寸,枉费朕对他的一番栽培。”

自打闹了这一出,皇后这三个多月都是胆战心惊的,生怕太子会出事儿。皇后最清楚自己的儿子,看似嚣张,可其实不过是个性子直率的大男孩,若是没了人保护,在外头不知要吃多少苦。皇后一味求情,承德帝这才给了她面子,最后不过是让太子禁足半月,小惩大诫罢了。

皇后带人回了东宫,这才细细打量了太子的脸色,又细细问着他这三个多月来是如何过的。

太子见皇后眼眶泛红,晓得她为自己担惊受怕,一时心下内疚。而且昨日他和陆琮谈话,知晓上回荣王之事应当与母后无关,是他冤枉了她,心里越发是愧疚不已。太子不过粗粗回答,毕竟这三个多月来,除却起初几日过得凄惨,后来到了唐府,唐家当家的虽不知他的身份,对他还是挺好的。不过就是唐夫人有些嫌弃他。可他白吃白喝人家的,嫌弃也能理解。

这些其实都不打紧。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不用敬着他、畏着他,他可以每天都看到阿峥,生病的时候可以和阿峥撒娇,还可以和唐家那小子打打闹闹,日子过得不止有多畅快。

自然,同皇后说的时候,太子对之前自己被偷了盘缠的拮据生活只字不提,只道:“母后放心,你瞧我,还胖了一圈呢。”

皇后看着自家儿子,见他一张俊脸的确长了些肉,身子也仿佛比之前结实多了。皇后喜极而泣,连连点头道:“唐家人当真不错。的确是胖了些。胖点好,胖点瞧着才健康…”

太子憨然一笑,并未言明他在唐府的时候,最爱吃薛峥的剩菜剩饭。起初薛峥对他的行为极为鄙夷,可之后却习惯了——碗里有什么不喜欢吃的菜,就主动夹给他,而他也乐意之至,还顺理成章让他改掉了挑食的毛病。

他自欺欺人了三个月,珍惜和阿峥在一起的每一天。

他没什么伟大志向,只想和阿峥最一对平平凡凡的夫妻。

可是他知道这些都是不可能的。

太子敛了敛睫,说道:“母后,上回荣王之事,是儿臣的不对,儿臣不该冤枉你。”

皇后一听,登时愣了愣,瞧着儿子出去了几个月,仿佛懂事了不少。她含笑道:“母后之前的确做错了许多事,你并没有说错。日后…日后母后会改正,昀儿,母后只求你别再吓母后了。”

看着母后泛着泪光、满含期待的眼睛,太子心头一软,点了点头,之后又道:“那母后对陆琮…”

皇后笑笑,说道:“这次是陆琮将你寻回,母后对他心存感激。之前是母后太过心胸狭隘,日后绝对不会再做出伤害他的事。”

听着这番话,太子才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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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荣王府,杜言便将手里的信笺递给了陆琮。

陆琮拆开来瞧了瞧,看着上头隽秀的簪花小楷,一张阴沉了数月的俊脸终于放晴了。杜言站在一旁,抬眼细细打量着世子的脸色,立马会意,道:“那小的这就去给世子爷备马?”

马车太慢了,世子爷怕是等不及。

陆琮一听,面上的柔色敛去,只淡淡点了点头。

之后杜言牵来了马,陆琮动作利索的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一刻钟后,陆琮到了一品居。

上了二楼,陆琮推开雅间的门,便见他的小姑娘正坐在绸榻上,明显是精心打扮过得,穿着一身细棉面子的桃红撒花袄子,小脑袋上的兔儿卧还未摘下,甚是娇美可爱。此刻她正低着头,抬着手,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两手食指一下一下对点,仿佛是等得不耐烦了。

姜令菀听到动静,赶紧抬头,瞧着陆琮,立马展颜一笑,大眼睛水亮亮的。

陆琮呼吸一滞,三两步上前,伸手一揽,便将人勾到了怀里。他下巴窝在她的颈脖处,一双手臂牢牢的将她箍在怀里。一时两人的身子贴得紧紧的,亲密无间。

被抱得太紧,姜令菀觉得有些透不过气,而且陆琮的脸有些冷,蹭着她脖子上的皮肤,让她觉得有些凉飕飕的。他是一个不喜形于色的男人,可对她,从始至终都是不一样的。她被迫微微抬头,伸出双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也不嫌他的头发硬邦邦的扎人,只开口道:“咱们好好说话,成不成?”

