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家里调皮的猫儿,是我小题大做了。不好意思。”

唐安芙没说什么,欧阳氏觉得不妥,说:“一只猫儿如何叼的走金项圈,你最好还是查一查。”

寿王妃笑着解释:“诸位有所不知,我养的毛毛特别顽皮,别说一只孩子的金项圈了,便是更重的东西她也叼过的。今日出入王府主院的人都是有请柬的贵客,绝无可能出岔子的。”

欧阳氏虽然心中仍觉不妥,但寿王妃自己不下令,她这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叮嘱一句:

“最近定要万事小心,进出之人必须盘查再盘查才行。”

“是,我知道了姨母。”

见欧阳氏她们要走,寿王妃又挽留了几句,亲自将她们送到门口。

唐安芙出了房间后,看了一眼有乳母进出的房间,就在主卧旁边,那是小王爷和乳母暂时住的地方,金项圈就是从那里丢的。

一只猫因为贪玩儿叼了金项圈……这怎么想都不太可能的样子。

但是,若不是猫,是贼的话,哪个贼好不容易混进来,却只拿一个金项圈呢?

唐安芙在院中环顾一圈后,看见回廊尽头处一间门窗紧闭的房间,那里偏僻安静,周围花草修饰的十分精美,门边放着一只白瓷水缸,有些人家的书房外就会预备一只这样的水缸,为了方便清洗笔墨。

所以那里很有可能是寿王的书房吧。

唐安芙正疑惑之际,就听见欧阳氏在垂花门前喊了她一声:

“小王妃,走了。”

“来了。”

唐安芙应了一声,赶忙追上她们的脚步。

离开主院,欧阳氏还是有些不放心回头看了一眼,问唐安芙:

“你先前看什么呢?”

唐安芙问欧阳氏:“最里面那间房是寿王的书房吗?”

欧阳氏来过多回王府,对主院的构造还算了解,想了想后对唐安芙回道:

“不是吧。那是寿王妃的画房。她出身翰林世家,自小爱舞文弄墨,一手丹青绝妙,等以后有机会,她身体好些了,我带你来看她的画。”

不是寿王的书房,那她的猜测就不对了。

唐安芙心中疑惑解开,欧阳氏又问:“还没说你刚才在看什么呢。”

“我就是在看那画房,外头有一只水缸,像是汝窑的,难得看见那么大的物件儿。”

既然她怀疑错误,就没必要说给欧阳氏听了,只寻了个理由给囫囵过去。所幸欧阳氏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

齐辰一直到中午才姗姗来迟,寿王为了等他,将宴席生生推后了半个时辰。

开始的时候,慢慢不开席,宾客们还比较挺有意见,但后来知道是等齐辰的,便也一个一个的不敢有什么怨言了。

就是与大家一同坐在席面上等待的唐安芙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尴尬。

因为男女不同席,所以直到王府的人来开宴时,唐安芙才知道齐辰已经来了。

饭后,宾客们仍留在王府客苑中,为了给客人们增添趣味性,王府特意安排了不少有意思的活动,例如专门请了京城最有名的几个唱戏杂耍班子给宾客们表演,若对这些不感兴趣,宾客还能自行组队投壶、套圈,射箭等有彩头的活动,很是热闹。

唐安芙在园子里等齐辰,跟周氏她们听了会儿戏觉得没意思,倒是投壶射箭那边围的人多,喝彩声不断,唐安芙与周氏她们打了招呼后便也想去另一边瞧瞧。

刚走出戏圆就听见一声清脆的童声喊她:

“表姐——”

唐安芙回过身去,就看见一团火似的谢欣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

“咦?”唐安芙惊奇:“你怎么在这儿?”

“我随我爹和姐姐来的,先前吃饭的时候我们就瞧见你了。”谢欣说着话,就看见谢武和谢菁走来。

唐安芙将谢欣抱起,迎上他们,对他们打招呼道:

“表舅舅好。菁表姐好。”

谢菁一身墨色劲装,不施粉黛,英气逼人,若非模样秀丽,远远望去还真有点春风得意少年郎的姿态。

唐安芙在打量谢菁,谢菁也在打量唐安芙,对唐安芙如今娇柔温婉的装扮十分不屑。

“阿芙到底是嫁人了,看着就像个大姑娘。再看看你表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变得像个女子。”谢武没好气的评价谢菁。

谢菁是个暴脾气,最听不得这些话,当即与谢武顶嘴:

“我为什么一定要像个女子?难道我不打扮成她这样,就不是女子了吗?”

