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爷闻言转头看着锦瑟问道:“为了你?说说,是怎么回事呀?”

锦瑟委屈的小脸一低,眉头微微一皱,轻声说道:“那天,因为一件小事儿夫人不高兴了,要家人把我绑起来丢到柴房去,大少爷求情说让我给夫人磕个头端个酒,请夫人原谅锦瑟。夫人也答应了,可是锦瑟端着酒杯上前去给夫人磕头的时候,不知是谁使坏把我绊了一跤…然后,我手中的酒都洒在了夫人的身上,夫人当时就急了。非要打死我才算完。大少爷替我再求情,没说两句话就触怒了夫人,我们便被夫人给撵出了家门。”

她越说声音越小,越说头低的越低,说到最后几乎都没了声音,头也低的不能再低了。

六王爷忽然笑了起来,转头看着叶逸风说道:“好哇!人家是英雄一怒为红颜,你呢?居然为了红颜被主母给赶出了家门,你说这事儿若是传出去,算不算一段佳话?”

叶逸风忙低头说道:“当时的事情的确是锦瑟受了委屈被人冤枉了,夫人受了府中刁钻下人的挑唆,逸风不愿看着自己的人被冤枉,所以才一时冲动带着她离开家门。这些小事说出来真是让王爷见笑了。”

六王爷笑着摇头,说道:“话不能这样说,谁没有年少轻狂过呢,呵呵…你这也是性情所致。”

锦瑟的脸有些微红,拿着酒壶站起身来,去一旁添酒。

叶逸风的目光瞟了她的背影一眼,又回到席面上,拿过未用过的干净筷子亲自给六王爷加了一只剥了皮的虾子放到他面前的盘子里,说道:“这虾产子东海,是用冰块镇着运来的,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运到京城来,统共也就五六天的时间,期间冰块不准化,才能保证这虾的鲜美。王爷尝一尝,看味道怎么样。”

再好的东西,身为王爷也没什么稀罕的。今儿六王爷能答应欧阳铄出来,有一大半的原因是为了看一看那个能写出那么清奇雅致的闺阁体小楷书的女孩子,他出身皇室,从小喜欢书画,历代名人字帖收集了不知道有多少。曾经去世的红罗公主便是他的亲姐姐,是一个皇妃所出之姐弟,二人从小亲密,总喜欢在一起临摹字帖,练习书法。无奈天妒红颜,十八岁时红罗公主因病去世时,六王爷只有十一岁。

所以后来六王爷对闺阁名帖有着不一般的偏好,并且想尽千方百计要把天下闺阁名帖都收尽自己的黛香斋里,以纾解自己对红罗公主的缅怀之情。而时至今日三十年过去,这种爱好已经渗入骨子里,纵然不是因为红罗公主的缘故,这个习惯也再改不了了。

锦瑟添酒回来,六王爷跟前的酒杯已经空了。她又上前添满,刚要去给叶逸风和欧阳铄去添酒,旁边的两个丫头已经分别给他们二人斟上。于是她只得又在原位上坐下来。

叶逸风此番请六王爷出来饮酒,自然是为了行宫的事情。锦瑟安静的在一旁听着叶逸风跟六王爷的谈话才明白这些天他大少爷原来是在忙这么大的事情。一时间有些震惊,便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总归被叶逸风察觉,便趁着六王爷吃菜的空挡似笑非笑的看过来。锦瑟正好在看他,被他这样回视,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叶逸风微微一笑,转身问着身后的丫头:“再添几道点心来,要口味清淡些的。”

六王爷忙跟着吩咐:“你们这里有一道点心叫芙蓉酥的味道还不错,怎么不上一份来?”

叶逸风身后的丫头忙福身答应着出去传点心,六王爷又笑呵呵的对锦瑟说道:“这里的芙蓉酥甜而不腻,我家那丫头特别喜欢吃。我每回来这里,走的时候必定得带回去一盒。等会儿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锦瑟听这位王爷说话间总把他的女儿带出来,可见他是很疼爱他的那个女儿的,而且他总把自己跟他女儿相比,也足以证明他很喜欢自己,把自己放在了他女儿的位置上来疼爱。于是忙欠身笑道:“多谢王爷厚爱,锦瑟不过一个微贱的小丫头,怎么敢跟郡主相比。”

六王爷呵呵笑道:“这话我不爱听。我也不管你是什么出身,总是见了你便总觉得很亲切,跟我自己跟前长大的女儿差不了多少。”

欧阳铄便笑道:“锦瑟,王爷都把你当女儿了,你还不赶紧的起来拜见义父?”

