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兆北只气得连鼻子都快要歪了!一见有人偷拍,也不管眼前的是谁,转身就嚷嚷了起来:“你拍什么啊你?拍什么拍?!”食指差一点戳到周世礼的脸上。

周世礼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眼中却一片冰雪,冷冷地看着冯兆北说:“你干什么呢?”

冯兆北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就是再浑,也知道眼前的是谁!冯家确实是做快餐起家没错,但真正令他们发迹的却不是快餐,而是饮品业。周家的百货零售生意遍布全球,且走的都是精品路线。打个比方,一瓶最普通的、乡下小作坊生产的奶饮品,放在一般超市里可能根本无人问津,然而一旦摆到海乔旗下的货架上,立即就身价不菲,高端大气上档次起来!

冯大龙当年转行做饮品时,已经小有身家,身边多的是可以捉刀代笔的秘书及下属。但为了打通周永祥的路子,他硬是亲自上阵,亲手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件寄往海乔的总裁室,以此表达自己寻求合作的诚意。冯大龙自小读书不多,一笔字更是写得歪歪倒倒,连小学生都不如。想当初他给周永祥写的第一封信,据说兜兜转转历时好几个月才到达周永祥手上,可是周永祥根本连看都没看就让秘书摔到了废纸堆里,更遑论在自家的商场里为他留一席之地?

冯家有今日,真要感谢当年冯大龙的忍辱负重和坚持不懈。

只是,冯大龙有这个毅力,他的这个儿子却好似没什么脑子。

当然,没脑子归没脑子,冯兆北却也没有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地步,他一见周世礼,立即就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偃旗息鼓,恭敬地招呼:“周大少!”

逆着光,周世礼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楚,但是他的语气却刀锋一般,没有什么温度。冯兆北只听他问:“你刚刚骂什么呢?”一时倒把他心底的仇恨给拉了出来,只听他恨恨地骂道:“小杂种!”

周世礼只觉得自己的心头“突突”一跳,心底慢慢地划过一丝疼痛,不觉又提高了声音问道:“我问你刚刚究竟是骂谁!”

冯兆北一脸的莫名其妙。

他这是哪里触了这个周世礼的霉头了?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他却非要来掺一脚!

一时没好气地答道:“说翟九重的私生女呢!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小野种,也想在我面前充大小姐!”

周世礼的心头顿时犹如挨了一棍一般,闷闷钝痛,震在原地半晌缓不劲儿来。

待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到了负一楼。

平日里显得低矮逼仄的地下停车场此时看来仿佛大到无边无际,周世礼满心茫然,在一排一排的车辆中间没头苍蝇般地穿梭着、探寻着,可是心里却也明白,找到她的希望微乎其微。

他在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里跑了一圈,不觉满头大汗,半晌停下脚步,站在停车场的入口怔怔出神。

一时心里乱糟糟的,简直五味杂陈。

正出神间,忽听哪里发动机“呜呜”响了起来,顺着声音望过去,恰看见一辆火红色的跑车驶出停车位,呼啸着往出口而来。

他反射性地就想抓牢,可是那一道果绿色的身影很快就随着车子飘远。

周世礼不由得大叫:“韵致…”可是欧韵致头也不回。

车子很快消失不见。

周世礼滞留在原地,盯着车子驶出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动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让亲们久等了!

感谢所有关心柴的筒子,我现在很好!深深鞠躬,感谢你们的耐心等待和支持包容。

柴现在很好。家庭的矛盾已和平解决,也找到了合适自己的工作。这三个月来,忙着适应新环境和新的生活方式,忙碌又觉得不是很踏实。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心里轻松了不少,也有心情坐下来继续码字。

感谢所有在我人生最失意最低落的时期仍然支持我理解我的朋友,多谢你们!再次鞠躬!

