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野外大决战,拼的是实力而不是计策,就算汉军有汤和领军,终究也是乌合之众,在训练有素的朝廷禁军面前必然一触即溃。

数十面牛皮战鼓一字排开,彪形大汉们光着膀子挥动鼓缒,沉闷的鼓声响彻大地,如同雷鸣一般,双方的第一线士兵在排头兵的口令声中,再次检查了已经装填完毕的火枪,迈着缓慢而坚定地步伐,向着对面开动,火枪射程近,必须要面对面射击才有效。

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雪了。

第47章 排队枪毙

汉军和周军的战术如出一辙,炮兵火力压制,步兵平推。侧翼用骑兵掩护,后方放置预备队随时投入战斗。

周军中的老行伍都很纳闷,打仗哪有这样的打法,在他们的印象中打仗就是骑兵冲锋,步兵跟随,稍微带点花样也不过是摆个阵型,什么一字长蛇阵,八门金锁阵之类的,兵书上也是这么写的,但凡名将,哪个心中不藏着百十个阵型,可是这位蓝大帅却如此特立独行,也不让骑兵冲击对方,径直派步兵往前推。

他们却不知道,这种阵法其实是二十五年前最流行的火枪阵,只不过当年那些会用此阵的老将军已经被皇帝清楚的差不多了,老兵们也星散民间,渐渐凋零,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火器,也在紫金山的仓库里默默无闻的度过了二十年漫长的岁月。

汉军后阵,帅字旗下,汤和举起千里镜望着对面的态势,不禁笑道:“二十年没见,蓝玉那厮居然长进了,学会自创阵法了。”

而蓝玉也发现了汉军的不同之处,他微微点头道:“汤和,宝刀不老啊。”

虽然两边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但是汤和隐居少林寺中,已经多年没有研习过排兵布阵,而蓝玉到底是兵部尚书,手底下好歹有几百家丁,平时公务又不是特别繁忙,所以钻研出一套新式的火枪兵阵法来,与汤和摆出的阵势略有不同。

周军的阵法沿用二十年前的老传统,六层横列,火枪兵和长矛手混编,战阵四个角各有一个小型的长矛方阵,这是蓝玉的改良结果,周军缺马,所以特别重视对骑兵的防御,火枪手只有和长矛手站在一起,心里才能踏实,周军战阵中,火枪手和长矛手按照三比二的比例进行配置,另外在第一线还有若干名长牌手负责保护。

而汉军的列阵就相对简单多了,三层横列,没有长矛手,清一色的火枪兵,本来汤和还有顾虑,认为防护不足,但是元封以为,打仗拼的就是火力,火力才是第一位的,而且战阵过于复杂,对于基层指挥官的要求也会成倍上升,真正打起来的时候,精神高度紧张,哪有精力去编排什么火枪手,长矛手和盾牌兵的配置。

双方都是汉武大帝教出来的徒弟,但是都在原先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孰优孰劣,马上就能见分晓了。

士兵们踩着鼓点行进,无垠的旷野上,响彻着整齐的脚步声和战鼓声,时而夹杂着沉闷的炮声,那是双方的行营炮在互相射击。

在炮火方面,双方的差异并不大,战术也基本一致,都是一字排开对着步兵队列轰击,野战炮对机动性要求比较高,双方使用的都是带轮子和驻锄的纯铜行营炮,实心铸铁炮弹或者开花弹。

炮兵是比骑兵还要金贵的兵种,为了防止对方骑兵突袭,阵地设置的比较远,这样一来,杀伤力大大减弱,准头也差了一些,这种时候考量的就是炮兵的技术了。

汉军阵地上,二十门铜炮一字排开,炮兵们有条不紊的操作着,装填实心弹和药包,然后用烧红的铁钳子点火,炮弹呼啸而出,落到空旷的原野上,腾起一阵烟雾,又往前跳了几跳才停下,炮兵们根据弹着点抬高了炮口,再次进行试射,这回炮弹终于落入敌阵,造成了一定的杀伤。

一轮射击之后,由于后坐力影响,大炮变动了位置,炮兵们迅速恢复跑位,进行再装填。

每个跑位前都放着一个木桶,里面盛着醋,四个耳朵里塞着棉花的炮兵站在一旁,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硬木杆子的工具,前头各有不同,一枚炮弹刚刚出膛,他们就猛扑上去,第一个人用手中的器具在醋桶里蘸了蘸,迅速捣入炮膛,将上次射击余下的火药残渣和药包碎片清理干净,顺便降低了炮管的温度,这个步骤非常重要,如果炮膛温度过高的话,会引燃下一步装入的火药,醋比水干的快,能够节约一些时间,多发射一轮炮弹,这还是西凉炮兵总结下的经验。

湿擦过后,第二个士兵又上来用干布将炮膛清理了一遍,然后第三名士兵用药铲将火药装入,这个步骤已经是经过简化的,火药装在棉布袋子里,定量准确,放置方便,反观周军那边,还是用药铲去桶里的火药,定量完全靠感觉,所以每门炮的射程会有差距,很难形成集团火力。

