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府也和大周朝其他衙门一样分三班六房,壮班快班皂班的衙役,吏兵工刑礼户六房,但是编制却极其庞大。

站班的衙役就不多说了,每房都有三班,每班四五十人,装备水火棍和腰刀,这就是将近一千人的编制,壮班负责知府大人和城内重要地点的防卫,人数更多,足有三千之众,装备锁子甲和刀剑弓弩等武器,人员也都是全凉州最强悍的士兵,说白了壮班就是知府大人的侍卫亲军。快班作为缉私和维持城内治安的武装力量,也有数千人之多,同样算是知府大人的嫡系力量。

凉州位于边陲,仅靠这些人马是不够的,所以曹延惠又大量扩充了凉州府属下的禁军,本来禁军不该归知府节制,但是人家曹大人多聪明啊,搞了个文武兼任,凉州知府外又兼了个凉州总兵的武职,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节制甘凉二州军马了。

甘凉二军才真是曹延惠的心血所在,能够称霸一方,靠的不是富裕发达,也不是好勇斗狠,而是一支强大但低调的军队,曹延惠野心不大,从来不想东征中原,逐鹿天下,也不想西进伊犁,征服那无边无尽的土地,他想要的只是安安稳稳的守住甘凉二州,世袭统治下去。

西凉的军队装备极其精良,曹延惠这些年辛苦积累下来的钱,除了加固凉州城防以外,就都用在这些军队身上了,不管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盔甲兵器,只要是好的就买来,用量大不方便购买的就高价招募铁匠自己打造,比如波斯人常用的锁子甲,这种用六个小小钢环扣在一起的软甲分量比中原式样的铠甲轻很多,士兵披上行动自如,防御力也好,中原没有工匠会做,曹延惠就高价请来波斯工匠打造,还有波斯弯刀和蒙古人使用的复合弓,以及中原军队使用的白蜡杆长枪,凉州军都有装备,甘州那边还配置了一个由骊靬人组成的职业雇佣兵团,这帮人数百年来以战争为职业,武力相当可观,曹延惠花大价钱雇佣了他们,为的也是增强自己的防御力量。

幸运的是,西域的东察合台汗国一直在和帖木儿帝国打仗,无暇东顾,而中原的大周政权自从颠覆了大汉以后,统治就不牢靠,边患连连,民间起义不断,皇上也没时间去管西凉的事情,所以长久以来,凉州一直是安全的。

别说鞭长莫及的凉州了,就连甘肃也是天高皇帝远,地方官员和豪门大族割据一方,气焰嚣张的很,这不是么,前段时间甘肃巡抚还借故清剿马贼,把几千军队都推进到凉州边界了,要不是凉州军紧急出动威慑住了对方,兴许就是一场大战呢。

金碧辉煌的波斯风格庭院里,年老力衰的曹延惠坐在案子后面,正在听自己的长子和内弟吵架。

曹俊是曹延惠的长子,生性怯懦,但是又乖僻易怒,让他继承自己的家业,曹延惠不大放心,而蔡勇是自己的内弟,从二十岁就跟着自己打拼,这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蔡勇的妹妹嫁给自己做续弦也有十几年了,生了个娃娃叫蔡秀,年少聪颖,仁厚端正,曹延惠便起了传位给次子的念头,但是曹俊毕竟是嫡长子,年龄比弟弟大了许多,他真要发难,蔡秀那里是他的对手,所以长期以来曹延惠用蔡勇来制衡自己的长子。

哪知道下面的斗争愈演愈烈,这次竟然达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蔡勇授意手下千总暗杀曹俊不果,随后又按兵不动,坐视甘州被突厥人围攻,后来又在甘州军回撤途中发起摩擦,杀死了大批甘州军。

当然这只是曹俊的一面之辞,用蔡勇的话来说,明明是曹俊作战不利丢了甘州,为了推卸责任才把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推而已,摩擦确实有,但却是甘州军挑起的,凉州军以大局为重一再忍让,死伤了数十人都没有计较。

衰老的曹延惠摆了摆手,示意两个面红耳赤的人不要再争执下去了,曹俊今年才二十五岁,但曹延惠已经六十多岁了,身子骨不行了,侍女取来参汤服侍曹大人喝了两口,老头子的精神才上来,谁是谁非他才不管呢,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用金丝镶边的锦帕擦了擦嘴,名义上的凉州知府,实际上的西凉王曹延惠开了口:“吵够了没有,不够的话继续,够了的话听本府说两句。”

曹延惠喜欢自称“本府”,这是知府的自称,这也是他聪明之处,以前有个人曾经教过他,做人要低调,闷声发大财是最好的,那时候曹延惠已经四十岁,还是个一文不名的穷书生,跟了那人以后才发迹,娶了媳妇生了曹俊。

