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是应当在家里头养尊处优、相夫教子,而不应当出来抛头露面地打天下的,尤其是跟男人抢天下。

翟九楼走过去,欧韵致见了他,立即叫道:“二叔…”很乖巧,很听话。

讲到底,还是年轻,被他一连串的打压下来,连说话都要较初始的时候柔顺三分。

翟九楼交代她:“今晚的贵客众多,你不一定全认识,等我一会儿抽出空来,一一介绍你认识。”

欧韵致点点头。

翟九楼很满意。

长兄翟九重是不行了。自从上次昏厥入院,身体一直时好时坏,干脆就于半个月前离开香港至德国休养。留下一个羽翼未丰的小女孩,能成什么气候?

一切都是天意。翟九重不在,欧韵致又失去了周世礼的支持,翟家未来,还不是他的天下?翟九楼透过自己这漂亮乖巧的侄女,仿佛都看到了自己黄袍加身的那一天。

他端着高脚酒杯穿梭于人群,一会儿开怀大笑,一会儿驻足倾听,熟练地周旋在众富豪名流之间,很有种“我若为王”的感觉。

正在这时,门口突然间一阵哗然。

一身深蓝色天鹅绒西装的周世礼,仿佛鹤立鸡群般,出现在了酒店的宴会厅门口。

玉树临风,卓尔不凡,那一举手一投足间的风范,简直堪称王者的典范。翟九楼一见,脸色就变了变。

相较而言,女人们的表现则要直接许多。那些眼神热情得放光,倒像是欧韵致方才的情形整个儿调过来一般。

深情的男人无论何时都深受女人们欢迎。尤其是深情而又多金的单身男人。至于那些传闻算什么?传闻只会让这男人加分,令他多一重沧桑,添一层神秘,惹得女人们心生向往和怜惜。于城内的许多许多女人而言,周府那个大少奶奶的位置差不多等同于是个予取予求的宝藏,周世礼对女人的宠爱和慷慨,世所罕见。

很多很多的女人,几乎在欧韵致一离开周家后,就开始浮想联翩起来,并想方设法地往周世礼的身边蹭。

翟九楼不是不担心周世礼这是眼巴巴地赶回来给欧韵致撑腰的,但,待他看到周世礼身边紧紧跟随的窈窕美人时,他悬着的心缓缓地落了下来。

男人的脸面至关重要,宠爱女人是一回事,可是要豁出尊严就又另当别论。

这世上的美人何其多?周世礼又有什么道理非要在一根藤上吊死?

欧韵致自是一眼就看到了那立在周世礼身边的风情万种的美人。她默默地退到角落里,转动着手中的酒杯,静立无言。

太多人期待看到他们这对离异夫妻当面锣对面鼓地演一出好戏了。

想起那一日他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不是不痛的。身为华贸集团的大股东之一,现今周世礼的支持对欧韵致来说仍然至为重要。但也正因为如此,她反而不愿意上前去跟他搭讪。

场中的音乐响起来,不断地有人走上前来跟她搭讪,向她邀舞,成群的狂蜂浪蝶涌上来,她都一一摇头,半点兴趣也无。

忽然的,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掌心向上,放在她眼前,她反射性地说了声“no”,话音刚落,转过头,看到了一张儒雅的笑脸。

姚天霖保持着这个邀请的姿势道:“您好欧小姐,能请您跳个舞吗?”

欧韵致心情实在糟糕。没有道理委屈自己,闻言淡淡地摇了摇头道:“对不起,我有些累了。”

姚天霖打量着她的神色道:“怎么,不开心吗?”

欧韵致像是自嘲,望着不远处那几乎被女人团团围住的身影道:“怎么,我看上去像是大肚能容的女子吗?”

姚天霖“哈哈”笑了出来。

一般能坦言自己气量小的女子反而更见气量。他抬头扫视了圈宴会厅内,视线从周世礼的身上掠过,停在了对面春风得意的翟九楼身上。说道:“令叔最近看上去很得意啊…”

欧韵致侧头打量他。

面对这样的试探,她当然的须提高警惕。商场中人,尤其要步步为营。但是,她直觉姚天霖这个人值得信。

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姚天霖见了,又道:“你看上去倒镇定,不慌不忙。”

欧韵致反问:“慌忙有用吗?”

