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博高回答:“是啊,我刚刚才得到的消息,翟九重上月到内地求援无果,似乎已打算向法院提起诉讼了。”

周世礼怔了一怔,继而“哈哈”大笑。笑完了,不屑地撇了撇嘴说:“翟九重这次可真是病急乱投医!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法院怎么可能管得了这样的事?就算是侥幸判得他赢,只要翟九楼和翟九城不服,难道法院还要能强制执行?何况翟九楼和翟九城完全可以提起反诉,这一桩又一桩的官司拖下来,还不知拖到猴年马月!到时候就算是黄花菜也凉了,翟家的江山早就落入了翟九楼和翟九城手中!”

明绍康也觉得奇怪:“我也有些纳闷,翟九重这个人做事,怎么越来越有失水准了!”

明绍康年纪轻,不知道这些很正常,然而韩博高却多多少少能够猜出一些,他笑嘻嘻地对明绍康说:“你道翟九重之所以能有今天,都是他自己才华盖世吗?不是的,翟九重这个人虽然也是剑桥的商科出身,但是自小母亲早逝,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性格始终不够决断。他身边真正厉害的是他的红粉知己欧峥嵘。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她是剑桥毕业的高材生,据说是翟九重的大学同学。当年翟九重从英国留学回来的时候,别说是执掌翟家的大印了,就连多食一碗燕窝羹都要看继母的脸色。他之所以能在继母王佩林和两个异母兄弟的虎视眈眈中杀出重围,真要多亏了欧峥嵘。现在翟九重名下的大部分产业还都掌握在欧峥嵘手中。只是欧峥嵘这个人一向深居简出,工作之外很少与人接触,所以我们同她也不是很熟。我看这次翟九重晚节不保,多半是因为与她有了嫌隙。”

话说到这儿,周世礼基本上已经明白了。

翟九重这几年,也不知道究竟是抽了什么风,突然间迷恋起一个才出社会的女学生来。这老房子一旦着了火,还真有些无可救药的架势。翟九重不仅将那个女生带进华贸工作,还将她安排进综合部,让她负责公司的部分行政工作。而这个叫林如悠的女人呢,也不知是年幼无知还是当真就脑残到了这个地步,居然拿着鸡毛当令箭,有好几次都当着众人的面给翟九楼或翟九城兄弟难堪。

有一次,翟九城到跑马地视察一个工程的进度,回来的路上车子抛了锚,便打电话到公司行政部,吩咐林如悠派车过去接。谁知林如悠这女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置翟九城的吩咐于不顾,就这样把三太子扔在港城三十几度的高温下暴晒了好几个小时。翟九城回去后大怒,冲到行政部将林如悠一顿痛骂,偏林如悠这个人还没有眼色,竟然和翟九城顶起嘴来,气得翟九城勃然大怒,一杯热咖啡全泼在她脸上,还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不过是个婊|子而已,给你三分颜色,竟然敢开染坊!”

据说,林如悠回去后哭了整整一夜,据说,翟九重心疼得和翟九城大吵了一架,还许了她无数好处,带着她去美国度了一趟假,这才算将美人受伤的小心灵安慰妥当。

这也是翟家兄弟阋墙的直接诱因,所以外间称这姓林的女人为“红颜祸水”,并不是没有道理。

而这一切,叫为了翟九重南征北战的欧峥嵘看了,不知是何种心情。如果她有心看翟九重的笑话,根本不需要出手,只需冷眼旁观,就可看翟九重自取灭亡。

周世礼想了想说:“待过几日回港,替我安排一下,我要见一见欧峥嵘。”

明绍康点头称“是”。

三人说完了正事,明绍康便将手中的礼盒放到周世礼的案头,说:“老板生日快乐!”

周世礼笑起来:“多谢你有心,让你破费了。”

明绍康一脸感激地答:“您哪里的话?我入海乔七年,多承您照顾才有的今天。”

周世礼不答话,轻轻地勾了勾唇角。

那边韩博高也有礼物送到,还问他:“今天晚上有什么安排没有?我同绍康商量过,今天我们做东,替你办个生日party…”

话音未落,周世礼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已经有约。”说着话,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笑意,隐隐的,还带了几分温柔。

韩博高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所以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抱多大希望。此时见周世礼这样,不由得笑问:“怎么了,和小欧有约了吗?”