药包装入之后,就是装填炮弹的步骤,第四名士兵将一枚包着鹿皮的球状实心铸铁炮弹塞入炮口,然后用推弹杆将炮弹顶入炮膛深处,炮弹包裹鹿皮是要加强气密性,使火药气体不浪费,射程更远,而使用对集团目标杀伤性一般的实心炮弹也是为了射程的需要。

完成这四个步骤所用的时间极短,元封极其重视炮兵,所用的兵员都是最优秀的,身高力大,手脚麻利,平日里也不用操练队形,只需苦练装弹射击这些步骤便可,他们的动作都是机械性的,不用经过大脑,所以速度极快。

汉军的炮弹从侧翼发射,落到周军步兵队列里,实心炮弹杀伤力有限,但也造成了令人震惊的效果,被砸到的士兵脑浆迸裂,死状极惨,好在二十门大炮对于数千军队组成的队形来说未免少了些,所以周军的行进只是小小的停滞了一下,便继续前进了。

打仗就是这样,刀山火海都得上。

周军的炮兵开始反击,但是他们的素质明显弱于汉军,慌手忙脚,射速缓慢,使用的还是近程的开花弹,虽然在空地上炸出了大团的烟雾和泥土煞是好看,但是却根本打不着对方。

不断轰鸣的炮声和腾起的烟雾,让汉军的新兵们体会到了战争的恐惧,很多人脸色煞白,腿肚子转筋,但是那么多的兄弟就站在周围,前后左后都是自己人,就算一颗炮弹打过来,也未必会砸到自己头上,所以他们还能坚持。

随着距离的接近,周军的炮兵也发挥了威力,他们大炮更多,弥补了射速和精度上的差距,给汉军造成了伤亡,好在汉军的队形比较薄,只有三层,所以伤亡不大。

两军步兵慢慢接近到五十步的距离内,已经可以看清楚对方的眉眼了,战鼓声这才稍停,双方立定,整队,填补炮弹造成的空缺,然后在队官的口令声中,齐刷刷举起火枪,瞄准对面的敌人。

五十大步的距离,互相用火枪指着,这种心理压力可想而知,尤其是站在第一排的士兵,不少人的手都在打哆嗦,彼此间都能听见牙齿敲击的声音。

“二娃,俺要是壮烈了,你帮我给家里捎个话,俺不是孬种,没给爷娘丢人。”

“中!俺要是死了,你也一样!”

虽然这种话已经说过许多次,但是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多说一次。

其实对面的周军也好不到哪去,他们虽然是从军多年的老行伍,但是玩这种面对面枪毙的打法还是头一遭,这玩意谁能受得了,要不是蓝大帅治军严谨,阵前退缩者杀无赦,估计不少人就得丢下枪掉头逃窜。

两军几乎在同一时刻开枪,顿时升腾起一阵白烟,站在第一排的士兵几乎栽倒了一半,然后第二排的士兵跟上继续射击,队长声嘶力竭的喊着口令,但是声音已经被枪声掩盖,慌乱的士兵们各自为战,有人哆嗦着就是装不进弹药,有人脑子里一片空白,啥也不知道了。

阵地上的硝烟越来越多,几乎遮住了视线,原来还能看清对面人的面孔和旗帜,现在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士兵们凭着本能机械性的射击着,也不用瞄准,只管将铅弹发射到那浓重的烟雾中去。

周军使用的燧发枪比汉军的火绳枪更加可靠,射速也稍微高一些,但他们队列中的长矛手太多,火力优势被抵消掉了一部分,而汉军的队列较宽,全都是火枪兵,也抵消了一定的劣势。

周军帅旗下,蓝玉镇定自若,喝令旗牌官:“击鼓,冲锋!”

火力对射居然无法打垮对方,这让蓝玉有些小小的失望,但是他还有后手,白刃冲锋,不怕你不垮。

周军的战鼓忽然加快了节奏,大冷的天,鼓手们竟然挥汗如雨,将沉闷而激昂的鼓声传出去很远,周军步兵闻鼓而进,停着长矛和枪刺,发动了白刃冲击。

汉军的新兵蛋子们躲在烟雾后面射击还有信心,但是看到对方气势汹汹的冲过来,一大片明晃晃的枪尖,震撼力实在太大了,精神压力已经到达临界点的士兵们终于崩溃了,丢下沉重的火绳枪转头就跑,这一刻啥也不想了,只顾猛跑,好在平日里训练刻苦,每天少不得二十里的负重长跑,所以跑起来还是蛮快的。

兵败如山倒,这句话一点也不假,步兵军阵垮了,汉军的炮兵失去了侧翼掩护,也丢下大炮抱头鼠窜,蓝玉举起千里镜,望着全线崩溃的汉军,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忽然一个念头钻进脑海,为什么自始至终,汉军的骑兵都不见踪迹?

第48章 力挽狂澜

蓝玉心中一阵惶恐,赶忙举起千里镜仔细观察溃逃的汉军,见他们丢盔弃甲,队形散乱,不像是诈败,心中有些狐疑,汤和也是宿将了,不可能不留后手的,难道这场战斗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结束了?

