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简看着他,心想:如果不是今天被撞破,自己也不会这么快知道这件事吧。

“要不我现在就帮你做个记录吧,你也不用特意去我们局里了,回头你有空来局里验个DNA,免费的,我替你上传一下数据。”严简说。

戚宁安说:“其实我的DNA已经已经验好了,我拿来给你。”

严简惊讶地看着他,他进了卧室房间,几分钟后,拿了一个文件袋出来,交给严简:“早两年就验好了,一直都没送去登记。”

严简接过来,他果然是在过自己心中那道坎:“你不用觉得愧疚,你没有对不起你养父母。找到你亲生父母,是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否则这是扎在你心中的那根刺,一辈子都不能安生。”

在严简接过文件袋的那一刻,戚宁安露出如释重负的一笑:“嗯。”说实话,这件事对他来说,就是个仪式,能不能找到已经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去做了,这样才不会对那已经没有印象的父母永远怀着愧疚之心了。否则这根刺扎在心中,以后或许会变成一个毒瘤也说不定。

严简问他要来了纸笔,开始记录他的信息,姓名、年龄、被拐日期等。

“我是1994年7月27日到我现在这个家的。我也不知道我具体多大了,算的是五岁,生日就是我被养父母买过来的那天。我那时候其实已经上过幼儿园了,但是养父母将我留在家里过了半年才去上学,读了半年幼儿园,就去上小学了,今年29岁。”戚宁安说,“我刚过来的一些细节我记不清了,我妈应该记得,但她应该不会告诉我。”

严简问:“需要我找她问一下吗?”

戚宁安犹豫了片刻,摇头说:“还是不用了,先查DNA吧。我其实不想让她知道我在找亲生父母。”

严简也没有坚持,对田美兰来说,戚宁安去找亲生父母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还要让她配合帮忙找,那就是在伤口上撒盐,戚宁安到底还是不忍心:“那就先查DNA吧,如果实在找不到,我们再跟她去了解情况。”

戚宁安点头:“好。”

严简看着记录问:“你身上有什么比较明显的特征吗?比如比较明显的痣、胎记什么的。”

戚宁安想了想,说:“左眉里有一颗痣,腰后这儿有一块红色的胎记。”说到这里,他有些难为情,在严简这里真是无所遁形,幸亏不是隐私部位长了什么胎记,否则怎么启齿?

严简听见他说自己的眉毛里有痣,忍不住抬头去看,戚宁安的眉毛很浓,平时还真注意不到,戚宁安看着她的眼神,抬起手将眉毛上贴着的创口贴撕了,用手指点一下眉心:“看见了吗?”

严简凑近了仔细一看,眉毛里果真有一颗小小的痣,不提醒还真注意不到,她的视线落在他眉角的伤口上,比她预想的要严重一些:“你眉角的伤口真是撞的吗?”

戚宁安沉默了片刻,说:“我妈去医院找我,用杯子砸的。”

严简一听,简直要气死了,一拍桌子:“她怎么能这样!简直不可理喻。她去医院找你干什么?”

戚宁安叹了口气:“还不是为思华的事。”

严简十分无语:“你那个表妹简直就是莫名其妙,谁给她的自信啊?以后她的事你就别管了,多碰几次壁,她就知道什么叫现实了,全都是你们给惯的。”她之前还让戚宁安帮黄思华,现在发现这女孩简直就是个作精,浪费自己的同情心。

戚宁安苦笑。

严简说:“要上药吗?”

“要,你帮我。”戚宁安拿出药、酒精和棉签放到茶几上。

严简用棉签沾了酒精小心翼翼地给他清洗了伤口,然后涂上药:“要不要贴创口贴?”

戚宁安拿出一张创口贴,严简帮他贴上,说:“这伤口不小,可能会留疤。”

贴创口贴的时候,她用指腹在戚宁安额上轻轻按了按,戚宁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挠到了心上,心底酥酥麻麻的,悸动不已,他按捺住抓住那只手的冲动,抬起眼看着严简。严简也正好低头,与他四目相对,刹那间,双方的脸都忍不住红了,严简赶紧收回了手。

戚宁安用手轻触了一下创口贴:“谢谢!”

严简转过脸去,盯着茶几上的纸,轻咳了一声,问:“有你小时候的照片吗?”