周世礼抿着嘴角笑:“不是,她还不知道我生日呢。”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隐隐期望着能够得到她的生日礼物。

他轻轻地挥了挥手说:“你们都去忙吧,改天我有空再请你们喝酒!”

韩博高和明绍康应声而去。

晚间,周世礼出门前,先在镜子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自己,这才下楼,登上车子去接欧韵致。

欧韵致今天晚班。

他让司机将车子停在医院广场,掏出手机正准便打电话,便见医院里迎面走出来两个人。

当先的女人脚步飞快,一身利落的白大褂,衬得整个人十分高挑,而跟在她身后的男人则一袭黑色大衣,身材颀长,即使夜间没有什么灯光,周世礼还是看清了他的模样。

非常非常年轻帅气的一张脸,脸上的急切叫人见了过目难忘。

是谭明朗。

他听见他又叫她“循循”,然后紧赶几步,一把就将她抓住了。

欧韵致甩开了他的手。

他却又赶上来,试图去握她的手,被她闪过了,仍然不死心,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她。

坦白说,周世礼很不喜欢看到这样的景象。

他深深地蹙起了眉。

待他们走近,忽然间打开车门叫了她一声:“循循…”

欧韵致回过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码字码到现在,晚饭都没有吃,准备给自己煮碗面条去!有花吗?

貌似老周给自己找了个很厉害的丈母娘!妈妈呀,好可怕!

☆、第十七章

广场上除了他们没有一个人,夜色静悄悄的,不远处的大街上有车灯远远地射过来,借着耀眼到刺目的灯光,周世礼从欧韵致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犹豫,但她还是迈开脚步,向他走了过来。

周世礼立即手心向上,微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她朝他笑了笑,低头想要上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连白大褂都没脱,于是就在周世礼的伺候下脱下白衣,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这才动作优雅地上车去。

直到车子驶入平坦宽敞的大街,谭明朗都还没有走,周世礼回头,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点也不客气地说,周世礼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场景。他很想开口问一问欧韵致,这是她的什么人。但是以欧韵致一贯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他在心头想,她是不会给出令他满意的答案。

所以他还是忍住了。

夜色已深,城市开始渐渐地陷入睡眠中。但城中的一家原本应该已经早就打烊的顶级西餐厅里却仍旧灯火通明,周世礼携欧韵致一只脚甫踏入西餐厅,立即就有人迎上来,躬身问好,然后将他们恭恭敬敬地引到楼上去。

乐队在耳边演奏着无比美妙的曲子,餐桌中央布置了顶级昂贵的鲜花,花香沁人心脾,香槟酒被侍应生动作熟练地打开,发出“啵”的一声清响,偌大的西餐厅里暖气熏得人昏昏欲醉,欧韵致左右看了看,四面除了他们一个人也没有,她不禁笑着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隆重?”

周世礼轻轻勾了勾唇,眉头却轻轻蹙起来,表情有些不满地看着她。

欧韵致一脸无辜,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样子撇了撇嘴,那表情看得周世礼不由更加不满,更深地皱起了眉。

欧韵致瞪大了眼。

在他兴师问罪之前,她已“哧”的一声,笑起来,一双好看灵动的眼睛弯成生机勃勃的月牙儿,眉梢轻轻挑起,好笑地看着他。

周世礼明白过来!

她分明就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却还这样故意逗他,叫他好一通郁闷!

欧韵致“哼哧哼哧”地慢慢笑出声来,低头将自己大衣口袋里的礼物掏出来,送给他。

周世礼笑着接过,打开来看了看,是一对白金镶钻并缀黑玛瑙的Tiffany袖扣,做工精细,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而且和他的风格也极称。

周世礼不觉心里一暖,将那袖扣捏在指间看了又看,这才放了回去。

他笑着向欧韵致道谢。

欧韵致摇头道:“不谢。”又说,“周大少的履历网上到处都是,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生日?”

