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锦瑟有些困了。抬手伸了个懒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跟旁边的叶逸风说道:“大少爷,您慢慢用,锦瑟困了,先回家去了。”说着,她双手撑在桌子上便摇摇晃晃的起身。

叶逸风抬手握住她的手腕,笑眯眯的说道:“这里有睡觉的地方,我叫她们安排你去睡。”

锦瑟虽然也吃了几杯酒,但还记得自己身在何处,想想自己一个姑娘家却睡在妓院里,便觉得身上一阵阵的不自在,于是笑道:“多谢大少爷好意。我这人认床,换了地方会睡不着觉,还是家去的好。”

叶逸风一下想起这丫头睡着了总会哭哭啼啼抱着人喊‘爹地’的事情,嘴角一勾,邪气的笑道:“好吧。我送你回去。”

此言一出,旁边正抱着雪衣美女玉板享受美人喂酒的杜玉昭一下子强到了,狠狠地咳嗽了两下把姚黄推到一边,看着叶逸风不可思议的问道:“哥,到底她是奴仆啊还是你是奴仆?怎么这话听起来这么别扭?”

欧阳铄又借着酒劲儿做出一副小色鬼的样子来瞄着锦瑟,嘻嘻笑道:“以后我们别叫她丫头了,干脆叫嫂子得了,是不是啊——嫂子~?”

锦瑟一个激灵,只觉得浑身发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顺手拾起桌子上的一根筷子照着欧阳铄的脑袋扔过去,并生气的骂道:“姓欧阳的,你再胡说八道的乱说话,我以后不认得你这个人,而且要加你一次打一次!”

欧阳铄故作惊慌的扁着嘴巴双手举在耳边朝着叶逸风大声的叫:“哥,你听见没——兄弟要被人欺负啦…”

叶逸风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薄唇微动,扔下一句:“我看你也是皮痒了。”便抬手将锦瑟的手臂抓在掌心里拉着她扬长而去。

大少爷一走,刚才还规规矩矩的唱曲儿的姚黄便扭着腰肢贴到蓝苍云身上来,撒娇道:“三少爷,人家唱的曲子有那么难听么?你看你一直冷着个脸,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留嘛?”

蓝苍云侧脸,似笑非笑的丹凤目中闪着晶亮的光彩,却淡然的笑问:“你刚才唱的什么,再给爷唱一遍。”

姚黄倍受打击,搂着蓝苍云的脖子撒娇。痴缠着他说要罚酒。

杜玉昭呵呵笑道:“老三,你可真行。姚黄姑娘唱的那么卖力,你还能走神。想什么呢你?”

蓝苍云眼睛里的亮光倏地消失,黯然一叹,说道:“我在想,大哥刚说让我教那丫头用剑,该不会是真的吧?”

欧阳铄立刻拍桌子:“我敢打赌大哥那话绝不是真的。他捧着那丫头跟个宝贝似的,我跟她开个玩笑喝几杯酒他都能那样整我,舍得让三哥你这样的魔鬼来折磨么?大哥还不心疼死了?”

蓝苍云立刻瞪眼:“我怎么就是魔鬼了?论起不是东西来,谁也比不上二哥。”

杜玉昭本来就喝多了酒,一听这话立刻拍桌子:“老三,你个闷**。莫不是看上锦瑟了吧?靠,我回头非要把这事儿告诉大哥,你就等着被大哥收拾吧。”

蓝苍云眼角一抖,把怀里的姚黄推出去,冷笑着看着杜玉昭:“行,你敢告诉大哥这话,我晚上就去找花穗儿,告诉他你今儿在杏春园里快活了一整天。”说着,他抬手拿起桌上的龙吟宝剑,一旋身便从窗户里跳了出去,不见踪影。

欧阳铄指着杜玉昭哈哈笑道:“二哥,你惨了。回头花穗儿姐肯定不理你了。”

杜玉昭搂着玉板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又往美人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说道:“爱理不理。我还不理她了呢。有什么了不起,二爷这样的人品还愁没有女人么?”

欧阳铄一愣,仔细的看着杜玉昭那副浪荡公子的模样,叹道:“哎!二哥你这回是真的开窍了呢,还是真的开窍了还是真的真的开窍了呢…”

杜玉昭抬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冷声丢出一个字:“滚!”