姚天霖笑起来。

有些人天生嗅觉灵敏,对方是不是一类人,单凭气息就能知道。此时此刻,姚天霖很清楚地知道,她和他会是一类人。

他谨慎地提醒欧韵致:“你要小心一点儿…”

语气里的关心令欧韵致不自觉地翘起了嘴角。

眼望着满场的衣香鬓影,她淡淡地说道:“我又何必慌张?静静地等待时机就好。”

至英明的办法,就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不费一兵一卒,就可收复失地。

第七十五章

周世礼心上几重的心酸郁结。

冷眼看着身边的女人们各出奇招,讨好献媚,他很想知道,究竟那个女人跟这些有什么不同。

但,这念头几乎是在涌起的瞬间就被他给打消了,因为他发现,他根本就不愿意拿任何人同欧韵致比较。

一整个晚上,他看着她同别人谈笑风生、挥洒自若,却对他整个儿视而不见,心上几乎被气得快要呕血。

他的嘴角紧紧绷起,不自觉间,又恢复了以往那高高在上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人们看着这样的周世礼,再遥想在女儿百日宴上谈笑风生、眉眼含情的男人,其实很难将这两者紧密地联系起来。

左顾右盼间,黄子珊看到那前任的周大少奶奶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下意识地,她命令自己抬头挺胸,进入紧急备战状态。

周世礼则当自己也什么没有看到。

耳听得欧韵致唤道:“世礼…”握住酒杯的右手蓦地一紧,差点儿没把酒溢出来,只是,在他抬头说话前,早已有人跳了出来。

“hello,周太太…”黄子珊巧笑倩兮地迎上去,远远地伸出了手。

欧韵致神色一滞。

还没来得寒暄,就听对方又高声说道:“哦不,是我说错了,现今应当是欧小姐才对…”

不过一瞬间,欧韵致立即就失去了与对方寒暄的兴趣。

前后不过一句话的工夫,但,是能看出教养来的。根本上,她与这女子不过初次见面,谈不上交情,这样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挑衅,实在是有失涵养。

与对方不在一个层次上,欧韵致根本连理都懒得理,她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一个转身,站到了周世礼身边,抬头挺胸,与他并肩而立。

周世礼不动声色地看了自己身侧一眼。

那女子叫什么来着?姓王还是姓黄?之前在楼下大厅里遇到的时候他没有听清楚。不过,他想,还真没有眼色,他们和她根本不熟,作什么表现出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

这世上就是有这等倚熟卖熟的人,给她三分颜色就要上大红。他和他孩子的母亲说话,她一个外人跳出来插什么嘴?

周世礼由衷的不高兴起来。

面皮绷得紧紧,连一丝笑容也欠奉,落在有心人眼里,十足十一副抗拒的姿态。欧韵致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顿时消了一半,她立在周世礼身边,竟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空气里一阵难堪的沉默。

四面有或好奇、或探究、或审视、或幸灾乐祸等等各式各样的目光投过来,被周世礼眼睛的余光捕捉到,他顿时有些恼羞成怒起来。

“怎么,”他目不斜视,冷冷地开口说道,“现在已经和我没话说了吗?”

欧韵致的嘴唇动了动。

伤害既已造成,如今再回头说“抱歉”,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而已。既显得虚伪做作,又有些居心叵测。在现今的情况下,欧韵致并不想让周世礼再作其他更为深刻的联想和理解。

她微微沉默了两秒钟才道:“最近过得好吗?”

爱情有时候的确是至残酷的事,永远都是爱得多的那个输得多,伤得重。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问候,但周世礼的心却结结实实地胀痛了起来。

他实在是忍不住回答:“我好不好你难道不知道吗?”眼中的冰冷和不耐令欧韵致心惊。饶是她早有这个准备,此时此刻,也感到无比的心痛酸楚。

她要酝酿好久才能继续说道:“明珠呢?她还好吗?”孩子是母亲的心痛肉,她就是再怎么心狠,又怎么能不想念不记挂呢?其实她不提还好,这一开口,竟不防连声音都颤了起来。他一下子气结,不期然拔高了嗓门道:“孩子是你生的,好不好,你自己不会去看吗?”

