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说了也没用。重廷川是会听话的人么?

原先老太太还想着,等于姨娘回来之后,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也就能知道事情的经过了。哪知道等川哥儿媳妇还有帆哥儿两口子回来,也没能等到于姨娘。甚至于连两个孩子都不见了。

老太太这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她本想让人请了郦南溪过来问话。毕竟吴氏那嗓门儿着实让人头疼,说不了几句就要听上一耳朵的刺耳音调,让人难受得紧。转念一想,川哥儿那媳妇也是个油盐不进的,指不定说了半晌的话还问不出消息,反倒是吴氏好拿捏点。

老太太就改了主意,转而让人叫了吴氏过来。

吴氏一进门就哭诉上了,“老太太,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我这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她一句话没说完就掏出了帕子,嘤嘤嘤的抹起了眼泪。

重老太太看她这样哭号过不知道多少回了,早就习惯了她那一套,故而懒得搭理她那哭诉,只摆摆手道:“先说说是怎么回事罢。”

“今儿有人请了我们过去用膳,本是国公爷的一个同僚。”吴氏抹着眼睛说道:“谁知那人竟然认识于姨娘,还认识那个西疆人,叫什么阿查的。一来二去的,大家熟了。他说于姨娘看着眼熟,像那个阿查。于是就派人叫了阿查过去。一认人,好家伙!于姨娘竟然就是阿查在找的什么‘阿瑶’!”

“什么?”重老太太猛地站起身来,“你再说一遍!”

“然后那阿查就把于姨娘和孩子们接走了。”吴氏抹着眼睛哭诉道:“孩子们,我的好孩子。一个个的跟我不亲,非得和那…”她本想说该死的姨娘,可怎么也说不出那恶毒的话来,就道:“非得和那于姨娘亲近,非要跟着她去玩,我叫都叫不回来!”

重老太太被她这一声声的惊叫给搅得心烦意乱,最终高声呵斥了句“够了”,然后强压着满心惊惶,问道:“你先说说,怎么回事?那阿查,是于姨娘的哥哥?”

“可不是。”吴氏眨巴着眼睛说道:“老太太,您看这世界小不小。”

重老太太跌坐回了椅子上,脑中一片纷乱。

吴氏看她这样子,不由得暗中松了口气。

其实那些话还真不是她想出来的。是重廷帆和郦南溪合计出来的。

阿查因着打算在这里陪陪妹妹,所以在京城买了一套宅院。重廷川看阿查年纪大了,怕他在这个远离故土的地方受到难为,所以派了十几个人帮他看守宅院。

重廷川的手下,那可都是上过战场的。有这些人守院子,就真的是被护了个密不透风。宅子里的消息外人不会知晓,旁人想要知道院子里的境况,却也丝毫探听不出什么,重廷川走后,郦南溪先是让常康去请了阿查过来一趟,然后让一辆空车跟着阿查去到了他的院子。这样一来,倘若梁氏和重老太太让人去四处打听,也能知晓大概这个时候确实有一辆车子去了阿查那里。不过,她们所能知道的,也紧紧这些而已。

这就够了。

看着重老太太脸色阴沉不定,吴氏心里有些发慌,就打算寻个借口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吕妈妈急急的进到屋里来,说道:“老太太,娘娘遣了人来,说是有急事让您进宫一趟。”

这话让吴氏差点惊叫出来。

——皇后都那样儿了,还能派了人来传话?甚至还能让重老太太进宫?

眼看着重老太太急急的准备入宫事项了,吴氏再也坐不住,出了门就直接脚步一转去了石竹苑。

郦南溪刚刚进屋洗漱完毕,还没来得及吃东西呢,就听人禀说五奶奶来了。

郦南溪就将东西暂且搁到了一旁,让人请了吴氏进来说话。

一看到桌上的吃食,吴氏便晓得郦南溪是打算做什么。她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指了那碟东西道:“你尽管吃你的。你就把我当成个会说话的木头人就成。不用理我。”又道:“你也不用和我客气。我知道怀身子的时候禁不住饿,你吃你的就是。”

郦南溪莞尔,笑着说了声“好”,就拿了点心来细嚼慢咽着。

凑着这个功夫,吴氏就将重皇后遣了人来请重老太太的事情说了。看看四周没有旁人,她凑到郦南溪耳边,奇道:“六奶奶,您说这事儿怪不怪。难道人被放出来了?”