倾国倾城的美少年欧阳铄便在几个美女姐姐的嬉笑中唉声叹气的滚出了杏春园。

吃饱喝醉的锦瑟被叶逸风拽出了杏春园后,双腿发软说什么也没力气走路了。便赖在杏春园门口的石狮子旁边耍赖。叶逸风看看过往的行人一个个儿的都奇怪的看着他们两个,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咬牙说了一句:“死丫头,算你狠。”便抬手把她捞在怀里抄小路回了福满楼。

果不其然,这死丫头很快又做恶梦了,而且这次比之前几次都厉害,居然傻乎乎的搂着他的脖子哭得哀痛欲绝。任凭叶逸风怎么摇晃她都不醒。最后叶逸风无奈之下只得抬手捂住了她的鼻子和嘴巴,小丫头在他怀里挣扎了好几下,最后依然没醒来,却被他给捂的昏死过去。

这下叶逸风真的慌了,他赶紧的把她平放到床上,不停地捏着她的虎口叫她的名字,见她没有反应便狠狠地掐她的人中穴。见她还不醒来,叶逸风便厉声喊人:“来人!快——快去请郎中来!立刻,马上!”

第32章 冷战(上)

冯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也来不及问便噔噔的跑出去叫虎子去请郎中。然后又匆匆忙忙的跑上楼去,因见叶逸风正单腿半跪在床上,不停地掐着锦瑟手上的几处穴位,并着急的叫着她的名字,便立刻上前来提醒叶逸风:“大少爷,您不是懂针灸么?奴才给您拿银针来。”

叶逸风一拍额头,暗暗地骂了自己一句:“真是糊涂!”居然慌乱到连自己会针灸都忘了,还大呼小叫的让人去找郎中,这事儿若是被那几个臭小子知道了还不笑掉了大牙?!

想到这些,叶逸风又恨恨的瞪了那昏睡的丫头一眼,怎么凡事和她一连起来,自己连最引以为傲的镇定都没有了呢?

冯妈手脚麻利,很快便把叶逸风平常用的银针去了来。叶逸风手捏银针,皱着眉头看着锦瑟因窒息而昏睡的苍白小脸,左手食指摁在她的人中穴上,轻轻地刺了下去。

锦瑟嘤咛一声睁开眼睛,看见叶逸风那张从未有过的严肃的面孔,眉头一蹙,眼睛里又流出眼泪来。

冯妈长出了一口气,叹道:“姑娘别哭了,刚才可把大少爷给急坏了。”

锦瑟扶着冯妈的手慢慢的坐起来,哀怨的看着叶逸风,悠悠的说道:“其实你不必这么麻烦,或许你让我死了,我会更加感激你。”

叶逸风原本就阴沉的脸因锦瑟的这句话而阴沉到了极限,他冷眸轻虚,目光如严寒之风一样漠然掠过锦瑟的脸,冷笑道:“死人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你还是想想怎样活着吧。你若是死了,我会把你的爹娘都弄来为你这条命抵账。”说完,他转身下楼去了。

锦瑟坐在床上抱着膝头,默默地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一边无声的哭着一边想着刚才自己和爹地相拥痛苦的梦境。

醉酒后她进入了梦乡,犹如一个幽灵一样再回到陪在病房里的父亲身边。与之前不同,这次她的父亲趴在病床上睡着了,而她却进入了父亲的梦境里。

父亲梦见她也很是高兴,又看着她一身古香古色的装束又十分的惊奇,问她是不是锦瑟,是不是自己的女儿。怎么又是这种装束。锦瑟便扑到父亲的怀里,哭着叫‘爹地’,死死地搂住父亲的脖子不放开,跟他说自己好想他,好想回来,求他不要放弃,一定不要放弃…

父女在梦中重逢,哭了一阵子之后锦瑟便听见有人叫她,那声音一声比一声紧,是叶逸风在呼唤她回去。于是她又搂住父亲的脖子,告诉他自己并没有死,而是去了一个不知名的朝代,和几个少年公子在一起,成了他们其中一个的贴身丫头…她说她想回来,求爹地不要放弃对自己的治疗,一定要等着自己回来…

她的父亲搂着她一遍遍的答应:“锦瑟放心,爹地一定治好你,一定把你救星…你放心,爹地绝不会放弃治疗…”