听到知府大人这样说,曹俊和蔡勇两个人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各自退下去不敢再聒噪了,曹延惠这才哼了一声道:“据本府安插在西域的探子回报,这次突厥人东征可是大手笔,东察合台汗国二十万大军为前部,帖木儿帝国八十万大军随后即到,总领全军者…乃是帖木儿大帝本人。”

曹俊和蔡勇二人闻言都不禁一惊,百万大军东征,而且是传说中比成吉思汗还要厉害的帖木儿大帝亲自两军,那凉州岂不是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他们还在这里争执什么继承权的问题,还有什么意义啊。

“父亲,此事可当真?”曹俊颤声问道。

“情报是西域传过来的,是不是千真万确谁也不敢保证,但你应该比为父知道的更清楚,你在甘州不是已经见过敌军了么,连个像样的仗都没打,就把甘州丢了,哼,你也算我曹延惠的儿子!”

曹俊赶忙跪下道:“启禀父亲,攻打甘州的确实是东察合台汗国的军队,但行军作战比以前凶猛许多,想必是有帖木儿所派的监军在,如此一看,这情报许是真的,突厥百万大军来袭,我等该如何是好啊。”

蔡勇也吓坏了,万没料到这次战争这么大场面,搞不好自己的荣华富贵这辈子就到头了,他也跟着跪下道:“一切都听大人安排。”

曹延惠道:“以不变应万变,就是最好的办法…”

正说着呢,忽然外面有人急报:“大人,城内难民已经满了,还有难民源源不断而来,西门的赵将军请示要不要把城门关上。”

第13章 匹马戍凉州

天越来越冷了,西北风呼呼的刮着,抬头望去,阴沉沉的一片,这天,怕是要下雪了。

元封胯下的战马焦躁的嘶鸣起来,似乎感受到不祥的预兆,难民们行进的太慢了,简直就像是闲庭信步一般,也难怪,拖儿带女,牛羊骡马混在一起,想快也快不起来,但此时必须争分夺秒进入凉州城的保护范围,突厥军随时可能杀到。

远处已经可以看到凉州高大的城墙了,所有人都低低的欢呼了一声,尽量加快了脚步,可是难民的大潮依然延续到天边,这要走到何年何月才能完啊,元封手搭凉棚向西望去,只见遥远的天际乌云盖顶,黑压压的让人心里极不舒服。

“千总大人!凉州西门要关闭了。”有骑兵飞奔前来报告,元封闻言大惊,此时关闭城门无异于将百姓们往虎口里推,他赶紧带领十几名骑兵奔向城门。

凉州西门外,百余名骑兵正在尽力维持着秩序,知府大人有令,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尽量接收难民,毕竟他们都是凉州的子民啊,但是瓮城门口却发生了拥堵,一头倔驴站在那里就是不肯走,任凭驴的主人怎么打骂也不动,元封疾驰而到,看到这一幕不禁怒上心头,疾步过去问道:“谁的驴?再不弄走就杀了!”

驴的主人是个小地主,仗着有点关系便强硬道:“谁敢杀我的驴,我就和他拼命。”元封大怒,抽刀就砍,他现在所用的佩刀是一柄缴获自突厥将军的镔铁弯刀,锋利无比,一刀砍下去,驴脑袋径直落地,血喷的到处都是,驴主人被吓呆了不敢说话,元封指挥士兵将死驴脱开,瓮城门口顿时又恢复了畅通。

但是片刻之后,就有一军官带着百十个士兵赶到,大手一挥道:“关门!”尚在城外的百姓顿时炸了窝,拼死的往城门里面挤,场面一时失控,眼看城门口的士兵就要将刀枪对准百姓了,元封大吼一声:“住手!”上前质问道:“为何关门!”

那军官打量一下元封,从服饰上看出他的千总职务,便抱拳道:“这位大人请了,上峰有令,为防止突厥奸细混进城内,必须关门。”

元封道:“城外百姓千千万万,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奸细就要把他们的生路断了,尔等于心何忍!”