我会努力写出更好地作品回报大家!爱你们!么么哒~~~

第二十八章

周世礼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大笑话。

他竟然试图拿钱去砸翟九重的女儿,哪怕只是个没名没分的私生女,也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他想到自己曾以龌龊之心来揣测欧韵致和翟九重的关系,想到自己对欧韵致的那些不屑与鄙夷,想到坊间流传的那些有关翟九重和欧峥嵘的花边新闻,什么“关系暧昧”?什么“红粉知己”啊!本城那些整天无孔不入、专爱窥探名流*的狗仔们都瞎了眼了吗?明明人家连女儿都这么大了,还“暧昧”呢!真是见鬼的“暧昧”!

周世礼感到深深的羞愧!

怪不得那个小丫头能在见他第一面时就认出他呢!他们的圈子统共能有多大?说不定她爸妈就在哪天茶余饭后翘着二郎腿剔着牙八卦着他的小道新闻呢!

想到自己还曾经一本正经地教育她“钱是个好东西…”,想到自己曾经试图以自己庸俗之价值观来说服引诱她,想到自己曾在她面前表现出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周世礼简直就恨不能脚底下有个地洞让他钻下去!

并非他周世礼当真就势利到了此种地步,只因知道欧韵致是翟九城的女儿就立即对她另眼相看起来,而是,只要一想到欧韵致不卑不亢、从容认真的脸,他就忍不住会感到脸红。

丰厚的身家和优渥的生活并没有养成欧韵致骄奢淫逸的习惯,也没有使得她盲目自大、眼高于顶。相反,她比任何人都勤奋和独立,她有一颗平和从容的心,她从没有因为自己的出身而狂妄自傲,也没有因为私生女的身份而自苦自怜;她从没有因甫一出生就拥有一切而放弃努力,相反她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并且在为之不懈努力;她从没有因为沉重的学业和没完没了的工作而牢骚抱怨,相反她喜欢从中不断地找寻乐趣,带给身边的人满满的正能量——她曾说过自己从来不抱怨的,是的,她从来没有过!只因为她一直在路上,不停地前进、奋斗,她没有什么可懊悔的,因为即使是错她也有足够的自信可以自己承担——可笑他一直以来都以一颗戏耍、嘲弄的心高高在上地俯瞰着她的“从容”和“勤力”,像是欣赏蚂蚁搬家、蚍蜉撼树、螳臂当车,觉得她可笑又稚气,殊不知,自己在她的眼里早早就落了下乘。

他不知欧韵致会怎么想自己,是不是在他嘲笑她的同时,她也在心里暗暗地鄙夷他的庸俗和市侩——是的,她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自己什么,是他太狂妄了,才会不屑去了解她。

周世礼在回去的路上,将自己深深地陷进车子的座椅里,紧紧地闭上眼睛,只觉得十分十分的难堪。

可是,他又忍不住忿然,为什么欧韵致不能够主动告诉他这些呢?他们在一起那么久,她从来没有主动谈起过她的家庭,从来没有说起过自己的过去,包括她与那个谭明朗的关系!更没有提过自己还有个温软好听的乳名叫做——“循循”——即使是在他们最亲密、最无法克制的时刻。

她也是这样对待谭明朗的吗?显然不是。

他第一次听到“循循”这个名字就觉得很喜欢,但是,天知道,他有多么的介意从别的男人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这使得他不由得就会在心里头想着,在她和别的男人亲热的时候,那个男人又会怎么叫她呢?

一想到这个,他就感到浑身难受。

可是周世礼又忘了,如果一开始他就知道欧韵致是翟九重的女儿,那么以他的性格,必定要反反复复地将欧韵致的目的动机彻底琢磨个透顶,又或者,干脆就对她敬谢不敏,能躲多远则躲多远了。

周世礼满身冰霜地回到了家中。

甫一进门就吩咐明绍康,立即去电海乔商贸集团的董事长盛亚平,要他立即终止与冯氏的一切合作!

明绍康大吃一惊!他虽大概知道晚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不认为凭欧韵致一个女人可以让素来老成持重的周世礼大发雷霆之怒,以致于公私不分。所以他忍不住尽责地提醒周世礼:“…冯家的饮品近来卖得不错,无故终止合作的话对我们恐怕也会造成不小的损失。”

出乎意料的,一向温文尔雅、善于纳谏的周世礼听后竟然勃然大怒,立即就说道:“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办不了的话,那么请你去告诉盛亚平,此后都不用来见我了!”

