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皱眉问道:“出了这个城门就是码头了,叶逸贤去那边做什么呀?”

珍珠摇头道:“这谁知道呀。从那边码头过去,那一带热闹着呢,有好些好玩的东西。沿着江边再往南走是个很大的集市呢。那一带可是有名的闹市,有不少的旧书摊,是京城这些公子哥儿们喜欢逛得地方。过了那个闹市再往西一拐,那边五凤山的山坡上还有个普贤寺,里面供着普贤菩萨,香火也很旺盛呢。这一带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人家三少爷随随便便都有地方玩儿啊。”

锦瑟惊讶的拉着珍珠问道:“你知道这么多好玩的地方,居然到现在才告诉我?”

珍珠忙往车厢的一角躲着,笑道:“我不跟姑娘说是怕姑娘忍耐不住寂寞偷偷的跑出来,到时候我们又要被大少爷给教训了。”

锦瑟咬牙切齿:“哼!没良心的,亏我平日里对你那么好。”

“可是活命比较重要啊。不然姑娘平日里赏我们的那些好东西我们哪里还来得及享受嘛。”

“你倒是挺现实啊。”锦瑟恨恨的瞪她。

“嘿嘿…”珍珠偷偷的笑了笑,及时的闭上嘴巴。

锦瑟的马车临近码头的时候停了下来,珍珠先下车,然后转身扶着锦瑟下车。看着锦瑟动作麻利的从车上跳下来,珍珠开心的说道:“姑娘这件长袍做的真是合适,这样行动方便,还暖和。”

珍珠洋洋自得的笑道:“当然,比那好看不好用的斗篷强多了。斗篷拿东西就是给大宅院里的女人们穿的。不适合咱们这些走南闯北的人用。”

“走南闯北?”珍珠扶着锦瑟往前面走着,惊讶的问道:“姑娘你还想走南闯北啊?”

“嗯。当然。这万里山河如画风景,若不能到处走走这辈子岂不是太可惜了?”锦瑟说这话仰头吸了一口湿冷的空气,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对珍珠说道:“你看,这京城的冬天是这样的,可你又没有想过塞外的冬天是什么样的?听说塞外的人冬天住在厚厚的城堡里,墙壁里都是火炉,围着炭火烤肉吃。透过窗户看外边漫天飞舞的雪花。早晨起来出门去,那雪总有膝盖那么厚,可以躺在上面随便打滚,还可以用冰块堆砌亭台楼阁,整个冬天都不化。想那月亮上的广寒仙宫也不过如此吧。”

珍珠被锦瑟勾画的没好图画给深深地吸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杜少安已经查看好了四周的环境,见锦瑟往码头这边走便急匆匆的迎过来,微微躬身说道:“姑娘,那边有个小茶楼,里面干净,也暖和。要不您往那里略坐一坐,奴才叫人看着二少爷把咱们的货卸下来装了车咱们就回去?”

锦瑟笑着摇摇头说道:“我随便走走,你不用跟着我了。叫两个护卫跟着不就成了?再说,我又没得罪剑仙剑尊什么的高手,人家也犯不着花那么大的精神来对付我。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普通百姓,难不成还有人敢怎么着我不成?”

“呵呵,是,姑娘说的很是。”杜少安嘴上这样应付着,心里却想,不怕人家把姑娘您怎么着了,就是怕您没事儿找事儿再把人家给怎么着了。不过这话他也只是敢想一想,打死也不会说出口的。

不过杜少安是不敢离开锦瑟半步的,至于船上的什么货物他知道叶逸平会安排妥当的。今儿这差事他跟出来就是服侍这位小祖宗的,家里供着四个财神,什么绫罗绸缎没有啊。大少爷那财大气粗的还差那么一点东西么。保护好了这位小祖宗才是正事儿。

锦瑟一直惦记着刚刚珍珠说的叶逸贤从后面的事情,所以下了车随便看了看便往后走,一边走一边看着旁边的小货摊,偶尔抓过一个拨浪鼓什么的摇两下就放下。

叶逸贤果然很快就跟了过来,后面还跟着数位家丁,然后还有一辆大马车,后面跟着几辆小马车。锦瑟一看这阵仗一下子来了精神——那大马车里肯定是龚夫人吧?啧啧,刚珍珠还说诰命夫人出门呢,人家可不是正经的一品夫人?