军官一愣,忽然道:“我认识你,你不就是那个单人独骑杀死二十多突厥强盗的猛人么,好,看你的面子可以暂时不关城门,但是我可不敢保证城门还能开多久,突厥大军快杀过来了,到时候被他们趁机抢进城内,可就不是几万条人命的事情了。”

元封抱拳道一声谢,又飞速领着部下骑兵们去了,他手下八百名骑兵分布在各处督促难民行进,也正是有了这些人的协调督促,几万难民才没有堵成大疙瘩。

曹延惠出了府邸,亲兵将一领狐皮大氅帮他披上,但老人还是感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外面到底比不得屋内啊,白铜炉子时时刻刻烧着,比春天还暖和。可是大敌当前,他这个事实上的西凉王不得不亲自出来视察自己的地盘了。

一行人上了车驾,在侍卫亲军的护送下开往西门,一路上熙熙攘攘人潮涌动,比过节时候还热闹,但这些人却不是来采办年货的,而是逃命的难民,车连着车,马连着马,人喊马嘶乱成一团,车上堆积着家具锅碗,下面跟着成串的牛羊,小孩哭大人闹,还有无数只狗跟着起哄,实在是乱的不得了。

曹延惠坐在车里,不禁揉了揉太阳穴,难民们给凉州带来了大难临头的感觉,让人觉得心里发闷,多少年都没看见这样的景象了,难道凉州的太平日子到头了?

他命人尽快开路赶到西门,侍卫亲军们便挥动皮鞭,硬生生打出一条路来,车队来到西门,曹知府在众将弁的簇拥下登上了城墙,曹俊和蔡勇也跟在后面。

凉州城墙远比兰州高大,外面包着一层墙砖,里面是黄土夯成,下层用巨石砌成,砖石之间用石灰水和糯米汁混浆,坚固异常,城楼上还有木质的望楼,能看见几十里外的景象。

西门将领请曹知府进城楼休息,说里面生了炉子暖和的很,但曹知府却一挥手:“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那些,赶紧带本府去看看外面的景象。”

手扶着垛口向外一看,曹知府不禁为之震撼,凉州城外是一大片开阔地,平日里只有来往商队而已,但此时却车马喧嚣,无穷无尽的难民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携家带口拖儿带女,这些人,可都是自己的子民啊,正是由于他们的辛劳,凉州才会如此富裕,面对外敌入侵之时,身为一方父母自然要保全子民的生命。

“城门关了没有?”曹知府问。

“回大人,关门的兵马已经派出去了,就等大人一句话了。”

“好,暂且不要关门,能多救一个算一个吧。”

城墙上又恢复了平静,鸦雀无声,就连曹俊和蔡勇也不在斗嘴,每个人都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每个人在心中都在问:凉州的末日真的来临了么。

忽然有人大呼:“突厥人!”众人举起千里镜向西望去,只见阴沉沉的天幕下面,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慢慢的黑线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乌云盖顶一般朝着凉州方向开过来。

“啪”的一声,昂贵的千里镜从曹俊手里落下,该来的终于来了,突厥大军从遥远的西域杀来,兵马何止百万,凉州的末日,终于到了。

“父亲大人,怎么办?”曹俊颤声问道。

曹延惠鄙夷的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大敌当前也不用怕成这样吧,他继续举起千里镜观察着,不理曹俊。

“大人,关门吧,再不关怕是来不及了。”蔡勇低声劝着自己的姐夫。

“再等等,突厥大军尚在二十里外,现在关门,城外这些人就死定了。”曹延惠沉声道,命令一声接一声的传下去,凉州西面的三座城门都继续敞开,接纳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难民。

元封正在凉州城外指挥撤退,忽然他感觉天边那堆乌云越压越近了,大有泰山压顶的感觉,不禁回头一望,莽莽乌云下面,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士兵,突厥军已经杀到了!

凉州城外空旷无比,视野极佳,地平线上出现的敌军虽然距离还有很远,但难民们也都看见了,于是他们再也顾不上那些坛坛罐罐了,甚至牛马猪羊也不管了,没有人喊叫,没有人哭号,所有人都加快了步伐,用最快的速度朝凉州城门奔去。

城门口也不再拥堵,士兵们焦躁的喊道:“快,快!”帮难民们搬着行李,抱着孩子往里送,在这一刻,凉州西门就是一刀生死线,进城者死,留在城外者只有死路一条。

虽然难民进城的速度在加快,但仍然有万余难民还在路上,其中就有骊靬村的百姓们,锅碗瓢盆已经扔在地上,骊靬的骆驼不多,徒步的女人们跌跌撞撞的往前奔着,但是距离凉州还有很远,倘若此时突厥大军的前锋压上来,她们将被铁蹄踏的粉碎。

情况危急万分,眼瞅着乌云一般的突厥铁骑在慢慢压上来,元封下意识的大吼一声:“弟兄们,跟我来!”

