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哥儿,生意做的好好的,回家作甚?托人把银子捎给家里人便是。”楚木腿不解的问。

“大叔,咱们不是回家,是去芦阳县。”

“去芦阳县作甚?”

“告状。”

三日后来到芦阳县,此时的芦阳县城已经和第一次来的时候截然不同了,城墙进行了修缮,乌鸦窝被掏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杂草都被拔光了,街上的野狗也绝迹了,就连路上的行人看起来都不象以前那样灰头土脸了。

来到县衙门口,只见昔日破败不堪的衙门整修一新,围墙用石灰水刷过了,破瓦也换过了,门旁摆着一张鸣冤鼓,鼓面是用新牛皮蒙的,衙门大门敞开着,里面悬挂着四根黑红的棍子。

看到他们在衙门口驻足,旁边一个卖烧饼的老汉问道:“是来告状的吧,那边有鼓,敲两下自然有人带你们进去。”

元封奇道:“今日是初一,县尊也开衙接案?”

那老头道:“是啊,以往的县太爷总是三六九开衙,接状子也有许多讲究,需要有铺保,有讼师写的状子,写的格式不对都不会接,现在这位柳老爷真是爱民如子,知道县城没几个会写字的,干脆不用状子了,直接口头鸣冤即可。上任这几个月来,就把以往三年的积案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没想到这位柳知县竟然是个能员,元封心中更有底气了,当即上前敲起了鸣冤鼓,咚咚咚三声刚过,里面便出来两个衙役,和气的问道:“来者何人?可是告状?”

“正是,小民们乃是十八里堡人,有冤屈请大老爷做主。”

“进来吧,记得上堂要跪,老爷让你抬头才抬头。”

几个人进了公堂,按照衙役的交代跪下口称冤枉,堂上却传来笑声:“尔等不去欺负别人也就罢了,何来冤枉。”

元封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见柳知县正在公案后面端坐,案子上放满了卷宗,大概是积压的各种民事刑事案件,这位父母官手捋着胡须,一脸的春风洋溢,看来处理公务非但让他烦躁疲劳,反而有神清气爽的功效呢。

“小民确实有冤枉。”元封道。

“那好,你好像认识字,那就把冤屈写出来吧。”

“小民已经写好,请老爷过目。”

“哦,呈上来。”

衙役将元封手中的状子接过,交到柳知县手上,县老爷一目十行,转瞬就看完了,哈哈笑道:“你这状子本官接不得,你说从茶马司领了茶马券,就能专营茶马生意,不错,按照本朝律法,其他商家若是再经营这桩生意,就是走私,可是这件事已经茶马司查缉啊,你把状子递到本官这里又有何用?”

元封道:“茶马司那里,小民自然也递了状子,可是案子却牵扯到本县的利益所在,所以不得不再呈状子到芦阳县。”

柳知县道:“如何与本县有利益关联,你说来听听。”

元封道:“小民们是十八里堡人,乃是本县子民,而且茶马商路的必经之路也在本县管辖之内,所以本县有查缉走私的职责,再者说,那些走私商不用申购茶马券即可经营,这就是不公平竞争,直接影响了我们的收益,我们的收益少了,交给县里的赋税就少,赋税少了,老爷就不能修城墙,不能给衙役发月钱,这不是影响了本县的利益么?”

柳知县哈哈大笑:“说得好!可是你想过没有,茶马司都没有力量查缉此事,我一个小小的芦阳县又如何有力量,你看本县衙里有几个能上路查缉的好汉?”

元封不用看也知道,县衙里就两三个年老力衰的衙役,马都骑不得,更别说去缉私了,他不动声色道:“启禀老爷,小民们只需老爷点个头,让我们自行查缉便是,小民们为了自家生意敢不尽心尽力,若是断绝了走私,不但小民们有利可图,就连老爷也能平步青云呢。”

柳知县再次哈哈大笑:“好个伶牙俐齿头脑灵活的小子,你叫元封,是十八里堡的地保是吧,也罢,本官就允了你,另外再给你一个名份,任命你为本县马快班头,专司查缉茶马走私事宜,你看可好?”