真真是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他把孩子抱去了美国,还明言不准她去探视。这会儿倒好,明晃晃地倒打一耙!欧韵致一下子又是伤心又是生气,眼看着这场对话是继续不下去了,只好无奈黯然而去。

周世礼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刹那间,只感到有一把火从脚底开始一直烧到头顶。他愤愤地瞪了一眼自己身边这个不知道究竟姓黄还是姓王的女子,想,什么时候开始这天底下的女人都已经变得这么不识趣了?他和他的女人说话,怎么说,怎么耍花腔,生气不生气,都是他和她的事。轮得到别人来置喙?!

他愤怒地出了维多利亚大酒店。

而就在他身后,翟九楼及翟九城两兄弟早已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翟九楼目送着周世礼愤愤离去,心中不无得意地对自己的弟弟道:“就是要这样才好。当务之急,绝不可让他们再结成联盟,否则的话,我们永无翻盘之日。”

翟九城审慎地点了点头。

一直等进了家门,周世礼的心中才算是平静下来。

他逮住一个佣人问道:“crystal呢?”到下个月明珠就满一周岁了。她很聪明,已经能独立走路。不仅如此,也能听懂大部分对她说的话,还能说一些简单的词语。每天每天,她的小嘴里总一刻都不能闲着,总是叽叽呱呱,发出各式各样的声音,说着大人们怎么也听不懂的话。周世礼非常疼爱她,总是一进家门,就四处找女儿。

他在佣人的指点下上了楼。何婶和陈嫂正在育婴室里帮小家伙洗澡。盥洗室里水汽蒸腾,小明珠被脱得光溜溜的,躺在粉红的婴儿浴盆里,小身子白白胖胖,小腿藕节似的,一边洗一边手脚乱动。看见周世礼走进去,小家伙高兴起来,拍着水花叫道:“爹地…”发音很清晰很响亮。

周世礼走过去。因喝了一点酒,觉得有些累,他伸手解了颈上的领结,在身后洁白的浴缸岩上坐下来,笑眯眯看着佣人给女儿洗澡。

明珠很高兴看见自己的父亲。小手在浴盆里面扑腾,溅了周世礼一身,周世礼不恼反笑,拿食指点了女儿的小脑袋道:“小坏蛋…”

明珠笑起来,笑声很响亮。显然的,小家伙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戏码。她在水里欢快地扑腾着,直到洗澡水有些凉了,才被佣人抱上来,穿戴完毕,塞进了周世礼的怀里。

周世礼抱着她向卧室走去。一路上,忍不住地低头亲她,明珠不喜欢他身上的酒味,嫌弃地拿自己白嫩的小手推着他,把他拱成猪鼻子,居然也会说了:“爹地坏蛋!”

周世礼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养孩子就像种树一样,只要你用心付出,那成长是看得见的。他抱着女儿走回卧室,一路上,想起那一次,明珠一夜之间就长出了睫毛。欧韵致第二天早晨发现的时候,惊喜极了,大呼小叫地把他唤起来看——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他有时候真恨不能把一切都忘掉。

他抱着女儿回房,耐心地哄她睡觉。两条结实的臂膀组成一张温床,小小的安琪儿安心地躺在里面,甜蜜地睡着。

明明小时候很像欧韵致,如今大了,反而越长越像他。当然的,仔细一瞧,那五官和皮肤分明还是欧韵致的模样。真是有趣!他还记得有一次,他与欧韵致两个人陪女儿在花园里头玩耍,玩着玩着,她突然叫起来,说:“世礼你快看,明珠的眼睛跟你长得好像哎!”可他觉得明明像她,摇着脑袋不同意。两个人争来争去,最后也说不清到底像谁。还是周永祥一语惊醒梦中人:“分明是跟你们都像才对,你们两个的眼睛原本就长得像。”

现在想来,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夫妻相”这一说。只是可惜,他们欠缺的是做夫妻的缘分。

周世礼望着熟睡的女儿,这样想着的时候,差一点儿没掉下一颗英雄泪来。

同样的夜晚,欧韵致又怎么可能好过?她身心疲惫地回到家中,照顾她的佣人三姐见了,迎上来问道:“回来了,吃了饭没有?”

欧韵致摇摇头,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三姐见状有些担心,小心地跟她上了楼,观察着她的神色道:“怎么了,不舒服啊?”