一回头,身边却只剩下十二名骑兵了,其余的士兵已经被他打散了派往各处协助难民进城,现在再召集也来不及了。

一双双眼睛望着元封,他们中有一半是十八里堡的老兄弟,还有一半是在甘州一同经历过恶战的战友,值此生死存亡之际,没有人退缩,没有人示弱,仿佛远处那雄壮的突厥大军并不存在一般。

骊靬村里有十八里堡的亲人们,其他难民队伍也多是和十八里堡一样的老实巴交的泥腿子庄稼汉,而元封的兄弟们正是这些泥腿子庄稼汉的儿子,此刻不用元封说什么,他们已经明白该做什么了,在元封身后排成一列横队,整理刀械,给马匹杀紧肚带。

在这一刻,元封忽然明白了他为之战斗的目标,不是为了功名财富,也不是为了皇帝和朝廷,而是为兄弟和亲人。

元封拔刀出鞘,回望身后十二名骑兵,他们已经准备就绪,战马焦躁的刨着前蹄,大团的白雾从嘴里喷出,似乎感受到主人那冰冷的战意。

天,更加阴沉了,终于一片雪花落下,飘进了元封的脖颈,他猛地一夹马腹,长刀一指,战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奔驰而去。

十二名骑兵紧随其后,在凉州城外的荒原上拉起十三道烟尘,向着铜墙铁壁一般的突厥大军冲去。

第14章 十三英

高大的凉州城头,军队已经严阵以待,他们的视线之内,全部是突厥大军的黑色旗帜,本来就不甚明亮的天空被海浪一样多的黑旗掩映下,更显得灰暗阴沉。

北风呼啸,今冬的第一场雪终于降临,凉州城头上每一个士兵的脸都被西北风吹得冰冷,他们的心也是冷的,因为城外那狼狈奔走的难民中就有他们的父母妻儿,有他们的亲朋故友,突厥大军将至,如果再不能进城的话,这些人将会被大军踏成齑粉。

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为凉州的将来,为自己的将来,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是黑色的,就如同那遮天蔽日的突厥黑旗,忽然苍茫的大地上出现了一抹红,是那样的醒目,那样的鲜艳。

“看,有骑兵迎敌!”

不错,那是一队骑兵,一队人数少的可怜的骑兵,仅有十三匹马,十三名勇士,大地上腾起十三道尘烟,一面鲜红的旗帜在前头迎着猎猎西风飘扬,十三名勇士在红旗的指引下义无反顾的朝着天边那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冲去。

曹延惠举起千里镜望去,飘扬的红旗显示这支部队是凉州的人马,可是自己手下何时出了如此英雄的人物,他不禁回顾四下问道:“这是谁的部属?”

将军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十三个莽夫是哪个营的,曹延惠哼了一声,继续用千里镜观察着,那面红旗不知道勾起老人什么样的伤心往事,当他回头的时候,众人惊讶的发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西凉王曹延惠竟然老泪纵横。

“擂鼓,为将士助威。”曹延惠说。

凉州城头五十面牛皮大鼓一起擂响,声音震天动地,城墙上数千士兵也自发的呐喊助威,鼓声和杀声海啸一般传过去,数万百姓,十万突厥大军,至少二十万双眼睛在注视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十三名骑兵以飞蛾扑火一般的英勇冲向那枪林刀海。

铁幕一般的突厥大军竟然停止了前进。

十三骑依旧猛冲,在他们身后,数万百姓正在加快脚步逃进凉州,不时有人含泪回眸,遥望这支悍不畏死的,为他们争取活命时间的小小骑兵队。

尤利娅已经认出那是元封和他的兄弟们,少女扒着马车的栏杆望着骑兵们掀起的烟尘,用尽全力喊了一声,这声呼唤迅速被风卷走,同时被卷走的还有尤利娅脸上的泪水,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元封了。

“想不到汉人也有如此英雄,区区一十三骑就敢挑战我百万大军,好胆色!”最高的那杆黑色羊毛大纛下面,一个苍老的将军感慨地说。

“父汗,请让儿子带兵去把他们生擒了,也好壮我军威。”老人身边一个黑色盔甲的小将军主动请缨,老人看了看他因为激动而绯红的面庞,招手让他过来,然后帮儿子整理了一下铁盔两旁的狐狸尾巴,这才道:“去吧,别坠了咱们察合台的威名。”

小将军跃马横枪冲出队列,镔铁长枪一举,三百名铁甲骑士步出大队,甲胄铿锵,刀枪耀眼,一水的黑色皮甲,头上带着尖顶盔,脑后披着锁网,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突厥大军停下脚步,并不趁机掩杀抢门是正确的选择,近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哪是容易调度的,凉州城防守严密,万一抢门不成,前锋受挫可不是吉兆。

于是突厥军只派出了三百精骑,那小将军高声道:“不许用弓箭,他们都是英雄,给他们面对面搏杀的机会。”

众军齐应了一声,横队变成纵队,纵马向着那一十三骑迎了上去,西风吹起他们黑色的披风,苍凉的大地上卷起百道烟尘,刚刚落地的雪粒子也被劲风刮了起来,在空中打着旋,许久才慢慢落下。