周世礼故作不满:“那你还这样气我?”

欧韵致“咯咯”笑着向他撒娇:“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周世礼嗔了她一眼:“确是惊喜没错。若你今天没有礼物给我,瞧我怎么收拾你!”又站起来向她伸出手去:“陪我跳支舞吧。”

欧韵致站起来,轻轻地将手交到他手心。

两个人在宛转悠扬的小提琴声中舞了一曲又一曲,直到音乐声渐歇,她才有些累了,双手合抱住他的腰,将头伏在他的胸口上,一动也不肯动。

周世礼低头轻轻吻着她的发,她的一头长发又黑又亮,带着迷人的芬芳,隐隐约约,熏人欲醉。

大概是因为气氛实在是太好,他竟然有些迷恋,突然间生出了些类似天长地久的念头来,待回过神,自己被自己给吓了一跳,急忙收回了心神。

两个人都喝得有点多。

待相携着回到家中,就有些克制不住。一直从房门口滚到床上,他仿佛要不够一般,将她给翻过来叠过去地折腾了很久,却还是不肯罢休,又将她给强行翻过来。

她不喜欢这样的姿势,拿手轻轻地抵着他肩膀,抗议地叫着:“不…世礼…不…”抗议声淹没他的激情里。

他自身后快速地进出她的身体,一手抓住她细嫩的手腕阻止她挣扎,一手紧紧地覆在她光滑的小腹上,感受着自己在她身体里的动作,速度之快,动作之猛,叫她忍不住哀叫出声,低声求他,扭着身体不安地挣扎,他见状不仅不停,反而越加激烈起来,又低下头去,安抚性地吻着她的唇,将她的抗议全部吃进了嘴里。

灭顶的快感来袭之前,她忽然间紧紧地攥住他的手腕喊:“世…世礼…套子…”

然而周世礼恍若未闻,双手握住她的纤腰猛烈地□□了一阵,眼前忽然一道白光闪过,他在一瞬间死死地抵住她身体,那里剧烈弹跳,将温暖的种子撒入她的身体深处。

欧韵致伏在床上歇了好半晌才渐渐回过神来。

她支起身体坐起来,想也没想,照着周世礼的脸颊就给了他一掌:“我让你轻一点…”

周世礼双眼圆睁,一瞬间如被雷劈!

苍天作证,想他周大少自出娘胎,还绝无哪一刻,让一个女人将巴掌挥到脸上!

他陡然间心头火起,反射性地竖起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瞪视了好久,他忽然间就自床上跳起来,奔下去,然后气势汹汹地穿衣服,拿东西,摔门,走人,动作一气呵成!

欧韵致也被自己给惊呆了,她绝对不是故意,活了二十多年,这绝对算得上她最没有教养的行为。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去追,套上衣服追下楼,周世礼已经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怒气冲冲地回头瞪视着她:“欧韵致,我想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然后不等她说话,他就“嘭”的一声摔上大门,风驰电掣地下楼而去。

欧韵致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茫然四顾,慢慢地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啊,这章太少了,晚上还有一章。我家大宝一回来事情一堆,突然间感觉手足无措,码来码去总感觉不对,写着写着有点脱离大纲的感觉,过渡章比较难写的说。

☆、第十八章

好不容易才睡着,天快亮的时候却被一阵紧急的电话铃声吵醒,欧韵致睁开眼,摸过枕边的手机接完电话,动作迅速地从床上跳起来,下床、穿衣、洗漱,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然后迅速地飞奔到楼下,拎起包包直奔停车场!

红色的奔驰小跑呼啸着穿过浓重的夜色,一刻钟后,无懈可击地戛然停在了北京医院的广场一角。原本应该寂静的夜晚此时被惊心动魄的警笛声、急救车尖利的报警声扰乱,广场上有人叫,有人喊,有人哭天抢地地骂着什么,有人则神色痛苦地喊着“医生”…,身着或粉或白工作服的医护人员忙得脚不沾尘,一个接一个的伤者被人从急救车上抬下来,然后迅速地推进医院里。

值班的住院医生早已迎了上来,欧韵致一面飞快地越过人群往医院里走一面问他:“怎么回事啊?”