戚宁安定了定神,说:“我爸妈从来没给我拍过照,最早的照片是我小学毕业的时候拍的证件照。我这里存了,要给你吗?”

严简皱起眉头,十多岁和几岁相差还是很大的:“你发给我吧。”

戚宁安找出存在空间里的老照片,是从照片翻拍下来的,那是一个眉头微皱的严肃男孩,五官还是有他现在的影子,好看的人果然是从小就好看的,除了小升初的照片,还有初高中时期的照片,戚宁安用手机全翻拍下来了,他都发给了严简。

严简看着戚宁安拍下的照片,知道他想找自己亲生父母的念头从来就没有断过,她将照片存起来,顺便又给他拍了一张近照,决定拿去打印出来。

戚宁安说:“谢谢!”

严简从手机上抬起头:“谢什么,我们是朋友啊。”

戚宁安看着她的眼睛:“认识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严简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希望能够真的帮到你。”

“不管能不能找到,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戚宁安真诚地说。

严简心想,因为帮他吓退了他养母吗?她忍不住又想,戚宁安接近自己,肯定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吧,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以后他们就是受害人与办案人的关系了,想到这里,心里莫名有点失落。

“我会尽早将资料上传的,一有消息就马上告诉你。”严简将作好的记录放进文件袋里。

戚宁安点点头,两人都陷入了片刻尴尬的沉默,本来平时有很多话题可说,如今在这么沉重的话题面前,仿佛心境完全变了,心里都沉甸甸的,别的什么都不太提得起兴趣。

严简看了看时间,打算告辞了:“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免得奶奶担心。”

戚宁安的手在空中动了一下,做了个挽留的动作,然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这种情况下,好像留她也不合适,做什么都感觉不合时宜:“我送你回去。”

第二天一早,严简就去了局里,将戚宁安的信息录入到了数据库里,然后进行DNA筛选对比,并没有找到能匹配的信息,她有些失望。他的父母是不知道可以通过DNA寻子,还是出了什么意外没办法录入信息?她希望是前者,起码还说明他的父母还健在,将来还是有机会找到的。如果是后者,那便会成为永久的遗憾。

她又在宝贝回家寻子网上录入了戚宁安的信息,这种方法比DNA信息更为渺茫,然而也算是一种心理安慰吧,万一通过这里找到了呢?

严简没有马上把消息告诉戚宁安,毕竟不是什么好消息。她将这个案子跟陈伟虎汇报了,陈伟虎听完,有些惊讶地说:“就是你脚受伤时常送你来上班的医生?”

“对,是他。”

陈伟虎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他居然也是被拐卖的?找他的家人了解过当时的情况了吗?”

严简摇头:“暂时还没有,他养母十分抗拒他去找亲生父母。”于是她将田美兰的情况说了一下。

陈伟虎皱着眉头说:“她有什么好反对的,她现在是犯罪嫌疑人,让她配合她还敢不好好配合?”

严简说:“陈队,戚医生说他现在还不想让养母知道,以后再说吧。”

陈伟虎叹了口气:“行吧,这个案子就由你跟踪负责吧。”

白天严简和同事一起去了福利院,了解收养美美的那个外国家庭。那对澳大利亚夫妇已经四十岁了,有两个上小学的儿子,他们想要一个女儿,在众多的资料中挑中了美美。这是一个中产家庭,男主人是一位高级工程师,女主人是一名家庭主妇,应该有足够的时间来陪伴孩子。

严简用自己还没荒废的英语跟这对夫妇交流,他们都是很不错的人,美美在这样的家庭成长应该是幸运的。他们也再三跟严简和福利院承诺,一定会善待美美,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抚养,也会告诉她她的出身,将来有机会会带她回中国来。

他们在这里办理手续,两天后就带美美离开。福利院的氛围很热烈,一向对外界漠不关心的龙龙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伤心地躲在宿舍的床底下不肯出来。严简哄了好久,才把他给哄出来,一向除了只会生气和高兴的龙龙眼里有了泪花,看的严简和院长心疼不已。

严简担心美美离开后他会接受不了,院长说:“我多留意一点,这两天把他带到我家去照顾。”