她说的“人”自然是指重皇后。

郦南溪也觉得事情不对。看着洪熙帝那愤怒的样子,没道理会在这个时候就让重皇后随意走动,且还同意了她召见重老太太。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五奶奶不必担心。”郦南溪微笑道:“此事你我都不必担忧。你尽管放心就是。”

遣了人来让重老太太进宫的,是洪熙帝。

只不过他是“借用”了重皇后的名义罢了。

第一百零三章

虽然是被皇后娘娘召进宫里,但是重老太太到了宫里后却并未见到重皇后。甚至于,连一直陪在重皇后身边的叶嬷嬷也没有看到。

重老太太一路被人引着往里行去,最终停在了皇上的昭远宫前。而后由周公公笑着将她引了进去。

屋里静寂无声,充溢着龙涎香的淡淡香气。一入到其中,便觉心情舒爽。

重老太太缓步而入,入眼便是伏案奋笔疾书的洪熙帝。在洪熙帝身边执着书卷读书的,则是重廷川。

高大男子立在窗户旁,伟岸的身躯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让这屋里比起外头来要暗上不少。半昏半暗下,先前高扬起来的心情便慢慢的跌落了下去。

重老太太上前给洪熙帝行礼问安。

洪熙帝头也不抬的“嗯”了声,用手中的笔指了指远处的椅子。重老太太就在上面落了座。

“不知娘娘如今在何处?”重老太太小心的凑着洪熙帝没有注意的时候环顾了下四周,没有见到重皇后的身影,便问洪熙帝:“先前娘娘让我进宫来,如今没有寻到她,也不知去了哪里。”

“稍等会儿罢。”洪熙帝将手里的笔搁到一旁,“皇后有时候做事但凭心意,朕也不是随时都能知晓她的踪迹。”

这话一出来,重老太太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刚才那问话好似有点问的太过急切了。对着帝王不似对着寻常人,哪能步步紧逼的问他?

重老太太赶忙笑笑,问了几句洪熙帝近日来的身体状况。看洪熙帝没甚兴致,她就也打住了话题没再继续。

重廷川把书卷猛然一合,搁到了旁边桌上,沉声问:“怎的没人看茶?”

门边的周公公高声道:“是小的疏忽了。这就去。”说罢他压低声音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有个容颜清秀的宫女捧着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有三盏茶。她依次给洪熙帝、重廷川还有重老太太上了茶,这便躬身立到了一旁,垂眉敛目,姿态恭敬而又文雅。

重老太太认得她。见洪熙帝没有留意她这边正和重廷川说着话,她就也悄声问了那宫女,“荷珠,娘娘呢?”

这捧茶过来的清秀女子正是贴身伺候重皇后的荷珠。平日里重皇后十分看重她,等闲身边有点什么事情,不是叶嬷嬷去做,便是这荷珠。

如今瞧见了荷珠却依然不见重皇后身影,重老太太心里头愈发觉得不对劲,这才将话问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荷珠说道:“娘娘之前有事吩咐过,我去做旁的了,未曾跟着娘娘。刚才周公公喊了我来做事,我这才到了陛下这边。”

重老太太觉得这可有些蹊跷。即便重皇后不在这里,却也没道理让荷珠来昭远宫伺候的道理。

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荷珠见重老太太在暗中思量,这就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老太太,娘娘好似出宫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重老太太心里头猛地一惊,忽地有些紧张起来。

倘若重皇后不在宫里,那么是谁让她进宫的?