戚卫东满头大汗,小跑着跟在她身后胡乱地擦着汗:“西城区的一幢居民楼突然发生火灾,据说有一百来人被困。其中有一个患者,半个月才在我们医院做过脑梗死及脑积水手术,可是突发事故,眩晕至深度昏迷,血压高达200/130 mm Hg,心跳呼吸骤停,刚刚被送入医院抢救…”

欧韵致一句话也不说,好看的嘴角紧紧绷起,迈开长腿脚步飞快地进了急救室…

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多,最后一场手术才宣告收官,欧韵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将手里的器械轻轻地放到托盘里,然后看了一眼戚卫东说:“你来缝合吧!”再想说些什么,就见手术室的侧门“吱呀”一声被人给推开,紧接着护士小唐从门缝里蹿进来,一脸紧张地对她说:“欧医生您这儿忙完了吗?侯主任刚刚接了一个先心病人,来头据说非常之大,就连咱们院长都给惊动了,这会儿他正到处找您呢,您赶快跟我走吧…”说着话,就要伸出手来拉她。

欧韵致双手高举小心翼翼地避过她,一面出门一面问:“什么病人啊?你总得给我说清楚啊…”又叫她,“哎哎,等等啦,你总得让我洗下手吧…”

小唐在她洗手的档口口齿伶俐地倚在门边回答:“是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五年前因为Ebstein畸形做了Glenn手术和房化右心室折叠术,术后恢复得还不错。但是最近两年来一直反复出现晕厥,被外院诊断为室性心动过速,给予了胺碘酮治疗,但是效果也不是很理想。今天午睡时突然出现呼吸急促,家人怎么也唤不醒,这才火急火燎将她送到了我们院,侯主任已经看过了,这会儿只怕检查结果也该出来了,让您也过去看一看呢…”

两人一边说一边出了电梯,26楼的VIP套房里气氛并不轻松,进门的客厅里站着他们医院的院长孙长青并心外科主任侯嘉上及若干医院大小领导,而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则坐了一个人,一头花白的头发,面目严峻,看上去十分的威严。

欧韵致对这张脸并不陌生,他经常在电视里出现。

她抬起右手礼节性地扣了扣门板,站在人群外围的侯嘉上一抬头看见是她,眼睛立刻一亮,抬手朝她招了招说:“小欧快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欧韵致进了门。

那沙发上的老者扭头看见她,沉静的目光里微露出一丝惊讶,似乎在为她的年轻而感到震惊。旁边的侯嘉上见了,立即解释:“这是我们院最好的心外科医生,毕业自美国著名的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博士学位。我们都知道您的孙女五年前做过Glenn手术,当时请的还是国际最著名的几位心外科专家会诊,花费了巨资不说,最终被证明效果也不是很理想。我们的意见是,最昂贵的并不一定就是最好的,小欧的医术比那些国际级的专家也不遑多让,或者您可以试着让她看一下…”blabla,诸如此类的,毫不客气地将她大肆吹捧了一番,如果不是因为久历江湖,欧韵致的一张老脸只怕都烧起来了。

她顶着压力,礼貌地对那老者笑了一下。那老人见状,微微颔首,抬眼看了一眼室内,站起来说:“那我们就进去看看吧!”

洁白的病床上了无生气地躺着一个小女孩儿,七八岁的年纪,面色蜡黄,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一般。旁边沙发上坐着的大约是她的奶奶,此时此刻泪眼朦胧的,只拽着孩子的手不停地抹泪。

病房偌大的落地窗前还站了一个男人,脸朝着窗外,看不清楚模样,但欧韵致扫了一眼那侧颜,莫名的觉得十分眼熟。

正在这时,护士将那孩子的检查结果送了过来。欧韵致看了一眼孩子,又仔细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X线胸片及CT结果,垂头思量半晌,最终缓缓地开口说:“患者的上腔静脉与右肺动脉吻合,最好能经下腔静脉途径植入心律转复除颤器…”话音未落,窗边的男人就回过了头。