“那就麻烦院长多费心了。”严简决定一有假期就过来陪龙龙。

晚上,严简跟戚宁安说了信息匹配没能成功的事,戚宁安仿佛并没有特别失望,说:“毕竟找到的也是少数。”

严简说:“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你妈谈谈,她如果知道更多的信息,可以针对性地去当地寻找。”

“过阵子吧,我觉得她现在不会想说的。”戚宁安说。

严简也没有坚持,说起了龙龙的情况,戚宁安说:“龙龙的情绪越来越丰富了,说明他的病情在好转。”

“但是美美走了后,我担心情况又会恶化。”严简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戚宁安说:“这没有办法,只能重新来。总不能让美美留下来。”

严简知道他说的对,问题出在龙龙自己身上,他必须要去适应这个世界,而不是让整个世界都迁就他。

戚宁安说:“我有空就会去看他。”

“我也去,咱们把休息时间调到一起吧。”

“好。”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喜忧

两天后, 美美跟随她的澳大利亚养父母离开了福利院, 这一批来中国收养弃婴的澳大利亚家庭为数不少, 相关部门组织他们去三亚进行为期一周的旅行, 以培养孩子的适应能力, 以及和养父母之间的感情。

美美离开那天, 陈队特批严简带薪休假, 带着龙龙去儿童乐园玩耍, 还是公费的。虽然陈队很少去看龙龙,但他还是很关心龙龙的健康成长,每一个被他们救下来的人,他们都保持着联系, 跟进着这些人的后续情况。

严简带着龙龙去儿童乐园玩了一整天, 坐旋转木马、碰碰车、小火车、摩天轮等, 龙龙暂时忘记了美美,兴奋得小脸通红,甚至还哇哇叫出了声,并且还会主动要求去玩一些项目。

回去之后,美美已经离开了, 她给龙龙留下了她最爱的□□熊,龙龙抱着床上的熊,跑到美美的房间去看,那儿已经搬空了, 他站在床前看了许久, 一直没出声。严简担心他会哭闹, 但是他默默地转过身,回到自己床上趴下了。严简一直陪着他,哄他吃了晚饭,直到睡了觉,她才回家。

接下来每天,严简都会跟院长联系,密切关注着龙龙的动态,院长说龙龙这两天不太配合,又开始像从前那样乱涂乱画,而不完成院长布置的作业。一直到严简和戚宁安一起休息去看望他,龙龙才在戚宁安的劝导下重新开始按照要求绘图,画的还是那天和严简一起出去玩的各种游戏,这说明他还是愿意接受外界事物的,记忆力也比较好,过去这么多天的事都还记得。

回去的路上,严简乐观地说:“我有种感觉,龙龙的自闭症能治好。”

戚宁安是医生,比严简要理性:“他治疗的时间相对晚了点,如果能再早点就好了,完全治愈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严简叹气:“刚找到他的时候也请心理医生看过,但是没有像现在这样系统地训练。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戚宁安说:“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只要坚持不懈,还是有治愈的可能的,我觉得自理不成问题。”

“要是能找到龙龙的父母就好了。”严简心里总抱着一些侥幸的希望。

“可是他们未必能够接受这样的龙龙。”戚宁安做儿科医生这么些年,悲欢离合见得实在不算少,有些孩子得了疑难杂症或者生理有缺陷的,被父母抛弃在医院的也不是没有,还有的父母意见分歧,最后闹离婚的,通常都是母亲舍不得病重的孩子,父亲则撒手不管。他跟严简聊起了这样的事例。

严简听完后不禁沉默起来,这太人间真实了,也往往是在这种危难关头才能检验出人性,龙龙的父母面对一个多年未见却自闭的陌生儿子,他们的爱又能有多少?

戚宁安从不主动向严简问起自己的寻亲情况,因为一有消息,严简绝对会第一时间告诉他,没有说,也就意味着没有找到。

过完元旦,离过年也就近了,像严简和戚宁安这样的职业,是没办法像其他人那样安安生生享受一个完整的春节假期的,总是在各种值班中度过。严简的同事现在就开始排班了,因为有些人不在本地,要回老家去过年,休息时间相对要集中一些,所以需要提前或者延后值班。

严简看着群里发的值班表,她被安排的是年初一值班,还好没给她安排除夕夜,还能陪奶奶一起过年,她问戚宁安:“你们过年怎么排班?你会回去过年吗?”