欧韵致虚弱地道:“没有。”

三姐就不说话了。她是知道今晚的酒会周大少也有份参加的,如今看欧韵致的神色,又岂会不知发生了什么?

三个月前的那一日,正是她领了欧韵致的命令前去周家取回她的东西——其实,哪里取得回了?

周世礼爱妻如命,特地在周家主宅的三楼辟了半层楼出来,一半给女儿做游乐场,另一半,专程给欧韵致做衣帽间。欧韵致的首饰细软满满地堆了半屋子,哪是说拿就能拿得了的?

三姐这么想着,再回想,周大少那日那惨白的面孔,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心疼谁好了。

欧韵致坐在床边,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第七十六章

周世礼第二日早晨醒来,才知道欧韵致今日要过来探孩子。

她是直接摇电话至家里,何婶接的,周世礼听到消息,在家里坐立不宁了好一会儿,才最终下定决心到公司办公去。

一进海乔的办公大楼,一眼就见周世杰及其亲信黄钜源正有说有笑地站在电梯旁等电梯。看见他来,二少爷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灿烂起来,春风满面地同他招呼道:“大哥早上好啊。”

黄钜源亦收腹挺胸,恭敬地道了声“大少爷早”。

周世礼面色冷淡地扫了他们一眼。

然而,周二少的心情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实在意外至极,他这长兄居然也离婚了。原以为他与那姓欧的的联姻根本牢不可破,谁知道竟也如此不堪一击。

老实说,在周世礼同欧韵致结婚之初,周世杰不是不惊慌,不是不愤恨,不是不嫉妒的。惊慌愤恨嫉妒的原因在于,自己手中的筹码实在少之又少,而周世礼却样样出挑,及后再娶了翟九重的女儿,根本是天时地利人和,想从他手中翻盘谈何容易——真没想到,在他犹自困坐愁城之际,他却又以闪电般的速度离了婚,这一举措,无异于自毁长城。

尤其叫周世杰抚掌欢庆的是,周世礼的这个婚离得并不光彩。出身尊贵的豪门公子实行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稀松平常。可若倒过来,红旗自己倒了,那也实在太笑话了!如今这社会,女人若有幸讨得一个身家丰厚的好户头,谁个不是紧紧地看死抓牢,以防被别个女人撬了墙角?谁又能想到,方方面面条件都可谓位极众生的周世礼,却为人弃如敝屣呢?

条件与对手相差甚巨者,根本很难看到对手时差运蹇,所以一旦对方有任何纰漏或未尽善处,便立即紧紧抓牢不放,甚而借机夸大其词,以求落井下石的同时努力平息自己心头的恐惧不甘还有嫉妒——这大概就是所谓“小人长戚戚”的根本原因了。

周世杰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绝好时机。一想到坊间那些甚嚣尘上的有关周世礼的□□,他就感到无比兴奋。他无比畅快且得意地想着:什么“鹣鲽情深”?什么“天作之合”?到头来不过还是一场笑话。一朝利益当头,还不是伯劳飞燕各分飞?初始的时候表现得多深情,现今就有多遭人耻笑。长兄周世礼的这个跟头,实在是栽得太大了!

回过头来看他自己,则实在英明至极——周世杰才刚在两个月前,紧随周世礼之后,宣告与发妻顾盼盼离婚,正式恢复单身。

不错,是“单身”。汲取了第一段婚姻的有益教训,周二少开始敝帚自珍…哦不,是待价而沽起来,对于这空悬的周家二少奶奶之位,他并不打算再轻易许人,包括他那私生子的母亲在内。正所谓“情场即如战场”,有竞争才能有进步嘛,对于其续弦之位,他打算虚位以待,以求能者居之。

且,值得一提的是,顾盼盼并没有从他身上讨得一分便宜,除却最初的彩礼外,相当于是净身出户。

周二少对于自己的这一手笔还是满意的,虽然,多多少少感到有些伤了自尊。但,没有叫父亲多掏一分腰包,他相信,周永祥也不会多说什么。

的确,周永祥对于次子离婚这件事并没有发表过多意见,只是在周世杰打电话向他请示的时候,淡淡地说了一句:“但愿你有一天会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对于顾盼盼,他固然是千般万般地看不上,但,关键时刻一个女子有这种骨气,倒要叫人高看一眼。周永祥不会告诉周世杰的是:一个男人,对于为自己生儿育女的结发之妻尚且没有一丝怜惜和照拂之心,又岂能指望他对别人心怀仁善,关爱有加呢?