锦瑟听了这话,忙起身离座,深深一福,说道:“这可万万不敢当。锦瑟惶恐不安,想王爷是何等尊贵之人,锦瑟出身微贱,说出去了只怕成了别人的笑柄了。”

不是锦瑟不识抬举,是她到了这个社会几个月的时间,实在是太清楚这些达官贵人们之间森严的等级了。像叶逸风这样的庶子在家里都没什么地位,更何况自己一个赌徒的女儿?

而六王爷又是什么人,纵然喜欢自己,也不过是像喜欢一个宠物一样,高兴时抱在怀里顺顺毛,不高兴时便随便踢到一边去了。自己又何必为了一时的荣华出卖尊严极力的攀附?

此时此刻,锦瑟只想帮着叶逸风应付好了这位六王爷,回头拿自己该得的那份银子罢了。

六王爷倒也不生气,只看了锦瑟惶恐的小样子一眼,轻声叹道:“既然你这小丫头不愿作本王的干女儿,本王自然也不能勉强你。不过你也不必这样惶恐不安。我这个人生性豁达,最讨厌那些繁文缛节。平生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仗剑骑马,快意江湖。只是出生在皇室家族,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罢了。既然你我都有苦衷,何不珍惜眼前的缘分,做个忘年之交?”

话到这个份儿上,锦瑟也自知不能再妄自菲薄了。于是轻轻一福,微笑道:“锦瑟不知深浅,谢王爷抬爱了。”

欧阳铄苦着脸哀叹:“哎呦我说王爷啊,如此一来我不是矮一辈儿了吗?你怎么能跟着丫头做忘年交嘛!以后我还不被她欺负的抬不起头来呀?”

六王爷笑道:“锦瑟这么乖巧的丫头怎么会欺负你?我看你是怕以后没办法欺负她了吧?”

锦瑟乖巧的笑道:“王爷这话总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四少爷平日里就爱欺负我呢。上次跟我打赌,输了就是不肯兑现诺言,还好多天不露面,连个人影儿也摸不到呢。”

欧阳铄立刻举手哀嚎:“没有的事儿啊!我一般都是被这丫头打劫…”话刚说到这里,叶逸风便撇过一记冷眼,把他剩下的话都给噎回去了。

然后,叶逸风又看了一眼锦瑟,若无其事的说道:“锦瑟,难得王爷喜欢你,你也该表示一下了,嗯…上次你唱的那支曲子很不错,王爷肯定喜欢。今儿给王爷唱一遍,助一助王爷的酒兴。”

欧阳铄立刻拍手:“不错不错,上次我们几个都听傻了呢,今儿这酒你可以不喝,字也可以先不写,只是那支曲子你非得再唱一遍不可。”

锦瑟笑了笑,心想今天这次是推不出去的,于是起身说道:“我前几天又新学了一首曲子呢,不知能不能唱个新的?”

欧阳铄忙点头:“行啊行啊,不过这新曲子若是不和我们的意思,你还得唱一遍之前那个啊。”

六王爷笑道:“这丫头原来还是个多才多艺的。快些唱来给我们听听,若是好的话,我可是有好东西给你哦。”

锦瑟微微一笑,对着几分福了福身转身往一旁走了几步,就那样笔直的站在地毯上,双手交叠握在胸前,微微仰着头,轻声的唱起那首《美人》:

蝴蝶在花间飞舞,仿佛那水墨一幅。我已是醉眼朦胧,不知身在何处。

三杯两盏淡酒,染红了你的脸。双眸流辉风情万种,却将琴弦轻抚。

纵舍千顷良田广厦万间,我且不顾。只想你的芳心有个角落,是我的归宿。

任那世间沧桑繁华荒芜,我且不顾。只愿与你化身鸳鸯蝴蝶,共日出日暮。

唱到此处,席间的三个男子已经如痴如醉,尤其是叶逸风,一双眼睛只看着那个穿着一身浅紫色轻纱衣裙亭亭玉立如一只新荷的小姑娘,原来一直梳成两只麻花辫的乌发今天刻意盘了起来,在头顶上绕了几个弯,绾成了蓬松的兰花髻,有些歪斜却更添了几分俏皮的色彩。鬓间没有什么珠翠,只别了一朵紫色的蝴蝶兰花,白玉一样的耳垂上带着大珍珠做成的耳珰,越发趁得她肌肤如玉,清丽绝尘。

锦瑟小时候在她爷爷身边长大,老人喜欢京戏,但锦瑟不喜欢京戏里面那些脸谱化的人物和千篇一律的唱腔,也因此经常被爷爷责备她不懂得珍惜国粹。不过后来歌坛上有个男人一夜之间红了起来,他把戏曲里的唱腔通过特殊的变化加到通俗歌曲里面,引起了亿万人的推崇和模仿。

锦瑟正处于青春好学的悸动的年纪,而且她爷爷去世之后她便没有什么人管着了,父亲虽然疼她但多数精力都扑在生意上,对她平日里学习这些东西也不怎么在意。她便怀着对爷爷的缅怀,有空便听京戏,也试着去唱那位歌手的歌。

是以,她良好的基因便在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上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把那个游走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歌手模仿的总有八九分像。还在一次学校举办的晚会上一鸣惊人,博得了热烈的掌声。

穿越到了这里,锦瑟并没什么机会听这里的人唱曲儿,事实上她一直想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朝代,想知道这个朝代的人文思想有什么特点。但经过这几个月的努力她发现,这个朝代的文化积淀似乎是从华夏国历史上的五代十国往前算的。五代十国战乱之后的历史这里一概没有。

或者说,这可能是战乱时从历史的时空里划分出来的另一个时空,这里的人们从那个时代之后,演绎了自己的另一份文化文明。

锦瑟唱到此处,略一停顿,立刻换了清新俏丽带着戏曲特色的声音。微微低下头来,手中的纨扇遮住了尖尖的下巴,唱腔如莺啼婉转:

风乍起,吹动一池春水。心似涟漪,情丝为谁泛起。花正妍,弄花香满衣。情如花期,怎锁浓浓春意…

等到她的声音一点一点的低下去之后,屋子里仿佛还回旋着那一声一声的感慨:

纵舍千顷良田广厦万间,我且不顾。只想你的芳心有个角落,是我的归宿。

任那世间沧桑繁华荒芜,我且不顾。只愿与你化身鸳鸯蝴蝶,共日出日暮…

叶逸风的心此刻被大片大片的柔软的棉絮填的满满的,目光锁着她的身影一动不动,像是专注的看着她,又像是没有焦点什么都不看。眼睛里蓄满的柔情几乎要溢出来,把那个娇小的身影尽情的淹没,不给她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好!好啊!”六王爷首先拍案叫绝,深深的感慨:“曲好,词更好。真是绕梁三日尚有余音,这是本王活了四十多年来听得最好的曲子。小丫头,过来。”

锦瑟微微笑着走到六王爷跟前,轻轻福身,说道:“让王爷见笑了。”

“丫头哇。”六王爷说着,从自己的手腕上摘下一串明黄色的玉珠串在手里把玩了一圈之后方递给锦瑟,幽幽一叹,说道:“这个乃是我一个至亲之人的旧物。我呆在身上三十年没有离身了,今儿见了你,我总忍不住的那你们二人的身影叠起来,好像是回到了三十年前跟她朝夕相伴的时候。这个珠串给你了,以后不管你有什么事儿,都有我在。记住了么?”

说完此话,六王爷的眼睛里竟然有了些许水汽。

欧阳铄是最知道内情的,生怕这时候锦瑟再拒绝,忙道:“锦瑟,这珠串可是连小郡主要了几次王爷都没给的呢。王爷的好意还不快领了?”