微微有些粗犷的一张脸,五官并不是怎样出色,但是鼻梁高挺、嘴唇微薄,给他在硬朗中多添了一丝俊秀。他转回了头,一脸惊奇地瞪着她说:“原来竟是你…”

欧韵致也已经认出了他,微笑着朝他点了下头说:“原来是战先生啊…”

战翃谋微微颔首,垂下眼睑看着床上的孩子说:“这是我的女儿…”声音喑哑,配上紧锁的眉头,看得出整个人有些心力交瘁。

欧韵致心底了然,这病床上的孩子是个非常严重的先心病患者,从以往的病史来看,入院非常的频繁,这对任何一个家庭来说都是项沉重的负担,无论它是贫穷还是富有。

她同情地看了战翃谋一眼,然后一字一句地将自己的建议详细地解释给他及孩子的爷爷奶奶听,孙长青和侯嘉上在一旁听了,不住地点头。战翃谋和父母商量了半晌,最终微不可见地朝她点了一下头说:“那就按照你的意思来吧!”顿了顿,又问,“能不能…请你尽快安排?”

坦白说,他并不是很信赖欧韵致。但是为了女儿,更大更昂贵的代价他们也不是没有付出过——将国际上享有盛名的几位大国手请到来北京会诊,所费何止是上亿?可是最后的结果证明了,一切也只不过是枉然。所以尽管周世礼曾经不止一次地向他炫耀自己的女友医术有多么多么的高明,他也只是一笑而过,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只是现在,他已束手无策。这个可怜的孩子,从甫一出世就注定了命运多舛。这么多年来,她进医院就好比家常便饭,而吃药的数量则多过家常便饭。就在这次入院的前一天,她还曾经拒绝过吃药,并且泪眼汪汪地祈求他说:“爸爸,你就让我死了吧…”

无论这个色彩缤纷的世界究竟有着怎样的乐趣,可是她的人生终究被孱弱的病体所拖累。而他也终于意识到,原来对自己的女儿来说,就连活着都成了一种负累。那一刻,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有多么的内疚,为自己没能给女儿一个健康的身体,为自己几乎拥有平凡人所梦寐以求的一切却唯独救不了自己的女儿…

欧韵致出了病房,先和孙长青并侯嘉上几个到院长办公室开了个简短的小会,确定了手术时间及具体方案,这才到楼下的员工餐厅随意扒了两口饭,然后驱车回到家中。

今天她实在是太累了,从早忙到晚,整整十六个小时,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战蓓蓓的手术就定在了明天下午,所以她要养精蓄锐,以备明天作战。

打开家门,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家政公司介绍来的钟点工芹姐工作十分的认真,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就连主人的拖鞋都摆放得规规矩矩。

她看到自己的拖鞋被她和周世礼的放在了一起,一大一小,一灰一粉,简简单单的没有任何花式,但看上去竟出了奇的般配。

但灰色拖鞋的主人今天没来,甚至连电话都没有打一个。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上楼,将自己一头扎进柔软的被子里,心里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失落吗?有的;

伤感吗?也有的;

内疚吗?仿佛是的!

但是也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只因她已敏感到认识到,这场艳遇如果要再这样拖下去的话,只怕就会变成他们都不想要的样子。而聪明强悍如周世礼,只怕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会不会就这样消失不见呢?

心里头隐隐不舍,但又觉得这样很好,毕竟从sex-partner的角度来看,相处的时间不宜过长,长了就很容易滋生感情。

而她最害怕的正是多情…

欧韵致迷迷糊糊的,就这样在胡思乱想中沉沉睡去,第二日早晨睁开眼,阳光竟已经照到了她的脸上,而她昨夜竟然连窗户都没关,就这样大大咧咧地睡着了,清晨的寒风从半开的窗户里透过来,将窗帘吹得呼呼作响,她从床上爬起来,醒了一会儿神,这才穿衣服下床,然后到卫生间里洗漱去…