还说啥啊,这柳知县太上路了,元封激动的当即磕头谢恩:“多谢大老爷成全。”

第41章 设卡劫道

按照本朝定制,府、州、县署衙的部属有三班六房,衙役分三班,即皂班、壮班、快班。皂班亦称西班,掌行刑、站堂。壮班亦呵道、门卫、传案、催科等事。快班亦称捕班,分步快与马快,原掌传递公文,后主缉捕。班有班头。头房为吏房、户房、礼房、兵房、刑房、工房,为朝廷六部的缩略,分理文书稿件,其办事人员皆为书吏,亦称书办,不入官流。

制度归制度,实行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若是江浙丰腴之地的府县,三班六房的人丁都满满当当的,外人挤破头都进不去,可是贫瘠地方的府县,连站堂的皂吏都凑不齐,每逢升堂还要把壮班快班的衙役找来凑数,这芦阳县就是如此,整个县衙一共只有两个年老力衰的差人,什么三班六房,完全没有影子。

也难怪,整个县衙,只有知县一人是吃朝廷俸禄的,其余人等皆是靠地方财政维持收入,芦阳县穷的叮当响,哪有钱给差人发月钱,所以当元封提出自己查缉走私时,正中柳知县下怀,此举不但能解决县衙人手不足的问题,还能解决银钱不足的燃眉之急,真可谓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柳知县提笔写了一份委任状,用了本县的官印,又写了一份关于委派本县马快配合茶马司查缉走私事宜的公文,同样加盖了官印交给元封,从这一刻起,元封就从十八里堡的地保升级成为芦阳县快班的班头了,这可是质的飞跃啊,原先只不过是地方保丁,上不得台面,现在怎么说也是公门中人了,可以合法的携带单刀铁尺锁链,穿红裤子,白底黑官靴了,当然这些器械服装,还得自己置办。

元封在芦阳县街上买了些黑布红布,托裁缝帮着赶制几身公服,一夜功夫,三套衙役公服就做出来了,黑红的高帽子,黑色的长袍,红色大带扎在腰间,那感觉立刻就出来了,走在街上精神抖擞,路人见了都要避让。

上县衙拜见了柳知县,算是正式开始上班了,芦阳县民风淳朴自然用不到快班衙役,他们几个人径直出了县城直奔十八里堡而去,出来这么久还没回过家,不知道家里人担心成什么样呢。

一行人来到距离堡子还有三里地的时候,就看到远远的土坡上有个小小的身影在冲着他们挥手,“是哑姑。”元封说着,随即催马向前,那边哑姑也从土坡上滑下来,带着赛虎朝这边奔来。

两人终于相遇,元封下马却不知道说啥好,搓着手半天才道:“你每天都在堡子外面等我们?”

哑姑重重的点头,元封看她身上都是从土坡上滑下时蹭的泥土,便想伸手帮着拍打一下,哑姑的脸却红了,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也能怪,丫头已经长大了,知道男女有别了,可是赛虎这畜生却不讲究这个,发疯一般蹦过来直舔元封的脸,奇怪的是它的尾巴却不摇动,明显和一般的狗有所不同,多日不见,哑姑出落得更加秀丽了,赛虎也长成了大狗,一身白毛油光水滑,身架大的好像牛犊子。

一行人进了堡子,各回各家,不一会儿便从楚键家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全堡子的人都跟着伤心,儿子欢蹦乱跳的出去,却连个尸首都没带回来,如何不让当娘的伤心,不过楚键他娘虽然痛哭流涕,但却未指责丈夫以及元封他们,毕竟出去贩私盐本身就是个危险行当,即使死的不是楚键,也会是别家的孩子,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

楚键的死讯让十八里堡人难过了一阵子,不过另一个消息又让大家高兴起来,那就是元封他们跑买卖赚了许多银子,还在衙门里谋了差事,以后大伙儿就算在官府里有靠山了,这比什么都强。

没来得及休息,元封便点齐了手下兄弟给他们训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每天一只羊几十斤粮食养着这帮人,终于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了,现在自己已经是芦阳县快班的班头了,可以自主招募手下衙役,现在名额比较少,只有步快十名,马快十名,只能选择最优秀的兄弟入选。

此言一出,下面立刻炸开了锅,能穿着红黑的公服是何等的荣耀啊,回村里一晃悠,那是光宗耀祖啊,自家爹妈都跟着沾光,于是大伙儿都踊跃报名,争当捕快。

竞争很公平,无非是马上马下的功夫,刀枪箭棒以及身体素质,这些赵定安心里都有数的很,一天功夫就将马步两班衙役征好了,全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不过公服官靴这些行头还跟不上,只能先穿着自家衣服去执勤了。

十八里堡是西域商路上重要的一站,从黑风峡出来的商队必经此地,所以这里也是设卡的好地方,对于茶马走私这种损害自己利益的行为,自然是早一天查缉,早一天收益了,元封当即命令马快出动,打探东西两个方向的商队活动情况,随时准备出击。

中原和西域的货物往来,茶马是最重要的两项,中原缺马,而茶叶是西域人民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东西,游牧民族饮食习惯与中原人不同,肉类奶类脂肪占多数,蔬菜很少,饮茶能消食去腻,补充各种维生素,所以在西域有着“宁可一日无食,不可一日无茶”的说法,每个牧民每年起码能消耗四十斤砖茶,所以这个东西永远不愁没有销路。