“鸣金!”蓝玉毅然下令,左右劝道:“大帅,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为何收兵?”

蓝玉冷眼扫过去,左右被他威势所慑,不敢多言,旗牌官挥动令旗,鼓声戛然而止,几十面铜锣一起敲了起来,闻鼓而进,鸣金而退,周军到底是训练有素的朝廷禁军,立刻收起攻势,向后撤退。

恰在此时,蓝玉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两翼烟尘迭起,雷鸣般的马蹄声响起,汉军的骑兵从两边包抄过来了,骑兵的速度极快,转瞬就把周军前部包了饺子,旷野上杀声一片,烟尘滚滚,蓝玉明白,这支部队怕是完了。

本来蓝玉在火枪兵中混编了大量长矛手就是为了对付骑兵,但长矛手只有在列阵的情况下和火枪兵配合使用才能挡住骑兵的冲击,如今却是进攻队形,六层方阵早就乱了,如何能抵挡汹涌而至的汉军精骑。

散乱队形的步兵在集团骑兵的冲击下就和活靶子是一样的,骑兵速度快,居高临下连砍都不用砍,只需将马刀平伸就能将步兵的头砍下来,这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周军随时会全军覆灭。

眼见战局急转直下,左右诸将面面相觑,这才知道蓝大帅的决断是正确的,蓝玉不慌不忙,令旗牌官再次挥动令旗,周军的骑兵也加入了战团,虽然他们的素质和装备不如汉军,但是数量上占据优势,也能打个平手。

先前逃窜的汉军火枪兵跑到后面,看到自家的大旗和严整的队列,这才定下心神来,元封也不责罚他们,只是令人将散兵收拢,再次组阵,不过这场战斗用不上他们了,暂且站在一边充当预备队。

好一场大战,直杀的天昏地暗,也没能分出胜负来,天色已晚,双方各自鸣金收兵,派出不拿武器的小队伍救治伤员,收拢尸体,基本上这年头打仗死亡率很高,大多数士兵不是当场战死,而是重伤不治而亡,轻伤的也会落下残疾,因为战场医疗系统实在太弱,也没有那么多的外科郎中来救护伤员。

冬日的旷野上,到处是熊熊的篝火,士兵们围坐在火堆旁边吃着饭,谈论着白天的战斗,那些经历过一场战火考验的河南新兵们,仿佛一瞬间成熟了许多,因为从这一刻起,他们就算是老兵了。

忽然有人高喊起来:“汉王到!”所有士兵丢下手中的东西立刻站了起来,远处一群人踏着夜色而来,为首的正是年轻的汉王殿下,殿下风华正茂,器宇轩昂,身后一帮大将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他,但是殿下却丝毫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态度,反而平易近人,拉着士兵们的手聊着家常,还和大家一起坐在火堆旁吃着烤红薯,搞得士兵们心潮澎湃,激动万分。

这一战双方伤亡差不多,但对汉军来说却是胜的,因为汉军新兵多,老兵少,能打成这个局面已经不错了,蓝玉和汤和都是宿将了,夜袭偷营的事情也懒得去做,一夜安然度过。

朱仙镇大战才刚刚拉开帷幕。

次日双方继续开战,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汤和是良将,蓝玉也不是庸才,汉军和周军谁也吃不下谁,而且天气转冷,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飘落,战场上白茫茫一片,道路难行,潮湿阴冷,火器也不堪使用,战斗的烈度比第一天弱了许多。

在天佑二十三年除夕,蓝玉正在大营里视察,在一座医治伤兵的帐篷里,蓝大帅亲自为腿部中了毒箭的伤兵吮毒,搞的将士们为之动容,而蓝玉却只是淡然一笑:“将士们为国拼杀,本帅做这点事情是应该的。”

忽然辕门来报,汉军使者到,蓝玉喝令将使者押进来,结果却是十辆大车,满载了猪羊面粉酒水,另外还有一封汤和亲笔所写的书信,蓝玉看罢哈哈大笑,道:“想要停战三日,好,本帅答应。”

汉军使者正要回去,却被蓝玉喝住:“等等,来而不往非礼也,本帅也有礼物回赠。”当下命令中军赶了十头牛,五百斤大米给汉军送去。

本来也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仇敌,都是多年前相交的老朋友,又正值除夕,即便是交战状态,这点风度还是应该有的,但是蓝玉的这个行为,却被军中的内厂以及锦衣卫人员记了下来…

除夕夜,蓝玉和众将们吃了顿简单的年夜饭,便回到自己的帐篷,依着火盆,拿出汤和的书信再次看了起来,忽然一阵炮响惊动了他,蓝玉急忙抓起宝剑冲出帐篷,喝问道:“哪里打炮?”

士兵一指远处,正是汉军大营方向,炮声连连,半天边都被映红了,可是周军这边却没有任何炮弹落下,原来是汉军在过年放爆竹。

蓝玉放下心来,冷笑道:“汤和这老匹夫是在向我示意呢,他们有的是火药,哼,来人啊,咱们也放!”