总不可能是皇上吧…

就在重老太太沉吟的时候,前头响起了洪熙帝的声音:“这个宫女,我瞧着倒是有几分的眼熟。”他又问重老太太:“老人家觉得呢。”

重老太太心里头有事,听这话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好歹她还记得洪熙帝说的是荷珠,将自己刚刚听的支离破碎的话语前后拼凑了下,大概晓得了洪熙帝是在说什么。她唯恐自己听错了或者是估摸的不对,就含糊着说道:“陛下的主意自然是对的。”

洪熙帝看她眼神漂移,心里头有了数,含笑道:“那么老太太也是觉得她眼熟了。”

荷珠因着镇日里伺候着重皇后,见到皇上的次数比起寻常的宫人来多上许多。听了皇上这句似是调侃的话语,她就笑着福了福身,“老太太和皇后娘娘感情好,时常来宫里看望娘娘,自然觉得婢子是眼熟的了。”

她觉得自己这句话拿捏的不错,不疏离也不太亲近,作为一个贴身的宫人来说最为合适。

可是洪熙帝听了这话后,非但脸上的笑意没有加深,反倒是更为冷厉了些。

洪熙帝抬手拿起桌上的镇纸猛地往桌上一扣,一声闷响后,他冷冷说道:“任意妄为,随意打断朕的话,该打。”又问重廷川:“多少合适?”

重廷川淡淡的道:“不用太多,就十个巴掌吧。”叶嬷嬷得了一个,她得十个,不算太亏。

周公公就在门口候命,听闻后一愣,继而喊了人上前。

他叫来的那个中年太监是专门做这事儿的。但凡有人冲撞了陛下或者是做错了事,就是这个太监负责将人拖出去。

此刻中年太监上前踢在了荷珠的膝盖后面,待到她支撑不住跪到了地上,他抬手一掌就朝她扇了下去。

那荷珠也十分硬气,被扇巴掌非但不喊冤,反而脊背挺直的跪着任由他打。到了第十掌完毕,她的嘴巴已经肿了起来,红红的没法看。

重老太太被这一幕惊到了,赶忙起身朝皇上行礼。想要帮荷珠劝陛下几句,转念想想自己倘若随意将事情往身上揽着,往后少不得要拖累了皇后。

重老太太动了动口唇,最终什么也没多少,又坐了回去。

洪熙帝身子朝前微微倾着,再问重老太太:“您看她,可是觉得眼熟?”

倘若说先前的荷珠眉清目秀的话,此刻的荷珠看上去就有些惨不忍睹了。莫说“眼熟”,就连看清相貌都有些困难。

重老太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她正思量着该如何去答,忽地心里头灵光一闪,她想皇上一而再再而三的说着话必然事出有因,就道:“瞧着有点熟悉,却是不知为何。”

此时的她心里头多多少少是有些警惕的。见不到重皇后,她的心里很是忐忑,颇有些没底。加上刚才荷珠的那句提点,她更觉得今日来的这一趟太过蹊跷。故而话只说一半,不敢说死了。

洪熙帝怎会看不出重老太太的谨慎和小心?

他静静的看着重老太太片刻,侧首问荷珠:“你,是姓郝吧。”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荷珠听了后,身子颤了颤,竟是面对着帝王的询问而一言不发,只拼命磕头。

重老太太觉得不对,侧身问道:“陛下,我记得她好似姓程,怎的变成郝了?”

洪熙帝并不搭理她,依然只看着那不住磕头的荷珠。

“她原先是姓郝。后来她舅家没有孩子,她母亲就将她过继给了她舅舅,这才改了姓。只不过后来她家乡遭了难很多人不在了,所以这事儿知道的就也不多。”

重老太太怔怔的点了点头,心里头升起了一股子怪异的感觉,却又一下子想不明白事情哪里不对。

就在这个时候,重廷川再次开了口:“她不仅仅姓郝,而且还是靖州人士。”

重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即便有些事情就在脑海里,她也因着长久不去思量这一茬而没法瞬间就将事情想透彻。

直到看着那荷珠惊恐万分的样子,重老太太方才忽地将这话品出了一些味道来。

荷珠姓郝。而且还是靖州人士。

说起来,重家大太太梁氏的母亲梁太太娘家就是姓郝。巧得很的是,梁太太的娘家也是在靖州。

重老太太想了一通,又想了一通,方才一直比较沉静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脸色也开始微微变了。

“你,认识靖州郝家吧?”重老太太问荷珠,“是不是?”