正是由于砖茶的特殊性,所以不是每个商队都有资格经营,以前茶马司还管用的时候,以竞标的方式发放茶马券,后来这项生意就由一些豪强大族把持了,茶马商路有三条,一条是经四川运往吐蕃,一条是经山西运往蒙古大漠,还有一条就是经过河西走廊运往西域,这最后一条正归兰州茶马司管辖,也正是元封他们要查缉的。

即使不再使用茶马券,茶马的贸易也不是一般人能进行的,至少象邓子明这种级别的商人就不够格,只能退而求其次,进行一些瓷器、毛皮、香料、珠宝玉器的买卖,当然稍微的捎带一些砖茶什么的也可以,但无法进行大规模贩运,一来进销渠道都掌握在别人手里,小商户拿不到低价,而来就算你有银子买高价货砸市场,还要应付人家暗地里的算计。

跑生意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官府不去管,这些商人之间也会制定出规则,豪强大族垄断数量巨大利润丰厚的茶马走私生意,其他小商人不得插足,否则的话就要面临马贼的抢掠,这条道上横行着无数支马贼队伍,其中不少就是豪强们豢养的,看谁不顺眼就派马贼过去抢货杀人,让你有苦说不出,告官都没有路子,那位被元封杀掉的独一刀据说就是和某家马帮达成了协议,专门帮他们铲除竞争对手的。

黑风峡出口,一支有着数百匹骆驼的驼队正慢悠悠的过来,为首的几匹战马上,懒洋洋的汉子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们腰间都无一例外的悬着腰刀,峡谷里风大,一面牙黄色的大旗被西风吹得猎猎作响,上面斗大的“尉迟”两个字表明他们是长安尉迟家的人,凭着这面旗号,西北各条道上的豪杰都会卖个面子,要知道尉迟家可是经营了上百年的老字号了,他们和兰州李家这种贩私盐的暴发户不同,生意做的极大,军队官场上都有关系,马贼更是他们出钱供养的,要论丝绸之路上哪家商人势力最大,尉迟家当之无愧。

驼队来到峡谷口,忽见远处站着两个人,身穿黑袍,腰扎红带,都顶高帽子,居然是官差打扮,其中一人还伸出手来做了个停下的手势,这让驼队打头的两个汉子大为惊诧,对视了一眼,然后纵马奔来过来。

“芦阳县捕快,查缉茶马走私,统统停下接受盘查。”那个嘴上无毛的官差竟然这样说道。

两个尉迟家的武师忍不住笑了,一人打趣道:“小哥,你看清楚么,这可是长安尉迟家的队伍。”

“我管你哪家的队伍,官府缉私,下马!”那个带着高帽子的官差是十三太保里的狗剩,乡下孩子才不知道什么尉迟家,别说提尉迟家的名号了,你就是和他提长安知府,甘肃巡抚,他都不认!

两个武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在他们的印象中,芦阳县根本就没有官府,这俩小子穿得行头又是如此崭新,怕是那个堡子的二流子自己扯布做的吧,冒充官差想捞一票,这种毛贼根本不用放在眼里,也不需要通报驼队的领队,直接弄死就行了,反正荒山野岭的谁也不知道。

两个武师很默契的对视了一下,翻身下马,连刀都不拔,手里握着马鞭子就狞笑着过来了,可是对方仿佛知道他们想法似的,当即抽刀喝道:“站住!双手抱头蹲下!不然办你个拒捕的罪名!”

第42章 尉迟家也敢动

两个武师刚想说话,后面老远传来喊声:“前面怎么回事?”原来是驼队的领队发现前面有情况,已经纵马奔来过来。

驼队几百头骆驼,可不是说停下就停下的,尉迟家的队伍走遍整个西域,即便是遇到突厥军队都会受到礼遇,有怎么会把这两个小小的所谓官差放在眼里,若真是被他俩拦下了,这俩武师以后就别出尉迟家的饭了,所以他们赶紧回头喊道:“没事,两个打秋风的朋友而已。”

说罢,一个武师便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抛过去:“朋友,拿去喝茶,别挡尉迟家的道。”

没成想对方根本不买账,直接将银子扔回去:“让你蹲下没听见么!”

俩武师这下可恼了,江湖规矩已经做的很到位了,对方还不领情,那就别怪老子手黑了,沧锒一声抽出腰刀就要砍人,哪知道人家只是一声冷笑:“你有种就往前再走一步试试。”

武师抬头望去,只见官差后面的山石上,已经有四把长弓瞄准了自己,箭头闪着寒芒,倘若自己真的妄动一步,怕是那箭就要穿自己一个透心凉了。

对方有备而来啊,武师狠狠的将腰刀放下,一言不发瞪着对方,这时领队已经过来了,是个三十多岁的壮年汉子,看见这一幕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在马上喝问道:“那条道上的朋友?难道尉迟家没关照到你们么?”

