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

翟九重彻底愤怒了!别说他翟九重如今还老当益壮,就算是老之将至,也是这翟家、这翟氏王国至高无上的王!当他手握着翟氏王国的权柄,这个家族,这片江山就没有他人作主的份,其他人皆要对他俯首称臣!他“哈哈哈”仰天长笑,笑完了,低头轻蔑地看着儿子说:“谁说我的家业就一定要给儿子继承?儿子如果不中用,女儿也照样可以顶起一片天!从嘉,你看看你,你比你妹妹真是差远了!为什么都是我翟九重的种,差距竟这么大!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竟养下你们这两个畜生!”

翟从嘉这才感到有一丝懊悔。

他是真的后悔自己做错了吗?

当然没有!

只不过是玩个把男星而已,算什么大了不起的事情了?值得这样不依不饶,以致于要废黜他的太子之位?

他不屑至极,同时又痛恨极了,觉得正是因为有了欧韵致,才导致父亲如此有恃无恐,竟然对他拳脚相向!

任何潜在的威胁都必须消灭在萌芽,翟从嘉可不是翟从智,只会玩一些拈酸吃醋、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他翟从嘉向来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即斩草除根!

根本上,他简直无法无天!

但是,话又讲回来,究竟翟九重是否会真甘愿将偌大的家业交给幼女欧韵致继承呢?哈哈哈开什么国际玩笑!若韵致如今还是未嫁之身,此举倒是未为不可,但是韵致既已嫁作周家妇,他这么做不是等于把翟家的大好江山拱手送给周家父子?!

欧韵致当然并不知道这一切。回港几天,除了工作之外,她一直和周世礼腻在一起。这一日风和日丽,气温回暖,周世礼看着阳光灿烂,特地从海乔旗下的传媒公司叫了两名摄影师来,陪欧韵致和明珠两个拍照玩。顺便再拍些全家福。

佣人将厚厚的地垫一丝不苟地铺在草坪上,又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欧韵致把女儿放在地毯上,让她学习爬行。

小家伙脖子已经很硬朗。平常家里人把她放在床上,她能仰着脖子闹好久,但还爬不动,每每趴得久了,就着急。

不一会儿,明珠开始烦躁,直恼得脸红脖子粗,欧韵致见了觉得有趣,“哈哈”大笑。

周世礼就没她这么狠心,一见女儿发脾气,忙忙就抱起来,揣在怀里“哦哦哦”的哄。

欧韵致还是止不住地笑。世礼都有些恼了,拉了女儿的小手过去打她,一边打一边假装生气:“坏妈咪,我们都不高兴了,你还笑!”

欧韵致一边笑一边躲,一家三口正闹成一团,周永祥换了一身簇新的西装走了过来。

年轻的时候周永祥很不喜欢照相,但是现今年纪大了,反而兴致勃勃。一家三口簇拥着他在草坪上的椅子坐下来,周世礼将明珠塞给他,抱了欧韵致站在父亲后排,摄影师“咔咔咔…”接连摁下快门,一套全家福就此诞生了!

照完相,周永祥圆满退场,将场地交还儿子媳妇。欧韵致抱着女儿,学习杂志里明星妈妈们的模样,摆出各种各样或搞笑或酷炫的造型,逗明珠和周世礼玩。

周世礼笑得什么似的,站在一旁,连腰都直不起。

夫妻俩直闹了一个多小时,这才鸣金收兵,当然,周世礼没忘记拉着妻子照了几张合照。

他们的这场婚姻,连个婚礼都没有,就别说合照了,如今补上,也算小小地了了一重遗憾。

欧韵致有些累了,吃完晚饭,趴在卧室里的沙发上动也不肯动,周世礼见状一把抱起她,扛到浴室里陪他洗澡。

欧韵致闹着不依,笑闹声传下去老远。结果当然如他所愿,夫妻俩就在那浴池里,将那爱造了一遍又一遍,情话说了直有一箩筐,周世礼才抱着她回到床上休息。

第二天是被电话零声吵醒的,翟九重的管家打电话来,报告说翟九重昨晚突然血压升高,昏倒进了医院。

欧韵致匆匆起床,和周世礼一起乘车赶去医院。

翟九重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上一口一口地吃药,抬头看见女儿女婿脸色焦急地进来,冰冷了一整个晚上的心这才算是有一丝回暖。但他不欲将家丑外扬,看到周世礼有些不好意思,讪讪摆手道:“哎呀什么事情了,竟把世礼也惊动了,我没事…”

欧韵致急忙过去瞧他,将他上上下下检查了遍,嘘寒问暖,关心备至,直至看了专家的诊断书,确认他真没有什么问题了,这才长长松一口气。

落在此时的翟九重眼里,那就是一颗孝女心肠,就是一片拳拳爱意!翟九重心上满意,同时,那深藏他心底深处的遗憾再一次奔涌了出来!