陆琮抱了一会儿,才松了手。他低头看她,不过一双手臂还环在她的腰侧。

姜令菀见陆琮一双眸子目光灼热的凝视自己,倒是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了,便开口问道:“琮表哥是在哪里找到太子的?太子没事儿吧?”

陆琮有些不想提太子,可想着太子的事情,同薛峥有关,还是开口说了:“宁州唐府。”

姜令菀不过随口问问,一听宁州唐府,便觉着有些耳熟。她忽然想起薛峥半年前被姑母送去了宁州…难不成太子他…

陆琮一看她的眼睛,便知她心中所想。他抬手抚了抚她的小脸,见这张脸没多少肉,不禁微微蹙眉。他道:“就是薛峥的姑父家。太子在唐府待了整整三月。”

姜令菀诧异,觉得自己显然是低估了太子对薛峥的执着。可是她知道,薛峥素来比一般的姑娘家理智果决些,做出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就算太子再死缠烂打,薛峥也不会动摇。而且上辈子薛峥嫁的夫君,就是她的小表弟,也就是宁州唐府的公子——唐举。

姜令菀还是有些担忧,道:“那峥表姐…”

陆琮道:“太子不肯回来,是薛峥将太子迷晕,我这才将他带了回来。”

姜令菀松了一口气。

她原担心三个月的朝夕相处,薛峥会动摇。

陆琮见她不问了,这才敛着眉道:“你就不问问我?”

她问了太子,问了薛峥,却独独漏了他。

听着陆琮的语气,姜令菀顿觉好笑,抬手搓了搓他的俊脸,像揉大狗似的,声音软糯道:“你这不是好端端站在我面前吗?琮表哥厉害着呢,自然不会出事儿。”

算是夸奖的话,陆琮听了也有些受用,只下意识捉着她的小手,不舍得松开。

姜令菀拿他没辙,两人一道坐下来聊着天儿,不过是些极平常的琐事,可陆琮见她小嘴一张一合,听得也颇认真。姜令菀欢喜的和陆琮分享好消息:“…昨儿我嫂嫂怀孕了,可把我哥哥给乐坏了。等小侄儿出生了,我就是姑姑了。”

这么漂亮的姑姑,小侄儿肯定会喜欢的。

陆琮听了倒是面无表情,毕竟又不是他当爹。姜令菀见他兴趣缺缺,晓得他这个大男人,不喜这些琐事儿也是应当的,也不再继续说,只下意识低头,瞧了一眼陆琮的鞋子,道:“琮表哥的鞋子脏了。”

闻言,陆琮低头看了看。

他来得匆忙,自是来不及换衣裳鞋袜,如今这鞋子的确沾了泥土。陆琮不像姜令菀这般事事精细,是个不拘小节的,脏了些,自然也不打紧。陆琮刚想开口说没事,便见身旁的小姑娘霍然起身,朝着不远处的榆木箭腿小桌旁走去。

着上放着一个藏青色的布袋子,里头不知装得什么东西。可陆琮还是通过形状猜到了,一时欢喜难以自持,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姜令菀小步跑了过去,将里头的锦靴拿了出来,之后献宝似得凑到陆琮的面前:“正好换上这双新的…做得不好,琮表哥不会嫌弃吧?”说完,她脸颊泛着微红,一双大眼睛冲着他眨了眨,就等着他夸她。

陆琮想说不会,待目光落在锦靴面上那两个可爱的小粽子时,薄唇微微一抿。

“…琮表哥不会不穿吧?”姜令菀又补了一句。

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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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双锦靴做得极精致工整,上头的一对粽子是用墨绿色的丝线绣成的,为这原是极普通的玄色锦靴增添了几分…俏皮。

陆琮略微抬眼,对上近在咫尺小姑娘的眼眸,道了句:“不会。”

姜令菀甚是激动,毕竟她是头一回做。她兴奋道:“那琮表哥赶紧换上吧。看看合不合脚。”

陆琮面色稍稍有些异样,淡淡道:“我回去再穿吧。”

姜令菀小脸一拧,打量着陆琮的表情,甚是不满的怨道:“怎么?你嫌弃?”

他居然敢!

陆琮最了解她的性子,忙说不是,又赶忙夸赞道:“这锦靴做得极好,我怕现在穿了弄脏了。我一路风尘仆仆的,还未沐浴净身。”

姜令菀还是没有信,嘟囔道:“那你试试看总可以吧?”