两个年轻的官差趾高气扬道:“什么道不道的,俺们是芦阳县的捕快,奉上司的命令在此查缉走私,尔等赶紧把相关公文拿来查验,以免耽误了行程。”

领队有些愠怒了,但依然保持着风度,和颜悦色的道:“原来是官差老爷,得罪了,来人啊,把咱的文书拿来。”说罢勾勾手指,旁边自然有人奉上一叠银票,少说也有百十两。

“诺,这就是我们的文书,差爷看看可否满意。”

按照领队的经验,不管是真官差还是假官差,这会都该知趣的见好就收了,路上设卡不就是为了钱么,一百两银子就他们潇洒好一阵时间了,尉迟家做生意讲究的和气生财,一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和人动刀子的,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们孬种,事情过去之后,不管是雇佣杀手还是动用官府力量,总能把敢捋尉迟家虎须的人干掉,这就是上位者的风度。

可是没想到这回经验失灵了,两个官差搭眼一看是银票,不但没有露出贪婪的表情,脸上还义形于色起来,喝道:“竟敢贿赂官差,好大的胆子,拿不出文书就是走私,把货物统统留下!”

领队终于收起了笑意,伸手在背后做了个手势,然后冷冷道:“两位穿着黑红衣服就是官差了么?你们是受了哪位老爷的指派前来查缉走私,可否有什么凭据让某一观。”

官差不屑的哼了一声,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从怀中掏出一张公文展示道:“看,芦阳县白纸黑字的公文,县太爷的官印盖在上面,还能有假不成?”

领队定睛一看,确实是芦阳县出具的公文,不似作伪,心中便有了计较,沉声问道:“差官大人,你们要查验的究竟是什么文书,还请言明。”

“我们专司查缉茶马走私,若是你们的货物里夹带砖茶,就必须有相应的茶马券,倘若没有就是走私,就要扣押!那你们究竟是有还是没有啊。”

领队的可恼了,尉迟家专门做茶马生意,这驼队有三百头骆驼,每头都驮着至少五担砖茶,总共一千五百担货物,全是茶叶啊,对方肯定是认准了才来的,今天怕是不见血不能脱身了。

能当领队的自然都不是凡人,这位爷也是打小就在尉迟家马帮里干活的,知道什么时候该服软,什么时候该耍横,既然对方狮子大开口,那干脆就撕破脸干吧,不就是个小小的知县么,回头让自己老爷在省城打点一番,直接撸了他的乌纱便是。

想到这里,领队一把将公文扯过,大骂道:“什么狗屁公文,私设关卡劫道而已,弟兄们,给我打!”

尉迟家行走西北上百年,靠得除了过硬的关系和财力之外,一支能打的队伍也是必不可少的,即使是在没有威胁的情况下,每支驼队保持数十人的武装总是必不可少的,这支三百头骆驼的队伍就配备了一支二十人的保镖队伍,其余的伙计身上也都带着家伙,关键时候也是能上阵的。

领队一声喊打,保镖们立刻就纵马冲了过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从腰间抽出了钢刀,尉迟家的人要么不出手,出手就必须见血,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今天是别想活着回去了。

哪知道人家的准备更加充分,一个官差把手指伸到嘴里打了一声唿哨,山崖上就出现了数十名弓箭手,长弓拉得满满的,正瞄准下面的这群人,而峡谷出口处也出现了一支数十人的骑兵,排成横队,长矛放平了,做出准备冲锋的架势,同时驼队后方也传来喊声,原来后面也出现了携带刀枪的人,这支驼队已经被包围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领队依然举手喝道:“停!”保镖们勒马停下,恨恨地盯着山崖上的弓箭手,不满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可是人家根本不为所动,长弓依然拉满欲射,真不知道这伙人怎么这么大力气,硬弓拉满的状态都能保持这么久。

“叫你们领头的出来说话。”领队道,看样子是准备服软了。

狗剩扮演的官差又打了一声唿哨,元封便催马上前问道:“何事?”

领队上下打量一下元封,道:“你就是芦阳县的那个什么领头的?”

“不错,在下正是芦阳县快班班头,兼十八里堡地保元封,奉知县大人之名在此查缉走私,尔等不遵官差号令,持刀拒捕,眼中当真没有王法了么?”

听了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话,领队差点没气得笑出来,他摆摆手:“别说那些没用的,交个底吧,要多少银子?”

“不要银子,只要你们能拿出茶马券,立刻就放你们过去。”

领队这个气啊,茶马券是哪年的老黄历了,谁没事去搞这个东西,偏偏这些乡下官差把这玩意当真,他又不好说什么,因为朝廷毕竟没有明令废止这项制度,严格追究起来,驼队就是在走私,人家设卡查缉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茶马券都在长安老家里,未曾带出,官爷行个方便,咱们尉迟家定会报答,你看如何?”领队客客气气的说。

“不行,没有茶马券就是走私,就是资敌,货物统统没收!”元封板着脸,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

“难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么?”

