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房烧了滚热的米汤,硕大的蒸笼白雾腾腾,里面全是大肉包子,别管是汉军周军,一视同仁全部是一人两个大肉包子,蹲在冻得坚硬的田埂上,卸掉了盔甲的士兵们狼吞虎咽的吃着肉包子,被噎的打嗝之声此起彼伏。

“兄弟,这不会是咱们最后一顿饭吧?”有个周军俘虏担心的问道。

蹲在他旁边的俘虏是个伤兵,胳膊上还吊着带子,一只手抓着包子正往嘴里送,说话都含糊不清:“不会的,要想咱们死还不容易,冰天雪地扔着就成,好不容易逮回来,疗伤看病,还给肉包子吃,我看啊,八成是想收编咱们。”

“那哪成啊,我可是正经的官军小旗,要是投了汉军,那京城的家人可就遭殃了。”

俘虏们担惊受怕的吃完这顿饭之后,果不其然,一个汉军小军官走了过来,让士兵将乱哄哄的俘虏们赶到一起,高声喊道:“弟兄们听好了,咱们汉王有令,绝不难为你们,愿意留下的我们欢迎,不愿意留下的现在就可以走了。”

俘虏们面面相觑,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俘虏了对方的士兵最起码是收编为己用,有那黑心的干脆直接坑杀活埋,管一顿饭然后放走,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没有人敢动,俘虏们都在窥测附近有没有暗藏的弓箭手火枪队啥的,当然更加没人愿意投降汉军,他们都是正规的朝廷禁军,可不是一般吃粮当兵的老百姓,军籍都在兵部挂着号,战死也就罢了,还有抚恤,投降的话可没好下场,家人肯定跟着遭殃。

没人愿意投降,小军官也没说啥,带着兵扭头走了,旷野上只剩下这帮面面相觑的俘虏兵,有人壮着胆子往东走了几步,没有想象中的箭矢射来,于是大家便都一窝蜂的跑了,生怕汉军反悔。

汉军大营,帅帐之内,一帮文臣武将正在声色俱厉的讨伐元封,李琪甚至将辞呈都写好了,非要撂挑子回家,汤和也是怒形于色,拿出长辈的架势痛斥元封。只有李明雪大小姐换了女装,在一旁好言劝解。

身为君主,竟然以身犯险,差点丧身于乱军之中,匹夫之勇不可为之,元封在,就算汉军失败一百次,也有翻身的机会,元封死了,汉军就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身上背负着千千万万人的希望,元封的生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

对于大家的批评,元封从谏如流,全盘接受,一躬到底,诚心认错,并且承诺再也不犯同样的错误,众人这才心满意足。

其实大家心里也明白,如果当时元封不是挺身而出,力挽狂澜,争取了一段时间的话,汉军就彻底崩溃了,就算西夏铁鹞子赶到也无力回天了,中原既失,再想打回来可就难了,反周复汉地大业定然要迟缓几年。

所幸摊上这么一个能打的主公,在周军中七进七出,简直赶得上长坂坡赵子龙了,又得到西夏铁鹞子的援助,汉军可谓绝处逢生,逢凶化吉,用幸运已经不足以形容了,简直就是上天护佑,神仙开恩。

天不灭我大汉,数十万周军又能奈我何?

文臣武将们发了一通脾气,元封不但没生气,还全盘接受,虚心认错,大家心中更是欣慰,这位主公不但如同赵子龙一般神勇,还如同刘玄德一般虚怀若谷,摊上这样一位主公,真是做臣子的幸运。

臣子们发脾气也是为了汉军这个团队的发展着想,元封既然认错,他们便见好就收了。汤和道:“主公,此番我军转败为胜,全靠西夏友军来援,咱们得好好感谢李将军才是啊。”

元封道:“鼎帅所言极是,小王在此谢过李将军了。”说着对李明雪一个长躬,李明雪赶忙还礼,两人同时抬起头来,却撞倒了一起,李大小姐俏脸含春,绯红一片,在场的都是过来人了,心里明镜似的,都晓得这位李大小姐和汉王之间有点故事,这可不是什么坏事,西夏实力不弱,能替汉军牵制住山西的周军,以及蒙古方面的袭扰,这桩姻缘绝对有利。