锦瑟自然领会到欧阳说的意思,于是双手接过那串玉珠,屈膝跪倒在地,磕了个头,说道:“锦瑟谢王爷厚爱。”

六王爷哈哈一笑,却又恢复了之前的豪放之气,伸手把锦瑟拉起来,又亲自斟了一杯酒递给她,说道:“你是个有灵气的女孩子。刚才那曲子唱的真是绝妙非凡,本王亲自给你斟一杯酒,咱们这个忘年交算是做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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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一场精心布局的酒宴,算下来也算是满载而归。

叶逸风最终获得了六王爷的私下赞赏,说回头跟工部尚书商议一下具体的事项,行宫之事便交给工部的营缮司和叶逸风一起去做。

六王爷对叶逸风这个低调却不委顿的侯府公子十分的赞赏,说他年纪轻轻,可以不依赖家族的庇佑,白手起家做出今天的成绩,可谓年轻有为。又说叶逸风这样的青年才俊应该入仕途为朝廷效力才对,不应该只沉浸在商道之中。

叶逸风当时便婉言道:“逸风在商道谋发展也是为国尽忠的一种方式。只要皇上和王爷有吩咐,要逸风出钱出力,逸风都义不容辞。”

六王爷更加高兴,笑着点头称赞叶逸风:“颇有儒家风范,绝非一般商人可比。”

而锦瑟的收获一点也不比叶逸风少。她凭空多了六王爷这个护身符,在将来的道路上遇到诸多风雨都能巍然不动,且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勇气灵闯出一片天空。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回去的路上,锦瑟靠在马车里细细的把玩着那串黄玉手珠沉默不语。

叶逸风看了她好几眼她都没有发现,最终他还是忍耐不住抬手把那串玉珠劈手夺过来说道:“这个拿回去用冰水泡三天三夜再带。”

锦瑟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呀?”

叶逸风瞪了她一眼,抿着嘴没说话。

锦瑟也不跟他计较,只反转了双臂枕在脑后,看着一晃一晃的车顶轻声叹道:“六王爷人真是不错啊。居然一点架子都没有。”

叶逸风不悦的哼道:“那是看在你写的那幅《白头吟》的面子上。别人若想见他,可是比登天还难。”

锦瑟笑了笑,说道:“别人是别人。那些凡夫俗子怎么能跟咱们英明神武知人善用毫不浪费一丝一毫有利资源的大少爷相比呢?你看看,天子身边最得力的六王爷岂不是您想见也就见到了?”

叶逸风语塞。的确,他为了能成功的和工部联手拿下皇上行宫的承建权不得不利用了六王爷的弱点,把锦瑟给利用了一次。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次,他忽然间发现自己虽然达成到了目的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成就感,相反,看见六王爷那么喜欢锦瑟,他反而很窝心。

这个丫头,他应该藏得严严实实的,不许任何人知道她的好才是。所以此时叶逸风在心里暗暗地发誓:以后,绝不把她带出来,绝不让那些人认识她。她只能乖乖地呆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开心快乐的过日子。

两个人坐在马车里,一时相对无语。正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旁边的车窗口传来虎子可以压低的声音:“大少爷,刚刚奴才看见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个人,很像是侯爷府的大太太…”

叶逸风正暗暗地想着将来的事情,心思被打断有些不高兴,皱眉低喝:“你这狗奴才是不是皮痒了?”

锦瑟却心思一动,忙坐直了身子凑到窗口处问道:“你看真切了没有?真的是大太太?”

虎子被叶逸风骂了一句,这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是好,一时间犹豫不决。

叶逸风又骂道:“还不快说?等着我揭你的皮呢!”

虎子忙回道:“是的,奴才看清楚了,跟着大太太的丫头正是木香,奴才就算看不准大太太,也看得准她。”

锦瑟立刻兴奋起来,打了个响指笑道:“真是天助我也。”说着,便要起身下车,被叶逸风一把拉住,皱眉瞪着她等解释。锦瑟只好笑嘻嘻的说道:“哎呀,大少爷不要多问了,你先回去,不是说好了我病好了可以在这京城之内随意走动了么?我这会儿正无聊着呢,回去也是睡觉。就下去瞧瞧,用不了多一会儿就自己回去了。”

叶逸风不放手,也不说话。显然锦瑟若不说实话他是不打算放人的。

锦瑟只好哀叹一声,说道:“回去我全部交代还不行么?快松手,不然来不及了啦!”