“没有,拿不出茶马券,一块砖茶都别想运过去。”

“那好,我们原路返回还不行么?”

“不行,货物必须扣下,念你们初犯,人可以回去,等拿来茶马券,到芦阳县提货便是。”

“元封是吧,我记住你了,有种,咱们后会有期!”领队说完,一拨马头“咱们走!”

尉迟家的伙计们都惊呆了,长久以来自家也没吃过这样的哑巴亏啊,堂堂的长安尉迟家硬是让一帮马贼给整的没脾气,但是在弓箭的威逼下他们也不敢造次,只能狠狠地瞪了元封他们一眼,跟着领队呼啸而去,留下整整三百头满载着砖茶的骆驼。

“定安哥,你带人盯着他们,狗剩,你带人把骆驼赶回去。”元封望着尉迟家伙计们的背影道。

果然,那伙人转了一个圈就绕回来了,这批货价值不菲,光是砖茶就是一万五千两银子,再加上三百头骆驼的价值,可是个大数目,再说了,尉迟家的驼队全军覆没可是奇耻大辱,领队若是毫无作为就这样回去,肯定会被执行家法的,所以他选择了避敌锋芒,择机抢回驼队的策略。

按照他的预测,这支官差队伍抢了这么一大批财富,肯定乐得神魂颠倒,赶着驼队回去庆贺了,这时候再杀他一个回马枪,肯定能出奇制胜。

哪知道人家早就料到了这一手,等这波人刚冲过来,三道绊马索就横空而起,尉迟家的人到底训练有素,除了最前面的几个人摔了个人仰马翻之外,后面的都急忙勒马停下,两旁山坡之上齐刷刷冒出数十名弓箭手,这回可不是虚张声势了,箭矢铺天而来,领队的位置比较靠前,当胸中了三箭,一阵剧痛之下他反倒有些解脱感,心道死了便好,起码不用回去面对家主的责罚了。

可是他并没有死,所有中箭的伙计也都毫发无伤,因为那些箭矢都是去掉箭头的,只听山坡上有人喊道:“这次用没头箭,下次就用真箭了,识相的赶紧去搞茶马券,别弄这些没用的。”

人家敢惹尉迟家,就是做好了充分准备的,哪怕把几十条人命交代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领队只得强咽下这个结果,不再放狠话了,领着一帮手下含恨而去。

第43章 狮子大开口

长安,黄昏时分,远处沉闷的鼓声传来,尉迟家已经到了掌灯的时间,家主尉迟光的书房外,一个身着黑色缎子长袍的中年人急匆匆的走进来,到了门口却不敢进,只是把一封信交给门口的书童。

书童轻轻敲了敲门,无声的走进书房,站在门边道:“老爷,甲房四掌柜来报,说有一支运茶叶的驼队在甘肃让官差截了。”

尉迟光正在埋头看一本书,不时还用毛笔在上面做着注释,似乎对书童的禀报不无所动,半晌才拍案而起:“今年春闱这几个考生做的文章真是漂亮!”忽然看见书童站在门口,便随意道:“知道了,这事儿让甲房大掌柜去办,他和甘肃那边的官场熟悉些,另外让丁房加派人手,把场子找回来便是。”

书童却迟疑着不出去,手拿着信道:“四掌柜的陈情老爷要不要看?”

尉迟光道:“不看,尽是些为自己推脱的话而已,他人在外边吧,叫他进来。”

书童出门,将四掌柜叫了进来,四掌柜一进门便撩袍跪倒:“老爷,属下有罪。”

“说说,你有什么罪过?”尉迟光合起书本和颜悦色的问道,这位尉迟家的家主不过四十岁年纪,生得高大俊朗,鼻直口正,瞳子略带一抹灰色,尉迟家有波斯血统,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正是有着这层关系,他家的商队才能直达遥远的波斯等地,赚取巨额利润,这是汉人商队所做不到的事情。

四掌柜诚惶诚恐道:“尉迟家百年来都未曾发生过商队被劫的事情,如今却在属下掌管甲房时期发生,丢了尉迟家的脸面,这就是死罪。”

尉迟光道:“那你准备怎么做呢?”