一十三骑对阵三百精兵,胜负可想而知,但是这十三骑抱定了必死的信念,战斗力自然和往常不可同日而语,两军对撞之后,突厥军纷纷落地,十三骑却无一人落马。

双方再次调转马头冲锋,这回突厥军改变了阵型,从两翼包抄过来,不再一击便走,而是近身缠斗,希望能将这十三骑生俘。

元封横刀立马,静静的等待着敌人,眼下他们最重要的使命已经完成,突厥大军居然被十三骑拦下,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只是用自己的生命拖时间,拖到最后一个百姓进入凉州城为止。

三百突厥骑兵慢慢的围了上来,将十三骑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长枪平指着前方,那名黑甲少年将军一抖缰绳,从队后走出,竟然就这样大模大样的向元封走来。

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元封猜不出,此时也用不着费心和他们打哑谜,反正一条命早就打算撩在这里了。

突厥将军缓缓走到跟前,忽然一手摘掉自己的头盔,那是一种带着护鼻的半封闭头盔,加上两旁装饰性的狐狸尾巴,将容颜完全遮挡住。

头盔摘掉之后,一张泪流满面的脸呈现在十三骑面前,来自十八里堡的好汉们都不由自主的惊呼道:“楚键!”

这名突厥王子打扮的骑士正是失散的十三太保之一楚键,当日西宁州附近和突厥军队一场混战,贩马的队伍打散以后,只有楚键一人下落不明,众人还以为他死于乱军之中,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

昔日的兄弟,今日的对手,楚键已经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爱吃肉、性子直爽的少年了,面对老兄弟们,他只是轻轻说了三个字:“投降吧。”

元封缓缓将刀抬起,道:“不降。”

“蠢材!凉州人给了你什么,那么卖命!你要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帖木儿帝国一百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你以为凭着区区凉州城能阻挡住大汗东征的铁蹄么,现在投降还来得及,父汗一向欣赏英雄,他一定会重用你们的。”

楚键一番话并没有打动元封,他只是淡淡笑了一笑,道:“重用我们?怎么用?让我们去充当屠杀同胞的急先锋么?你以为我们这样拼死向前是为了效忠凉州官府么,你错了,我们为的不过是千千万万的百姓。”说到这里,元封用手一指东方“那里有你的骨肉同胞,有你的亲生父母。”

楚键急道:“只要凉州投降,大汗可以不杀的。”

元封冷笑:“你觉得可信么?”

楚键无语,忽然拨转马头让出一条路:“你走吧,带着他们走吧。”

后面一个突厥将军轻轻一夹马腹走了过来,不满的对楚键说了几句话,楚键勃然大怒,拔刀将其砍翻,厉声喊了一句,骑兵们便让出一条路来。

元封还刀入鞘,对楚键抱拳道:“谢了。”一招手,十二名骑士鱼贯从突厥骑兵让出的通道中走出,赵定安、林廉江这些十八里堡的兄弟都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瞪着楚键,就差说出认贼作父这四个字了。

直到他们走出包围圈,楚键才大声道:“下次我不会留情。”

元封一怔,随即向后摆了摆手,带领部下纵马向凉州城奔去,此时城外的难民已经差不多都进入了凉州,偌大的一片荒原上,尽都是难民奔逃后留下的狼藉。

跑出去几百步,林廉江忍不住想回头看看突厥兵是否追过来了,老王头赶紧阻止他:“别回头,一回头显得咱心虚。”

但林廉江还是忍不住回头了,楚键是他最好的朋友,得知他的死讯后,林廉江曾经痛哭了三个晚上,万没想到他还活着,而且成了突厥人的儿子,这让林廉江很难接受。

突厥骑兵们也在收兵后撤,当林廉江回头的那一瞬间,走在队伍后面的楚键也在回头,四目相对,却又漠然回头。

老王头扭头问道:“小林哥儿,你怎么哭了?”

林廉江一抹脸:“风大迷了眼。”

十三骑来到凉州西门时,满城头的士兵轰然叫好,难民们聚在道路两侧,他们惊魂未定倒也不敢乱喊乱叫,但是望向这十三骑的目光已经和平日里看官兵的眼神截然不同。

街道上人很多,刚才难民蜂拥入城的时候乱哄哄一片,几万人片刻间涌入城内,城门一带自然相当拥堵,可是看到这十三名骑兵到来,老百姓们都自发的让开一条路来,毕恭毕敬的请他们通过。

街道上鸦雀无声,只有马蹄铁敲击在石板路上清脆的声音,西风卷着雪花落在骑士们的头上,肩上,他们并没有拂去,而是挺直了腰杆坐在马上,慢慢的向前走着,老百姓的目光让他们深切的感受到骄傲。

忽然一队士兵挤开人群扑了上来,抖开锁链道:“拿下这帮突厥探子!”