不过让锦瑟觉得奇怪的是,这大冷的天龚夫人跑这里来干什么来了?就算这一片儿有很多好玩的东西,这儿也不是她一个一品夫人能随随便便就来的吧?

正想着,叶逸贤的马恰好在她的面前停下来,而这一位端坐在白马之上的侯府公子哥儿低头看了锦瑟一眼,微微一笑,很是和蔼的问道:“这不是锦瑟么?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你?”说着,他把马缰绳一抖,翻身从马上跳了一下来。又扬手把马缰绳丢给一旁的家人,上下打量着锦瑟的衣裳,又点头笑道:“你这新衣裳真是不错啊,虽然奇特,倒也大方。”

之前锦瑟见叶逸贤的时候,每回叶逸风都在旁边。她有心要试探这位三少爷是不是真的像他表面那样弱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但叶逸风都没给过她机会。想想这叶逸风也真是,好像在他身边,她连多看别的公子哥儿一眼他都不乐意呢。这霸道的家伙!

今儿倒好,叶逸贤一见着他就打招呼不说,还跳下马来对她的衣着评头论足的,看样子是闲得很,正好找她搭讪两句解闷儿似的。

于是锦瑟心里的那根弦儿瞬间紧绷起来。只微微笑着对叶逸贤点头,十分客气的说道:“三少爷过奖了。不知侯府这大队人马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叶逸贤回头看了看跟在自己后面停下来的马车和仆从,微微一笑,说道:“是太太昨晚做了个梦不怎么好,今儿说什么都要去普贤寺上香。所以我也跟着出来了,你呢?这大冷的天儿你怎么在这里闲逛?大哥最近好么?”

“嗯,还好吧。就是比较忙,呵呵。”锦瑟敷衍的笑了笑,叶逸贤问起了叶逸风,总是让她感觉不怎么舒服,于是她忙提醒道:“你们不是要去上香么?快写去吧,晚了时辰就不好了。”

“是啊。”叶逸贤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对锦瑟笑了笑,刚要转身上马时,却忽然看见从码头那边走过来的叶逸平,于是又住了脚步,微笑着等叶逸平走的近了,方打招呼:“二哥,你也在这儿,好巧。”

叶逸平显然是很意外看见叶逸贤出现在这里,不过他到底也是应付过千万种场面的公子哥儿,听见叶逸贤跟自己打招呼,忙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家的货船靠岸了,我得看着人在这里搬货。怎么,三弟今儿空闲,还带着这么多人出来逛?”

叶逸贤微笑着往后侧了侧脸,说道:“是太太要去普贤寺上香,所以从这里路过。想不到遇见了咱们家的船卸货,我还是头一次见呢。”

叶逸平忙道:“太太出来了?那我得过去请个安。你这个老三,怎么不早说呢。”说着,他倒是恭敬地往那边大马车跟前跑过去。

他没有叫锦瑟一起去,锦瑟自然也不会跟上他,叶逸贤倒是很意外,不管怎么说这是大街上,锦瑟居然连家礼都不顾了么?

锦瑟却不在乎这个,反正叶逸风也没把这位龚夫人当做母亲,她犯不着自己给自己去认个难伺候的婆婆去。看见叶逸平走到那边大马车前躬身行礼,马车的车帘子微微掀起来,龚夫人露出半边脸来跟他说了几句话,目光一瞥看见锦瑟和叶逸贤面对面站在前面的大街旁边,明明知道自己在这里却不过来见礼,脸色不由得一沉。于是她冷声问道:“逸平,前面儿那个女孩子是锦瑟不是?”

叶逸平怎么好说不是?于是只得点头说道:“是她。太太有什么吩咐么?”

龚夫人冷冷笑道:“如今我还敢有什么吩咐么?她明明知道我在这里,却连过来行个礼都不能。她的眼里还有谁呢?”

叶逸平只笑了笑,躬了躬身子,又问:“太太这是去哪里呢?”

“去普贤寺上香。哎对了——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侄儿带着人在这里卸货。前些日子我们家在麟州被扣住的三船货物今儿到了,父亲怕出什么纰漏,所以叫侄儿亲自过来盯着他们搬动。”

龚夫人若有所思的点头说道:“哦?这事儿我恍惚也听说了,麟州知府好好地怎么会跟咱们过不去了呢?”