见她不依不饶,陆琮也不愿泼她冷水,低头换靴。姜令菀低着脑袋,看着陆琮的一双大脚。男人的脚和女人的脚就是不一样,瞧着这俩,跟两只小船似的。不过她不敢靠的太近,因为陆琮方才说未曾沐浴,她担心会熏着自己。所以等陆琮脱下长靴的时候,姜令菀便下意识挪了挪小屁股,坐远了一些。陆琮脱掉了,姜令菀松了一口气。

好像不臭。

姜令菀瞅着陆琮拿起新靴往脚上套。

陆琮将脚伸进去,快穿到底的时候,发现穿不下去了,这才面色一顿。

姜令菀看着陆琮,担忧着小声开口道:“琮表哥…怎么了?”

陆琮说了一声没事,然后用力一蹬将锦靴穿了进去。

姜令菀大喜,忙拿起另外一只递了过去:“琮表哥,给。”

姜令菀素来养尊处优,何时为人递过靴?陆琮立马接过,动作利索的穿上。姜令菀赶紧抱着他的胳膊,说道:“琮表哥起来走几步,鞋子走过了才知道合不合适。”

她说完,陆琮便站了起来。

姜令菀低头看了看,发现锦靴有些微微隆起,心里“咯噔”一声,赶忙抬眼,小心翼翼问道:“琮表哥,是不是…小了点?”

这双锦靴她的确是按照陆琮的脚掌尺寸做的,所以偏差不会太大。可做的过程当中,总会有些误差的。她可是做了许久。她这人就是这样,若是用心做得事情,就想把它做好。鞋子偏大偏小,也是常有的事儿,可若是小了,就不能穿了,那便是白费了她一番心思。

陆琮走了几步,之后重新走到她的面前,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把她的小脑袋摁到自己的怀里:“没有,刚刚好。”

是吗?姜令菀有些不信,之后才伸手抱住他的腰,犹豫了很久才说道:“…如果不合适,不用勉强的。”

陆琮知道,若说不合适,估摸着她下回再也不会做这些给他。他亦知小姑娘的心思敏感,不说欲盖弥彰的话,只道:“鞋子稍微小一些倒也没关系,多穿几次就合适了…璨璨,我很喜欢。”

姜令菀这才真正开心。她咧着唇,点头赞同:“是呀是呀,多穿几次就好了。那琮表哥要多穿穿。”姜令菀心下有些得意。先前她不愿意去做、觉得很难的事儿,如今也不过如此嘛。她絮絮叨叨道,“…我的针线活其实还不错,却不算太精湛,比不过我四姐姐,她可是会双面绣。”若是她也会双面绣,那里面也能绣一对粽子了。

陆琮却觉得,以她的性子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他一下一下揉着她脑袋上毛绒绒的兔儿卧,低头看她的脸,瘦了这么一大圈,越发显得眼睛大而水灵。他捏捏她的脸,说道:“病不是好了吗?怎么一点肉都不长?”陆琮的脑海之中浮现她小时候肉嘟嘟白嫩嫩的可爱模样,觉得这脸仿佛还没那时候大。

家里一大家子盼着她长肉,好不容易出来和陆琮见面,陆琮也嫌她太瘦,姜令菀有些委屈。大周女子以纤细窈窕为美,怎么落到他们眼里,一个个都喜欢珠圆玉润的。

她一头栽进他的怀里,闷着声,没说话。

陆琮抱得紧,小姑娘胸前的两团搁着衣裳挤压着,只静静抱了一会儿,便令他想做些旁的事儿。其实这也不怪他,分开了这么久,他心里念着她,那份渴望自然比平日更加炙热。陆琮喉头一动,唤了她一声。姜令菀听到他暗哑的声音,就有些察觉到了,愣了一会儿,才见他忽然松手,将她拦腰抱起。

姜令菀吓了一大跳,赶紧搂着陆琮的脖子,双腿晃了晃,涨红着脸道:“琮表哥你赶紧放我下来。”

陆琮不听,只走过去,小心翼翼将人平放在绸榻上。

他见她红着脸要起来,索性俯身压了上去。姜令菀愣了愣,两个小肉包被他压疼了,这才泪眼汪汪气恼:“陆琮!”