然后,她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拉了回来,睁开眼睛自己又躺在了叶逸风的床上,眼前是他冷彻的眸子和阴沉的脸。

知道一定是他想办法把自己从梦靥中弄醒,可她真的好眷恋梦里的爹地。于是她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或许你让我死了,我会更加感激你。

自然,她毫无意外的触怒了他。

冯妈去一旁拧了一个热手巾来递给锦瑟,劝道:“好了,别哭了。大少爷对姑娘可谓是千依百顺。我们伺候大少爷七八年的时间,也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你也不是什么王公贵族家里的千金小姐。跟着大少爷过这样的日子还不比跟着你那个赌鬼后爹过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强啊?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死心眼儿。哎…快擦把脸,下去跟大少爷赔个不是吧。”

锦瑟抬手接过那块雪白的粗布手巾,纯棉线织起来的的手工粗布,这在现代社会是有钱难买的好东西,温热的水浸透了,捂在脸上很是舒服。

深深地吸了一口温热湿润的空气,锦瑟收拾起自己零落的心情,又翻过手巾,擦了擦手。还给冯妈时,酸涩一笑,说道:“谢谢你了,冯妈。”

冯妈接过手巾来,看着锦瑟没有下床的意思,便暗暗地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锦瑟转身向窗外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傍晚时分,身上酸酸的没有力气,她想了想,索性又拉过薄被盖在身上面向里躺下去。

这晚半夜三更时分叶逸风才从外边回来,身上有浓浓的酒气,他一上床锦瑟便往里面靠去,躲开他远远地一段距离。叶逸风似是赌气一样,明知道这丫头醒着也不理她,面向外躺下没一会儿便睡沉了。

第二天一早锦瑟起床时发现昨晚自己竟然一夜好梦,坐起来伸懒腰的时候,无意间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多了个红布包。小小的,火柴盒大小,缝的倒是精致,只是一没有刺绣二没有图案,只是朱红色的净面缎子缝制而成,用一根同色的绳子系在自己的脖子里。

她不由自主的拉了拉,却发现这绳子的长短正好卡着自己的脑袋大小,怎么摘也摘不下来。她也懒得去找剪刀,于是便掖进了衣领内。

接下来四五天的时间锦瑟又没有再做梦,每次夜里都睡得很是安稳。

叶逸风都是一清早就出门,半夜方回来。开始的时候他不回来锦瑟还不敢睡,过了两三天之后锦瑟也无所谓了,自己困了就睡,不再刻意的等他。

这日一早,锦瑟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却发现叶逸风还躺在身边背对着自己安静的睡着。

看看窗户纸已经映着暖暖的晨曦,再看看熟睡的叶逸风,锦瑟不禁摇摇头,暗想不知他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若是没睡够,还是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她把身上的被子轻轻地推开,蹑手蹑脚的从他的脚边爬过去,刚要伸腿下床时却猛然听见叶逸风说道:“下午我们去县里,然后从码头坐船北上进京。”

锦瑟一愣,呆呆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点头说道:“好,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第33章 冷战(下)

叶逸风在福满楼的房间是后楼的整个二层。房间宽敞明亮没有隔断。朝南的窗子下是那张舒适的红木雕花大床,东墙上则是一排到顶的红木衣橱,原本里面放着的都是叶逸风的衣服,如今硬生生的被锦瑟给开辟出两个隔扇来,又叫人把里面的隔板拆了,装上了一个横梁,里面挂着她五颜六色十几套衣裳。

打开衣橱,锦瑟把自己心爱的衣裳一件一件的取下来,仔细的铺平,因想着绸缎丝质的衣料最容易起褶皱,所以她一点一点把衣裳卷起来,按照颜色分类,一件一件的摆在大床上。

叶逸风不说话,只看着她仔细的动作,微微点头轻笑。

这丫头,说她没良心吧,可她对自己心爱的东西还真是好的没边没沿儿的。就这么几身衣裳,也值得她费这样的心思。他轻声咳嗽了一下,满意的看着锦瑟抬头望向自己时,方淡淡的吩咐道:“衣服这样子收拾很不错。待会你把爷的衣裳也这样弄好,我会叫人把盛放衣裳的箱子抬上来。”