戚宁安扭头看她:“你们这就排班了吗?我们好像还没确定。不过我应该不会回家过年。”

“那你妈一个人在家过年?”严简问。

戚宁安说:“她会去外婆家过年,我一般会在年初五以后回去两天。”

严简猜他大约也是怕回去的,毕竟田美兰给人的压力太大了,但身为儿子,又不能不回去。田美兰其实相当失策,以戚宁安的仁厚和善良,根本不需要他做任何承诺,肯定会善待母亲,照顾她,给她养老。然而她为了让自己安心,妄图将戚宁安绑得紧紧的,结果却事与愿违,将他越推越远,现在他们之间惟剩下了道义与责任,感情已经不复存在。

这种情况是怎么发生的呢?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造成的。

严简说:“我年三十晚上不值班,你要是除夕不值班,就来我家过年吧。”

戚宁安问:“你们不回老家过年吗?会不会不方便,你爸爸妈妈不回家过年?”

严简说:“我没有父母。”她第一次跟戚宁安提起了自己的父母。

“对不起,我不知道。”虽然一直都在严简的生活中看不到父母的痕迹,也从未听她们祖孙提起过,他总觉得她的父母应该是在外地工作,或者是离异了,没想到是去世了。

严简苦笑了一下:“我不说,谁会知道呢。我是奶奶捡来的,我父母把我扔在了垃圾堆里,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谁。”

严简的答案让戚宁安更为震惊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慢慢地,他的眼睛热了起来,原来她也跟自己一样,有着难以为外人道的伤痛,不,应该说她的伤痛更大,毕竟自己并不是被遗弃的,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喃喃地说:“这是他们的损失。”

他总是觉得自己的命运悲惨,倒霉到家了,然而跟严简比起来,自己真的太惭愧了,她的成长经历比自己更为艰难,然而她却没有任何抱怨和不满,反而乐观坚强,热情善良,不知疲倦地帮助着比她更为弱小无助的人。世界予以她一点萤光,她却不忘用它来照亮这个世界。

严简笑了笑:“我也觉得是的。”

戚宁安总觉得她的笑容有些勉强,谁不愿意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呢,而她一出生就被抛弃,能活下来都是一种运气。可她的父母却不知道,他们遗弃了世界上最为珍贵的瑰宝,说是损失完全不为过。

戚宁安忍不住问:“你想过去找他们吗?”他觉得她的父母完全不值得去寻找,因为他们不配有这样好的女儿。

严简说:“也想过,但是找不到的。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被抛弃在哪里,我还不是被我奶奶第一个捡到的…”接着她说起了自己坎坷的身世。

戚宁安默默听完,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抓着,用力揪着,疼得缩成了一团,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严简能够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他说:“你所有的苦难已经过去了,以后会一直幸福的。”

严简笑了:“希望吧。对了,过年就这么说定了,不值班的话就来我家过年。”

“嗯,值班就没办法了。”戚宁安说。

临近年关,人们都松懈下来了,收拾收拾准备过年了。只有警察不同,一到过年就如临大敌,因为犯罪分子总会在这个忙乱的时节蠢蠢欲动,利用人们松懈的心理大捞一笔,然后过个肥年。就连他们打拐办都是如此,因为放寒假了,人贩子下手的时间和机会就更多了。这段时间,公安干警都在加班加点干活。

这天早上,严简像往常那样打开电脑,开始逐条检索自己这边委托的信息有无匹配的情况,忽然出现了一个提示,表示有匹配成功的,她大喜过望,赶紧仔细一看,发现是龙龙的信息匹配成功了,找到龙龙的父母了!