时隔多年之后,参加过朱仙镇大战的将士们回忆起当年,都不禁赞叹,那真是一个热闹的除夕夜啊。

新年过后,又有一支周军抵达了河南战场,领军之人地位崇高,远胜蓝玉,乃是皇帝的亲弟弟,封地在武昌的楚王张士信。

张家兄弟四人,诚义德信,老大张九四当了皇帝,九五九六两个兄弟早年就战死了,唯有九七张士信还健在,九七生性憨直鲁莽,所以皇帝也不疑他,封他做了楚王,镇守湖广地方,湖广乃是米粮仓,对于大周朝来说,重要性仅次于江南,张士信坐镇武昌多年,手下也养了一批虎狼之兵,此时赶来河南助战,战争的天平上,周军的砝码更重了一些。

战争拼的就是实力,来不得半点马虎,在楚王的军队加入之后,周军的实力达到了二十万之巨,汉军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虽然元封汤和李琪等人都是人中翘楚,但实力毕竟不如人,汉军的战线在两面夹攻下慢慢收缩了。

楚王和军队和蓝玉的军队互成犄角之势,轮番进攻,炮火凶猛,攻势犀利,将汉军压缩在一个方圆十里的小范围内。

老实说,靠着拼凑起来的所谓汉军,把仗打到如此地步,已经很不简单了,此时退守关中,扼守潼关,等西域战局稳定,把西凉的嫡系生力军拉来还能颠倒乾坤,但元封不甘心就此灰溜溜的退回关中,因为那样先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他不愿辜负了那些河南父老的期望,人家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他的,那些分了良田的老百姓,等周军杀过来之后肯定没有好下场。

六万汉军,打到现在还剩下三万余人,再从民间征募已经很有难度了,眼瞅着军队越打越少,周军的援兵却源源不断的抵达,连李琪都怕了,苦劝元封先撤回关中坐镇,这里他们留守便是。

“主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还有千余骑兵,保着您撤回潼关不成问题,您是万金之躯,不能有半点闪失啊。”李琪苦苦劝道。

“我留,士气在,我走,士气崩。所以我现在绝不能走,还有,我不是什么万金之躯,我…”元封的话还没说完,探马冲进了中军帐:“大事不好,周军骑兵闯营来了!”

来的是张士信的部队,楚王殿下爱马如命,他手下的骑兵是周军中最精锐,而汉军的骑兵是吕珍留下的老底下,双方差距不大,经过数场战斗,数量上已经处于劣势了。

“来人啊,护着主公撤退!”李琪慌忙喊道,自打当自封汉王以来,元封就再也没有上过战阵,那些幕僚谋士严格禁止他以身犯险,元封从善如流,再加上京城的教训在前,所以从未亲临前线。

卫士们拥着元封出了帐篷,将他扶上战马就走,匆忙间元封回头一望,肺都要气炸了,楚王张士信亲自领军前来闯营,大周骑兵势如破竹,在汉军营中如入无人之境,四处砍杀汉军步兵。

元封本身就是战将出身,哪里能容忍敌军肆虐,他大喝一声:“拿我的枪来!”

没人理他,卫士们只听李琪的号令,拥着元封就要撤退,元封大怒,随手抢过一杆长矛,拨马回头,单枪匹马迎着周军冲过去,李琪急了,跳着脚喊道:“你们还不跟着,主公伤了一根毫毛你们都别想活命!”

好久没有骑马冲锋了,寒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胸中似乎有一团火在烧,元封纵马疾驰,前方有一名汉军旗手刚好被箭矢射中,大旗正要落地,元封呼啸而过,一手抄起火红色的战旗,猛勒马缰,战马前蹄腾空,长嘶不已,元封将战旗高高举起,大吼一声:“跟我来!”

“是汉王!”有那被打散的汉军士兵惊呼道。众军士纷纷向他围拢过来,此时卫士们也赶了过来,汉军如同滚雪球一般在元封周围越聚越多。

七零八落的汉军士兵聚集在元封周围,组成一道防线,如同中流砥柱一般挡住了周军的攻势,这自然引起了楚王张士信的注意。

“那小子就是刘元封?待本王前去会会他!”张士信一拨马,领着一队周军杀了过来。

第49章 七进七出

此时的战场已经混乱不堪,近十万人在方圆五十里的地面上展开厮杀,到处都在战斗,尸横遍野,狼烟四起。

周军毫无预兆的发动了全线突击,蓝玉部在北,张士信部在南,一同向前推进,汉军虽然早有防备,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任凭汤和元封本领再大,也难以无力回天。

汉军的营寨已经被摧毁,帐篷被点燃,士兵们失去建制,丢盔弃甲,四散而逃,周军的骑兵们数十人一群,四下追逐屠戮着汉军,只有一些意志坚强的汉军才三五成群的组织起来抵抗,零星的战斗还在持续,但是总的来说,汉军大势已去。

汤和远在十里外的营寨,如今生死未卜,元封也顾不得他了,亲自横枪立马,拉起一票人马来抵挡周军,溃散的汉军在他周围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虽然只有七八百人,但也足够引起楚王张士信的注意了。