当他听到周世杰以庆幸及邀功的口吻向他汇报与发妻据理力争的谈判经过时,心上真止不住地冷冷而笑。

而此刻此刻,周世杰正站在他那主席专用的电梯旁,一点一滴地打量着他这异母兄长,待确认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丝憔悴和落拓后,他忍不住地笑了起来,道:“大哥,女人嘛留不住就换一个,何必太当真?当真的话实在是又伤身又伤心。”

在他身后,于海乔主管集团财务工作长达十余年的黄钜源闻言淡淡一笑。而周世礼抬抬眼皮,淡定地扫了他一眼。

下午两点一刻,欧韵致也进了公司。

当她如往常一样众星捧月般地走进公司大厅的时候,她紧绷的脸蛋及微蹙的眉头都显示了她今天的心情并不愉快。

设在公司大厅的接待台处,一位身姿高挑、明艳照人的前台小姐看见她来,懒洋洋地站直了身体,放下手中的镜子道:“欧小姐好。”声音及脸上的表情都显得不是很尊重。

也难怪了,这位前台小姐虽然本身身份低微,但在公司却还是有点儿靠山的。她的新任金主正是公司安全保卫部的主管区守勇,而区守勇则跟翟九楼的亲信之一、公司建筑部的负责人黎卓文据说有点儿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虽然,不错,这关系说来远是远了点儿,但是翟氏王国机构庞大,不明真相者比比皆是,单这一点千丝万缕的关系,就已足够人拉大旗作虎皮的了。

“你想找死吗?”虽然早已习惯了身边人的眼高于低,但,站在前台另一侧的接待小姐却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她惊慌失措地拉了拉同伴的手这样说道。

漂亮的前台将纤腰一拧,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怕什么?纵死也不会死在她手里。”

谨慎的同伴哑口无言。而另一边,紧跟在欧韵致身后的总裁室秘书程晓雯却讥讽地朝她们笑了一笑。

“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以语冰,白雪公主身边的七个小矮人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这天究竟有多高,因为天塌下来根本有高个儿顶着。”在公司升往顶层主席室的那台专用电梯里,程晓雯这样缓缓地开口评价道。

欧韵致闻言笑起来。

她转头扫了一眼程慧敏道:“怎么,我看上去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

程晓雯答:“不是。只是你的脸耷拉得快有两尺长了。”

欧韵致止不住地又笑起来。

这个程晓雯,真是百伶百俐的一个人儿。永远的话头醒尾,永远的见微知著,跟她说话根本完全不必费力。最难得,是她说话做事永知道分寸,知道她今日心情不好,所以故意找些话题来逗她开心,同时,亦隐晦地提醒她:进了公司,与其愁眉紧锁,还不如意气奋发的好。

在别人眼中已经是千般万般的不如意,如果再愁眉苦恼,等于是坐实了自己的落魄及无能。何苦再给别人讥讽嘲笑的机会?

欧韵致自然知道自己这秘书的意思。她抬头看了程晓雯一眼,心里想,难怪母亲生前会那样倚重她。

在接受欧韵致的招揽、成为欧韵致的秘书之前,程晓雯曾经为欧峥嵘效命长达十余年。她的为人及能力深得欧峥嵘的看重,而欧韵致在加入华贸后,即派人将她以高薪揽入麾下,其父翟九重对此亦表示支持。

鉴于此,欧韵致亦给予了程晓雯相当程度上的尊重和信任。无疑,一个得力的助手对老板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有了这一段插曲,欧韵致即使内心里再怎么不快,也不好再绷着脸。她和程晓雯二人昂首出了电梯,进了顶层的主席办公室。

周一下午两时三十分,集团例行的行政会议照例在会议室举行。欧韵致带着程晓雯进了会议室,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如之前参加过的每一次会议一样,会上照例是一番扯皮。顺景的时候,在座的人人都认为是自己眼光独到、能力卓绝且运筹于千里的缘故,但是一旦发生困境,究其原因,则人人推诿扯皮,理由可以是多方面的,但绝对不会是自己的问题。

欧韵致对这样的会议感到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