明绍康的脸色一白。

常言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周世礼对他们这些心腹一向格外优容,以致于他竟忘记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真是该死!

他立即就去给盛亚平去了电话。

已经年逾六十、正准备早早上床休息的盛亚平收到周世礼的指令时不由得满头雾水,不明白冯大龙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大少爷。他委婉地探听明绍康的口风,谁知明绍康也自惴惴,自不好再多说些什么,搞得盛亚平越发惶惶难安,立即就去电副总裁战可为连夜彻查诱因…

战可为一面听命行事,一面马不停蹄地去电外甥周世杰。周世杰才刚从外头回来,此刻正在自己的外室柏莹的伺候下更衣洗漱,听了战可为的汇报,只他气得跳脚,大骂周世礼:“可恶!”

冯家每年给他的“进贡”可不少,而他和冯兆北也还有生意在做。

先不管他人被周世礼折腾得如何人仰马翻,周世礼自己却一心一意心疼起欧韵致来。他想起冯兆北今晚泼在欧韵致脸上的那一杯咖啡,只觉得那咖啡像是泼在自己脸上一般,黏糊糊的叫他分外难受!他想起冯兆北曾辱骂欧韵致的那些话,只觉得冯兆北就像是在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一般,他觉得冯兆北那小子必定是得了失心疯了,欧韵致如此完美可爱的人,竟然也能碍了他的眼,他可不就是疯了?

回头细想,又觉得更为可恶的人应该是翟九重才对。欧韵致是他的亲生女儿,他竟也舍得让她这样无名无分的、被人指着鼻子大骂“野种”?还有欧峥嵘,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做人父母的…周世礼一想到此,立即愤慨起来,脑子里纷纷乱乱,想着欧韵致,怎么想怎么觉得她好,又怎么想怎么觉得她可怜,一时不由心痛难忍,又担心起来,不知道她刚刚受了委屈此刻该是多么的伤心难过。

那一点恼羞成怒反倒不值一提了。

他潦草地冲了个澡,换了个衣服就坐在床上不停地打电话。但欧韵致的手机通是通了,却无人接听。他先开始还以为她是没有看到,后来才知道她原来是不想接。她不接电话,但也不关机,每一次他打进去,铃声响几下,她就挂掉,响几次,她就又挂断…他虽然与她相识得不算长久,但不知怎么,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够想象她的伤心难过。

事实周世礼虽然脑补得有点多,但欧韵致的情绪的确不佳。

从酒店里面出来,她的心情简直糟糕透了!顶着那一头一脸的污秽冲回家中,她第一时间洗了个澡,然后爬到飘窗上,怔怔地看着窗外出神。

若要说难过,好像显得有点儿小题大做。欧韵致一向信奉知足常乐,老天已经如此优待她了,让她父母俱在、才貌双全且有丰厚的资产可以傍身,她如果还不满足,好像有点贪心太过。

她从来不敢让自己在负面的情绪里面沉浸太久。每逢伤心难过时,她总要告诫自己,自己拥有的已经太多,应该满足才对。包括因为私生女的身份而遭受此类的不屑和嘲笑,包括谭明朗的背弃,也包括周世礼的离开。

她从来不敢深想这些人究竟值不值得她的在意和眷恋,只是不停地告诫自己,要坚强,要乐观,要保持微笑,要顽强地活着,哪怕她真的很难过。

虽然她有时候也会去想,难道就是因为她已经拥有了太阳,就不能为了失去星星而难过?何况对于她来说,拥有的未必是太阳,失去的也未必就只是星星。

周世礼的电话打进来时,欧韵致正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台上胡思乱想,看到“周世礼”这三个字,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挂了电话。可是没想到周世礼这么执着,竟然一次一次地又拨了回来。