叶逸平只得跟她打哈哈:“谁说不是呢,官场上的事情,侄儿也参不透。”

龚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说起卸货来,这么多年来我都没管过这些事儿,今儿既然赶到这儿了,少不得我也看一看你们平日里是怎么个辛苦法。叫人把马车牵到码头边上去,我过去看一眼再走。”

叶逸平心道今儿这是怎么了,居然来了个大聚会,这大太太平日里哪里管过这些闲事儿呢。

只是龚夫人是长辈,又是一品诰命,叶逸平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忤逆着她。可不忤逆着她,待会儿她看见东西往锦瑟那边的车上装的时候,找茬怎么办呢?

一时间叶逸平心思百转,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龚夫人看他犹豫,便问:“怎么,我就只看看而已,这也让你为难了?”

叶逸平忙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好为难的,就是怕这里人来人往的,太太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叫人瞧着不像话。”

龚夫人轻笑:“你这是在说我不守妇道,不该在这大街上随便停留么?”

“呃…侄儿不敢。”叶逸平忙躬身下去。

“带我过去瞧瞧,我不下车就是了。”龚夫人说着,便侧脸吩咐车夫,“把马车牵过去。”

叶逸平慢慢的直起了身子看着龚夫人的大马车微微颠簸着往码头那边走去,心里暗叹一声,你这是去上香么?你分明是来找茬来了。想到这里他立刻回头看了跟自己的小厮一眼,那小厮忙凑过来低声道:“二爷有何吩咐。”

叶逸平低声吩咐了一句:“快些回去说给老爷,就说大太太来码头了。”便转身随着龚夫人的马车往码头方向走去。

龚夫人的马车果然行至码头两旁,侯府的家丁早就过去清理了不相干的闲杂人等,连一些小商贩也给赶到了一旁去。原本热闹的码头顿时有些肃穆,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似的。有些不知情的胆子大的百姓们犹自好奇的张望,却被侯府的护卫手里的长枪给吓开。

后面小马车里下来宋瑞家的带着连翘葛花两个大丫头上前来伺候,龚夫人也不下车,只把车窗帘子掀起来看着外边,问道:“逸平和逸贤呢?”

叶逸平正在后面跟锦瑟说话,听见前面宋瑞家的招呼说太太叫二少爷有话说,便不得不跟锦瑟悄声说了两句什么,依然不放心的走过来,叶逸贤二人便都上前来答应着。

龚夫人又看着杜少安等人问道:“他们是什么人?我看着这么眼生?”

叶逸平只得回道:“回大太太,他们是杜公子的人。”

龚夫人的眼神冷冷的从杜少安身上撇过,明知故问:“杜公子是谁啊?”

叶逸平心里恨死了,但嘴上却不敢硬,只得回道:“是跟大少爷的那位杜公子啊,海宁总督杜大人的侄子。”

龚夫人恍然大悟的叹道:“哦!原来是前些日子为了救六王爷而受了伤的杜二公子啊?你早说是他我不就知道了么?”

叶逸平忙点头:“是啊。”

龚夫人又好奇的问道:“杜公子的人在这里做什么?”

叶逸平只得敷衍:“自然是有事儿。”

“什么事儿啊?”龚夫人有些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难道我们船上的货跟海宁的海关还有牵扯?”

“没有。”叶逸平从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句,今儿是他妈的倒了什么霉,怎么偏生遇见这老娘们儿出来?想到这个他心思忽然一转,眼神顿时暗下去——恐怕上香不过是个借口吧,恐怕这大太太是早就听到了什么风声,今儿的本意就是来借题发挥的?

如果她是有备而来,叶逸平心里暗暗地想,那么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于是他淡淡一笑,说道:“回大太太,杜少爷的人自然是跟锦瑟姑娘来的。因为我们这货船上有锦瑟姑娘的东西。”

“嗯?”龚夫人的脸色立刻拉长了几分,“我们的货船上怎么会有她的东西?她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难不成你还要去求她办什么事儿不成?她和逸风还没怎么样呢,就如此蹬鼻子上脸的来我们侯府当大奶奶了么?”