汤和干咳一声道:“小的们缴获了许多兵器甲马,老臣得去看看了。”说罢,施礼走了。

李琪也道:“我也有事,先行告退。”

其余人等也不是傻子,纷纷推说有事,片刻间走了个干干净净,偌大的帅帐只剩下元封和李明雪两个人。

“过了年,我就三十岁了。”李明雪幽幽的说,打破了帅帐内短暂的寂静。

元封叹口气,望着一身翠羽黄衫的李明雪,虽然李大小姐的身材保持的极其良好,但是毕竟常年戎马征战,风吹日晒的,她眼角已经有了一些细密的皱纹。

红颜易老,韶华易逝,一个女人最宝贵的青春岁月就这样过去,三十岁的女人,有些已经做了婆婆,而李明雪却依然是待字闺中,虽说她眼光高,挑三拣四,可是这里面何尝没有自己的责任呢。

“打完了仗,我娶你。”元封轻轻说道。

李明雪的眼睛瞪大了:“真的?”

“真的。”元封认真的点了点头。

李明雪没想到自己的终身大事就这样轻易地解决了,幸福来得太过突然,爽朗的李大小姐竟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只是捧着自己发烧的脸含羞的笑。

其实此前元封就已经和李明赢有过约定,这桩婚姻其实掺杂着一半的政治因素,你情我愿,各取所需,汉军和西夏的联姻算是双赢局面。

“那…赫敏妹妹怎么办?”良久,李明雪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元封一时语塞,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我也会娶她的。”

李明雪忽然柳眉倒竖,喝道:“好啊,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还有谁,你还要娶谁?”说着就是一拳打过去。

元封猝不及防,被击中腹部,刚要辩解,脚下又被偷袭,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李明雪横跨过来,不依不饶还要打人,现在不是在战场之上,李大将军穿的不过是一件鹅黄色的紧身小袄,身材凹凸有致,曲线毕露,元封想还手,都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下手。

没奈何,只能去掐李明雪的小蛮腰,李将军浑圆结实的腰肢却极其怕痒,哈哈笑着,躲闪着,也伸手来挠元封的痒痒肉,一时间两人在帅帐的地毯上滚做一团。

元封是二十啷当岁的大好青年,怀中抱着这样一个浑圆健美的滚热躯体,哪能没有反应,某些部位瞬时变得坚硬如铁,而李明雪也是将近三十岁的大龄女青年,独守空房多年,早就饥渴难耐,头一次和男性如此接近,如何不让她春心荡漾,一张俏脸红似火,却更加诱人了。

干柴碰到烈火,一个火星就足以燃起熊熊大火,两人滚着滚着就进了后账,牛毛帐篷密不透风,生着火盆,垫着羊毛毯子,再加上两个火烫的青年男女,一时间温暖如春。

帅帐内发出的打架声音传到外面,侍卫们不但不进来看个究竟,反而很识趣的退避三舍,在帅帐外五十步扎下岗哨,在主公出来之前,任何人不得打扰。

两人连晚饭都没吃,一直在后帐内大战,直到次日凌晨,李明雪想到早上铁鹞子们还要点卯,这才从温暖的羊毛毯子里爬出来,高挑健美的胴体赤裸裸的站着,到处搜寻着自己的衣服。

冬天的凌晨,天还是黑蒙蒙的,帐篷里只有篝火余烬的红光,元封也醒了,问道:“找什么呢?”

“找衣服,我得赶紧回去,今天还有大事。”

西夏军只是汉军的友军而已,就算李明雪成了元封的人,这支军队也还是要保持独立的。

“唉,如果不打仗多好。”元封叹道。

“又说孩子气的话,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战斗。”李明雪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望着这个比自己小五岁的男人,有时候觉得他特别成熟沉稳,有时候又觉得他还是个孩子,一个过早承担了无数重担的孩子。

活了二十五年,元封第一次贪恋被窝的温暖,不过李明雪的话惊醒了他,现在还是战争时期,哪能贪恋床第之欢,于是他也爬了起来,穿上衣服,两人并肩走出帐篷,呼吸着外面清冷的空气,精神不由一震。

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漆黑的营房里鸦雀无声,两人并肩携手,走在坚硬的冻土地上。

“这场仗还要打多久?”