第15章 漩涡

本来以为会受到英雄一般的待遇,夹道欢迎、加官进爵,哪知道等来的却是冰冷的锁链,十三名骑士齐刷刷勒马停下,愤怒的看着那队士兵。

道路两旁几千双眼睛也都望了过来,那队士兵分明感受到民众的愤怒,但领头的小军官依然吼道:“他们分明就是突厥探子,将军大人亲自下令要锁拿问罪的,谁敢阻拦。”

提到将军大人,百姓们就都默默低下了头,元封回望城门处,大门已经紧闭,没想到舍命攻击突厥大军竟然换来一个奸细的罪名,这真让他出离愤怒,右手暗暗伸向了刀柄,其余几个兄弟见状,也伸手去摸兵器。

眼看就要火并起来,忽然又有一队人马挤开人群围上来,领头的指着先前那队人喊道:“他们是我甘州军的人马,你们凭什么拿!”

那边也不示弱道:“这里是凉州城,蔡将军的话才算数,你们算是哪根葱。”

听到这里元封便明白了,原来要拿他们的是蔡勇的兵马,来保他们的则是大公子的人马,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参与到凉州夺嫡的斗争中去了,但是想不通的是,大敌当前,他们这些人竟然还有心思内斗,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难民中有许多跑散的甘州军,此时见到自家兄弟被欺负也都站了出来,对那伙凉州军推推搡搡,骂骂咧咧,可是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渐渐的凉州方面的人马也增援过来,强敌还在城外,城内就先乱了起来。

满街都是难民和乱兵,人挤着人,人挨着人,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忽然远处一声吼:“谁也不许乱动,擅动兵器者,以谋逆论处!”

原来是知府大人的侍卫亲军到了,数百名铠甲齐整的士兵涌过来,用长枪将所有闲杂人等推到一旁,包括那些来捉拿十三骑或者来保十三骑的士兵,领头的将军看看元封的千总服饰,道:“知府大人有请。”

十三骑在侍卫亲军的簇拥下穿过拥堵的街道,来到知府衙门的后宅,众人下马仰望这座金碧辉煌的宅院,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瞪大了眼睛叹道:“妈呀,皇宫也不过如此吧。”

老王头哼哼笑道:“要论兵马,咱们曹大人可能不比皇上多,论钱的话,还真难说,人活一辈子不就是图个舒坦么,我要是有钱…”

正说着呢,旁边的侍卫亲军指着老王头喝道:“肃静。”吓得他赶紧闭嘴,一行人进了院子,解下兵器在廊下肃立着,十几个士兵站在远处看着他们,一时间竟然没人搭理他们了。

雪越下越大,宅子里人来人往,不停有马车来到,家丁们才撑着伞将车上之人接下,急匆匆的往里走,元封仔细观察那些乘坐马车而来的客人们,一个个拎着药箱穿着长袍,分明是郎中打扮,难不成知府大人在这个关键时刻竟然病倒了?

外面乱哄哄一片,府里也是乱哄哄一片,说没人管他们吧,还不能到处乱走,老王头拿着烟袋锅子想去找人套近乎,刚走出廊子就被人拦了回来,就这样一直等到晚上,二门里才出来人让他们进去。

天已经黑下来,雪还在下,后宅一片银装素裹,在灯火掩映下更加华丽富贵,元封等人在侍卫的带领下转过七八道门,终于来到一栋大殿外。

侍卫通传之后,元封等人被再次检查了有没有携带武器,这才允许进入大殿,掀开厚厚的毛皮门帘,就觉得一阵热气迎面扑来,大殿里的温度极高,简直如同春天一般,地上是厚厚的羊毛地毯,墙上也挂着波斯挂毯,穿着单薄、低眉顺眼的侍女来回走动着,大殿内飘扬着一股中药的苦味。

一个容颜苍老的人坐在高高的宝座上,镀金的圈椅外包着白熊皮,宝座附近的壁炉里,炉火旺盛,檀香木炭哔哔剥剥的燃烧着。看到元封他们进来。老人一摆手,旁边就有人喊道:“大人赐座了。”

凉州这地方的规矩中西合璧,席地而坐即可,元封等人便谢了座,靠近门口坐下,倒不是他们懂规矩,知道自己没资格往里面做,而是这大殿里实在太热,门口还稍微凉快些。

元封敏锐的发觉,这老人的面庞有些僵硬,嘴角歪着,似乎还有一丝口水留出,想必这就是今日府衙里郎中云集的原因,不过此时曹大人已经可以见客,说明病情已经和缓了许多。

那老人指了指元封,侍从明白他的意思,便说道:“大人问你呢,哪里人,哪年吃的粮?”