锦瑟点点头,不置可否。

自从穿过来,算算也有一月的光景了,她在他的精心饲养下,早就褪去了之前那一层黝黑粗糙的皮肤,人也胖了许多,小脸也圆了起来不再是之前的柴禾妞。精心打扮一下,穿上这样精工缝制的衣裳,外边的人没有一个会当她是给人使唤的婢女。

而且,她也的确没做过婢女该做的事情。叶逸风的饮食起居都不牢她操心,连衣裳都是冯妈拿去洗干净了再叠好放进衣橱里。她这个近身婢女可谓是有名无实。

冷战了这几天,看来是好日子到头了。听他大少爷的意思,从今后这衣裳什么的都要归自己整理了。

好吧,锦瑟想到这些不禁淡然一笑,这样的话她吃他的喝他的还能安心一点。

于是,她又去把其他衣橱都打开,把叶逸风最近能穿的衣裳一一挑选出来,放在大床的一旁,一件一件的整理。

不得不说,叶逸风这人平时并不怎么张扬。他的衣裳也不过都是些江绸府缎而已,刺绣虽然精致,但也只是精致而已。这样的衣裳只要有钱就能买到,说起来跟他侯府公子的身份有些不符。锦瑟一边整理一边想,在这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尊卑贫贱的时代,叶逸风穿着这样的衣裳回侯府,会不会被那些高高在上的侯门公子们小瞧了去?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罢了,锦瑟没有那个力气去认真的思考。

事实上自从那次叶逸风用银针把她从梦中弄醒之后,他们两个人今天还是头一次有话说。

这几天下来锦瑟甚至在想,叶逸风到底是何居心,难道真的会因为那个什么居士的话而把自己好吃好喝白白的养在身边?不过锦瑟想想自己到这里来做的那几件事尤其是在杏春园里那次的表现,真的把这哥儿几个给震住了也说不定。

因为叶逸风的衣服也不是特别多,锦瑟挑拣后也不过选出了八套夹袍子,四套江绸长衫,还有四套夏天穿的轻纱长袍。如今已经将近四月里,谁知道这一去什么时候回来?古代交通缓慢,从这里到京城至少一个月的路程,这来来回回可不就到了夏天了么?

下午的时候果然有人抬了一只樟木箱子上来,冯妈跟进来说是大少爷吩咐装衣裳的。

锦瑟皱眉问道:“只这一口箱子么?”

冯妈点头道:“大少爷说了,姑娘的衣裳可以和大少爷的衣裳一并都放到这个箱子里。姑娘看,这箱子里分四个格子,如今天气暖,北边也传不到棉衣和皮草,一口箱子也尽够用了。”

锦瑟叹道:“我的衣裳不惯和别人放在一起,劳烦大娘再找一口小箱子来吧。”

冯妈笑道:“对不住姑娘了,这个我们做不了主。咱们家里向来都是大少爷怎么吩咐,咱们做下人的就怎么做。绝不敢讨价还价的。姑娘若是实在不愿意,回头自己跟大少爷说吧。”

锦瑟无奈,只得退而求其次:“那大娘能不能帮我买一个新的包袱来?我给你银子。”

冯妈忙摆手道:“包袱有的,也不用去买了。我给姑娘拿一个来就是。”说着,便转身去衣橱旁边,打开厨子门在下面的一层格子里找出一个秋香色的缎子面包袱递给锦瑟,四周掐牙镶边,倒也精致。

锦瑟接了,笑道:“多谢大娘了。”

冯妈却已经转身去看床上那一件件被锦瑟卷起来的衣衫,叹道:“哟,想不到姑娘小小年纪却是这样心灵手巧。这衣裳这样子卷起来倒是省的穿的时候现拿出来熨烫了。”

锦瑟笑道:“不过是些小伎俩罢了。也是懒人的法子,大娘就别笑话我了。”说到懒人的法子,她的心里不禁又涌起一阵哀伤。想想自己之前何须亲自打理这些事情?每天早晨睁开眼睛,要穿什么衣服鞋袜家里的佣人早就大点的妥妥帖帖的了。

冯妈又帮着锦瑟把叶逸风的衣服一件一件整齐的码放在箱子里,锦瑟又把自己的那个包袱展开,把自己的那些衣裳摆在包袱上,尤其是贴身的小衣服都仔细的折叠了放在最下层,方将包袱的四角拢起来,放在那只大箱子里角落的一个格子里。

叶逸风果然匆匆回来,进门便问锦瑟:“衣服都收拾好了么?”