陆琮“嗯”了一声,一双眸子静静凝视着她的脸,之后才在她的脸上亲了亲。姜令菀晓得他是想她,可娘亲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和陆琮做出太出阁的事儿,每回她同陆琮亲近的时候,事后才后知后觉的有些愧疚。她眨眨眼,见他吻了吻她的眼睛,温热的唇落在眼睛上,却让她觉得分为灼热。

陆琮双眸幽深,说道:“璨璨,别怕…我就亲亲你。”

她也是想他的。

姜令菀伸出手,捧着他的脸,然后抬头亲了一下他的下巴。姜令菀是过来人,自然晓得不可能就这么轻轻松松过惯了,之后陆琮铺天盖地的吻,她只能硬着头皮招架。

亲够了,姜令菀才缩成一团窝在陆琮的怀里。

绸榻不大,两人躺着自是显得拥挤,可这样一来,却越发显得亲密起来。陆琮的气息稍稍平息了些,这才伸手抚着她的脸,知她害羞,便含笑将人抱紧了些,眼底登时温柔似水。

好半晌,姜令菀才将脑袋探了出来,一张小脸红通通的,一方面是因为害羞,另一方面是因为闷得太久了。

好在方才陆琮还算知分寸,不做旁的,甚是都没有乱摸,这让她心里的愧疚也稍稍减少了些。她扭捏道:“我得走了…不然我娘下回就不许我出来了。”

她的声音本就好听,这会儿更是出奇的绵软清甜。

陆琮知道周氏管她管得严,忙揽着她的肩膀起来,替她理了理脑袋上的兔儿卧。见她个子娇小,双眸如水,让陆琮觉得自己方才是在欺负一个孩子。可是她已经是大姑娘了。

陆琮想了想,道:“我送你出去。”

姜令菀摇摇头,“不用了,被人看见了就不好了。我先走,你待会儿再走。”

陆琮从善如流,却握着她的小手不肯松开。姜令菀拿他没辙,赶忙将手抽了回来,而后看着他脚上穿的锦靴,说道:“下回咱们见面的时候,你就穿这双靴子…”末了她又叮嘱道,“我花了好长时间,你可别弄脏了。”

又要他穿,又不许他弄脏。陆琮低头看着鞋背上的俩小粽子,有些无奈。

姜令菀出去,外头的金桔和枇杷这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瞧着自家姑娘无碍,这才松了一口气。姜令菀被看得面颊发烫,剜了俩丫鬟一眼,道:“看我做什么?咱们赶紧回去,不然我娘罚起来,少不了你们一顿板子。”

俩丫鬟心有余悸,赶紧同自家姑娘一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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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陆琮回来之后,姜令菀便觉得日子过得极快。

很快就到了新年。

姜令菀长了一岁,顺道又收了一大堆压岁钱。她平日虽然挥霍,可比起上辈子已经算是收敛许多了。姜令菀让金桔将自己收到的压岁钱记在账上,之后一看这账上的数目,倒是诧异了。虽然她不爱管这些,却也知晓自己大抵有多少私房钱,可今年却是翻了个倍儿。

金桔道:“荣王这回极大方,足足有一千两。”

姜令菀起初诧异,之后倒觉得在理。也是,她和陆琮定了亲,如今就是荣王的准儿媳,这红包的份额自然同其他小辈的不一样。这种被渐渐当成自己人的感觉,令姜令菀欢喜的翘了翘嘴角,之后才翻了翻账本,看到陆琮给她的数目,顿时有些挪不开眼了。

金桔察觉到了,忙笑笑道:“最大方的当属荣世子。”

姜令菀心下甜蜜不已——陆琮并不是挥霍之人,只是独独对她从不吝啬。看完了,姜令菀将账本合上,递给了金桔:“收起来吧。”

初六这一日,姜令菀同爹娘、兄嫂一道去忠勇侯府做客。

姜令菀见过姑父姑母之后,便去找薛峥。薛峥在宁州住了半年,她自是半年未见着她。一进薛峥的跨院,姜令菀就听见了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她一愣,见穿着绣翠蓝竹叶暗花小袄的薛峥正在和一个小少年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

薛峥看见姜令菀,立马跑了过来,一见面就亲切的捏她的脸,诧异道:“璨璨,我不在的时候你都没吃饭吗?瞧瞧,都瘦成什么样儿了?”薛峥去了宁州,自然不晓得她先前生病之事,她也不打算提了,便道,“姑娘家抽条儿不是挺正常的嘛,你看我,个子是不是也长高了些。”