这可是件大喜事,严简激动地将这个结果报告给了陈伟虎,陈伟虎也喜出望外:“真的?快给我们看看。确定是真的,就赶紧打电话联系对方。”

经过再三确认,确实是真的。那边的资料信息来自贵州省,也就是说,龙龙是贵州人。严简赶紧跟贵州警方联系,让他们联系龙龙的父母,能在年前找到自己的亲人,这确实是大喜事一件,那么这个年全家都能放心团圆了。

很快,龙龙的父母就联系上了。他们是贵州毕节地区的,龙龙两岁的时候放在老家给爷爷奶奶照顾,结果不小心被人抱走了,他们找了很多年,都没能找到。龙龙的父母听人说可以通过DNA寻亲,从广东打工回来后去公安局验了DNA,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信息刚上传不久就有了消息,自然是喜从天降,全家都快乐疯了。

那边表示立即赶过来接孩子。打拐办这边经过最初的兴奋,如今也冷静下来了,考虑到龙龙的情况特殊,他们开了个会议慎重讨论过了,如何应对突发情况,万一龙龙的父母不愿意认领龙龙,该怎么处理。

1月16日,龙龙的父母从贵州赶到了新市,第一时间联系了负责人严简。严简接到了洪兴旺和傅爱荣夫妇,安排他们在酒店里住下。他们都是三十出头,看起来很淳朴,龙龙是他们的长子,龙龙被拐后,他们又生了两个女儿,这些年也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寻找儿子。

刚到酒店住下,傅爱荣就急切说:“警察同志,小宝在哪里,能不能让我先见见他?”

严简说:“你要见他也是可以的,不过在认亲之前,还是要先送你们身上采取血样进行DNA鉴定,确定是亲子关系,才能将孩子带走。”

洪兴旺说:“可以,可以,现在就去抽血嘛。抽完血再去看我儿子。”

严简看着这对兴奋不已的夫妻,心里有些抱歉,她说:“可以。不过有一件事我得先跟你们打个预防针。”

洪兴旺夫妇看着她:“怎么呢?孩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严简说:“小宝现在叫龙龙,他有自闭症。不知道你们以前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考验

洪兴旺夫妇一脸懵逼, 显然不知道自闭症是什么病,傅爱荣担心地看着严简,焦急地问:“自闭症是什么?我儿子要不要紧?”

严简只得耐下心来跟他们解释,说:“自闭症又称孤独症, 是一种发育障碍疾病, 患者的人际交往和情感交流出现障碍, 具体表现为发育迟缓, 不能正常与人沟通。龙龙就不怎么说话。他被拐走的时候已经两岁了,那个时候他已经开口说话了吗?”

傅爱荣和洪兴旺互相对视了一眼,傅爱荣的眼睛红了,她带着哭腔说:“那我儿子病了,严重吗?能治好吗?”

洪兴旺倒是比妻子冷静一些, 他说:“我家小宝说话晚, 两岁都还不会说话, 他从小特别乖,不怎么哭闹。”

严简听了,知道八、九不离十就是自闭症了,她说:“那个时候应该就表现出来了, 你们没有注意到。一般来说, 自闭症越早治疗越好,龙龙被卖到那户人家的时候,也没有得到治疗, 那家人以为龙龙智力有问题, 对他非常不好, 甚至还经常打骂他。”

傅爱荣听到这里,顿时掩着口鼻呜呜哭了起来,洪兴旺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眼睛发涩,捏紧了拳头。

严简说:“龙龙是个特别好的孩子,他的智力是正常的,这比起大部分自闭症儿童都要好,他也会说话,只是受过伤害,所以对外界环境有些抗拒,不太容易敞开心扉,平时基本不开口,需要足够的耐心和关爱。你们是他的父母,我把这些详细情况跟你们说清楚,这样才能够帮龙龙康复。”

傅爱荣点着头:“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他。”

严简说:“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治疗自闭症是一个长期而艰巨的任务。如果能够治好,将来他生活自理是不成问题的。”

洪兴旺听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看着严简,显然没有料到会这么严重:“治不好吗?”

严简说:“也不是治不好,有一部分自闭症也能彻底治好,甚至还能上大学,这要看个体发育了。龙龙很有画画天赋,我们现在正在对他进行艺术疗法,让他通过画画去认识这个世界,他进步得很快。你们带他回去之后,一定要定期带他去进行心理干预,千万不能断了,不然就会影响他这一辈子。”

洪兴旺一听,眉头锁了起来,显然没有料到情况会是这样,他们原本高高兴兴地来接儿子回去过年,谁知道儿子居然会是这样的状况,这让人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严简说:“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接龙龙,然后一起去我们局里抽血化验吧。”