锦瑟点头:“收拾好了。”

叶逸风转身吩咐楼下:“把箱子抬下去放到车上。”

楼下有两个小厮匆匆上楼来,抬着箱子下去了。

冯妈也跟着下去之后,叶逸风方走到锦瑟跟前,看着她一丝笑容也没有的脸问道:“怎么,不愿意跟我进京么?”

锦瑟淡然笑了笑,说道:“京城乃繁华富贵之地,天子脚下,有多少人做梦都想要去看看。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叶逸风看她笑的勉强,又皱眉问道:“你看你这张脸,哪里还有高兴地样子呢!你是怎么回事儿,这几天跟我闹脾气还没闹够么?”

第34章 北上进京

面对叶逸风有和好嫌疑的质问,锦瑟只是抿了抿嘴,云淡风轻的一笑,转身爬上了马车。

叶逸风恨得牙根儿痒痒,跟在她后面上车后,便开始想着法的折磨她。

别想歪了,叶逸风倒是没到某种变态的程度,只是一路上不是要喝茶,就是要捶背,总是果然把锦瑟当成了贴身侍婢,指使的她团团转,没一刻得闲。

从黄沙镇道县城马车要走一个多时辰,锦瑟便赌着一口气给他捏肩捶背端茶递水的伺候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城东码头就在眼前了,锦瑟也被累的没了一丝力气,缓缓地放下酸痛的手臂靠在马车的大靠枕上呼呼地睡着了。

马车行至码头跟前时,叶逸风看着她熟睡时疲惫的小脸,不禁暗暗地叹了口气。抬手推了推她说道:“起来了,该上船了。”

锦瑟有那么一刻的清醒,清醒时唯一的想法是,如果醒了,还不知又被这家伙怎么奴役呢,所以她睁开眼睛迷茫的看了叶逸风一眼,又困顿的闭上,只嘟囔了一声:“别吵,困死了。”便沉沉睡去。

叶逸风掀开车帘子看了看渐渐西下的太阳,伸手把她抱起来下车,并吩咐随行的虎子和上来迎接的蟋蟀及两个长随:“你们小心些把行李搬上船。”便抱着锦瑟踩着甲板进了船舱。

一被抱出马车江风一吹锦瑟便全然清醒了,但她不敢睁开眼睛。生怕一睁眼叶逸风发现她在装睡一气之下会把自己丢到江水里去。一直到他踩着晃晃悠悠的甲板进了船舱,把她放到舱内的矮榻上之后,锦瑟才偷偷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因看见叶逸风已经转身往外走,不知去忙什么,才偷偷一笑睁开眼睛打量着船舱里的摆设。

这是一艘相对奢华的客船,也称楼船。船舱隔成一明一暗,此时她被放在外间的这张矮榻应该是白日里起坐用的,对面还有个长条几案,上面有一套紫砂茶具。对面还并放着两个矮凳,看做工应该跟这边的矮榻是一整套,雕刻的花纹及木料什么的都是一致的。而那边红木多宝阁捧出的圆月形房门上有一层淡烟色的轻纱,里面的摆设影影绰绰看不清楚,不过锦瑟猜测到那里应该是卧房。

锦瑟的目光刚从那如梦如幻的帐子上收回来,便听见耳边某人不悦的问道:“睡醒了还不起来,等着爷伺候你吃茶呢?”

靠!居然忘了这厮一向高傲,他怎么可能任由自己在这里躺着睡觉而自己去看着下人搬行李呢?锦瑟从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恶少’之后,忙坐起身来说道:“你奴役了人家一路了,还不许人家打个盹儿么?”

叶逸风看着她红红的小脸,心情没来由的好起来,一撩长衫在她身边坐下,抬手揽过她消瘦的肩膀,低声问道:“打个盹儿?那请问锦瑟姑娘你这会儿睡醒了么?”

锦瑟干咳了两下,一扭腰挣脱了他的手臂,站起身来说道:“回大少爷,奴婢睡醒了。大少爷有何吩咐?”