荷珠拼命摇头,一个字儿也不说,不知是嘴巴被打肿了说不得还是心里头惊惧之下说不出口。

重老太太就又问了一遍。

荷珠还是一声不吭。

重老太太这就怒了。只不过顾及着帝王在场所以发作不得。她将怒气强行忍着,憋得满脸通红,硬生生按捺住了没有高喊起来。只不过搁在扶手上的五指已经完全蜷缩起来,硬生生的将那坚硬木质抠出了几个浅浅的小坑。

说实话,在之下这件事情之前老太太一直觉得那荷珠甚好,照顾皇后体贴入微不说,有的时候还怕她不知晓宫中的状况和规矩,会悄声提醒她一二。

比如刚刚。荷珠还特意提点了她重皇后不在宫里。也正是因了这个,老太太方才怀疑自己不是被重皇后叫来而是洪熙帝。

可如今听闻荷珠的身份后,重老太太的心情就截然不同了。

这么多年了,荷珠自小时候起就一直跟在重皇后的跟前,算得上是除了叶嬷嬷外重皇后最为心来的一个。

偏偏就是这么个得了信任的人,却将她们一直蒙在鼓里,未曾表明真正的身份。

一个不可信的人,说出来的话自然更不可信。

重老太太这时候就没有再去想重皇后为什么将她叫来后自己却不见了踪影。

即便这一次是陛下假借了娘娘的名头来让她进宫的又如何?

皇恩浩荡,皇上这是在提点她、给她指出明路!

重老太太看着荷珠,眼里头都快要气得冒出火光。好不容易让心情稍微平复了点,重老太太起身拱手朝洪熙帝道:“听闻荷珠已经到了放出去的年龄。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陛下可否准了。”

“你说。”洪熙帝淡淡的道。

“我家里仆从不够多,倒是正好缺了这么个机灵懂事的。不知皇上可否让她去了重家当差?”重老太太强行笑了笑,“娘娘当初也提过这一茬。认真算来,这也是让娘娘得偿所愿了。”

老太太侧头看了荷珠一眼,“毕竟她‘照顾’娘娘那么多年,也真是‘尽心尽力’得很。”

洪熙帝眼眸半眯,看着老太太眸中的冷意,稍稍点了下头。

“准了。”

寻常宫人出宫时的手续繁多,需要办上几日方能成功。可荷珠这一次却是只花去了没有多少时候。自从洪熙帝点了头到荷珠上了去往重府的小马车,前前后后统共才用了半个多时辰。

因着之前种种事情耗去了许多时候,重老太太入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如今在宫里又有这一遭的事情,从宫里往外行的时候路上已经暗了下来。四周的人影开始看不甚清。

这样昏暗的情形下,马蹄的哒哒声显得尤其的清晰,甚至于有点刺耳。

重老太太听得心烦意乱,却又不得不强行忍耐着。待到到了国公府,她再也按捺不住,刚下马车就遣了人去木棉苑叫梁氏,边往香蒲院走着,边让人取了她的马鞭来。

重老太太的马鞭,那是当年老太爷活着的时候交给她的。鞭子是用铁铸成,足足有六尺长,上面带着倒刺。

听闻老太太要取这个东西,吕妈妈瞬间就紧张起来,赶忙悄声问道:“老太太要那东西作甚?那东西可真是出过人命的。您若是——”

“就是出过人命才好。”重老太太恨声说道:“有些人太过无法无天。不给点教训尝尝,恐怕不会知道收敛了!”

“可是——”

“闭嘴!”重老太太停下步子冷冷的看着吕妈妈,“你这人千般好万般好,最让人心烦的便是这张嘴。有什么话都不能好好听着,不能尽快了去做,非得说来说去让人厌烦了才作罢!”

吕妈妈伺候了重老太太那么多年,哪里想到老太太会对她说出这样狠戾绝情的话语来?当即就心里堵得厉害,一个字儿也说不出了。慢慢转过身去,自去了搁着那鞭子的地方去取东西。

梁氏到了香蒲院的时候,整个院子里充溢着一股凝滞的气氛。这气氛压抑得很,让人喘不过气来,硬生生的要将人憋到近乎窒息。

梁氏今日的心情还算不错,那两个小混蛋没有回来,于姨娘也不曾过来碍她的眼。

对,于姨娘。

想到那个怯懦的女子,梁氏的心里一阵畅快。

阿查都表明了那是他妹妹了,也不知道重老太太知道后会是怎么一番表情。是低声下气的将人交出去再给西疆道歉?又或者是,坚定的非要说那阿查认错人了?