他无限无限惆怅和遗憾地想着,为什么韵致不是个儿子?若是他有这么一个意志坚定、才貌双全的儿子,哪里还需要倚仗翟从嘉那不肖子?

那孽障,从昨晚到现在,只在他入院的时候匆匆露了一面,其它时间踪影全无,简直将他这父亲扔到了脑后!

至于翟从智母女,还是算了吧,那对母女如若知道他入院,一定窃笑不已,同时还将算盘打得山响,一心算计着如何未雨绸缪、及早将他的天下收入自己囊中!

翟九重越想越气,看着在自己床前尽孝的小女儿,心上柔软,温声问女儿道:“韵致啊,你妈妈呢?她最近有没有回港看明珠?”

欧峥嵘极喜欢明珠,一得空就要返港探望。但欧韵致当然不会说实话。

男人怎么都这么得陇望蜀?有了如花美人,还指望能霸着家中的贤内助,她有些不屑,矢口否认。

翟九重很是失望,跟周世礼说了一会儿话,就打发他们回去。

欧韵致牵着周世礼的手走出住院大楼,远远的,欧韵致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一个帮佣打扮的妇人道:“这不是你二弟家的帮佣吗?”

周世礼眯眼看看,果然是。

他扬声召唤那女佣过来,那女佣早厌烦了周二少一家的鸡飞狗跳,生了投靠之心,不用周世礼威逼利诱,她就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原来周世杰同顾盼盼俩夫妻打架,竟打掉了顾盼盼肚子里的孩子。

欧韵致同周世礼面面相觑。

第六十五章

对周二少的这桩家事,欧韵致及周世礼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有些事最好知之为不知,否则叫周二少知晓,还以为他们夫妻降格到到周永祥的面前搬弄是非,挑拨他们父子感情。

讲到底,周家迎娶二少奶奶进门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别的不讲,单三媒六聘就已所费不菲,周永祥固然是不喜这二儿媳,但是要他做蚀本生意,就又另当别论。

道理就正如这一日,当顾盼盼终于豁出一切不顾跟二少谈离婚的时候,周二少所想所言:“要从我周家走出去,可以!不过,先要将你吃了我的、拿了我的全都给吐出来!妄想从我周家出去能白得一笔赡养费,从此逍遥快活,还带挈娘家鸡犬升天,做什么春秋大梦!”

有些事有些时就是这样,周二少自己对发妻弃如敝履,却绝不能容忍旁人对自己的威仪有半丝挑衅。在他的眼中,始终只豪门阔少的尊严才叫尊严。至于顾盼盼,除非她舍得周家的无双富贵,否则的话,就是再怎么委屈也得打掉牙齿活血吞!

为王为霸者如周世礼,自不屑拿这等琐事去打击自己的异母兄弟。当然,欧韵致就更不会放在心上了。

她这阵子忙得很。

元宵节刚过,周世礼指派给她的助手丁伟富就将她所需的医院资料一一送进了周家大宅,欧韵致细细比对分析,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选定最终的收购对象——陈心媛的事情给她提了个醒,在国内,现今医疗行业仍是个相当敏感的领域,欧韵致自己倒无所畏惧,但身为周世礼的妻子,她就必须要考虑到自己的选择会给周世礼带来的影响。更何况在商言商,单医疗行业现今实在算不得什么高回报、低风险的投资。

她还是第一次如此犹豫不决。

而另一方面,翟九重的身体虽并无什么大碍,但毕竟上了年纪,一时间很难恢复元气。欧韵致到底心疼父亲,不仅广托业内的好友遍寻防治心血管疾病的良方,更隔三差五的回九龙的家中探望。理所当然的,翟九重对自己的这个女儿是越来越满意了——或许,近年来每况愈下的身体已经使素来老谋深算的翟九重隐隐意识到了,自己的那儿子只怕是靠不住的,对幼女韵致,他是越发看重起来——潜意识里,他已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候补。

