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酿的酒!”

“什么酒!太香了!”

所有人聚拢在街前争先恐后吸鼻子,当真是一处蒸酒,十里飘香,酒香随风飘去,就连五六条巷外的居民亦闻风而来。

吕布警觉地说:“干什么!都滚开!”

麒麟:“…”

“让他们闻一下,又不会亏本。”麒麟哭笑不得。

蒸到一半,远处便传来高顺的嚷嚷:“谁在蒸酒?!好酒!”

麒麟欢呼一声,高顺回来了,顾不得再陪吕布玩过家家,当即收拾了东西,奔出街上,道:“东西都送到公台府上去!”

吕布道:“哎,酒还…”

麒麟忙着正事,没空鸟他了:“待会瓶子装满记得换,有事先走了,拜。”

吕布郁闷了。

“闻什么闻!”

麒麟刚走,吕布就朝街前人咆哮道:“都滚!”

门前兵士作鸟兽散,吕布一脸不快活,蹲着挨个换酒坛,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高顺押着两大车矿,将地图铺开,风尘仆仆。

“辛苦你了,洗澡,休息去吧。”麒麟笑道:“主公亲自酿的酒刚好,晚上设宴给你接风。”

“不辛苦,都照你的吩咐标记了,何时去开矿?”高顺笑着接过下人递来布巾,擦了把脸,木盆中泥水浑浊。

麒麟取来矿物,以锤敲开侧面,对着阳光照耀,笑道:“今晚开始提炼,我得寻几个人。”

高顺道:“我帮你生炉子,这就来罢。”

麒麟忙道:“歇着歇着,这次真劳烦你了,等炉子备好,咱们再来弄这个,回头找主公给你赏钱啊。”

陈宫在房内悠然道:“成日研习养猪,怎就不给我赏钱呢?”

高顺大笑,搭着布巾出门回家,麒麟笑道:“奉先在酿酒,待会完了一人一坛上好的佳酿。”

陈宫笑了笑,嘲道:“奉先那小孩心性,还会酿酒?只怕是边酿边喝,约莫着也差不多了。”

麒麟“嗯”了声,吩咐人去备熔炉,少顷又有人来报,甘宁也回来了。

陈宫道:“可算也回来了。”

麒麟:“还有个入关做买卖,当人贩子的贾文和,就算齐了。”

陈宫嘲道:“贾文和是个什么东西?”

麒麟笑着出门,前去接手甘宁偷回来的树。

甘宁一身盔甲破破烂烂,麒麟进门道:“回来拉!”

“都来给军师大人磕头。”甘宁懒懒吩咐道:“就是他把你们救出荆州的。”

少年们纷纷出房,麒麟数了数,竟有四个,暗道养这么多男宠吃得消么,忙道:“不须多礼

甘宁苦大仇深,倚在廊下,两名秀气少年伺候他卸甲,甘宁道:“格老子滴,命都差点没了,你小子不是好人,算计老子哦。”

麒麟神色一凛,道:“遇敌了?死了多少人?”

甘宁吐了口唾沫,拇指于嘴角一撇,于阳光下报以痞气的笑容:“老子是什么人?一个没死,全带回来了。”

麒麟道:“颜良还是文丑。”

甘宁道:“颜良守着长安,嘛卖批,听到老子沿渭河下来,带八千兵亲自来追,还好老子跑得快…”

麒麟松了口气,有惊无险,道:“算了,再过段时候我陪你去,人没事回来就行。”

甘宁玩味地看着麒麟,调侃道:“树也回来了,六千棵小树。”

麒麟认真道:“辛苦你了,甘大哥,做得很好。”

吕布抱着个酒坛,前往陈宫府上寻人,不见麒麟,闻得甘宁归来,遂大步流星,朝甘宁府上走去。

甘宁脱得赤条条地,站在院子里,左右人都退了,甘宁不怀好意地舔了舔嘴唇,危险地压低声音:“看,老子身上处处是伤,有啥子补偿?”

麒麟笑了笑,一手捏着甘宁两颊,把甘宁的嘴捏得嘟起,作势要吻。

“补偿?”麒麟调戏道。

甘宁痞气的帅脸登时通红。

麒麟勾勾手指头,笑道:“树在哪里?交出来。”

甘宁似乎有点血上涌,抬眼看到院外吕布冷漠,充满敌意的目光。

甘宁:“…”

麒麟:“?”

吕布走了,甘宁答:“城外,我去见主公一面?”