她不觉得自己有和他通话的必要,也不想被安慰,更没有和任何人争吵的心情,只想安安静静地坐着,待那阵失落慢慢过去。

她不停地挂着周世礼的电话,一个又一个,直到厌倦了这样的游戏,才将手机关了,扔到桌肚里。

电话的那一头,周世礼举着手机的手却迟迟没有放下。

他不停地播着欧韵致的电话,哪怕电话的那一头一直在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他仍不肯放弃。

仿佛放下这个电话,他与欧韵致的联系就从此被割断了一样,唯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到一丝心安。

直到手机的屏幕完全黑掉,他才放下胳膊,却将自己的手机捂在胸前,紧紧握住,久久没有松开…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妹纸说铺垫太多了,嗯,后面基本就没什么,这两章也算过渡章吧

第二十九章

能够在海乔的董事会上占据一席之地,盛亚平自然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不劳周世礼过问,不过几日,冯氏旗下工厂生产的某奶饮品微生物含量超标的消息就闹到沸沸扬扬。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零售商,海乔不愧为业界之良心,不仅第一时间就宣布将冯氏的产品下架,还发表律师函,严正宣布将向冯氏问责。有海乔领头,国内各大商场、超市纷纷追随,报纸、网络等各媒体渠道宣扬得铺天盖地,饶是冯大龙精明能干,也不禁束手无策、疲于应对。

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周世礼。要说食饮品的某种成分含量超标这种事,在国内食品企业中还真算不得是什么大新闻,冯氏从前也不止一次地闹过这样的负面新闻,但还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一发不可收拾!要他相信周世礼没有从中推波助澜,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他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最后唤来了儿子,问他:“你最近是不是什么地方冒犯了周大少?”

冯兆北心里也正惊疑不定,听到父亲这样问他,不免就有些心虚,色厉内荏地缩了缩脖子说:“我怎么知道啊!”

知子莫若父。冯大龙一看儿子这副模样,哪还有不明白的?他忍不住大为光火,抬手就甩了儿子一个耳光说:“臭小子,我早晚非被你害死不可!”一面忙着教训不肖子,一面给周世杰去电,希冀能够走通他的路子。

周世礼这类人,向来无宝不落,他辛苦了一遭,哪里仅仅是为了给心上人出气这么简单?冯家在福建一带的食品工厂开得热闹,他早有兴趣接下来自己做,不待周世杰找到机会在老父的面前告他一状,他就以雷霆之势展开了对冯氏的全面收购。

然而不管为了什么,都跟欧韵致没有什么关系。她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夜晚搭乘航班回到了北京。

冬天的夜晚,下一点雨就格外的冷。欧韵致出了机场,驱车返回住处。下了车,才准备将后备箱中的行李卸下来,便觉眼前人影一晃,抬头一看,那个原本应该还在港城的人站在她面前。

她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一步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脸上带了一丝防备。

这也不怪她。最近这段时间,她和周世礼的每一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恶言相向的,以致于她对周世礼的印象简直坏到了极点,多年来养成的好涵养也随之土崩瓦解,她压根就已把他列到了“厌恶”的行列。

周世礼心里暗叹口气,抬手帮她把行李从后备箱里取下来,一只手却紧握着她的不放,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韵致,我们谈谈吧。”

欧韵致简直就惊奇了。她不明白自己跟这位大少爷还有什么可谈的。他们在一起几个月,好不容易培养的所有好感和情意都被他的轻狂忽视消耗了个干净。

她几乎是立即就甩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说:“我没有什么需要和你谈的。”

周世礼觉得冤枉,紧赶了几步为自己辩解:“…韵致,我并不知道翟九重是你的亲生父亲。”

欧韵致停下了脚步,看着周世礼的眼神像他是一个全无干系的陌生人:“这有什么关系吗?”他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翟九重。再者,他们是什么关系啊?春风一度,露水情缘,原就该好聚好散,分手后就不作纠缠的!