“属下亲自带领人马,屠了十八里堡,拿回那批货物。”

“哦,你刚才说十八里堡,莫非咱们的货是那帮小玩闹抢得?”尉迟光从书架上又抽出一本书,漫不经心的问道。

“正是那帮乡下小子,仗着杀死了独一刀和牛二,就以为那片地方他们说了算了,这回竟然把手伸到咱们尉迟家头上了,再不教训一下,这帮小子就要翻天了。”

“说起这帮小玩闹,还真是有些本事的,据说兰州李家几位当家的就是被他们杀的,偌大一个李家,竟然被一帮毛都没扎齐的小孩子给搞得几乎灭门,不简单啊。”尉迟光意味深长的说。

“那…属下多带些人手过去。”四掌柜迟疑道。

“人手肯定要带齐,但是打打杀杀不能解决问题,从长安到西域有几千里地,尉迟家人再多夜蛾照管不过来,这帮小子有胆子有本事,我倒是很欣赏,要是能收为我用,就再好不过了。”尉迟光到底是一代家主,看问题的方式和下面人就是不一样。

“如果这帮人不识好歹呢?”四掌柜问道。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照老规矩办。”尉迟光淡淡的说。

甘肃,兰州府,巡抚衙门内,一个中年人面露难色的将装满银票的信封推了回去,道:“不是兄弟不帮忙,实在是有难处。”

对面之人奇道:“不就是个小小的七品知县么,您老身为巡抚大人的幕道,随便说句话不就把他的乌纱给摘了么?”

中年人道:“这芦阳知县不比旁人,就连巡抚大人都拿他没办法,再说了,知县派人上路查缉走私,本朝律法里面也是有条例的,人家行的名正言顺,你说让我在巡抚大人面前怎么开口?”

对面之人道:“那如此说来,就由着他们横行不法了?”

幕道尴尬的笑笑,心道你们尉迟家常年走私,难道就是合法的,当然这话只能心里说,嘴上却道:“本来这事也用不着烦劳巡抚大人的,芦阳县地广人稀,马贼横行,官府根本管不过来,上一任知县的灭门案子至今还没破呢…”

对面之人心领神会,依然将信封推了过去道:“多谢张世兄指点,些许银子拿去喝茶。”

幕道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手却伸了过去,将信封塞进袖子。

十八里堡,王家大院内,望着堆成山的砖茶,众人都傻了眼:“这么多砖茶,可怎么办啊?”

砖茶这东西,只有西域人才用,汉人是不屑于使用这种茶叶下脚料做成的产品的,等了许多天也不见尉迟家的人来赎,赵定安等人傻了眼,只有元封胸有成竹:“放心,他们一定会来的。”

“可是,他们是尉迟家的人啊,江湖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尉迟家的马帮,谁都不能动,谁动谁倒霉。”有人说道。

“那是江湖上的说法,咱们是江湖人么!咱们是芦阳县的捕快,正经六扇门的人,能个那些马贼一个路数么?呵呵,我说得对不对?封哥儿。”赵定安板起脸来训斥那人一番,又笑问元封。

“没错,咱们是官差,眼里只有律条,没有什么尉迟家,这两天让大家伙都机灵点,马哨放到五十里外,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报,我估摸着,尉迟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放心吧封哥儿,咱们的人都撒出去了,只要尉迟家一来人,这边立刻有消息,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还就不信了,他远在长安,怎么和咱们作对。”少年们都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什么世家,什么大族,在他们眼里啥也不是,兰州李家够牛吧,还不是一夜之间就土崩瓦解,所以现在这帮年轻人的自信心都极度膨胀。

忽然院落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王小尕飞马而入,还没下马就喊道:“报!堡子东面出现一股人马,一百人上下都带着家伙,看样子是来找茬的。”

元封猛地站起:“抄家伙!”

院子里立刻忙碌起来,少年们经过许久的训练已经很有素质了,穿甲挂刀一气呵成,战马都是备好鞍子的,片刻功夫一支马队就从王家大院里拉出来了。

“怎么早没发现?”元封边走边问。

“这伙人应该是分批来的,三五个一群,到了咱们堡子附近才集结起来,所以各处哨卡都没发现。”王小尕答道。

元封沉着脸不说话,心中暗想哨探的素质还需加强,否则等敌人到了跟前才发现,还有什么用处。

来到堡门口,堡门已经紧闭,镇上的壮丁也集结起来了,拿着长矛在堡门后面乱哄哄的列队,汉子们嘴里都骂骂咧咧,说哪家的马贼这么不开眼,居然来找十八里堡的麻烦,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对方只是在三里外集结,并没有进攻的意思,元封登上城楼望去,影影绰绰看见对面百十号人队伍倒也严整,看起来不像是在外面找的马贼,而像是豢养的家丁,既然敌不动,我也不动,以不变应万变,看他们怎么打算,片刻之后,那伙人里奔出两骑朝这边来了。

“开门。”元封道,距离甚远,不怕对方趁机抢门,而且看这个架势,他们像是打算先礼后兵的,果然,那两骑进来之后,直接点名让元封出来说话。

元封站在城楼上道:“元封在此,二位有什么指教?”