不管是不是这两种可能里的一个,又或者是还有其他的选择,重老太太肯定要心里头憋着一股火。而且,这股火包涵着很大的怨气和怒气。

梁氏十分欣喜的想着,重老太太脾气那么大,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将她气死。若真死了就好玩了。

“怎么了这是。”梁氏语气轻快的说道:“怎的一个两个的都这样哭丧着脸。”

她毕竟是大太太,且是已故侯爷的妻。有个小丫鬟看旁人都没敢回话,就怯生生的悄声与她道:“老太太生气呢,还朝吕妈妈发了脾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原本小丫鬟还想说老太太带了个宫女回来的事情。但是话到嘴边上,她想到了之前吕妈妈教她们规矩时候常说的一句话。

——话不能乱说。倘若说错了话、说多了话,可能会给自己找来祸事。

小丫鬟还是很敬佩吕妈妈的。这个时候想起了吕妈妈的教诲,就将后面那一半的话给咽了回去,没有主动提起来。

梁氏听说老太太果然在生气,不由笑了。暗道年纪大了果然是沉不住气,知道阿瑶就是于姨娘后,就连老太太也开始压不住兴子发起了火儿。

原先她就想好了措辞怎么应对,因此这个时候并不惧怕。看到老太太的房门紧紧闭着,她又多问了小丫鬟两句。见对方不肯多答,她就也闭了口,径直朝着房门行去。

走到近处了,她方才发现这间屋如今门窗紧闭着。

因为到了夏日,所以一般窗户都会打开通风,即便是天已经黑了,只要还没就寝就会敞开着。

但现在为何却是闭上了?

梁氏心里头泛起了嘀咕。她到了门边就推门,哪知道门从里头上了栓。她只能抬手敲门。

不多时,门开了。

在撩开帘子的刹那,梁氏听到了身后有动静。她想要回头去看,听闻是婆子在拦下向妈妈她们,她就没有当回事。

丫鬟婆子还有妈妈原本就要拦在了院子里伺候的,一般都是在廊下听差。这个时候不让进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梁氏这就收起了刚刚一闪而过的念头,直接踏入门中。刚刚整个人进到屋里,吱嘎一声门就再次闭合。

回头看了眼闭合的房门,梁氏脚步停了停,这才转头看向屋内。

望向重老太太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是带着笑的,开口便是:“听闻老太太今儿进了宫,不知娘娘…”

那句“不知娘娘是不是又想老太太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突然砰的一声重响就在屋里响起。

老太太看也不看被掷到地上的东西,只看着梁氏,扬声喝问道:“这些年来你们梁家到底做了多少手脚!”

梁氏思量着老太太还是在计较阿查那件事情。不过阿查是于姨娘的哥哥这事儿,虽然遮掩下这个实情和她有关系,但她可不是将于姨娘从西疆带来了京城的人。老太太就算和她计较,也不能在这事儿上说她什么。

于是梁氏十分笃定的说道:“老太太这可是冤枉我了。我也不知道这事儿怎么就到了这一步,您问我,我去问谁?”

“那你就问问她!”重老太太抬起手来,指向了屋中央。

梁氏这才发现了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如今天已经黑了下来,屋子里点了灯。灯光不亮,又因几盏灯都是在屋子四周,所以照到中间那人身上的时候光亮就变得愈发的暗了。

因着见到对方的次数并不是特别多,梁氏和她并不算特别的熟悉。看到那身段的时候梁氏觉得有点眼熟。再去瞧容貌,那肿胀的脸颊让人有点分辨不清,扰乱了她的视线。

梁氏看了片刻,又想了好半晌,忽的从那双会说话一般的眼睛里看出了点端倪。饶是她一向镇定,此刻也不由得有些乱了阵脚。

“你怎么会在这里!”梁氏看着荷珠,不敢置信的低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