周世礼语凝。他在欧韵致这样冷漠的眼神里感觉到了一丝受伤。顿了两秒,才无奈地说道:“我为我的鲁莽感到抱歉。”

欧韵致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嗤笑。

“不用了,”她说,几乎是宣战的口气,“从小到大,我被人嘲笑的时候多了去了。可你们谁也打不倒我,我坚强着呢!”说完再也不多看他一眼,转身就往门内走去。

周世礼再没料到欧韵致对自己的敌意竟然这样大。他不懂“私生女”的这个身份是欧韵致心里的一道疤,是她这一生最大的难堪所在。从小到大,她已为这个身份承受了太多的非议,所以下意识地,她排斥许多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包括周世礼在内。

他为她战斗似的模样所怔住了。待回过神来,欧韵致已消失在玻璃门后。他急切地想要拉开门,想要告诉她:自己并不是她的敌人。可是欧韵致头也不回。

周世礼尝到了深深的无奈。

不得不承认,对于他们的这段感情,她远比他要来得潇洒。

………………

虽然已是晚上八点多了,可是北京医院的一楼大厅内却仍然灯火通明。周世礼结束了一场应酬,并没有人员随行,一个人驱车到了北京医院。下了车,穿过人群径自上了楼,还未走近急救室,便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两天前,医院收治了一个十岁的孩子。这个孩子年纪小小,却有两年的忧郁病史,入院的时候精神状况极差,因他一直拒绝进食,儿科的主任医师廖以宁就在今天下午为他采取了鼻饲,谁知道插管的过程十分顺利,一刻钟后孩子却产生了不良反应,面部发紫,脉搏、呼吸、心跳皆无。廖以宁见状,立即组织相关人员实施抢救,心肺复苏、胸外心脏按压,气管插管行气囊、呼吸机辅助呼吸,并多种药物配合抢救…一连忙碌了几个小时,孩子的情况却始终没有好转。

急救室里,欧韵致脸色惨白地放下了手中的工具。

四壁死一般的沉积,好半晌才听见一个声音颤抖着说:“8:53分,抢救无效…死亡…”

欧韵致用力地闭了闭眼。

有人打开大门走了出去。急救室外很快响起惊天动地的哀嚎声。欧韵致想起这个孩子的家庭情况:父母离异,父亲再娶,母亲再嫁,双方都各有家庭,他从小跟着性格暴戾的爷爷讨生活,有时候连一日三餐都无以为继,又怎么可能会健健康康地长大?如果不是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只怕孩子的父母到现在都还不肯露面。

此刻才知道哭有什么用呢?欧韵致在心里不无嘲讽地想着。

急救室外乱成一团。不知是哪个情绪过激的家属带头向医护人员冲了过来,欧韵致走出急救室时,恰看见廖以宁被人打翻在地,额头上鲜血淋漓。那一片红冷不丁地钻进她眼底,叫她胸腔里忍不住一阵气血翻涌,她也顾不上廖以宁了,低头捂了嘴就往刷手间里冲去。

人群外的周世礼远远瞧见她,立即就跟了过去。

刷手间里,欧韵致伏在湿漉漉的水池边,抑制不住地干呕。周世礼还以为她是着了凉,立即就跟着着急起来,问她:“怎么了韵致?是不是着凉了?”

欧韵致没想到他会在。一时不知应该怎么回答,强忍着朝他摆了摆手,又干呕了一会儿,才直起身,靠在水池边看着他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周世礼很固执,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说:“我说了我们谈谈。”

欧韵致烦躁起来,瞪大了眼睛盯着他问:“你觉得我现在可能有时间吗?”

好吧,女人一旦有了足够的资本,嗓门也就会大起来。周世礼只得苦笑:“好吧,是我没有找好时机…”

欧韵致不由瞪了他一眼。

刷手间门口忽的探出一个头来,冲她嚷:“欧医生,您现在有空吗?院长找你…”大约是没想到这里还有别人,待看见周世礼,不由吐了吐舌头,抱歉地退了回去。

欧韵致转身就走。一面走,一面冲着身后摆手:“你快走吧,我现在忙得很…”

周世礼望着她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出了这样大的事故,虽然并无她的责任,周世礼也知道,欧韵致这几天是轻松不了了。

他暂放下满腹心事,专心致志地处理起公务来。

年前的时候,海乔总裁秘书室一位专责酒店集团事务的岳姓女秘书怀了孕,据说是因为身体状况欠佳,隔三差五地请病假。过完年,人虽是来了,可是心思却明显不在工作上。周世礼这天翻开酒店集团递上来的经营预测一看,立即就命人退了回去。

他是绝对不肯花一分一秒的时间去教训一个不求上进的员工的。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不意外看见秦洪波正在骂人。他没有任何一点看热闹的心思,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腕上的手表说:“先开会吧,下属嘛能教就教,不能教就换一个吧!”