叶逸平听了这话心里更加不痛快,反正他是打定主意把这事儿往大了扯了,于是淡淡的笑道:“这个,侄儿也不知道。是父亲和大伯商量着办的事情。大太太要不回去问问大伯父?”

“哟!逸平,你推得倒是干净。”龚夫人冷冷一笑,“你这一句话就把事儿推到你大伯父身上去了?”

叶逸平忙拱手道:“还请大太太不要为难侄儿。侄儿也不过是奉父亲的命令办事儿而已。大太太是长辈,您的话侄儿不得不听。可家里的生意还是父亲掌管着,父亲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再说,这事儿父亲也是跟大伯父商议过的,所以侄儿才有此一说。还请大太太谅解侄儿的难处。再说了,这是我们叶家的家事,很不该在这里当着外人说。莫说几百匹绸缎,纵然这三船货都丢了,我们二房也还赔得起。但叶家的脸面丢了,恐怕大太太的脸面上也没什么光彩。”

龚夫人一听这话,脸都气白了。刚要说什么,却见叶逸平已经转过身去吩咐下人:“去搬东西,不要让杜管家等的太久了。人家可忙着呢,哪有闲工夫陪我们在这里磨牙。”

“慢着!”龚夫人厉声一喝,冲着那些下人瞪眼,“我还没说话儿呢!你们眼里也太没有规矩了吧,逸平?”

叶逸平皱眉道:“现在是在外边,大太太有话回家再说。”

“叶逸平!”龚夫人几乎都要气得从车窗里钻出来揪着叶逸平的衣领抽他几个耳光了,“今儿这事儿你不说明白了,那船上的货谁也不许动!”

叶逸平心一横,心想今儿这人是丢到姥姥家了,这死娘们真不知想的是什么,只是若再让锦瑟和杜少安那边等下去,恐怕自己父子以后再京城可真是没脸面待下去了。于是他大手一挥,回头吩咐他的手下人:“搬货!”

叶逸平手下的人听见自己主子发话,立刻应了一声:“是。”便转身带着临时找来的搬卸工登船搬货。

龚夫人噌的一下坐起来,两步钻出马车,指着叶逸贤身后的护卫们,厉声吩咐:“去!把那些强强货物的贼人给我绑了!”

第120章 二更求月票!

镇南侯府的护卫可不是吃素的,这些人里面是个有七八个都跟着侯爷上过战场,哪里把这些搬卸工什么的放在眼里?

龚夫人一声令下,那些护卫们哗啦啦一声便把那些装卸工都给围到了一死角里,为首之人手中长枪一指,喝令一声:“都给我蹲下!一个也不许动!”

那些从人市上雇来的苦力哪里见过这个,一个个吓得纷纷蹲下,并用双手抱住了脑袋。

倒是跟叶逸平的家人还有几分骨气,依然梗着脖子站着,却也已经被那些带了兵器的护卫们给逼得和那些苦力站在了一起。

叶逸平怒喝那些护卫们:“你们干什么?!给我住手!”

护卫们根本不听叶逸平的,只是我行我素。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锦瑟和杜少安交换了一个眼神,轻声问道:“大管家,你说咱们怎么办啊?”

杜少安忙劝道:“姑娘,咱们稍安勿躁。”

锦瑟点点头,轻笑道:“成。我听你的,你说稍安勿躁,那咱们就去找个地方坐一坐,等叶逸平把这事儿解决了再来?”

杜少安忙笑道:“都听姑娘的。”说着,他转身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三间茶汤铺子,说道:“那家的茶汤面很是地道,大冷的天儿,喝一碗身上热乎乎的,姑娘,你要不要过去试试?”

锦瑟点点头,说道:“好,咱们大家都去。这大冷的天儿在这里站着吹冷风,倒不如去那边喝热茶汤去。走了,今儿我请客。”

说着,锦瑟便要带着杜少安珍珠转身往茶汤铺子那边走,谁知刚走了两步便听见龚夫人冷冷的声音:“锦瑟。你没看见我在这里么?”