“不知道,也许快了吧。”元封忽然抬起头,指着遥远的天际说道:“你看,启明星。”

一颗闪亮的孤星在天际熠熠生辉。

第52章 早成亲早生孩子

周军弃了开封,退守商丘,楚王的残兵和蓝玉的西征军合兵一处,抱团自保,说是残兵其实也不尽然,收拢了三五天,也有七八万人马,楚王死了,指挥权落到副帅李伯升肩上,他和蓝玉素有间隙,两军泾渭分明,把小小的商丘城一分为二,井水不犯河水。

楚王战死,李伯升难辞其咎,他思索良久,在案子上铺开一张纸,开始写奏折,将楚王战死的责任归咎于蓝玉的见死不救,洋洋洒洒写了千把字,李伯升摇头叹息,觉得力度还不够,不过却没什么可写的了。

此时中军来报,前日打散被汉军俘虏的士兵放回来了,想到这件事,李伯升就气不打一处来,喝令道:“还回来作甚,军法容不得他们,全都拉出去砍了!”

中军迟疑道:“可是…足有上千人呢,难道都砍了?”

李伯升道:“十抽一,斩首示众,以儆效尤,看谁以后还敢投降。”

李伯升这边砍脑袋,蓝玉那边却将逃回来的俘虏兵照单全收,消息传来,李伯升更是忿忿不平,这分明是和老子过不去,他提起毛笔想了想,又在奏折上添了几行字。

蓝玉也很苦闷,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竟然打了个败仗,这让他如何向对自己寄予厚望的皇帝交代,而且这一仗还把楚王的性命给搭了进去,虽说两军互不统属,自己没必要为这件事负责,但楚王毕竟是皇帝的亲弟弟,按照皇帝的性格,一定要迁怒于人的。

思虑再三,蓝玉还是决定据实以报,将敌我双方的情况列举清楚,飞报京城,皇帝也是行伍出身,他一定会明白蓝玉所面临的困境。

中军官来报,被汉军俘获的士兵放了回来,请大帅处置,蓝玉略一思忖,道:“他们邀买人心,我何尝不会,将这些军士收了便是,好言抚慰不要责罚他们。”

大战过后,清点人马,十万西征大军折损了一成,兵器盔甲旗帜更是损失巨大,好在总数目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整军再战,兴许还能扳回一局。

那些内厂和锦衣卫安排的人员,纷纷写起报告来,他们的任务本来就是监视,一时间密报雪花般飞往京城。

汉军大营,汤和的帅帐内,老元帅正和李琪低声商量着事情。

“昨夜真的没走?”

“没走,千真万确。”

“党项女子真是豪放,这是好事,不过…”

“不过什么?”

“如果主公一定要阵前招亲的话,这可如何是好?虽然周军新败,但是根基还在,此时大办婚事,于军心不利啊。”

“而且,一个党项皇后,对咱们来说未必是好事啊。”

说到这里,两人都踌躇起来,李明雪手底下五千铁鹞子,可是战争天平上极其重要的砝码,但她的身份也决定了她不可能做大汉朝的皇后,可偏偏主公昨夜已经和她有了夫妻之实,如果不给人家一个名分的话,也是说不过去的。

汤和对于排兵布阵有研究,搞政治就差点,李琪也毕竟年轻,经验不足,两人都束手无措,正在此时,辕门来报,从关中来的援军到了。

两人大喜,赶忙出帐前去迎接,汉军的大后方在关中,渭河平原产粮食丰富,又有着太行山和秦岭的天然屏障,对于中原作战的汉军来说,是最合适的后勤基地。

这次运来的是大批棉布军服,军鞋,火药,还有猪羊等肉类,一辆黑色的四轮大车夹杂在车队中,丝毫也不起眼,但是李琪还是一眼看到了车前的熟悉身影。

“李福,你怎么来了?”李琪呼喊着自家的老管家。

李福跳下马车,掀开厚实的呢子车帘,一个带着皮帽子,裹着狐裘的老人在李福的搀扶下慢慢走下来。

“父亲!”李琪惊叫一声,赶紧扑上去帮忙搀扶年老体弱的李善长,汤和也上前笑道:“老李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李善长道:“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与其待在长安混吃等死,不如到军前来看看,兴许能帮上什么忙呢。”