等她到了医院,换好衣服刷完手走到手术室时,侯嘉上都已经在手术室前等着了,他要亲自为战蓓蓓的手术站台,美其名曰“搭把手”,实则也有监督的意思在里头。侯嘉上行医数十年,而欧韵致只不过算初出茅庐,要说他的医术不如欧韵致,那还真不一定。只是人老成精,一方面他要爱惜羽毛,另一方面也是怕沾上是非,所以每逢有重大手术,总爱把欧韵致给推出来。所幸欧韵致也没有让他失望,每每都让他赞赏不已。而欧韵致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只是她一方面对自己的所学充满信心,一方面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何况她有足够的资本,足以应付任何事。

病人很快被护士及几个医生推进来,战翃谋和他的父母一脸紧张地跟在女儿身边,眉头俱是深深锁起,眼中充满了担忧。

欧韵致摆了摆手,示意护士将病人家属屏退,然后铮声说道:“不要太紧张,就在这里安心坐等着吧…”声音虽不大,但是掷地有声,带着无法形容的镇定和从容。

战翃谋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战蓓蓓是位严重的先心病患者,术前CT显示上腔静脉和右肺动脉吻合,所以只能由下腔静脉途径植入心律转复除颤器。手术穿刺右侧股静脉行肝静脉造影后行经皮肝静脉穿刺,放入指引导丝,然后置入9 F可撕脱鞘管…欧韵致屏住呼吸,缓缓地在病人的右上腹做了个切口…

幸运的是手术进行得十分顺利,收官的时候,大家都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而侯嘉上更是眼带笑意,赞赏地将欧韵致夸了又夸。欧韵致报以淡淡的一笑,等缝合完毕走出手术室的时候,不意外地看到侯嘉上和孙长青等人早已团团围在战翃谋及其家人身边,汇报手术情况并适时请功了。

欧韵致对这样的小心机只是报以一笑,径自到刷手间里仔细地刷完了手,然后转身离去。

人群中的战翃谋盯着她远去的身影,直到那个窈窕美丽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拐角,这才慢慢转回头,对着身边的孙长青笑了一笑。

一连十多天,周世礼别说是人了,就连电话都没有一个。倒是战翃谋,因女儿术后恢复得不错,便让秘书打了两个电话过来,约她出来吃饭,还说要当面向她表示感谢。欧韵致对此不置可否,但是出于礼貌,又只得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盛装赴约。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战翃谋竟然将用餐的地点选在了他们平时常去的那家高尔夫俱乐部。两个人下了车,还未及进门,便见平日里常见的那帮男人们各携了个青春靓丽的美人正有说有笑地往这边而来,当先的那人正是周世礼,此时他臂弯里挽了个甜美娇俏的美人,正春风满面地同邱秉心有说有笑。

战翃谋站住了脚,欧韵致见状,就只得也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静候他们的到来,而那一边邱秉心等人显然也看见了他们,也不知道他同周世礼都说了些什么,反正周世礼回过了头,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

待那群人慢慢走近了,欧韵致这才算是看清了周世礼臂里挽着的美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皮肤白皙到耀眼,长相甜美,娇俏得宛如书上描绘的芭比娃娃。尽管周大少这人行事一向低调,但是欧韵致还是在港城某八卦周刊上看到过他的绯闻,只不过彼时的周大少挽着的是个精明干练的职场俏佳人,而这回倒好,换成了芭比娃娃!呃…,职场俏佳人,芭比娃娃,如果再加上她的话…不得不说,周大少的身边还真是环肥燕瘦,各有不同啊!

欧韵致想到这里,不自觉笑了一笑。

一直站在她旁边注意着她的战翃谋微微眯起了眼。

那一边的周世礼却一脸的不满,紧紧地蹙着眉头看着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欧韵致一丝也不恼,笑眯眯地看着他的眼睛答:“当然是吃饭咯!战先生的千金今次心脏病发入院,恰巧经我的手,是战先生做人讲原则,非要请我吃顿饭不可。”

话虽然说得轻巧,但众人还是从他们的对话中闻到了一丝火药味,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闪过了一丝兴味。这让原本就已经有些恼怒的周世礼不觉火冒三丈,强压了怒气地瞪着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