叶逸风笑了笑,说道:“这回咱们进京,带的人不多。外边那几个都是粗人,不会做饭。你就去将就着做点吃的来吧。”

锦瑟顿时一连黑线,嗫嚅道:“不是吧…我…我…”

叶逸风看着她那副宛如上刀山下火海的惨兮兮的样子,皱眉问道:“你什么你?有话不会好好说么?”

锦瑟心一横,腰一挺,大声说道:“回大少爷,奴婢不会做饭。连淘米也不会,为了你能够平安大到京城,您还是赶紧的去找个厨子上船吧。”

叶逸风的眉头又纠结起来。

不说贫寒之家的女孩儿从小就要做家务。就算是富贵之家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也该学些基本的厨艺了吧?女儿家讲究的就是个入得厨房,出得厅堂。更有不少大家闺秀从小都要请师父专门学习各种精致糕点菜肴的制作方法,就是为了将来嫁到婆家后能够更好的服侍公婆和丈夫。

大户人家要评定儿媳是否贤惠,最主要的一点便是厨艺,另外一点便是女工。

这个锦瑟,居然说自己连淘米都不会?她那个大户人家做丫头的娘平时都是怎么教导女儿的?

原来看她诗词曲赋样样精通的样子,还当她果然是个贤惠淑德的难得的小女子。如今看来,他叶逸风是高兴地太早了!

锦瑟看着叶逸风的脸色一点点的阴沉下去,心里也有了几分火气。怎么我就应该是个神仙么?你需要我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姐就是不会煮饭!不但不会煮饭,还不会缝缝补补,不会针黹女工,你们就社会的女孩子会的东西姐一概不会!

当然,这些话她也只能在心里嚷,却不能说出口的。倒不是怕叶逸风怎么样,而是她现在又再为这些日子没有做梦回现代而惆怅起来。

叶逸风正要讥讽她点什么,却见这丫头一脸的沮丧,失魂落魄的往船舱外边走去,到了嘴边的话却不自觉的变了:“哎——不会就不会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着,他紧走几步赶到她的身边,抬手把她拉回来摁在矮凳上,又吩咐道:“你别出去了,乖乖等在这里。我一会儿就回来。”

锦瑟长叹一声庸懒的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喃喃的说道:“这个人,可不可以别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令人捉摸不透好不好?”

船晚走了半个时辰,叶逸风把随身的家丁去掉一个,又换了两个回做菜的厨娘上船跟着一起进京。

没办法,有些事情他可以亲手做,但饭菜却必须要合口味。

船开始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被叶逸风临时抓来的两个厨娘上船之后便开始顺菜淘米,准备做饭。而叶逸风本人却悠然的站在船头和来送别的杜玉昭挥手告别。

锦瑟很是奇怪的从船舱里走出来一边和杜玉昭摆手,一边问身边的叶逸风:“怎么三少爷和四少爷没来送我们?”

叶逸风笑了笑,说道:“老三有事儿要办,昨天已经来见过我了。至于小四——我想他这会儿有很多麻烦需要解决呢,哪儿还顾得上来跟你道别?”

锦瑟默默地瞥了他脸上诡异的笑容,心想那个俊美的少年肯定又被这只狐狸给算计了。

第35章 对峙

船上的日子相当的无聊。

锦瑟总是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在吃和睡的间隙只见便是趴在船边上胡乱丢着菜叶子勾引江中的小鱼。

几日后终于连小鱼也勾引烦了,她不仅悠悠长叹一声,伸个懒腰回船舱去。

叶逸风正坐在长条几案前手中拿着一本棋谱自己跟自己下棋。微皱着眉头,手捏着棋子,那样子要多专心有多专心。

锦瑟一时来了兴致,便悄悄地凑过去,却见棋盘上黑白子错综交缠,看上去好像是势均力敌,但细看之后又另有玄机。于是不禁点头叹道:“果然是一局好棋啊!”

叶逸风惊讶的抬头,问道:“你也会下棋?”

锦瑟如今已经学乖了,知道改装傻的时候要装傻,表现的太过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笑嘻嘻的摇摇头,说道:“不会,我只是看着这黑子已经练成了好几条线,虽然还没连成什么像样的图形,不过你看——这样一条五个棋子,这样一条五个棋子,再加上这里的五个棋子,还有那边角上的一条,倒像是四条小龙缠住了这方棋盘,很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