这一日,当欧韵致又一次回到九龙家中的时候,翟九重正在召集自己的一干亲信开会,听得管家回报韵致来了,竟也不起身,反而直接吩咐秘书将韵致领进了议事厅。

在场诸人无一例外是翟九重的左膀右臂,能在这种场合出现,列席者无一不身家丰厚,因此大都自恃身份,对翟九重这私生女儿并不怎样看重,抬头看见吴应钧领了欧韵致进来,也只翟九重的副手、执行董事霍云光起身欠了欠,其余人等皆点了点头。

欧韵致丝毫也不在意,还以为翟九重公务繁忙,想同她打个招呼就打发她回去。谁知道没等她开口,翟九重却用下巴点了点自己对面道:“坐…”

欧韵致是完全不明白父亲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么多年来,翟九重都相当绝对而清晰地把她排除在翟氏王国的势力范围外,若他真有心把女儿放在公司栽培,早年就不会听之任之从医——这是欧韵致的悲哀,也是翟九重的罪孽,假若翟九重曾向欧韵致透露过一丝心意,以欧韵致的聪明,不会连母亲喋血街头以后还想不通这一重利害。

这是不久之后的事情了。

此时此刻,在欧家的这一间议事厅内,在座的诸位股肱重臣心内是惊疑不定的。因他们知道,今日的这场会议至关重要,毫不夸张地说,这一场决策会议干系到华贸未来十年甚至更为长远的发展,且绝对影响主席翟九重的一世英名,而翟九重就连儿子都没有通知,却让一个外室所出的出嫁女参与,其中深意不是不值得深思的。

欧韵致完全一头雾水。她迟疑地在父亲对面坐下来,越听就越心惊。父亲打算重组华贸,这件事牵连之广、涉及的利益纷争之多、程序之繁琐、影响之广远…如此机密的事情,父亲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而让自己这出嫁女旁听的呢?

难道仅仅是出于信任?

所谓的“女生外向”,他不怕自己出卖他?

欧韵致心惊不已,犹豫着是否应当告辞而去,仔细想想,又觉得这样反倒显得心中有鬼:她是他的亲生女,父亲相信她,话说回来,又有什么不可?

就连在场的诸位重臣也不乏有这样的推测。

但巧的是,正当会议陷入难题时,翟从嘉来了。

管家龚叔进来禀报,翟九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叫他回去,就说我正忙着。”

龚叔领命而去。欧韵致见状,趁机站起来说:“爸爸,那我也回去了。”

翟九重点了点头。

欧韵致走出去,与站在议事厅外的翟从嘉撞了个正着。

她淡淡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去,丝毫没有注意到翟从嘉那阴郁得快要滴出水的目光。

进得家门,周世礼已经回来了,正在餐厅里同育婴师一起喂女儿吃晚饭。因那南瓜粥太烫,育婴师来不及吹凉,明珠吃了这一口就等不及下一口,只急得眼泪汪汪,一面哭还一面张大嘴等着育婴师投食,周世礼把她抱到腿上,柔声安慰,饶是如此,大小姐还是不依不饶,欧韵致一见直笑得什么似的,说女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

周世礼哭笑不得。韵致呢,始终是年纪轻,对女儿就没有他这样无微不至,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摔。

她还是有些天真的小孩子气。

夫妻俩吃完晚饭,晚间又合力伺候了女儿洗澡,然后便相携着上床休息不提。

隔几日,欧韵致便接到欧峥嵘的电话,说她有公务需要回港处理,顺便要探望下明珠。

欧韵致很高兴,到了那一日,便把小明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抱了到大门口等着,欧峥嵘一见粉雕玉琢的小外孙女,只高兴得什么似的,把她抱在怀里头亲了又亲才肯罢手。

母女俩在周家吃了午饭,便把明珠放在家中,相携着出去逛街。逛着逛着,就到了海乔的大厦楼下。她打电话给周世礼:“周世礼先生,有空下来请你太太和岳母大人喝杯茶吗?”

世礼在电话那头笑得什么似的,问清她在哪儿,说了一句:“你乖乖等着。”一溜烟就跑下楼。

欧韵致的心情极好,因为见到母亲,难得小孩子似的,仰头站在路边同欧峥嵘说着话。欧峥嵘打趣她:“现在叫你丢下世礼,你还能舍得?”

欧韵致眨眨眼睛道:“我为什么要丢下他?不是您说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的嘛!”