一座小山坡上,楚王的大纛迎风飘舞,一帮将弁众星捧月一般护着一身金盔金甲的楚王,山坡下是成千名举着长牌的步兵,保卫着王爷的安全。

楚王欣慰的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在朝廷大军的层层重压下,贼军终于崩溃,胜负已见分晓,可是远处忽然出现了一面火红色的旗帜,以旗帜为核心,迅速集结了大批的汉军。

“那小子就是刘元封?待本王前去会会他!”张士信一抖马缰就要杀过去,却被手下大将李伯升拦住:“王爷,杀鸡焉用宰牛刀,对付区区毛贼,让小的们出马就够了。”

其实张士信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王爷万金之躯怎可轻易犯险,他哈哈大笑道:“好,就给你们一个立功的机会,谁去斩了刘元封的人头,本王重赏于他。”

“末将愿往!”随着一声大喝,一员白袍小将站了出来,正是李伯升的次子李勇,次子虽然年少,但勇冠三军,是楚王麾下一员猛将。

楚王大喜,让李勇点了一千人马前去杀贼,看着李勇彪悍的骑上那匹标志性的一根杂毛都没有的白龙马领兵而去,楚王和李伯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小勇有这个本事。”楚王的话语中包含着对子侄辈的关爱和欣赏,而李伯升则只是淡然笑道:“王爷谬赞了,和王爷的几位虎子比起来,犬子只不过一莽夫尔。”话虽这样说,老李心中还是很骄傲的。

“来呀,给本王温一壶酒,等少将军斩了贼寇的首级来共饮之。”楚王自信满满的说道,手下急忙取了锡壶放在热水罐中温了片刻献上来,楚王看一眼远处李勇已经和汉军接触上了,便亲自取过酒壶倒了一杯,对李伯升道:“老李,本王和你打个赌,等小勇斩将凯旋,这杯酒还不会冷。”

李伯升哈哈大笑:“虽然犬子愚钝,但是这点本事还是有的,老夫才不和王爷打这个必输的赌呢。”

楚王也笑道:“好个狡猾的老李,知子莫若父啊,不过这杯庆功酒你是一定要喝的。”

说着,两人相视大笑起来,忽然,李伯升爽朗的笑声戛然而止,两眼瞪得老大,望着远处说不出话来,楚王扭头一看,只见那匹熟悉的白龙马上已经空荡荡的没了骑士。

交马只一合,李勇便被元封斩于马下,将是兵的胆,李勇一死,他那一千兵马顿时作鸟兽散,元封挺枪一指楚王大纛:“弟兄们,随我来!”

汉军竟然在绝对劣势下发动逆袭,周军猝不及防,被他们突破了防线,直冲向楚王所在的小山坡,李伯升强忍丧子之痛,喝令两翼人马出击,可是元封来势太猛,一杆长枪上下翻飞,如入无人之境,狭路相逢勇者胜,元封如此神勇,汉军的斗志也被激发出来,个个瞪着通红的眼睛拼死的向前冲。

但周军毕竟人多势众,士兵们潮水一般涌上来,将汉军的步兵拦在后面,元封带着百余名骑兵冲破封锁,依然直奔楚王大纛而来,这杆大纛就是周军的灵魂所在,战场之上指挥作战全靠令旗,只要夺了楚王的帅旗,周军定然混乱。

楚王焉能不知道元封的想法,二十年前他就是征战沙场的勇将了,明白帅旗的重要性,虽然他也很想会一会这个年轻的对手,但理智还是让他沉声喝道:“撤!”

对手悍不畏死,楚王不得不拔旗避其锋芒,但元封依然紧追不舍,眼睛死死盯住楚王的大纛旗勇往直前,丝毫也没注意到身后的士兵已经越来越少。

战场上出现这样一幅匪夷所思的画面,一群人被一个人追的到处跑,楚王回头一看,见只有一个人杀来,顿时勒马回转,喝令左右截杀元封,楚王的亲卫虽然勇猛,但只是演武场上的好把式,在元封这样身经百战的名将面前连一招都过不了,上去几个死几个,有人企图放箭偷袭元封,却被他眼疾手快将箭矢抓在手里,惊得周军目瞪口呆。

此时的战场更加混乱,双方十几万人犬牙交错,许多的小部队来往冲突,楚王身边也只有千余人的卫队而已,一时间想调集人马也没那么容易。

楚王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杀伤力,面对千人毫无惧色,左冲右突,长枪落处,血花飞溅,想拉开距离用箭射他都不行,元封如同牛皮糖一般紧紧贴住周军,甩都甩不掉。

楚王哪里知道,元封可是曾经单人独骑力克三百突厥狼骑的猛人,突厥狼骑可是西域最强骑兵,战斗力远远不是这些骑着矮马的周军骑兵所能比拟的,元封胯下神骏比周军的战马足足高出一个头来,居高临下,手中丈八长枪,浑身浴血,真如天神下凡一般。