看到老爷子精神奕奕,李琪也没什么好说的,赶紧道:“父亲,进帐篷说话吧,那里暖和。”

一行人进了帐篷,将火盆拨的更旺了些,下人预备了酒水和羊肉炉子,李善长烤着火,一张橘子皮般的老脸渐渐红润起来,问道:“看样子你们打的不错哦。”

汤和一拍大腿:“唉,别提了,对面领军的是蓝玉,这小子精通兵书战策,打仗颇有章法,手底下又是十万精锐,咱们五六万杂牌军差点败在他手上,若不是主公神勇,在万马军中来了个七进七出,震慑了那帮龟儿子,再加上西夏铁鹞子及时赶到的话,恐怕现在咱们就得坐在关中说话了。”

“哦,有这等事。”李善长拧起了眉毛,沉声道:“蓝玉和傅有德是朝廷两员虎将,实力不俗,鼎臣你在少林寺中蛰伏了许多年,打仗的本事略有下降也是正常,看来咱们面临的问题不小啊。”

李琪接着道:“那也无妨,主公神勇,亲手斩了楚王张士信,重创了他们的士气,相信一段时间内无力来攻打咱们了,眼下为难的事情确是另外一件。”

“哦,何事让你等为难?”李善长眉头一展道。

于是李琪便将元封和李明雪的事情说了出来,本来人家女将留宿在主公寝帐内是很私密的事情,不该外人说三道四的,但是元封的身份不同,他的私事就是天下大事,所以一帮老爷们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探讨起来,竟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听李琪说完事情的经过,以及他们的顾虑之后,李善长略一思忖,问道:“主公有什么想法?”

李琪道:“还没来得及问,主公毕竟年轻,恐怕是要一意孤行迎娶李将军的。”说着又叹了口气“阵前招亲,大忌啊。”

李善长刚要说话,忽然外面传来警卫士兵的高呼:“汉王驾到!”

三人立刻起身迎接,帘子一挑,元封带着一股明媚的阳光走进了帐篷,紧随其后的是李明雪,大姑娘的脸色白里透红,如同水分充足的大苹果一样,比起前日枯萎苍白的面容来说,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大家伙都是过来人,当然明白怎么回事,不过看两人形影不离,出双入对的样子,李琪心中更加担忧了,看来这场婚事是免不了的。

元封热情的搀扶着李善长坐下,慰问道:“天冷路滑,您老人家怎么想起来出关,若是有个闪失,叫我们这些小辈如何是好。”

李善长呵呵一笑,道:“老臣这帮老骨头经得起折腾呢,越是折腾越是硬朗。”说着将目光投向元封身后的李明雪,明知故问道:“这位巾帼英雄是?”

“这位是…”元封拉住了李明雪的手,把面色羞红的她拉到了李善长跟前,那边李琪和汤和对视一眼,顿时知道要坏菜,男女授受不亲,人家都手拉手了,看来是要公开关系了。

果然,元封道:“这位是西夏李家堡的大小姐李明雪,当年在西凉就曾与我并肩战斗,昨日一战更是多亏她的五千铁鹞子,咱们才能转败为胜,而且…而且我们已经订了终生…”

李琪一拍额头,痛苦的转过了身,怕什么来什么,主公到底是小年轻啊,就知道他憋不住要结婚。

可是元封下面的话却出乎李琪的所料“我们准备胜利之后才完婚。”

李琪终于松了一口气,主公就是主公,虽然年轻,但是胸中有沟壑,分得清轻重缓急,好!