对他来说,这就是如此简单的事情。海乔总裁秘书室的职员,薪水必定是不低的,与此同时,作为天子近臣,前途也必定是不错的。他万没有花了钱还要给别人授课的道理。

那岳秘书年纪不大,闻言眼圈一瞬间就红了,可是慑于周世礼的威仪又不敢争辩,只是低着头,委屈地站在那里。

出来闯社会,有哪个老板会喜欢员工这么畏畏缩缩的样子?周世礼简直连看都懒得再看那姓岳的秘书一眼,提步就走了出去。

不知是什么原因,虽然老板已经给了指示。可是秦洪波却仍没有对那个岳秘书作出处理,而是让她留了下来。周世礼也没有多过问,海乔集团数万名员工,断没有劳动到他亲自动手处理一个小秘书的道理。

更何况,秦洪波是秘书室的直管上司,既然她都不介意被人拖了后腿,他就更不会理这档子闲事了,只要不再把差错送到他的面前来,他就乐得卖秦洪波这个人情。

如此过了两天,倒也相安无事。大约是受了教训,秘书室人人做事都带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这一天中午,他看一份报告看得晚了些,便打电话到秘书室去让人订一份简餐。无巧不巧,值班的正是这个岳明生。本来他都要把她前天的差错给忘掉了,可一通电话拨出去,直过了半个多钟头也不见有人送餐上来,他饿得饥肠辘辘,心下十分恼火,三步两步就走到办公室门口,准备开骂,谁知才张了嘴,却见那姓岳的秘书埋首在桌子底下,抱了个垃圾筒吐个惊天动地。

若换做平时,周世礼必定要发脾气。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这一幕无比的熟悉。明绍康将他点的饭菜送进来,他看也不看,挥手就让他退了下去。可是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欧韵致。

总裁室的门没有关牢,门缝里传来了秦洪波的声音:“怎么又吐啦?怀一个宝宝可真是不容易。”

“是啦!”那姓岳的秘书这回倒是不拘谨了,说话的声音愉悦而顽皮,“这个可恶的小东西可把我给折腾惨了!”

秦洪波就笑起来,换了广东话劝对方说:“再忍一忍啦,等到卸货你就轻松啦…”

两个女人嘀嘀咕咕的,后面再说什么就听不清了。周世礼呆坐在沙发上,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这个想法仿佛是棵树一样,在他脑海里瞬间生根,成长,很快就变成了颗参天大树。

他想着想着,简直就连一刻都等不了了,忽然间就站了起来,往外走去,冷不丁用力过猛,连餐盘都被碰落在地,盘中的盘盘碗碗噼里啪啦,霎时碎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又要工作又要当妈,想抽出空来码字真心不容易,对不起大家,总是让各位等我。

第三十章

离开香港之前欧韵致就已经敏锐地发觉了自己的身体变化。

初始的惊骇过去以后,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就打电话至航空公司预订航班,并火速打包行李回到了北京。

下意识的,她并不想让欧峥嵘和翟九重知道这件事情,尤其是翟九重。

羞愧当然是一方面原因。她相信无论多么开明的父母都无法坦然接受自己的女儿未婚先孕的事实——只是,如果她的父母知道那个令她受孕的“奸夫”竟是同翟家门当户对的周大少爷,那自又另当别论了!

做了二十几年的母女,欧韵致自百分之百地相信欧峥嵘爱她的拳拳之心,也相信无论她作何决定欧峥嵘都会百分之百的支持。但,翟九重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