“张士信!我要杀你!”元封大吼一声,声如洪钟,吓得张士信拨马就走,元封紧随其后,接连挑翻四五个周军骑兵,接近了张士信的马尾,元封的长枪就在张士信背心后不远处晃悠,惊得楚王金盔也掉了,披风也扔了,只顾抱着马脖子狂奔,他胯下战马也是优良的大宛马,奔跑速度极快,渐渐脱离了元封的威胁。

楚王逃了,他的掌旗兵就没那么幸运了,高高的大纛旗分量极重,抱着旗杆根本跑不快,元封见追不上楚王,便一枪将掌旗兵戳翻,顺手将楚王的大纛夺过来,将长枪暂挂在得胜勾上,抽出佩刀斩断旗杆,拖着半截大纛旗飞奔而走。

周军的指挥旗被折断,分布在战场上的各个部队看不见帅旗,形式更加混乱起来,不过此时前来救驾的几个营头已经赶到,大呼小叫将元封包围起来,就凭这些步卒根本挡不住元封的铁蹄,他的马头冲着哪个方向,哪里的周军就如同潮水一般散开。

昔日长坂坡赵子龙,在曹军中杀了个七进七出,今日元封也在周军中来个个七进七出,但周军却越打越多,单凭个人的勇武,终究还是无力回天。

此时张士信已经从惊恐中恢复过来,李伯升亲自去调来人马包围元封,几千人围堵他一个,还愁逮不住他么,就算他是铁打的金刚,也有累的时候,就算他不累,马也会累。

楚王站在高处,望着远处万马军中元封一骑绝尘,冷冷道:“传令下去,不要伤他性命,我要亲自活刮了他。”

元封确实累了,长枪杆子上已经遍布血污,拿在手里都打滑,枪缨子更是浸透了鲜血,胯下战马嘴边挂着白沫,步履已经有些沉重,虽然他勇武过人,但是身上也带了七八处伤,拼杀了这么久,连一口水都没喝,嘴唇干涩,嗓子眼冒火。

望一望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军已经将他包围起来,他已经记不清楚这是自己第几次冲破重围了,但是杀出一个包围,又是一个包围,周军人多势众,也不和他硬拼,就是耗他的体力。

难道我今日要死在这里?元封不禁仰天长叹,多少事情还没来得及去做,建国报仇的大业才刚刚开始,生父的死因,生母的下落,还有那么多好兄弟,好部属,都离不开自己。

如果我死在这里,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元封一咬牙,提枪再次向周军冲去,这一次周军没有避让,仿佛已经猜到他气力将尽,几员周将挺枪来战,元封左冲右突,一不留神,马失前蹄,战马双膝跪地,差点将他掀出去。

战马废了,元封弃了长枪,拔出佩刀来站在原地,瞪着远处铜墙铁壁一般的周军,士兵们面无表情,铁甲森寒,长枪如林,这是李伯升调集的周军精锐,痛失爱子的李伯升发誓要活捉元封,为儿子报仇雪恨。

忽然,低沉的雷声卷过大地,惊得周军将士们回头望去,只见远处烟尘滚滚,哪里是什么雷声啊,分明是铁骑大军,敌人的援兵到了。

骑兵是步兵的天敌,眼瞅着数千铁骑如同乌云盖顶一般涌过来,周军的士气就先垮了,李伯升见大势已去,也顾不得活捉了,下令乱箭射死元封,但元封见情势有变,早就从马背上拿下盾牌,一个翻滚,原先站立的地方便插满了羽箭,周军还想再射,时间已经不够了,汉军铁骑汹涌而来,李伯升无奈,将步兵抛下,拍马而走。

大队全身贯甲的骑兵从元封身边涌过,四下追杀着周军,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哪里是汉军,分明是西夏铁鹞子。

一声长嘶,全身披甲的战马在元封面前停下,一员将军跳下战马快步而来,不由分说便用戴着铁网套的拳头掏在元封的胃部,打得他当场疼的弯下腰去。

那将军将全封闭的头盔摘下,露出一头飘逸的秀发,指着元封恶声恶气的吼道:“这一拳是让你长记性,以后少充大瓣蒜!”

第50章 姐姐带你找回场子

元封痛苦的抬起头,揉着肚子道:“记住了。”岂料那女将又是一拳打过来,戴着铁指套的拳头极硬,打得元封鼻子都破了,鼻血长流,那女将一顿,这才停手,拿出一块丝帕帮他擦鼻血,低声道:“这一拳是让你记得,以后不许骗我。”

来者正是西夏女将李明雪,此前元封曾经向她隐瞒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年龄,后来李明雪听弟弟说起的时候才知道上了当,这个小子居然是弟弟的结拜兄弟,还敢瞒着自己,真是太坏了。

李明雪虽然“恨透了”元封,但却主动向爹爹请命,率军南下支援元封,这下李明赢可不高兴了,逐鹿中原本来是他的梦想,没想到被姐姐抢了先,他刚要反对,却被姐姐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李明雪打弟弟如同打小孩一般,从小在李明赢心中形成巨大的阴影,但李明赢自从去了一次中原,和元封大闹京城之后,胆子也见肥,居然壮起胆子对爹爹说道:“父亲大人,姐姐武功高强,威震阴山南北,有姐姐大人坐镇,蒙古鞑子和山西的傅有德定然不敢轻举妄动,驰援中原的任务还是交给我吧,我还年轻,应该多锻炼锻炼。”