来人里一人是原先那驼队的领队,还有一个面生的中年人,看见元封如此年轻,不禁有些怀疑,领队对他点点头,表示这就是正主,中年人在抱拳道:“在下尉迟家甲房四掌柜韩世河,见过元班头。”

元封道:“四掌柜是来送茶马券的吧,你们那么多骆驼那么多砖茶,堆在我们堡子里可是不小的花费啊,再晚些就要收保管费了。”

四掌柜淡淡一笑:“些许货物牲口,何足挂齿,在下前来只是想和元班头交个朋友,我们尉迟家走这条道也有百十年光景了,能保得百年平安,一来靠的是自家的实力,二来靠的是朋友的帮衬,若是元班头答允,以后你就是我尉迟家的客人,不管是去兰州还是长安,都有人管吃管住,这里有一千两的银票,就当给各位的辛苦钱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来晃了晃,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很给面子了,你截人家的货物,人家认了,还打算和你交朋友,作为称霸一方的尉迟家能做到这一点已经仁至义尽,再不就坡下驴未免有点太托大了。

可是元封偏偏就不买账,他说道:“朋友自然是要交的,可是这茶马券也是不可少的,在下奉的是知县大人的命令,执行的是朝廷的法度,怎敢徇私舞弊,韩掌柜的银票还是收起来的好。”

韩世河暗骂一声不识抬举,讪讪的将银票收起道:“这里没有外人,咱们不妨把话敞开了说,茶马券这东西是朝廷定下来盘削生意人的规矩,朝廷法度早就崩坏,你让我们去哪里寻什么茶马券。”

元封道:“此言差矣,韩掌柜可以不把朝廷律法当回事,我们公门中人却是不敢,再者说,这茶马券也不是无处可寻啊,碰巧我们堡子里就有人去兰州府弄来一些茶马券,可以便宜卖给你们,一千五百担砖茶,正好一百五十张券,凑个整数就收你们一千五百两吧。”

砖茶这种东西,成本极其低廉,在四川湖广江浙等地就是等同与废品的价格,各种下脚料、茶叶梗之类的东西压成的砖头状物品而已,可是运到西域就能卖上天价,一担茶叶的收货价不过一吊钱而已,运到凉州就能卖到十两银子,运到更远的哈密、伊犁就是二十两甚至三十两银子,十担茶叶能换一匹好马,是公认的行情价,而一匹西域良马的价格在兰州府能卖到一百五十两以上,在中原还会更高,再不济也能有二百两以上的收入。

所以这茶马买卖绝对属于暴利行业,朝廷设立茶马券,一担砖茶收一两银子的税,不算很重,元封开出的价格也是很公平的,绝没有漫天叫价。

但在四掌柜听来何止是漫天叫价,简直是拿把刀架在尉迟家的脖子上,每一担茶叶他们都要抽头,这样下去还了得,尉迟家的生意那么大,每年何止十万担砖茶往西域运输,这样算来岂不是要交给他们十万两银子?

一千五百两就能把这价值五万两白银的三百头骆驼和一千五百担砖茶拿回去,而且韩四掌柜怀里也有这么多的银票,但是他死也不会答应这个无理的要求,既然对方毫无诚意的狮子大开口,那也就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四掌柜闷哼一声:“行!元班头果然爽快,待我回去和兄弟们商量商量再说。”

元封知道这是准备开打了,便拱手道:“恕不远送。”

四掌柜回到队伍中,低声把会面的情形说了一遍,尉迟家众人便都恼了,这些人是丁字房豢养的刀客,常年受尉迟家的供养,一直没有出力的机会,如今怎能不群情激奋,不用四掌柜做什么战前动员,他们便嗷嗷叫着喊打喊杀了。

第44章 我的地盘我做主

尉迟家常年招募身手好的刀客,但凡有江湖豪杰上门的,不用你张嘴,先奉上酒饭,然后招呼住下,愿意住多久都行,谁也不管你,依旧是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想走的时候,给管事的说一声,一律有盘缠送上,久而久之,尉迟家在长安城外的庄子就成了江湖人士的集散地。

尉迟家主素有小孟尝的美名,别管是耍把式卖艺的,还是身上带着案子跑路的,一概收留,他庄子里常年养着几百号闲人,平日里舞刀弄剑切磋武艺,尉迟光也不安排他们做事,就这样白白养着,这些走江湖的好汉也都是知恩图报的人,只要听说谁敢和尉迟家作对,不劳吩咐就会半夜摸过去把人给做了,可惜这样的机会实在太少,尉迟家势力极大,旁人巴结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招惹呢。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不开眼的人,甘肃芦阳县十八里堡就有这样一群不开眼的家伙,居然敢劫尉迟家的货物,这事儿不知怎么就在庄子里传开,好汉们顿时大怒,嚷嚷着要去血洗了此地,可是负责照管庄子的丁字房掌柜却长吁短叹,说什么对方是公门中人,惹不起,这纯粹是激将法,好汉们眼里最揉不得沙子,尤其牵扯到六扇门,别说是偏远州县的衙役了,就是长安府里的官差,他们都敢杀,于是一帮人自告奋勇,说此事不劳尉迟家出动人马,俺们包圆了。