锦瑟心里骂了一句‘你这老女人非要这么讨人嫌么’慢慢的转过身来看着披着一身黑色缎面绣五彩鸾纹斗篷的龚夫人,心思一动,抬脚往她面前走过去。

杜少安心里紧张,寸步不离的跟上去,珍珠更是紧走几步上前挽住锦瑟的胳膊,明着是搀扶,实际上是一种无声的保护,好像生怕龚夫人撒泼发赖,会对锦瑟动手动脚一样。

锦瑟却走到龚夫人面前盈盈站定,既不行礼也不请安,只微微笑道:“大太太,真是巧啊,你也出来逛逛?我要去那边喝茶汤,你去不去?”

跟在锦瑟身后的杜少安差点一口笑喷出来。

这算怎么档子事儿啊?这位小祖宗还真是能搞,又这么跟人家打招呼的么?叫人家一个一品诰命去那边摊上喝茶汤?再看看那位夫人的一身行头,她若是去喝茶汤,恐怕整条码头都得给堵得水泄不通的。

龚夫人脸色阴沉如水,冷声说道:“你故意在这里装疯卖傻的,成何体统?!”

锦瑟轻笑:“我装疯卖傻不成体统,关你龚夫人什么事儿呢?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什么人。”

龚夫人被锦瑟当众说这种话,就算有再好的休养也把持不住了,她咬牙切齿的指着锦瑟骂道:“你这种不知廉耻的野丫头也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么?你那是做梦!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叫逸风娶你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锦瑟笑的更加灿烂:“你肯定会死在我的前头的。这一点请你一定要放心。不过让你失望的是,可能我不会在你死后才嫁给叶逸风。”

“你——你个不知羞耻的小贱人!你真是伤风败俗!恬不知耻!”龚夫人几乎要抓狂,幸亏宋瑞家的一直在一旁拉着她,不然她恐怕就要亲自冲过来撕扯锦瑟了。

当然,如果她冲过来的话,也不一定能占到什么便宜,因为杜少安就站在锦瑟身边全神戒备的护着她呢。况且,若不是因为龚夫人身份不同,杜少安也不会任凭她对锦瑟恣意辱骂。

“伤风败俗?”锦瑟轻笑道:“说到伤风败俗,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儿来。那天——我们家蟋蟀好像捡到了一件衣裳,倒是跟你身上这斗篷很有异曲同工之妙呢。也是这五彩鸾纹的图案,还夹着这金丝线。嗯…依我看,这绣工都如出一辙呢…”

“你胡说!”龚夫人一直压在心底的那件事情一下子被翻了出来,心里不由得猛然一惊,险些失了分寸:“你这小蹄子再满嘴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你送到衙门里去,问你一个污蔑之罪!”

“污蔑之罪?”锦瑟满不在乎的轻笑:“好啊。那就请夫人把我们都送到衙门里去吧。我倒是像要看一看这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你一个妇道人家就在这里指挥着家丁护卫对这些百姓恣意恐吓,扰乱社会治安不说,还——呵呵…伤风败俗?”

龚夫人被锦瑟脸上自信的微笑和她眼睛里透彻心扉的目光给看得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全身颤抖得靠在宋瑞家的怀里,指着锦瑟还要再骂,却发现自己像是理屈词穷一样,一个字也骂不出来了。

恰在这时,人群外一声喝问:“怎么回事儿?!都给我闪开!”

此一声犹如一声军令,围在外边的侯府护卫顿时哗的一声散开。杜少安的心头地送了一口气,但回头看清楚来人时,又忍不住暗暗地叫苦。

因为这会儿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镇南侯叶敬淳本人。

叶敬淳身上披着一件黑貂皮的大氅从一匹高大的黑马上翻身下来,大氅被寒风一吹,整个人便如一直巨大的黑鹰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的凛冽气势便让众人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怎么回事儿?!”叶敬淳的目光先从锦瑟的脸上撇过,然后略过叶逸贤,叶逸平,杜少安等人,最后落在龚夫人的脸上,怒目鄙视着她,“夫人不是说去普贤寺上香么?怎么会在这里逗留?”

龚夫人见到叶敬淳却没有一丝的惊喜,相反,她原本积蓄起来的那份气势和经过深思熟虑谋划好的计谋却在这一刻都变得无用起来。

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刚刚居然被锦瑟给坑了一下。

她这回来码头并不是要针对锦瑟的,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跟她一个黄毛丫头吵上了呢?跟这样的小丫头吵架拌嘴不但丢了自己诰命夫人的身份不说,还把自己原本定好的大事儿给耽搁了。

唉!