见儿子说的那么有理,老李刚要答允,李明雪却突然撅起嘴喊了一声:“爹爹。”老头顿时咳嗽了一声,道:“小二,你的想法很好,不过为父以为,驰援中原还是你姐姐去比较合适,毕竟他们曾经合作过,另外,咳咳,你姐姐年纪也不小了…”

年纪不小了?这算啥理由,李明赢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就瞅着姐姐一跺脚,脸上腾起两朵红云,娇嗔的喊了一声:“爹~”

啥也不说了,李明赢也不是傻子,当下明白了爹爹和姐姐的意思,于是语气急转直下:“嗯,还是姐姐去中原比较合适,我就留下家里打点一切吧。”

于是,李明雪就带领五千铁鹞子星夜兼程赶往中原,在陕西补充了粮草辎重,又听说了许多元封的事迹,李大小姐更加心驰神往,催促军马急行军,连年都没过,出潼关赶往开封一带。

西夏军来的正是时候,铁鹞子们从北面过来,正遇到蓝玉的人马和汤和的人马对拼,汉军打的是红旗,周军打的是黑旗,一目了然泾渭分明,李大小姐当即挥军从侧翼将周军击溃,见到汤和之后,问起元封的下落,被告知元封所在的大营正遭到楚王的攻击,两下里早就失去了联系,于是心急如焚的李明雪急忙率军掩杀过来,正巧救了元封的性命。

对于见到元封之后,第一件事该干啥,李明雪早有安排,那就是痛痛快快的揍他一顿,当然打一两拳是不解恨的,起码要打他个遍体鳞伤才行,可是真见了面却又不同了,打了两下就舍不得再下手了。

这小子态度还算端正,知道自己有错,老老实实站着挨打,暂且就饶他一次吧,李明雪拿着丝帕帮元封擦着鼻血,却看到他身上遍体鳞伤,顿时惊呼道:“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这句话简直是废话,战场之上当然是敌人打的,李明雪愤愤然道:“这些王八羔子,下手太黑了!”然后又摸着元封的伤口柔声问道:“疼不疼,要不要我帮你包扎一下。”

元封身上是穿了盔甲的,所有并未有什么致命伤,都是些皮毛伤而已,真要论起来,还不如刚才李明雪那一拳打得疼呢,当然他不敢这么说,只能强笑道:“我没事,都是皮外伤。”

“没事就好,还能骑马吗,趁他们没走远,姐姐带你去找回场子。”说罢脸上一红,不过风大将她的秀发吹起,遮住了绯红的面颊,元封没看见。

“能骑!”元封道。

“好!”李明雪一摆手,让手下腾出一匹战马来,又拿了一杆新的长枪给元封,两人翻身上马,李明雪将头盔罩上,对着元封眨眨眼,封闭的头盔里发出一声喊:“并肩杀敌!”

“并肩杀敌!”元封也回了一声。

楚王的大纛旗被元封折断以后,军队就失去了控制,李伯升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数千步兵也被铁鹞子们驱散,现在战场上一团散沙,方圆五六十里地上全都是小规模的部队在各自为战,最大的建制部队就是李明雪的铁鹞子了。

铁鹞子们不光是最大建制的部队,还是机动性最强的生力军,别人都是溜溜打了一天的疲惫之师,他们才刚加入战场,都是常年和蒙古鞑子在阴山拉锯战的精锐,战斗力可想而知,五千武装到牙齿的铁鹞子在两位猛将的带领下,以摧枯拉朽之势力向周军发动了最后的攻势。

仗打到这个份上,楚王真是始料未及,他从武昌带过来足足十万人马,其中四万精锐步兵,一万骑兵,另外五万是拼凑的壮丁和运送粮草的民夫,按说这么多人马,再加上蓝玉的十万兵,已经形成了绝对的兵力优势,想怎么玩都行,没想到居然这样都能打败,连自己都差点让人家单枪匹马给干掉,头盔也丢了,大纛旗也折了,人丢到这份上也算丢到家了,好在金盔捡回来了,丢弃的大纛旗也重新打了起来。

楚王是硬汉子,在收拢了几个营之后渐渐有了底气,将御赐的宝剑插在地上道:“今日就退到这里,绝不再退!”语气坚决,气势滂沱,军心为之一振,数千步兵摆开阵势,长牌手弓箭手压住阵脚,长矛兵刀盾兵火枪手排列组合,整军再战。

楚王摆出的这个阵势,按说绝对不弱,但是他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对手的性质,周军以步兵为主,常年操练的模拟敌人也是步兵,身处湖广水网密集之地的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面对如此强悍的重甲骑兵。

骑兵也分三六九等,平时大家眼中的中原骑兵就是骑着矮马,带着弓箭和腰刀的骑马步兵,由于战马比较稀缺,他们不敢过度操练,只是在作战的时候骑马机动而已,马上拼杀都少见的很,更别说在疾驰中射箭了,那只有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游牧民族才能做到。