麒麟想了想,道:“明天再说吧,明天我让文远带人去种树,你不用管了,先歇着,晚上摆酒给你们接风。”

第30章 黑貂裘武神猎荒漠

天色渐暗,外头刮起风,西北等地开始降温。被麒麟派了任务出外执行的武将都已归来,侯府内登时热闹了不少。

貂蝉亲自督促人做了丰盛菜肴,琳琅满案,吕布倨于厅中,两张矮案,温侯与夫人各一席。

左侧第一席是麒麟的位,再之后陈宫,陈宫位下还有张空案,是特地准备给贾诩的。

右首则是高顺、张辽、甘宁三名武将的席。

貂蝉一身绣金黑锦袍进厅,登时厅内光彩焕发,所有人眼前一亮,貂蝉入席,见吕布脸色不太好看,便笑道:“各位将军可都回来了,这些日子奔波辛苦了。”

数人唯唯诺诺,都不动筷子。

吕布沉声道:“军师呢?甘兴霸又去了何处?”

陈宫笑道:“在我府上,方才铁坊送了炉子,麒麟便让我先走一步,估计是忘了。”

张辽道:“这就去催催。”

吕布嗯了声,道:“去将军师唤来,甘宁不来罢了。”

张辽起身出府,陈宫,高顺二人则随口聊着出行琐事,貂蝉听得掩嘴笑了起来。

少顷张辽回转:“军师与甘将军在一处,甘将军拉风箱,军师炼矿,说不用等他俩了,请主公先喝就是。”

貂蝉美目流转,温言道:“既是如此,各位将军不用客气。”貂蝉挽了袖子,给吕布夹菜,又端起杯,正要敬酒。

吕布沉默片刻,却倏然火起:“什么意思!你再去一趟,让他马上过来!”

貂蝉:“…”

众将俱是莫名其妙,不明吕布为何发这么大火,吕布麾下一向不重规矩礼节,打打骂骂惯了,先前用晚饭时何人缺席,也是常有的事。

高顺见情况不太对,只得亲自出席道:“末将去。”

吕布一直阴沉着脸,高顺去转了一圈,麒麟和甘宁都来了。

“格老子滴——”甘宁人未到,声先至。

“没点规矩!”吕布怒道。

甘宁吓了一跳,不敢多说,忙坐到案后,麒麟一脸火灰,黑得像从炭窑里钻出来似的,道:“说了在忙,叫什么叫。”

貂蝉肤白如玉,巧笑倩兮,盈盈道:“军师不来,侯爷可吃不下饭呢。”

麒麟一身脏兮兮,不免自惭形秽,以袖抹了把脸,道:“大家这就吃罢。”

吕布这才不满意地哼哼,举杯:“这是侯爷和军师一起酿的酒,都尝尝。”

众将心里不免暗自好笑,各自举杯饮了,瞬间数人俱是动容。

甘宁道:“你朝里头搁了啥子哦,蜀地里老窖都没这酒香。”

高顺道:“这是何酒?!便是方才窖前闻的佳酿?!”

麒麟漫不经心笑道:“主公说的,要将混蒸改成清烧,又以蒸馏去了糟底,这酒较纯正,性子也烈,大家注意控制,别喝多了,尤其是主公,小心肝。”

吕布:“唤谁小心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麒麟摆了摆手,一头黑线。

吕布回味良久“小心肝”昵称,又高兴起来,道:“不错罢,三十缸酒,蒸出十二坛,待会一人分一坛捧着回家喝。”

麒麟道:“还欠一道分馏工序,下次酿时再加罢,辛苦了,给各位哥哥接风洗尘。”

数人忙回敬,称道不敢不敢,为主尽忠则已,席间气氛又热络起来。

酒过三巡,麒麟只喝半杯便不再斟,吕布却不住劝,酒意上脸,望向院外,道:“快入冬了,过几日得去草原上猎点吃食,你们谁与我去?”

陈宫颔首道:“我去不得,城内入冬的柴火也得派将士们去打,百姓的房子须得查一次,有漏的破的都须补上,当是大事,不可拖延。”

高顺和张辽、甘宁都各有事,少顷麒麟随口道:“待我把矿脉位置定了,就陪奉先去吧。”

高顺笑道:“你天天在城里呆着,反倒是你最忙,也该出去走走散心。”

厅内火盆烤着,十分温暖,少顷吕布忽道:“你的两只鸡还养不?”

麒麟吃到一半,瞬间抬头。

麒麟:“…”

吕布:“?”

麒麟惨叫道:“完拉!我给忘拉!”说毕叼着筷子冲出院外,吕布喝道:“迷糊,你又做什么?回来!”

麒麟不理会吕布,在马厩下翻找半天,道:“我的鸡呢——?!”