“啧,你个猴脾气也得改改!”谢武怒道。

父女俩正斗嘴,那边有人唤了谢武一声,谢武便丢下谢菁谢欣两姐妹,与同僚说话去了。

谢菁见谢欣缠着唐安芙,别扭道:

“你多大了,还要人抱!下来!”

谢欣却不怕她,继续搂着唐安芙的脖子:“我喜欢表姐,我就要她抱着。”

自从唐安芙给谢欣她们扎了一回风筝后,谢欣她们都盼着见唐安芙呢,在小弟|弟小妹妹中,唐安芙的人气飙升。

谢菁气呼呼的转身拉扯垂下的柳树条泄愤,唐安芙见她这样,悄悄问谢欣:

“你姐姐怎么了?”

谢欣也很机灵,在唐安芙耳边小声说:

“阿爹给她说了门亲事,她不喜欢。这些日子都这样,没人敢惹她。”

唐安芙很惊讶:“说亲事?”

这句话被谢菁听见了,愤然转身:“说什么亲事?谁同意了?我才不要成亲,日日被困在后院,成天围着男人打转,丢不丢人!”

唐安芙将谢欣放下,让她去那边看人套圈圈,自己来到谢菁身旁,低声问:

“说的谁家?”

谢菁冷硬斥道:“关你什么事?”

唐安芙将谢菁拉着转过身,再问一句:“到底谁家,你不说,难道我就不能知道了?”

谢菁烦躁的抓了抓头,一副要跟唐安芙动手的样子,但见唐安芙不甘示弱的回望她,她终是败下阵来,不耐烦的回:

“李荣春家的长子。”

李荣春……

“你爹手下的第一副将李荣春?他可是员猛将,你不喜欢文酸秀才,李家是武将家,你也不喜欢?你是不喜欢李家公子,还是不想成亲啊?”唐安芙问。

谢菁郁闷好些天了,家里也没人听她说话,此时被唐安芙关切的问,尽管她看不惯现在的唐安芙,但犹豫片刻后,还是对她吐露道:

“都不喜欢。”

“那你跟舅舅舅母说过了吗?”唐安芙问。

谢菁将柳条抛在地上:“说了,有什么用!他们才不会管我愿意不愿意!”

说完这句话,谢菁便抛下唐安芙,头也不回的钻进人群,不一会儿就不见了。

唐安芙得看着谢欣,就没追过去。心里想着要不要帮谢菁跟舅舅说说,强扭的瓜不甜,成亲这种大事,总要她心甘情愿的喜欢才行。

“哎哟——”

唐安芙在柳树下发呆的时候,谢欣在一旁惊呼。唐安芙看过去,就见谢欣被几个与比她高的小孩儿推倒在地。

唐安芙赶忙过去把谢欣扶起来:

“怎么了?”

谢欣手里拿着一只小笼子,笼子里有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白兔。

“这是我自己套圈圈套到的,她们要抢我的小兔子,我不给,她们就推我了。”

谢欣从地上爬起来,手里仍紧紧抱着笼子,连自己身上脏了也顾不得。

王府在园子里看着的嬷嬷瞧见这里有事,赶忙过来询问:“哟,这是怎么了?信宜郡主,您要兔子是吗?老奴带您去挑,您要哪只都可以。”

原来推谢欣的竟然是信宜郡主,太子长女,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只见她指着谢欣怀里的兔子说:

“本郡主不要别的,就要她手里那只。”

不等嬷嬷开口,谢欣就大声拒绝:

“才不要!这是我套到的,就是我的。”

信宜郡主见谢欣倔强,更为生气,对身边的人说:“去给我抢过来!我就要那只!”

她一声令下,果真那几个小孩儿就往谢欣扑过来,唐安芙赶忙把谢欣护在身后,说道:

“信宜郡主,你这就有点蛮不讲理了。这兔子既是她套得的,就该是她的,你派人抢过去算怎么回事?”

信宜郡主将唐安芙上下打量几眼,问:

“你是何人,竟敢帮她顶撞本郡主!”

唐安芙简直要被这才到她胸口的小郡主给气笑了。

旁边自有人解释唐安芙的身份,看守嬷嬷说:“信宜郡主,这位是辰王妃,是您的长辈,您不可对她无礼。”

“辰王妃……”信宜郡主面露狐疑:“你就是我皇叔公的王妃?”

“是啊。”唐安芙微笑。

“果然如姑姑所言,像个狐媚子般。”信宜郡主对唐安芙做出了评价。

一旁嬷嬷大惊失色:“郡主,不可说这般话的。”

“我偏要说,你奈我何?”