薛峥在同龄的小姑娘中算是长得高挑的,听了小表妹这话,便抬手放在她的脑袋上,同自己比较了一下,“噗嗤”一笑,说道:“没看出来。”

姜令菀瞪了她一眼。

之后才看着薛峥身后乖乖巧巧的小少年。见这小少年不过十一二岁,生得清秀斯文,倒是一副极好的相貌。目下穿着一袭浅蓝色棉袍,脑袋上戴着一顶瓜皮小帽,越发显得整个人俊俏可爱起来。忠勇侯府的亲戚她差不多都见过,可她记性不好,总是记不住那些脸,可这小少年生得清俊,按理说她应该是记得的。

姜令菀看向薛峥,疑惑的眨眨眼,问道:“这位是…”

薛峥一把勾过小少年的肩膀,大大方方介绍道:“这是我的表弟,唐举。先前我在宁州,就是住他们家。”

唐举。

姜令菀面色愣了愣,这才多看了几眼。

唐举已经十二了,也算是个小大人了,见着这么漂亮的姑娘看着自己,不禁有些耳根子烫。薛峥望着,笑笑道:“阿举怕生,又脸皮薄,你这么看他,他会害羞的。”说着便摸了摸唐举的脑袋,道,“来,赶紧叫声小表姐。”

唐举倒是挺听薛峥的话,和薛嵘一样乖,抬头看着姜令菀,叫了一声“小表姐”。

姜令菀面皮一僵,道:“唐表弟好。”

上辈子她头一回见着唐举的时候,唐举已经是一个翩翩少年郎了,同薛嵘站在一块儿,二人皆生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甚是养眼。而如今…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啊。不过姜令菀此刻却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只不过比唐举大了两岁罢了。姜令菀瞧着唐举俊脸涨红,也不去看了,生得这孩子害羞。不过一想到这孩子上辈子是她的表姐夫,姜令菀脸色也绷了绷。

薛嵘一听姜令菀过来,立马来寻她。自打上回在卫国公府,姜令菀拒绝了他之后,二人便再也没有见过了,直到过年的时候,薛嵘同父母来卫国公府,才见了一回面,却依旧没怎么打招呼。

姜令菀看向薛嵘,见他仍是目光炙热,便晓得他还未死心,一时也狠了狠心,只淡淡叫了声“表哥”,之后继续同薛峥聊天。

被疏远了,薛嵘看着小表妹的背影,落寞的垂了垂眼。

姜令菀同薛峥走到外头,薛峥才开口道:“嵘儿爱钻牛角尖,等日后你成亲了,兴许他就想开了。”先前薛峥还帮着自家弟弟追媳妇儿,可如今知道姜令菀和陆琮是两情相悦的,她自然也不再掺和。

姜令菀“嗯”了一声,旋即抬眼望向薛峥,见她在宁州的日子仿佛过得不错大抵是没了姑母的约束,性子又野了一些,此刻这眉宇间更添洒脱。姜令菀问道:“峥表姐在宁州过得如何?你不在,我又少了个人说话,怪闷的。”

薛峥敷衍道:“还成。”

姜令菀见她只字不提太子,也不主动去提,遂道:“那就好。不过——峥表姐好端端的,怎么去宁州了?”

薛峥是个直性子,一听这小表妹的语气,便知她拐弯抹角要问什么,也不瞒着她,如实说道:“那日大雨,太子在我家住了一晚。之后…我娘就让我去宁州待段日子。”

这下姜令菀算是听出这意思来了——敢情太子先前就登门过。她姑母素来聪慧,自然看出了两人的端倪,所以才将薛峥送去宁州,为得就是让太子断了这念头。可万万没想到,太子一路追了过去。这会儿姜令菀倒是佩服起这位太子的毅力来,可惜他的身份于薛峥而言就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儿,她姑母这么希望薛峥早日定亲,却丝毫没有犹豫将太子踢出局,可见她姑母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薛峥入宫的。

薛峥拍了拍小表妹的脑袋,说道:“好了,别想这些了。咱们好久没聚聚,一起玩雪去,等你日后出嫁了,咱们就没这个机会了。”

姜令菀看向薛峥,粲然一笑:“好。”

回去的时候,周氏狠狠的责备了女儿一顿:“你瞧瞧你,像什么样子?峥儿胡闹,你也跟着她一起疯?”周氏把手炉塞到女儿的怀里,“赶紧捂着,当心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