吕布道:“回来回来!”说毕长脚一跨,从案侧勾来个黑木匣子,里面叽叽叫,小鸡探出头,吕布又掰了点饼屑弹进匣中,两只雏鸡缩进去争着啄了。

麒麟才松了口气,不放心上前检视,道:“十天没吃东西,没饿死吧。”

吕布啼笑皆非:“你以为这鸡铁打的!都我帮你喂着,本想问你还养不养,不养便扔了。”

麒麟讪讪笑了笑,吐舌头,回位吃饭,众人已笑得喷酒。

麒麟道:“养,有只是文远的,有只是我的。”

吕布打趣道:“将文远留着,把你毛拔光炖了。”

“不行!你敢碰它试试!”麒麟唰一下炸毛,众将更笑得肚疼。

入夜,筵席散了,众人皆喝得烂醉,各自回府歇下,吕布披着外袍在后院站了一会,不见麒麟,便朝陈宫府上走。

两名小兵在陈宫院内拉风箱,麒麟对着一盏油灯仔细观察陶碗内的融化物,铁水上浮着一层黑屑,犹如岩浆。

“把灯转过来点。”麒麟吩咐道:“你们拉风箱不够力,加把劲啊,没吃晚饭吗?”

小兵汗流浃背,麒麟道:“算了,叫个会武的来,去看看张辽睡下了没有。”

“我来吧。”吕布酒醒了近半,上前蹲着,赶开那两名小兵。

麒麟道:“你悠着点,别把风箱柄给塞炉子里去了…”

吕布脱了外衣,笑道:“放心就是,从前在九原那会,常帮我舅父拉这玩意儿。”

麒麟以火钳依次夹起数块矿石,置于炉内,道:“这几块是连着的,来,加油。”

吕布肌肉纠结,手背青筋暴涨,一声沉喝,猛地将入风盒一推,继而使力后拉,炉内跃起三尺高青火焰,轰然窜出。

“主公威武!”麒麟莞尔道。

吕布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麒麟坐到房门外,认真看着吕布。

他在火光前,犹如远古的祝融再生。

他的额上满是汗水,沿着他瘦削,英气的侧脸淌下,从脖颈滑过健壮的胸膛,全身肌肉充满了神祗般的力与美感。

他宽阔的肩膀,健美的背脊如雄浑的山,深邃的双眼中映着熊熊燃烧的火光。

满院荒凉,矿石凌乱,犹如月下的废墟,只有打着赤膊的吕布与看着他出神的麒麟。

时光穿梭,在大漠的风中倒流而去,熔炉中的烈焰开天辟地,他是那位熔铸一切的,英俊的创世火神,自信,霸道,野蛮,俊美无俦。令人不自觉地屏息。

“好了?”吕布道。

那一刻,麒麟的心底似乎有种莫名的情感在翻涌,继而是隐隐约约的抽痛。

“为什么上古神兽,神器拥有修为后,第一个目标就是化为人?”

“因为人的情感丰富,作为人,在世界上走一趟的旅程丰富多彩,一言难尽。”

“爱情的产生于你的脑中,然而,当你思念一个人时,却会直接揪动你的内心,令它隐隐作痛,滋味奇妙难言,徒孙儿,你既化身为人,便当忘记自己的原身。用人的双眼去观察,收敛一切仙术,用人的双手去触摸万千世界上与你一样的其他人。”

“小黑?”吕布疑道。

麒麟回过神,笑道:“怎忽然叫我小黑…没事,刚在想太师父的话,想得走神了,我看看,好了?”

麒麟取来空陶碗,接了炉中铁浆,对着灯光端详。

“烫,仔细手。”吕布道。

麒麟点了点头,吕布道:“你做什么,我来便是。”

碗内火星四迸,渐渐沉寂下去,吕布以一根铁钎拨开表面,撩出冷凝物。

麒麟取来自制的小天平,一边用二两的小银锭当砝码压着,先称铁水上的那层皮,再称碗中铁水重量。

吕布道:“你师门里也唤你小黑对罢,都是你太师父教的?”

麒麟笑道:“武艺是师父教的,旁门科目是太师父教的,他什么都会,样样精通。”

吕布漠然道:“你从前八成不曾做过重活。”

麒麟悠然道:“从来没有,最重的活儿就是帮太师父做饭了…”

吕布:“看你细皮嫩肉,想必也颇受宠。”

麒麟记录铁水含量,又与矿石重量作对比,漫不经心道:“对啊,师门里我最小,大家都宠着,来这儿天天受你的气,你得待我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