可是他爹李善长下面的话却又让李琪拉长了脸:“这一场战争,少则两三年,多则十年八年,哪里需要等那么久才成亲,老臣以为成亲要趁早,不如挑个好日子,这个月就把大礼给办了吧。”

帐篷中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李善长的话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李琪瞪大了眼睛望着父亲,心说爹爹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元封也莫名其妙,汤和不说话,只是暗想老李这个老狐狸肯定有别的想法,只有李明雪高兴万分,但又装出不好意思的样子,低着头,捏着衣服上的带子不说话。

见所有人不说话,李善长悠悠道:“怎么,都不同意?”

“同意同意。”最先说话的竟然是李明雪,一张俏脸飞红,说完又低下头:“我家人不在这里,您年龄那么长,又是姓李,就权当我的长辈吧,一切全凭您老做主。”

“这丫头。”李善长捋着胡子呵呵笑起来,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李明雪,身材高挑,四肢浑圆结实,胸部饱满,绝对是健康又美丽的类型,老李头微微点点头,心中暗赞:好生养!

“主公意下如何?”李善长笑眯眯的问元封,此时元封已经晕头转向了,他也是左右为难,按说这个年纪早该成亲了,可是他一直根基不稳,又因为种种原因,所以耽误了下来,要不然前两年就把婚姻大事给解决了。

既然李善长让自己结婚,肯定有他的想法,这些事情交给谋士们处理就行,不用自己伤脑筋,元封一拱手:“全凭李公定夺。”

“呵呵,这就好,李琪,这件事你来安排吧。”李善长说罢,锤锤腰,“走了一路子,腰酸腿疼,该歇着了。”

元封告辞,拉着李明雪走了。

等元封他们走远,李琪才满心不甘的问道:“父亲,您这是唱的哪一出?阵前招亲,不吉啊。”

李善长一板脸:“你懂什么,早成亲早生孩子,先帝遗孤就主公一个,主公骁勇善战,万一有个闪失,没有子嗣的话,你们这些臣子跟谁混去?所以主公必须早早成亲,早生孩子!”

老李头走向后帐,忽然又扭头加了一句:“生的越多越好。”

第53章 结婚前夜的男人

本来按照李善长的设想,是要让元封回到长安大办婚事,普天同庆,但是眼下对面周军还在虎视眈眈,而婚礼的这两位主角又都是汉军中数一数二的猛将,小两口去度蜜月了不要紧,汉军可就掉链子了。

所以长安是万万去不得的,无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到洛阳去办婚事,洛阳在唐代时候曾经是东都,一直是中原排名靠前的大城市,汉军逐鹿中原,洛阳第一前进基地,元封在洛阳举办婚礼,还是很有意义的。

计划确定之后,汉军上下忙碌起来,幕僚谋士们帮着看黄历,观天象,后勤系统大肆收购猪牛羊蔬菜酒水红绸子布,为了告诫周军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不要捣乱,西夏铁鹞子们还特地夜袭了李伯生驻扎在开封战线上的大营,打得他连夜后撤,草木皆兵。

最让李琪担心的事情终于没有发生,将士们得知主公要办喜事的消息后,非但没有士气下挫,反而高涨起来,嗷嗷叫着要打下几个城池来给主公献礼,事实上他们确实如此这样做了,在以洛阳为核心的三百里范围内,几乎都被汉军扫平,再无周军踪迹。

汉军喜气洋洋,士气高涨,婚礼还没开始举办,就已经每日杀猪宰羊犒赏三军,反观商丘城内的周军,却是一片萧条凄凉的景象,运送粮草的车队竟然被汉军骑兵给劫了,几千担的军粮他们运不走,竟然一把火烧了,搞得周军这几天只能喝稀饭。

按说朝廷军队不应该这么惨才是,到底是主场作战,就算后方军粮运不上,也能从地方上搜刮一些,可是事实并非如此,楚王战死以后,民间风向大变,县令一级倒还好说,那些乡里的保正里长啥的,明着是朝廷的人,暗地里却给汉军通风报信。