看来这个死丫头天生就是我的克星!每回遇见她,一准儿倒霉。

叶敬淳盯着龚夫人不说话,片刻之后叶敬源才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跟进来。上前后看着叶逸平叶逸贤二人都低头不语,而龚夫人却转身靠在宋瑞家的身上低声的抽泣,于是他两步走到叶逸平跟前,抬手便抽了叶逸平两个耳光。并怒声骂道:“你个混账东西!你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叫大太太在大街上受这种委屈?我们叶家的颜面何在?!”

叶逸平哪敢多说什么,赶紧的屈膝跪倒在地,只磕头不说话。

“老二。”叶敬淳冷冷的看了龚夫人一眼,说道:“叫逸平看着人搬东西,剩下的人都跟我回府!”说完,叶敬淳又狠狠地瞪了龚夫人一眼,转身上马。

龚夫人一听这话,立刻来了斗气,不顾一切的问道:“搬东西就搬东西,只是我们侯府的东西为什么要送给锦瑟,还请侯爷赐教明白!否则的话,这些子侄们竟然公然不把我放在眼里,而我却还在任劳任怨的为家里操持,我这个当家主母真是要冤死了!”

叶敬淳被龚夫人问的一怔。来的时候他是被叶敬源给叫来的,因为事情紧急叶敬源也没说的太清楚。只说码头上出了点事儿,大太太恐怕要对家里的生意横加干涉,所以才请他走一趟。

来的路上叶敬源坐着马车,而叶敬淳这个领兵的侯爷却是骑着马的。兄弟两个路上根本没有说话的时间。所以此时叶敬淳还不知道这里有锦瑟什么事儿。他原本还以为锦瑟和龚夫人在这里是偶遇,所以才有个刚才的拌嘴呢,如今看来,竟然是为了争东西?

叶敬源听龚夫人这样说,赶紧的上前去在叶敬淳耳边悄声说明缘故,告诉叶敬淳是锦瑟想办法求了平南王府的人,七王爷的人才松了口叫麟州那边放船北上的。所以自己已经许下了给锦瑟几匹缎子裁新年的衣裳。

当然,至于给几匹,叶敬源不会多说,叶敬淳也没有问。

就想叶逸平说的话,就算是三船货物都被叶敬源送了人,叶敬淳也是不闻不问的。家里的生意说好了就是交给他来打理,而大房这边只是年终分红,背地里是叶家生意场上的护航。

发生了这种事情,就算不是胡青海暗中发坏,也还依然是大房这边的责任,叶敬淳哪里还会去问自己的弟弟是如何打点官场上的人情世故的?

况且,本来这件事儿叶敬淳是发了话的,让叶敬源去找叶逸风。既然去找叶逸风,那肯定就会跟锦瑟有关系。如今不管锦瑟是求了谁,总之是她的功劳把这事儿给摆平了,那么给她几匹缎子裁衣裳又怎么了?

想到这些,叶敬淳回头看锦瑟的时候,目光里的凌厉之势减了大半,竟然还意外的冲着她点点头。

锦瑟忙上前两步,屈膝行礼:“锦瑟给侯爷请安。”

叶敬淳点点头,很是满意的说道:“起来吧。这次的事情还要谢谢你。家丑不可外扬,我也没把你当外人。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大家都不要放在心上,以后还要齐心协力的才是。”

“是,侯爷的话,锦瑟铭记在心。”

锦瑟对叶敬淳肯定是谦恭有礼的,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叶逸风的亲生父亲,作为对长辈最起码的尊重她都会在叶敬淳的面前保持一个乖乖女的形象。何况她还要借机气一气龚夫人。

果然,龚夫人见锦瑟对叶敬淳的恭敬,和叶敬淳对锦瑟的和蔼时,顿时火冒三丈!

若不是叶敬淳已经年近五十,若不是他一直在家养伤未曾出门,若不是锦瑟实在太小只有十三岁。龚夫人都要当场上前去煽锦瑟一记耳光,再骂她一句‘狐狸精’了!

这小贱人还真会来事儿啊!刚才跟自己说话时是一句话比一句话气人,分明是往死里气自己。这会儿见了叶逸风的父亲,倒是乖巧的很啊。她倒是能屈能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