严简打了电话叫一个同事开车过来带他们去福利院接人。来接人的是邓轩,他看着洪兴旺夫妇,又与严简四目相望,严简微点了一下头,表明她已经将情况都跟这两口子说了。

邓轩一边开车一边说:“龙龙是我去救回来的。买主家里没有儿子,买了龙龙回去,原本想买个儿子继承香火,但是龙龙不是自闭嘛,不会说话,也不跟人交流,他们以为龙龙是个傻子,觉得买亏了,对他非常不好,非打即骂,连饭都没给吃饱。他们家邻居有个上高中的小女孩看不下去,便打电话报了警,我们才过去解救的。”

邓轩继续说:“我们找到龙龙的时候,他身上都是淤伤,瘦得皮包骨头,见了人就怕。带回来后,我们同事照顾了他两个月,主要是这位严警官照顾的,送他去治疗,请心理专家干预治疗,龙龙才消除对人的戒心。”

傅爱荣听见儿子这么受虐待,哭得是泣不成声,洪兴旺则抓住妻子的手,眼圈也是红红的。

严简看了邓轩一眼,隐约猜到他这么说的原因,龙龙那么可怜,他的父母但凡有点良心,应该都不会舍弃儿子,好好弥补儿子。

到了福利院,严简早就跟院长打过电话了,院长将龙龙带了出来,他穿得整整齐齐的,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如果不考虑到他有自闭症,那是个人见人爱的孩子。

傅爱荣一见到龙龙,就认定了那是自己的儿子,因为他长得跟自己太像了,她哭着扑上去,跪在地上抱住了龙龙:“宝宝,宝宝,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来接你回家了。”

龙龙被吓了一大跳,惊恐不安地望着严简,严简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别怕,龙龙,这是妈妈,妈妈来带你回家了。”

龙龙不知道听懂了没有,他脸上依旧有些不安,不过倒是没刚才那么惊恐了。

洪兴旺看着老婆和儿子,伸手抹了抹眼泪,走过去将老婆和孩子都抱在了怀里。

严简见此情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们应该愿意将龙龙接回去吧。

等他们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严简和邓轩劝他们上车,龙龙不愿意跟自己父母坐在车后座上,严简便和洪兴旺换了座位,陪着龙龙坐在车后座上。龙龙不安地依偎在严简怀里,有点抗拒傅爱荣的触抚。傅爱荣看着龙龙挨着严简,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

他们将人带回局里,去鉴定中心抽血化验。晚上,洪兴旺夫妇坚持要请打拐办所有的工作人员吃饭,这肯定是不符合他们的规定,不过他们夫妇想要和龙龙一起吃饭,如果严简不去,龙龙肯定也不会去,于是严简和邓轩作为打拐办代表,去和龙龙的家人一起吃饭。

吃饭的时候,洪兴旺跟家里打了电话,告诉他们已经找到了龙龙,那边的家人显然也很兴奋,尤其是龙龙的爷爷奶奶,因为当年是他们弄丢了孩子,这些年一直都活在深深的自责中,尤其是奶奶的健康状况也不太好。如今得知孙子被找到,自然如打了强心剂一样,声音都显得特别亢奋,没开外放音,严简都听到了,不过说的是方言,严简听不懂。

最后他们还开启了视频,要看看龙龙的样子,可惜龙龙只是低头吃饭,对手机画面上热切的呼唤没有任何反应。洪兴旺夫妇没有当面说明龙龙的状况,只是挂了电话,专心吃起了饭。

吃完饭,傅爱荣坚持带着龙龙去买衣服、玩具和吃的,晚上的市场已经关门了,他们也不怕花钱,直接在商场里给龙龙买起了东西。

最后严简和邓轩还是将龙龙送回了福利院,因为没有经过再次DNA验证,还不能将龙龙领走。龙龙回到熟悉的福利院显得更为放松,显然更喜欢这里的环境。严简问他对爸爸妈妈的印象怎么样,他也没有反应。严简知道,还是太陌生了,普通的孩子尚且一时间都不能接受陌生人,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更何况一个自闭儿童呢。

回去的路上,严简和邓轩讨论起了龙龙父母的态度。严简乐观地说:“龙龙回到自己父母身边,应该会更快地好起来吧。”

邓轩不太乐观:“照顾一天两天还好说,时间一长,就保不准是什么态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