中原骑兵,充其量就是骑马的机动步兵而已,由于战马体格瘦弱,骑士也不能穿着太重的盔甲,所以无论是从机动性,攻击力,防护性来说,中原骑兵都极其孱弱。

元封麾下的汉军骑兵,也不过比周军骑兵略胜一筹而已,但本质上也没多大区别,只是多了一点马上战斗力罢了,毕竟他们只是陕西省军的老底下,不算太强。

而李明雪率领的西夏铁鹞子,则是真正意义上的骑兵,而且不是普通的轻骑兵,而是最强大的重装骑兵,战马高大威猛,体重达到八百斤以上,骑兵全身罩甲,防护全面,弓箭,腰刀,钉锤,长矛,一应俱全,西夏人属于党项羌,半农耕半游牧的民族性使他们的骑兵素质非常强大,在对突厥和蒙古的战争中,基本不落下风。

周军的步兵大阵和重甲骑兵对抗,就正好应了一句成语:螳臂当车。

当黑压压的铁鹞子们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大地都为之颤抖,周军士兵们两股战战,被这种惊天动地的气势所震慑,他们的心和大地一起颤抖着,兵器都拿不稳了,虽然在军官的喝令下发射了几轮弓箭和火枪,但是距离太远,丝毫没有造成杀伤。

要知道人家可是重甲骑兵,连战马都披了一身皮甲的,弓箭落上去只能徒劳的滑落,火枪弹丸超出有效射程之外,也只能在铁甲上敲一个小坑而已。

毫无悬念的,周军崩溃了,几个时辰前汉军的遭遇在他们身上重演了,但铁鹞子们并没有忙于四下捕杀溃兵,而是队形不乱,追着楚王的旗号紧咬不放。

这回可没人救驾了,楚王狼狈而走,大纛旗干脆丢了不要,别说大纛旗了,所有能显示身份的旗帜都丢了,但西夏骑兵依然紧追不舍,有人大喊:“追那个戴金盔的!”楚王大惊,赶紧将金盔摘下抛得远远。

但后面又喊了:“追那个系黑披风的!”

长长地披风,外黑内红,很是威风,但此时也只能扔了不要,楚王一边跑一边将身上沉重的东西抛掉,盔甲箭壶盾牌什么的,能丢的全丢,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全力逃亡,他胯下战马乃是千金所购的西域大宛良马,倒也神骏,但是随行护兵们就没有那么高的配置,都是不堪快速奔跑的矮小川马,拿能跑得过西夏人的河套马。

渐渐的,楚王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耳边风声呼啸,战马急促的喘息着,身上热汗滚滚,楚王快马加鞭,紧紧伏在马背上,不时回望追兵,让他心惊胆寒的是,为首的那个追兵,正是头前追杀过自己一回的元封。

完了,被这个杀神盯上了,早知道就不活捉他了,直接让人将他乱箭射死多好,现在说啥都晚了,唯有挥鞭狂奔而已,所幸大宛良马耐力速度都名不虚传,楚王和追兵之间一直保持着距离。

忽然,前面出现了一支军队,看旗号是周军自己人,楚王捉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狂呼道:“孤王在此,快快救驾!”

眼瞅楚王就要逃出生天,元封牙一咬,放弃了活捉他的念头,刚取出弓来,身边就传来嗖的一声,李明雪的速度比他更快,箭如流星般呼啸而去,正中楚王后心。

楚王在马背上晃了一晃,身子一歪栽下马来,训练有素的战马立刻停下脚步,围着主人打着转,远处的周军听见动静,却不敢过来相救。

元封和李明雪从容上前,翻身下马,察看楚王,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李明雪拔出弯刀,挥刀落下砍掉楚王的头颅,鲜血溅了一脸,大姑娘面不改色,眼皮都不眨一下,将弯刀在楚王杏黄蟒袍上擦了擦,插回刀鞘,脑袋递给元封:“拿着,我送你的礼物。”

元封呆了一下,接过头颅道:“谢了。”

李明雪道:“说过帮你找回场子的嘛,哪能不算话。”又指着远处正在列阵组织防御的周军道:“还打不打?”

元封一狠心:“宜将剩勇追穷寇,打!”

第51章 帅帐内的干柴烈火

一场酣战,从白天打到夜晚,又从夜晚打到黎明,双方都打得精疲力竭,无力再战,陆续撤出战场,收拢残兵。

虽然有了西夏铁鹞子的加入,但汉军也未能一举将庞大的周军完全消灭掉,双方损耗差不多,如果不把楚王的死算在内的话,就算是平分秋色。

但一位堂堂的亲王战死疆场,这场会战的胜败就有了定论,汉军可谓大胜,周军折了主帅,士气崩塌,又惧怕汉军铁骑的偷袭,不得已只好回退百里休整部队。

汉军打扫战场,收拢了无数兵器甲马,伤兵俘虏更是数不胜数,别管是汉军还是周军,一概收容治疗,汉周相争,本也不是民族战争,彼此间都是华夏儿女,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放下兵器谁也不难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