叶逸风叹了口气,想想龚夫人虽然有手段,但是遇到不按常理出牌的锦瑟好像也只有吃瘪的份儿,于是放开手说道:“不许胡闹,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还有,让蟋蟀跟着你。”

锦瑟忙不迭的点点头,连说了好几个‘好,知道了’便急匆匆的钻出了马车。

下了马车后锦瑟被扑面而来的热浪给冲了一下,眼前有些发花。幸好蟋蟀眼尖,忙撑着一把伞过来伸手扶了她一下,笑道:“好姐姐,你忙什么。”

锦瑟回身摆手让车夫赶紧的走,又悄声问道:“看清楚了么?人去了哪里?”

蟋蟀笑道:“看清楚了,不过刚刚奴才不敢去说,才让虎子去说的。还别说,大少爷刚才那么凶,我们都以为姐姐的事情办不成了呢。不过这会儿奴才知道了,大少爷是真的很纵容姐姐哦!居然问都不问就让您下车了。”

锦瑟笑嘻嘻的啐了他一口,骂道:“糊涂东西,姐姐我想办的事情什么时候办不成过?”

蟋蟀笑道:“好姐姐,别骂了。咱们再不过去,那大太太可就走了。”

锦瑟忙收起笑来一本正经的问道:“她去了哪里?是那间铺子么?”

蟋蟀点头指着那间绸缎铺子门口的一辆马车说道:“看见没,那是她的马车。这家绸缎铺说不定是大太太的本钱,这大热的天儿,大太太估计是查账来了。”

锦瑟笑着摇摇头,说道:“绝不是查账这么简单。她那么有身份的人,若是查账大可叫下人把账本送到府里去,坐在有冰盆的屋子里一边喝着凉茶一边看账本多么自在啊,这大热的天亲自跑出来,可不是傻瓜才干的事情么。”

蟋蟀点点头,说道:“姐姐的话有道理。”

锦瑟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笑道:“待会儿机灵点,看我的眼色行事,明白么?”

蟋蟀嘿嘿一笑,说道:“我哪回不看姐姐的眼色行事了?”

锦瑟瞥了他一眼,笑道:“走了。”

蟋蟀赶紧的跟上去,撑着伞给锦瑟遮着大太阳,两个人大摇大摆的进了那家绸缎铺子。

这家匾额上写着“锦衣华彩”四个字的绸缎铺子的确不小,从外边看上去很是气派,进去之后会发现里面的绸缎品种更是应有尽有。大大的三间商铺又宽又深,店铺前后足有三丈的距离,这在当时的店铺中属于十分难得的阔朗了。

里面掌柜的正在柜台里面低着头忙忙活活的算账,门口的小二见进来一个穿着华丽轻纱衣裙的小姑娘后面跟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厮打着伞,心里很是琢磨了一番,想着这小姑娘是大户人家的丫头呢,还是中等富户人家的小姐呢?怎么穿的这么好的衣裳,身后却跟了个小厮?

门口的小厮正盯着锦瑟犹豫着该怎么称呼好呢,锦瑟已经站在他的面前,轻轻一笑,问道:“你们这里有上等的纱罗卖么?”

小厮急忙回神,应道:“有,各种上等的绢纱绫罗我们这儿应有尽有,姑娘请里面看看。”

锦瑟点点头,一手拿着纨扇半遮着自己的小脸有模有样的走了进去,眼睛在一卷一卷的布匹绸缎上慢慢的扫过,一边看一边摇头,看了十几种绸缎之后便轻轻地叹道:“听说你们家的绸缎最全,所以大热天的才来看看,想不到也无非如此。”

小厮一听这话,心知是大主顾到了,忙上前道:“这些都是平常用的料子,所以都摆在外边。还有好的自然在里面。姑娘若是出得起价钱,小的带您进去瞧瞧。”

锦瑟不屑的笑了笑,说道:“你这话真是奇了,出不起价钱干嘛还要进你这铺子?若是穿粗布麻衣的,自然有别的去处。”