这位小郡主的气焰,不是一般的嚣张。

唐安芙正想着要不要教这位小郡主做人的时候,一道听起来就尖酸刻薄的声音自人群中传来。

虽然事情的起因是两个孩子的争执,但因为涉及皇家郡主和王妃,所以已经吸引了园中好些人的关注。

从人群中走出的是一位被丫鬟搀扶而来的妇人,身着华丽衣裳,但身子似乎有点虚,走不动路的样子。

不是那日在太后宫中,被唐安芙和齐辰联手整治过的毓瑕公主又会是谁。

信宜郡主看见她立刻奔走过去:“姑姑,有人欺负我,你要为我做主。”

毓瑕公主伸手牵过信宜郡主,来到唐安芙面前:“我道是谁敢欺负公主,原来是你。”

唐安芙耐着性子:“毓瑕公主有礼,你的病可好些了?”

当时这位被唐安芙的银针刺了哑穴,说不出话,后来又被齐辰的暗劲压制的栽倒在地,看她现在仍旧脚步虚浮的样子,应该是还没完全缓过劲儿来呢。

这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唐安芙不禁为她感到悲哀。

毓瑕公主咬牙切齿:信宜郡主

“托辰王妃的福,好多了。”说完后,对信宜郡主问:“信宜,你与姑姑说说,这些人怎么欺负你了,姑姑为你做主。”

信宜郡主自知自己抢兔子是有点不对,但她选择避重就轻,指着谢欣怀里的兔子说:

“我想要那只兔子,可她偏偏与我抢。我想抢回来,辰王妃就来欺负我了。”

唐安芙对这小郡主搬弄是非的本事相当佩服,她这才多大,俨然一副毓瑕公主二号的样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比她姑母还要厉害些。

“郡主可是忘了说,这兔子我家谢欣是怎么得来的?是她从你手上抢过来的吗?到底是她想抢你的,还是你想抢她的?”

唐安芙据理力争,被她护在身后的谢欣这才有些害怕,她知道表姐为了她,在跟人争辩,想起出门前母亲叮嘱她不要惹事的话,谢欣轻咬下唇,做出决定。

谢欣抱着兔子从唐安芙身后走出:

“表姐,这兔子就给信宜郡主吧。我……也不是很喜欢。”

谢欣这隐忍退让的姿态让唐安芙动容,说道:“不用怕,有我在,谁也抢不走你的兔子。”

“表姐……”

谢欣很感动,但最终还是亲自把兔子送到了信宜郡主面前。

信宜郡主丝毫没客气就接过兔子,高兴的转动笼子,前前后后的看起了兔子。

毓瑕公主对唐安芙高傲的抬起了头,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唐安芙知道谢欣是不想给她惹麻烦,这才割爱兔子,这般懂事叫唐安芙很感动,也很心疼。

但既然现在兔子已经到了信宜郡主手里,她再继续纠结也没什么意义,干脆拥着谢欣的肩说道:

“要不,咱们再套个其他的吧。”

王府嬷嬷见她们化干戈为玉帛,高兴的松了口气,连忙说道:

“是是是,兔子多着呢。不仅有兔子,还有小狗,小猫,小姐喜欢什么就套什么,好不好?”

谢欣略带失望的点点头,拒绝了嬷嬷要直接送她小动物的提议,跟着唐安芙重新回到套圈圈和投壶、射箭的场地。

转了一圈后,谢欣勉强挑中了一只灰兔子,对唐安芙说:

“表姐,我就要这只吧,你能套给我吗?”

唐安芙掂量了一下距离,不太自信的说了句:

“呃,应该……可以吧。”

谢欣期待的回到她身旁,等待唐安芙给她把灰兔子套到手。只可惜就算套到了,那也不是谢欣自己套到的那只白兔子了。

“我也要那只灰兔子!”

唐安芙还在酝酿怎么抛手里的圈圈,她是个射击废物,不管是射箭还是投壶,只要是脱手出去一段距离的东西,她准头都不太行。

原本就不一定能套到灰兔子,唐安芙就够紧张了,没想到信宜郡主得了白兔子,还要来跟谢欣抢那灰兔子,唐安芙这就有点生气了。

“你不是有白兔子了吗?”

信宜郡主自己拿着圈圈,得意洋洋的说:

“我又没说我只要一只兔子。我就喜欢她看中的不行吗?有本事你在我前面套到呀!”