欧峥嵘抿着嘴巴笑。

母女俩站在街边说着话,却听哪里周世礼凄声大叫:“循循!循循!!…”

欧韵致转回头,只看见一辆面包车风驰电掣般疾驰而来,她呆住了,未及回神,已被一股大力猛地撞向了一边…

疯狂的面包车带起一副方才还鲜活欢笑的躯体,直奔出老远,才“嘭”的一声,停了下来。

周世礼扑过去,抱起欧韵致,浑身都在抖:“循循,你怎么样?!”

欧韵致整个人呆掉了。过了十几秒,才知道尖叫,疯狂地尖叫,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世礼从未见她这样失控过,他抱住她,她拼了命地挣脱,他根本抱不住,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毕竟是爱了几十年的女人,翟九重得到消息的时候,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翟从嘉虽然恼恨手下人一击不中,但除掉一个欧峥嵘,等于断了欧韵致一条臂膀,也是值得击掌欢庆的!

他对前来报讯的手下信心满满的承诺:“放心,我早将一切部署妥当,你那同乡最多不过住几天班房,很快就会重获自由!”

一切根本是场阴谋,步步为营,有备无患!

谁,都抓不到他翟大少一丝一毫的把柄!

第六十六章

欧峥嵘的猝死,对欧韵致的打击是相当致命的。

她自小生长于富贵,虽说是大家族里不受承认的私生女,但仍是一条大路直上云霄,二十几年的生命里可谓顺风顺水,至今为止,所承受的最沉重的打击也不过是个虚情假意的男人弃她而去而已,何曾像今天这样,直面人世间至为残酷的死亡?

欧峥嵘走得相当惨烈。那面包车撞上去,当场毙命,根本连呼叫救护车施救都不必。

欧韵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一整个晚上,医院的走廊里都是她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周世礼陪在一旁,片刻不敢稍离。她哭一会儿,就要停下来问一问旁边的人:“我妈妈怎么样了?”待身边人答了,她就闭上眼睛嚎啕大哭,如此反复,怎么也不肯相信欧峥嵘就这么走了。

周世礼直疼得心如刀绞,两手紧紧抱住了痛不欲生的妻子,两行久违的男儿热泪忍不住的汩汩而下。

这个时候,原本应当站出来主持大局的翟九重反而派不上用场。春风一度的露水红颜死了,连段正淳都知道要哭两声,又何况是风雨与共、携手共度几十年的实际上的糟糠之妻?

翟九重所受到的打击不可谓不重,在获悉爱侣惨死街头的那一瞬间,这位一向心狠手辣、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的超级财阀当即就昏死在了华贸集团的主席办公室里,身边秘书等人七手八脚将他送入医院,经过紧急抢救,直至欧峥嵘发丧,仍还住在医院的监护室里。

欧峥嵘的一应丧礼仪节竟都落到了周世礼这个“半子”头上。

所幸周世礼并非第一次为亲人治丧,前一次是为他的母亲。眼看着翟家那一头已经指望不上,第二日清晨,周世礼当即下令助手韩博高、丁伟富及封其琛等人牵头成立治丧委员会,全权负责一应丧葬事宜。等远在英国的欧家兄弟听到消息匆忙回港奔丧的时候,欧峥嵘的丧礼安葬事宜早已安排得井井有条。

生荣死哀,有时候,人的体面不仅仅体现在生前的荣耀上,也要看死后的风光。

虽然有周世礼出面治丧,但欧峥嵘丧礼的排场较何海乔当年仍要差好大一截。

当然的,虽然翟九重在身家地位上与周永祥根本旗鼓相当,但何海乔是正室,欧峥嵘却是个不受翟家重视的偏房,单是这一重身份上差别,已经叫两岸三地的许多顶级官商自恃身份,望而退步,更何况,翟九重根本从头至尾都未在丧事上出现过。

欧震东几兄弟的气愤悲痛之情可想而知。

关键时刻,真还要感谢欧峥嵘有周世礼这么一个好女婿。在世俗人情所能允许的最大范围内,他都极尽全力地想让岳母走得风光。周世礼包下了整间殡仪馆礼堂为岳母治丧,更亲自登门,礼请号称本城首富的长辈李和泽为岳母致悼词。追悼会上,整间灵堂素花如海,高僧齐声诵经,堂上座无虚席,往来致敬哀悼的人潮络绎不绝,金银纸币烧得光辉璀璨,宛若海上繁花。