小厮忙赔礼道:“姑娘莫怪,是小的眼拙,没认出姑娘是哪位大人家的。小的失礼了。”

锦瑟不是来找小伙计的麻烦的,自然不会跟他计较,只道:“好了,带我进去看看你们的好衣料。”

“姑娘请稍等,小的叫我们先生拿钥匙开门。”说着,他冲着锦瑟躬了躬身子,跑去柜台处跟那个忙着算账的先生说了几句话,那先生从花镜上面瞪着眼睛瞄了锦瑟和蟋蟀一眼,不耐烦的扔出一串钥匙,嘟囔着:“拿去拿去,别来烦老子,老子这会儿忙着呢。”

那小厮拿了钥匙颠颠地过来,带着锦瑟和蟋蟀穿过正厅往后面去,沿着后面的游廊去了左厢房,打开房门上的铜锁,笑道:“姑娘里面请。这里的绸缎不次于贡缎,您放心的挑。回头小的跟掌柜的讲讲,给您个好价钱。”

锦瑟笑着点点头,说道:“你这小哥儿很会做生意啊。”

那小厮被这么个小姑娘夸奖竟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挠后脑勺,憨憨的笑了笑,说道:“不敢当,小的才上工四五天,掌柜的还没定留不留我呢。姑娘看上了什么,一定要多多照顾我才好。”

锦瑟了然的笑了笑,心想怪不得呢,原来这傻孩子是新来的。于是她悄悄地给蟋蟀使了个眼色,蟋蟀忙道:“姑娘慢慢挑,奴才去外边候着。”

锦瑟点点头,转身往摆放着一匹匹绸缎的架子跟前走过去。那小伙计赶紧的跟上去,唯恐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根本不管蟋蟀去做什么。

蟋蟀出门后便沿着游廊悄悄地往一旁溜去。

像这种绸缎铺子,大户人家都是要掌柜的上门送样子供人家挑选,小户人家根本不敢进门,那价格都能把人给吓死。此时又是刚过中午饭的时候,天气炎热,店内基本没什么生意。不然那小伙计也不会那么热情的招待锦瑟。

蟋蟀一路走走瞧瞧,顺着游廊摸到了后面的院子里去,却见后面院子里花木扶疏,廊檐下还挂着几个鸟笼子,却一样不见什么人影。一路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蟋蟀正要拐向正房窗口的时候,忽然听见那边假山石后有人悄声的说笑,仔细一听,却是一男一女。

男人声音模糊,像是嘴里含着什么,口齿十分的不清楚,蟋蟀仔细的听了听方听清楚那人是在说:“宝贝…我可想死你了,怎么这么久不来?”

蟋蟀差点没笑出声来,赶紧的抬手把自己的嘴巴捂住,强忍着爆笑靠在廊柱后面细细的听。

女人哼哼唧唧的有些喘息,说话却很清楚:“太太不出门难道我一个人出来呀?这些天都是些烦心事儿,今儿能出来已经很不错了…嗯…那里不要…啊…死人,你轻些…”

这声音——不是木香么?蟋蟀这回连笑都忘了,忙支起耳朵来听得更加仔细。

男人如饥似渴的声音继续传来:“侯爷都去了西北半个月了吧,太太想必也熬不住了吧…唔,瞧你这小骚货,弄了哥哥一脸的水…瞧瞧…”

“啊…嘻嘻…坏死了,拿走…”木香一边笑得喘息,又刻意的压制着自己的兴奋,把廊檐下的蟋蟀给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回头我让我家老爷去求求太太,直接把你赏给哥哥得了。省的咱们回回都野战,实在叫人冒火…”

木香的声音也含糊起来:“唔…不要…太太最近心情很坏,弄个不好我们连下次也没有了…对了…上次连翘那死丫头跟着出来,你们两个有没有啊?嗯?”

“没有没有,哥哥只疼你。”

“胡说!那骚蹄子回去的时候一脸的春色,怎么看都像是吃饱喝足了的…”

“真不是我,宝贝,上次我也没跟我们老爷过来…”

“嗯…那是小五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