元封赶紧爬起来,站到中间位置双手抱拳道:“卑职张思安,骊靬附近人氏,半个月前才在凉州入伍,暂充骑营军士,赴甘州后因军功升为甘州骑营千总。”

原本元封的化名叫张三,但是这名字太过于简陋上不得台面,他便灵机一动改成张思安,倒也顺嘴。

老人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显然是元封的履历让他震惊,半个月时间就从大头兵当上千总,这也升的太快了吧,骊靬那地方倒是出勇士,不过都是金发碧眼的罗马人啊,怎么突然冒出一个汉人来?

老人招手让侍从过来,低声问了几句,侍从也低声解释了几句,老人听罢做恍然大悟状,侍从微笑着抬头问道:“大人问你,半月前在凉州杀死二十余名突厥歹人的好汉可是你?”

元封顿首道:“正是卑职。”

老人笑了,轻轻摆了摆手,侍从便道:“尔等退下吧。”

元封等人退出了大殿,被安排在偏殿里休息,忙和了半天连一口热饭都没吃上,被曹大人召见了也没赏赐也没封官,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算了,众人不免满腹牢骚,坐在凳子上骂骂咧咧的。

门帘一挑,刚才那个陪在曹大人左右的侍从走了进来,此人中等身材,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生得儒雅俊朗,看到元封等人在发牢骚,他也不动怒,反而招手让人抬进来两只烤全羊,还有一大筐馕饼和两坛好酒。

“张大人,这是你们的晚饭,请慢用。”侍从说道。

“多谢,敢问大人是?”元封客客气气的问道,虽然对方行动很低调,但他敏锐的察觉出这个人对曹大人的影响力颇大,是个不能小瞧的角色。

“呵呵,说来在下和张千户还颇有些渊源呢,半月前提刑司有个案子报到衙门,说军方转来一桩案子,某人只身杀死二十多名突厥人,在下当时就觉得此人是个英雄,碰巧前方军报到了,突厥大举进攻,下官就写了手令让他们放人了,没想到短短半个月,这位英雄便成了在下的同僚,真是…扯远了,下官周泽安,知府衙门的一个幕僚而已。”

“原来还是救命恩人。”元封惊道,当场就要下拜,周泽安赶紧扯住,有这样一层关系在,话就可以挑明了说了,周泽安一介读书人,也和这帮大兵坐到了一起,拿着小刀子割肉吃,拿着大碗喝酒,他一边喝一边问元封:“张千总今日大发神威,以十三骑阻拦突厥百万大军,大振我凉州士气啊,想来也是张千总为报答大公子的知遇之恩吧。”

话里有话啊,元封顿时警觉起来,他莫不清楚这个周泽安究竟是哪方面的人,此时说话必须哪方面都不得罪才行,他才不想卷入这个争权夺利的漩涡中去呢,稍微斟酌了一下便道:“大公子的知遇之恩,在下自然是没齿难忘,但今日面对突厥大军之时确实没想那么多,当时就是觉得咱也是堂堂的爷们,手里拿着刀胯下骑着马,怎么能眼瞅着突厥人屠戮咱们的同胞,想着想着就冲上去了,其实后来也怕,一身汗都塌透了。”

周泽安轻笑了两声,赞道:“张千总是性情中人,难得啊,来来来,咱们干一杯。”

喝了这杯酒,周泽安刚要开口,外面忽然喧哗起来,有人跑来禀告:“周先生,大公子和舅爷在外面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周泽安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却又偷眼观察元封,元封只当没听见,继续喝酒吃肉,周泽安道:“抱歉,在下去去便回。”

片刻之后周泽安就回来了,一屁股坐在元封旁边道:“真是麻烦啊,外面兵临城下,自家人却又闹个不休,今天在城墙上就把知府大人气得中风了,幸亏不重,要不然不等突厥人攻城,凉州就先乱了。”

元封道:“周大人所言极是,眼下应当同仇敌忾应付突厥人才是,某虽是大公子部下军官,但也知道好歹,此时断断不是内讧的时候啊。”

周泽安赞许的点点头:“张千总不但勇武过人,而且深明大义,能得此人才真是凉州之幸,今日在城上知府大人就对你赞誉有加,想重用于你呢,只是…”

元封这才知道周泽安代表的是知府大人这方面,心中便有了底,抱拳道:“周大人乃是张某的救命恩人,形同再造,有什么想说的只管开口,风里火里一句话。”