说完之后,信宜郡主手里的圈圈脱手飞出,用力太猛,圈圈飞到最后面去了,什么也没套着。

唐安芙嗤笑一声:“切。我还以为多厉害。”

信宜郡主不服气:“有本事你来!”

唐安芙干咳一声,摆正自己的位置,将圈圈拿在手里比划良久,久到信宜郡主都等的不耐烦了,她才将之抛出去,然后——

圈圈落在了信宜郡主先前抛落的圈圈旁边。

也没中!

信宜郡主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那句话还给你——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

唐安芙幽幽一叹,预感今天凭她的技术是没法逆袭了,可现在放弃又对不起满怀期待的谢欣,正一筹莫展之际,身后贴上一人,温热挺直的胸膛让唐安芙瞬间燃起了希望。

惊喜回头,果真看见她梦寐以求的齐辰。

“要哪个?”

齐辰低沉着声音问,身上有淡淡酒气,唐安芙耳朵瞬间通红,指了指谢欣要的灰兔子:

“那个。”

齐辰抓着唐安芙的手,将她手中的圈圈抛出去,圈圈安安稳稳的落在灰兔子上。

谢欣高兴的跳起来:“好!表姐夫真厉害!”

周围围观的人一片哗然,毕竟在今天之前,他们可没听见过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堂堂安南王‘表姐夫’。

便是公主皇子们见了齐辰,也只敢远远的行礼打招呼。

齐辰扭头看了一眼谢欣,想起来之前跟她一起做过风筝,齐辰破天荒的伸手在谢欣头顶摸了一把:“乖。”

周围又是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安南王这是……喝醉了吧。

“皇叔公。”信宜郡主在看到齐辰的那一刻,就再不敢嚣张说话了,而毓瑕公主更是吓得赶忙闭上了自己的嘴,提前让人搀着她,生怕再受一回伤害。

信宜郡主看见齐辰替谢欣套着了兔子,想如法炮制的撒一回娇,她小声说了句:“我也想要那兔子……”

齐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那你套呀!”

信宜郡主:……

齐辰说完之后,又问唐安芙:“还想要哪个?”

唐安芙看向谢欣,谢欣的眼神立刻像点了灯般亮了起来,巡视一周后,指着旁边一只小黑兔和一只小花兔,唐安芙便也指了指那两处。

齐辰两个圈圈一起抛出,那圈圈就跟会听话似的,准确无误的落在两只兔笼子上。

王府嬷嬷喜笑颜开的去抱兔子,殷勤的给送到唐安芙面前,唐安芙接过兔笼子,又递给谢欣一只小花兔,自己则拎着那只小黑兔。

“还要吗?”齐辰问她。

唐安芙看向谢欣,谢欣心满意足的摇头,唐安芙回:

“不要了。我们回去吧。”

齐辰‘嗯’了一声,拥着唐安芙离开,可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走到信宜郡主面前。

信宜郡主不敢在齐辰面前造次,见他出现后,就不再跟唐安芙较劲,还了圈圈,回来玩她手里的小白兔,见齐辰来到她面前,还没来得及问他想干什么,齐辰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夺过信宜郡主手里的兔笼子。

信宜郡主:……

众人:……

唐安芙:……

这人!

连抢小孩玩具都这么好看!

帅气!

**

晚上,唐安芙和谢欣拎着四只兔子走出寿王府的大门,谢欣拿了小白兔、小灰兔,唐安芙拿了小黑兔和小花兔,两人都心满意足的上了自家马车。

马车里,唐安芙将两只小兔子摆放在一起,用从寿王府顺出来的胡萝卜喂它们。

一边喂唐安芙还一边问齐辰:

“这只黑的好像你啊。总喜欢穿一身黑乎乎的衣裳。”

齐辰没说话,上车后就靠着车壁,一眨不眨的盯着唐安芙,唐安芙无所觉,继续喋喋不休:

“就算当时欣姐儿不挑这只黑的,我也会挑的。你说它是公的还是母的?兔子不好分公母你知道吗?”

齐辰依旧没有回应,唐安芙自己说着感觉无趣了,回头看了他一眼,问:

“你怎么不说话?”

齐辰对她招了招手,唐安芙便将萝卜放在两只兔笼子中间,每个笼子里都有一些,确保两只都能吃到,然后才坐到齐辰身旁,牵着齐辰的手:

“呀,你手好烫啊。”

齐辰没精打采的样子让唐安芙一阵紧张,慌忙抚上他的额头:“不会是着凉发热了吧?”

她在齐辰眼前忙活,齐辰的眼睛也跟着她的动作移动:

“没着凉,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