这正是尉迟家的高明之处,办事谨慎小心,这事真要追究起来毕竟是自己这边违法在先,人家芦阳县捕快扣货也是应当的,所以这事儿还是让江湖好汉们去解决最好,别管杀了多少人,总不关尉迟家的事。

刀客们都骑着尉迟家提供的好马,盘缠钱也是足足的,临来的时候还在长安府的妓院里痛痛快快玩了两夜,丁字房的掌柜亲自给他们敬酒,可谓士气饱满,锐气十足,好汉们三五成群星夜兼程,没几天就来到十八里堡外,一百条汉子集结起来倒也声威极大,人喊马嘶的挺吓人,眼瞅着对方迅速将堡门关上,好汉们更加得意,笑骂这些土鳖没见过世面。

尉迟家到底讲究,事到如今还先礼后兵,四掌柜亲自去说合,希望能不动刀兵解决此事,岂料对方吃了秤砣铁了心,吃定这批货了,这正合好汉们的心意,他们七嘴八舌嗷嗷叫着,要踏平十八里堡。

四掌柜韩世河铁青着脸,对方依然不给面子,摆明了要在茶马交易上分一杯羹,这无异于虎口夺食,就算家主亲自至此,恐怕也只有一个打字了,他望着十八里堡的堡墙道:“各位,强盗早有防备,高墙深沟,如何应对?”

好汉们才不把这些放在眼里呢,七嘴八舌道:“这算什么,就是长安府的城墙,老子都能徒手爬上去。”

“对,咱们兄弟都是练过轻功的,两人一搭就上去了,这堡墙实在算不得什么。”

韩世河满意的点点头道:“攻破堡子,钱物女人全归你们,尉迟家只需要拿回我们的货物。”

好汉们更加激动,这堡子好歹有百十户人家,即使再穷也是有些油水的,想到马上就能冲进堡子杀人抢钱玩娘们,他们的血都沸腾了,说这些人是江湖好汉那是抬举他们,其实不过是些作奸犯科的流氓恶徒,不过派他们来做这个事,还真是找对人了。

十八里堡的防务可远非以前那样了,元封不遗余力的将这座小城建设的固若金汤,本来堡子就是戍边的城堡,虽然破败了些,大体架构还在,堡民们也都是戍边、屯田士卒以及发配充军的刑徒后代,挖沟修墙这些土木作业本来就是他们的老本行,再加上不计成本的花销,十八里堡被修得简直就像个铁打的刺猬。

堡子外面是一丈宽,六尺深的壕沟,紧贴着堡墙挖的,让人无法攀爬,堡门外有吊桥,堡门有两层,里面一层外面一层,都是厚木板加上铁箍,堡墙被加高了四尺,人可以躲在后面射箭,箭楼整修一新,箭矢,火油、长枪大刀都储存在里面,堡子里除了元封直接统领的八十多个少年以外,所有的男丁也都武装起来,一百多号人都拿着长矛在堡墙上站着,也不需要什么技术,谁来捅谁就是。

元封手下这帮人,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武艺体力自不用说,肯定大大强于普通官军,战斗意志更加不可小觑,这帮少年已经被元封洗脑了,心里只有小集体,管他什么官府,什么尉迟家,谁敢作对就干他娘的。

堡子里气氛森严紧张,这毕竟是十八里堡第一次应对大规模敌袭,所有人都出动了,后生们穿着皮甲手拿弓弩蹲在墙上,堡门后面摆着削尖头的拒马,几十个挺着长矛的汉子在拒马后面站着,双手微微发抖,握着长矛的手心已经出汗了。

少年们的心跳也在加剧,不过不是吓得,而是激动的,苦练了几个月,谁都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武艺,以往只是射靶子,射飞禽走兽,还没射过人呢,眼下正好有一帮不开眼的家伙来免费当活靶子,这机会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只有那些参加过夜袭干草铺和苦水井之战的少年,才不动声色,故意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轻描淡写的说着不相干的话,根本视远处那些好汉们为无物,其实他们心里也打鼓,对方毕竟不是普通的马贼,而是从关中来的刀客,刀马武艺肯定不差,不过这也激起了他们的斗志,谁更厉害,还得打完这一仗才知道。

元封不紧不慢往身上穿着皮甲,赵定安在后面帮他把勒甲皮带系紧,悄悄道:“孙大爷,张大叔,还有我爹他们,让你过去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