汉军骑兵本来就强于周军,再加上更加凶悍的西夏铁鹞子,纵横于乡野之间,搞得周军下乡抢粮都难,那些铁鹞子脱了重甲,只穿了铁网和皮衣,轻弓短箭外加弯刀,在本地人的带领下,来无影去无踪,专门截杀周军的抢粮队。

只有汉军游骑倒也罢了,可是河南当地民风彪悍,有些地区一直是出产响马的沃土,值此天下大乱之际,响马们不出来趁火打劫才叫奇怪,这些白天是农夫,晚上是土匪的家伙们倒也有着几分智慧,知道汉军不能惹,老百姓没有油水也不用去抢,唯一好欺负又有油水的就是落单的朝廷禁军了。

于是乎,中原大地上盗匪四起,就连周军的后方徐州府也不太平,那地方素来是穷山恶水,盛产刁民土匪,战乱时期,官府的权威比以往下降了许多,民间势力的实力倒是强大起来,乡下大户搜罗民壮自保,武林帮派也堂而皇之的跳出来浑水摸鱼,有的投军效力,有的暗中搜罗情报。

这些帮派中,又以少林寺和丐帮为首,少林本来就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向来又有参与政治的热衷,十三棍僧与汤和投了元封之后,开封府得到消息,派出人马火烧了少林寺,老方丈德海大师在熊熊烈火中含笑圆寂,僧众们悲愤的离开了被烧成一片焦土的少林寺,星散于河南各地,当汉军出关之后,昔日的知客僧,今日的少林方丈永信大师振臂一挥,弟子们立刻云集起来,组成僧兵协助汉军。

而丐帮本来就是人数最多的天下第一帮派,河南最穷,乞丐最多,因而是丐帮的总坛所在,丐帮之人本来政治嗅觉不是很灵敏,但这回却坚定地站在了汉军一边,打探消息,传送情报,他们的功劳不小。

陆续有数支抢粮队销声匿迹之后,周军再也不敢放小股部队出去,若是三五十人出去,定然有去无回,若是二三百,四五百,也会被飘忽不定的汉军游骑不断袭扰。损兵折将,搞到后来,周军只要出门就是千人队,浩浩荡荡的,举着盾牌拿着火枪走路,心理才踏实。

蓝玉和李伯生苦不堪言,但形势比人强,周军缺马,本来骑兵就不多,前日一战又将为数不多的骑兵损耗的七七八八,折损的火器也有千余支,伤筋动骨实力大减,哪有什么力量反击。

十余万周军在商丘一线紧缩成一团,等待着后方的补给和增援,三日后,皇帝的手谕到了,出乎蓝玉和李伯生意料的是,皇帝并没有大发雷霆,反而表示楚王死得其所,是大周朝的英雄,他并不逼迫大将们立刻为楚王复仇,只是要求他们尽量能让楚王得以全尸安葬。

皇帝之所以用手谕,而不是正规的圣旨,就是不想给前方将领以压力,皇帝也是行伍出身,知道不能胡乱干涉将领的指挥,蓝玉和李伯生的压力已经很大了,响鼓不用重锤,所以他才采取了这种委婉的方式来激励将军们。

果然,一直惴惴不安的蓝玉和李伯生感动的涕泪横流,当众表示一定不辜负皇帝的重托,将贼军扫平,为楚王报仇雪恨。

对于内厂锦衣卫等人的密报,以及李伯生的怨言和辩解,皇帝并不为意,番子们紧盯着蓝玉找他的岔子,那是他们的责任。

至于李伯生,那是和自己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资历最老,但是能力却差强人意,对他的人品,皇帝很清楚,所以看过之后只是一笑置之。

随后到来的是兵部的文书,告知蓝玉朝廷已经紧急从南方调拨一批战马过来,武装西征大军,虽然只是矮小的川马、滇马,但是吃苦耐劳,总也聊胜于无。

有了这个消息,蓝玉才算吃了颗定心丸,这场仗,有的打,别看汉军现在闹得欢,指不定啥时候就完蛋了,想以一隅之地和大周朝抗衡,不切实际。

周军也有自己的情报系统,毕竟锦衣卫经营多年不是吃素的,伪汉太子刘元封将要在洛阳成亲的消息早已传来,蓝玉立刻召集手下中将,商议发动一轮进攻,不图攻城略地,就为给对方添点堵。