整个丧礼,周世礼宛如孝子,不仅披麻戴孝、主持大局,更彻夜守灵,跪地谢孝,此情此景,即便之前对周世礼及欧韵致存有偏见者,也不得不感叹周大少的似海情深。

当姚天霖赶到灵堂见到周世礼的时候,周世礼已熬了几个昼夜,双颊下陷,满眼血丝,姚天霖看着他憔悴的模样道:“逝者已矣,还请周兄节哀。”

周世礼嘴角紧抿,半晌才道:“我还好。只是事发突然,内子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

姚天霖垂头默哀,由周世礼陪着,去到灵前祭拜。欧韵致浑身素缟,几乎不能跪稳,由一个老家人陪着,跪在灵案一侧还礼。姚天霖躬身行礼,抬头的间隙,看到一滴眼泪从她苍白的脸颊上滑了下来…

出殡仪式也是相当隆重的,扶灵者虽不若当年何海乔那样俱是城内顶级的官商人士,但也尽是城内数得上号的年轻一辈。其中又以陆东宁、李俊荣、裴胜昔、姚天霖等人尤为引人瞩目。

这是“亲者痛而仇者快”的时刻。翟家的大小姐翟从智几乎是一路狂奔出葬礼现场——她怕自己如果再待下去,会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不容易,等欧峥嵘落葬,欧韵致回到家中,躺在床上彻夜不睡,直睁着一双眼睛空洞地瞪着房顶。周世礼知道,再这样下去,她体内的那根弦就会崩断——彻底崩断。

他跟她说话,求她吃东西,求她休息,她理也不理,他实在没有办法,请人给她用了点药,她实在顽抗不过,到底睡了,但整个人无声无息,若不是胸口还有那点儿起伏,他几乎以为她要就此睡过去。

周世礼也很累,但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事发突然,欧韵致是没有时间看明白,但他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那面包车分明是冲着欧韵致而去——就差一点点儿,死去的那个就是他的妻子欧韵致——有人想要他妻子的命!

周世礼出了卧室,欧震东几兄弟并欧家的年轻一辈、现在英伦政法界执业的欧克勤及港府高级警务长官曾健通早已在书房里等候,他走进去,曾健通见了他,并不多作客套,直截了当地就道:“我已经反复查看了现场及监控录像,的确是蓄意谋杀。”

周世礼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他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朋友很多,仇家也不少,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就是欧家诸人,也无一是什么泛泛之辈,怎么可能让欧峥嵘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但这件事也颇为棘手。因肇事的面包车司机在被捕后,竟然被证实本身是位间歇性精神病人。

也就是说,他可能根本连坐牢都不必。

整件事根本早有预谋。

书房里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周世礼才说:“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找机会告诉韵致。”

欧克勤便道:“韵致怎么样了?情况还好吗?”

周世礼就又沉默了下去。

半晌才道:“不太好。她和岳母的感情实在太好了…”

夫妻俩根本是同病相怜,周世礼完全能够明白妻子的心情。

他送走客人回到卧室,欧韵致还在沉睡,整间卧室里静悄悄的,无声无息,仿佛明天太阳不会再升起了一样。

他走过去查看妻子。

欧韵致完完全全的憔悴了下去。整张脸惨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仿佛只剩了一副躯壳。

周世礼凝视着她的睡颜,坐在床边久久无言,身体倦极,他抱着她和衣睡去,闭眼之前,他在心里头想着:“自己是不是忍得太久了,一些人居然敢把手伸到了他的头上。”

第六十七章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欧韵致自小在翟九重及欧峥嵘的悉心栽培下长大,自是看惯了弱肉强食、你争我夺,更明白这世界残酷的生存之道。但当周世礼及欧家诸人将整件事的调查结果告知她的时候,她还是整个儿的呆掉了,怎么也不能相信那个想要置自己于死地之人竟是自己的异母兄弟!

而导致这一场悲剧的原因,或许就只不过是父亲翟九重在盛怒之下的一句戏言,甚或是微乎其微的一个暗示而已。

欧韵致无比的愤怒和震惊!在获悉事情的真相以后,她摔坐在周世礼书房的沙发上,久久地无言!

要获悉整桩阴谋的来龙去脉其实并不难。还是那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欧韵致根本就久不在香港,与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能出手置她于死地的人左不过就那么几个。周世礼买通了翟九重身边的保镖,再打电话给自己安插在华贸高层内的钉子,紧接着再将最近所发生的事情抽丝剥茧,一一串联起来,就不难猜到自己的妻子这到底是挡了谁的道儿。

讲真,翟九重的这个儿子真真是狠毒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