周泽安哈哈大笑:“快人快语,痛快,知府大人就是怕张千总纠葛于大公子和舅老爷的斗争中去,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笑完之后,周泽安便正色道:“张思安听封。”

第16章 风雪凉州

元封整理衣襟,抱拳肃立:“张思安在。”

“知府大人念你忠勇,凉州又在用人之际,特破格提拔你为侍卫亲军牙将,赏白银千两,铠甲一具,宅子一座。”周泽安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份丝绸质地的任命书来,笑呵呵的递给元封,拍着他的肩膀道:“恭喜啊,以后你就是张将军了。”

元封也咧开嘴笑了,很高兴的样子,其实他心里知道,侍卫亲军的牙将其实还不如甘州军的千户值钱呢,起码当千户手底下有八九百骑兵,现在兵荒马乱的,什么银钱官衔都是虚的,手底下有兵马才是真格的。

但是自己的资历实在太浅,又不想冲在大公子和舅老爷冲突的第一线,被知府大人收编倒是最好的选择了,侍卫亲军可是曹大人的嫡系力量,无论曹俊还是蔡勇都无权调动,但亲军的参将就没有多少含金量了,据说曹延惠喜欢收罗西域的高手,一律赐予牙将头衔,侍卫亲军里面的牙将没有二十个也有十八个,除了自己手底下的十来个亲兵能指挥的动,根本没有任何权力。

周泽安让人把一千两银子端了过来,整整两千枚成色极好的大帝头银币盛在盒子里,耀眼夺目,元封自然懂得人情礼节,抓起十几枚银币赏给端盒子的小厮,又问周泽安:“请问周大人寓所在何处?张某迟些时候还想去拜望。”

周泽安哈哈大笑,明白元封是要送些回扣给自己,他摆手道:“莫要客气,下官平日就在府衙西厢房,有事情尽管来找我好了。”

辞别了周泽安,元封等一行人从知府家的大宅子里出来,在一个小厮的带领下朝赐给他的宅子走去,这会雪渐渐小了一些,但是路上的积雪很深,那小厮年龄不大,人很活跃,元封赏了他一个银币,他便喋喋不休的说起最近凉州城里的故事来。

最近一段时间难民大量涌入凉州,什么东西的价格都疯了一样往上涨,房子尤其涨得厉害,现在正是寒冬腊月,在外面露宿谁能受得了,那些个有钱的地主进了凉州之后便高价收购房屋,几天时间就把房价给炒起来了,象知府大人赏给元封这样的两进小院子,原来不过是千余两银子就能挡住,现在没有五千两都别想看房,就这样还供不应求呢,粮食、皮毛、布匹也跟着涨价,没办法,谁让凉州城里一下子涌进来十几万人呢。

时间已经是午夜了,白日的喧嚣已经过去,拥挤的人群也都各自找到了安身之所,毕竟凉州城极大,十来万人还是挤得下的,可是这些人只能住在简陋的棚子里,有的甚至就直接蹲在屋檐下瑟瑟发抖,路边不乏被冻死之人,僵硬的尸体横在雪地里无人问津。

元封的宅子就在知府衙门附近,不一会儿就到了,打发了小厮,元封就赶紧带人去搜寻亲人,今天实在太乱了,一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办自己的事情,大雪茫茫,骊靬人又没带多少御寒衣物,这会不知道躲在谁家屋檐下面发抖呢。

难民们都是按照村落和地域安置的,所以找起来不算很麻烦,一行人分成三波,打着灯笼在雪地里到处搜寻,元封带着赵定安等人走着走着,迎面遇到一队巡夜士兵,亮出自己的参将官衔之后,士兵们告诉他,今天刚到的难民都集中在小校场内,寻人只需往那里去便是。

谢过了巡夜兵卒,元封赶紧来到小校场,别处都是一片寂静,这里却是热闹非凡,原本空旷的场地上住满了难民,各种帐篷,棚子胡乱搭建着,小孩哭,大人喊,还不时有斗殴之声传来,元封奇道:“怎么官军也不来管一管?”

赵定安毕竟比他多当了几个月的兵,知道官军的底细,他冷哼道:“这些难民在他们眼里可是肥羊,趁火打劫的就是他们。”

元封闻言赶紧往里走,他们几个人都穿着官兵号衣,老百姓看见了吓得连忙往后缩,由此也能看出赵定安所言不虚,边走边问,骊靬人的特征明显倒也好找,不多时便打听到了他们的宿营之地。

挤过去一看,骊靬人们正忙着搭建帐篷呢,看见有官军走过来,他们的神色明显慌张起来,不过再仔细一看是元封等人来了,村民们才放下心来,大老赵从人群中走出道:“封哥儿,正想找你么。”

话音刚落,一人从元封身后扑出,跪在大老赵面前哭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