大帅发话,众将莫敢不从,正在商议进兵事宜,忽然城门守军来报,说是汉军有信到。

蓝玉拿到信件,端详一番无异状之后才取出信笺,一看果然是老朋友汤和的笔迹,武将书信不同文法,字迹潦草,但是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他建议双方休战一段时间,因为正值春耕时分,大军冲杀,乡民不敢下田干活,来年必定是个灾年云云。

蓝玉冷哼一声:“汤和老匹夫心中竟然还有百姓,虚伪!想休战还不是为了给元封成亲腾出时间来。”

再往下看,汤和又提到了关于楚王首级的事情,说张士信的脑袋在我们这边保管的很好,已经擦干净血污,缝好了伤口,装在锦匣里等合适的时机送还给周军,楚王千岁戎马一生,最后落得个马革裹尸还的结局,倒也不枉他一世英名。

蓝玉气得把信摔在地上,话说得好听,其实还不是拿楚王的脑袋要挟自己,你要不愿意停战的话,这颗脑袋就别想要了。

不管出于对皇帝的尽责,还是对楚王的敬佩,蓝玉都不希望楚王身首异处做个无头鬼,王爷的失身已经装殓起来,就等脑袋了,所以对汤和的这个要求,他无法拒绝。

蓝玉站在商丘城低矮的城墙上,将汤和的手书撕成碎片愤恨的撒在风中,身后蹬蹬蹬一阵响,副将上了城墙,低声道:“大帅,众将还在等您发令。”

“都散了吧,这次进攻取消。”蓝玉丢下一句话,自顾自的走了。

消沉郁闷的蓝玉没有意识到,远处有一双阴冷的眼睛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有了楚王的首级做人质,周军不得不中止了作战计划,而汉军也投桃报李,停止了游骑袭扰,一时间中原大地迎来了短暂的和平。

元封带着自己的新娘子来到了洛阳,此时的洛阳城已经俨然是汉国的陪都了,全城上下张灯结彩,欢天喜地,婚期定的很近,二月初二办喜事,知道的明白是李善长老头子等不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元封急着娶媳妇呢。

只可惜当年一起在十八里堡的老兄弟们不能来参加婚礼了,如今十三太保天各一方,想凑到一起真不容易,赵定安和紫苑的孩子已经一岁半了,张铁头的孩子更大,已经会打酱油了,王小尕的媳妇也挺起了大肚子了,如今只剩下元封、叶开、孟叶落三人没成亲。

结婚是人生大事,俗称小登科,对于元封这样的人来说,也是一个里程碑,毕竟只有结了婚的才能真的成熟起来,才能成为真的男人,才能负担起统领天下的责任。

成亲前半个月,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来到洛阳之后,元封和李明雪便分开了,元封独坐在昔日的洛阳府衙,今日的汉王行宫内,对着一杯酒,一轮明月,想到了许多人,许多事。

常遇春叔叔、哑姑、胡瘸子、十八里堡的父老乡亲,甚至还有独一刀,这些曾经在自己生命中留下足迹的熟悉面孔,一张张的出现在脑海里,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刻骨铭心,一切宛如昨日。

叔叔,我长大了,我就要成亲了。元封默念一声,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月亮门外传来脚步声,侍卫站在门口轻声道:“主公,关中有贵客到,李大人吩咐,客人一到请主公立刻召见。”

哦?是什么人如此神秘。

第54章 你的名字不是元封

元封离开后花园,穿过回廊来到后堂,下人将门打开,请他进去,然后小心翼翼的在外面将门关闭了。

室内灯影绰约,坐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荆钗布裙,典雅温婉,元封一愣,随即认出这是自己从大周皇宫中救出的蓉妃娘娘,四皇子张承平的生母。

蓉妃是个疯子,精神不正常,可眼前这个女人却一点也不像疯子,她听到有人进来,微微转头,见是元封,竟然站了起来,眼中波光闪动,欲语还休,表情相当复杂,没有来由的让元封心中一酸。

元封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将蓉妃从皇宫中救出,本是为了帮张承平的忙,在周京被官军围困,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他本可以将蓉妃留在京城,因为皇帝只是囚禁蓉妃,并不想害她的姓名,可是鬼使神差的,自己竟然将蓉妃也带了出来,并且优先送往西凉。

这是这也代表不了什么,蓉妃只不过是手中的一个不甚重要的棋子而已,现在还远未到她发挥作用之时,手下人值自己大婚之际将蓉妃千里迢迢从西凉送来,还创造出这样一个单独会面的机会,到底是何用意?

谜底很快便解开了,因为那个女人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两手伸着,颤声道:“孩子,我的孩子。”

元封虎躯一震,难道蓉妃竟然是…

在元封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过母爱的温暖,自他记事起就跟着叔叔苦练武功兵法,叔叔是个冷峻硬朗的男子,在元封的成长历程中充当了父亲的角色,以至于元封的性格也相当冷硬,后来渐渐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便自然地认为在那场宫变之中,自己的生父生母都丧生了,因为篡位者是不可能留下任何隐患。

后来深入中原寻访身世,也不过是为了查询父亲的死因,母亲的名姓而已,至于找到生母,他从来就没奢望过。

可是如今忽然跳出来一个女人称呼自己为“我的孩子”,如何不让心思缜密的元封生疑,蓉妃是不是疯病又犯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蓉妃一声呼喊,竟然触动了元封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他是多么渴望自己也像其他人那样有母亲啊,唉,承平和自己是结义兄弟,他的母亲也算是我的母亲,于是元封上前搀扶住蓉妃,道:“伯母,承平他…”

话没说完,蓉妃已经抱住元封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孩子,我就是你的亲娘啊,承平他是你的亲弟弟啊。你一岁半的时候被常将军带走,临走的时候娘在你屁股上留下一个烙印,就是这个。”

说着,她从头上拔下一根造型古朴的银钗,是简单的飞凤团案,正和元封屁股上的烙印一摸一样,元封从记事起就有,由于位置特殊,年月已久,烙印并不明显,所以知道元封这个秘密的人可以说世界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就是留给他印迹的人了。

元封如遭雷击,顿时惊呆,木然的任由蓉妃抱着自己,倾盆泪雨将他的衣衫打湿,母子连心,这种感觉是装不出来的,元封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第一次见到张承平的时候会有亲切的感觉,见到蓉妃也会有类似的感觉,还有自己为什么会不惜代价将蓉妃救回西凉,因为这一切都是亲情的作用。

怪不得皇室记载中关于蓉妃的事项记录如此漏洞百出,前后矛盾,怪不得皇帝和蓉妃之间的关系那么离奇,冷宫幽禁却又经常探望,原来是出于这方面的原因啊,杀了人家的丈夫,霸占人家的妻子,这种伤天害理为人所不齿的行径如果传出去,皇帝的一世英名岂不是付之东流。

张士诚是个爱惜羽毛的人,断不会容忍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这就是为何连张承平都不知道自己生母到底是谁的原因,也是为何当初知道秘密的人全都不见了的原因。

杀父之仇,夺母之恨,岂止是不共戴天,身为人子,如果不能为父母报仇,枉在世上活一回!

元封就这样直直的站着,任由自己的母亲趴在肩膀上哭泣,此刻他内心中百感交集,自己这个孤儿竟然在结婚的前夕,忽然有了母亲和弟弟两个亲人,但他们的身份却又如此的特殊,真让他说不清是喜是悲。

母亲没有随父亲而去,而是选择了苟且偷生,甚至在周宫中生下了孩子,对于先帝和元封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这便是为什么李善长特意安排母子二人单独见面的原因。

当了二十五年的孤儿,忽然有一天生母出现了,自然是大喜事,但这位生母却无法公开身份,又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元封百感交集,热泪无声的成串落下,良久,他才拍了拍母亲的后背,轻声道:“娘,坐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