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我欠元封一个人情,没什么好还的,就帮他找了一房媳妇。”

“可是,汉王他…”叶开欲言又止,心道人家元封又不是小孩子,难道任凭你安排婚事。

叶天行笑道:“这个你无须多虑,这丫头来头不小,元封看见一定喜欢。”

叶开望望下面的夏沁心,不禁想到当年父亲强行给自己的安排的小媳妇,长安尉迟家的千金尉迟佳小姐,敢情这个老家伙就喜欢干这事,强扭的瓜还一定要让人家甜,真不知道老家伙究竟是剑客,还是媒婆。

“这女子,总不会是南汉那位天子吧。”叶开道。

“儿子,还真被你猜着了。”叶天行得意洋洋。

第31章 船越斋男

元封并未居住在后宫之中,而是住在前朝武英殿内,夜深人静之时,操劳了一天的汉王正躺在床上看《铁器时代》。

看的入迷之时,忽然侍卫来报,说是御前侍卫统领叶开有事求见,元封急忙放下书,更衣出来相见,客厅内,三个人正在等待着他。

一身黑色劲装打扮的是叶开,另外一个眉眼和叶开很相似,但是更多一份潇洒从容的老者正是叶开的父亲,名满天下的大剑客叶天行。

而站在一侧,举手投足都显得颇为不安的女孩子,竟然是——夏沁心!

如今的夏沁心可不是当年那个和元封一起逃难的女孩子了,而是南汉的女皇,自己统一天下的首要障碍。

元封一时间愣住了,叶天行这件事干的未免太过匪夷所思,竟然连夜将南汉女皇掳来,饶是自己素有急智,也不免措手不及。

“叶师傅,您这是?”元封张口结舌。

“没什么别的意思,你们不都是武帝的孩子么,不如今天就认祖归宗,倒是谁是姐姐,谁是哥哥,咱们说清楚,坐下来喝杯茶把将来的事情安排一下,你们两下里开仗,苏杭一带的丝绸布匹都运不过来了,老百姓的生活受到影响啊。”

“要是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呢,那也无所谓,干脆成亲得了,你也别当女皇了,当个皇妃还不是一样,手底下那些人依然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元封也不是没有肚量的人,想必不会为难他们的,都是汉家儿女,打来打去争皇帝位子有啥意思啊。”

叶天行振振有词,元封和夏沁心都是哑口无言,这老爷子实在太强悍了。

半晌,元封才道:“仗是确实不能再打了,张士诚倒行逆施,引狼入室,陷万民于水火之间,好不容易驱除了鞑虏,推翻了暴政,若是还要打仗,未免失了民意,不是我的初衷,既然今天女皇驾临敝处,咱们不妨开门见山的谈一下,如何两汉合一。”

夏沁心本来就对坐女皇的宝座没有太大兴趣,颠覆大周,推翻暴政,那是替父报仇,为母还愿,现在既然周朝已经不复存在,这仗确实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而且她本来就对元封很有好感,一年多的分离,并没有让这种感觉变淡,反而更加强烈,所以她坚决不同意沐英他们的刺杀计划。

但是,女孩子的矜持和骄傲让她依然很是嘴硬:“两汉怎么合一,你又不是真的武帝遗孤。”

元封愕然,随即笑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不是真的呢?”

夏沁心道:“那我问你,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元封道:“父皇姓刘,名讳彻,字子光。”

夏沁心笑了:“你看看你,连父亲的真实名字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是人家的儿子呢。”

元封大惊:“难道不是这个名字么?”

“也不能算完全错,但这只是个化名而已,父皇取这个名字另有深意,姓刘名彻是为了仿效汉武大帝,而刘子光这个名字,则是他老人家崇拜的一个英雄,其实并不存在,是书里的人名而已。”

元封如遭雷击,夏沁心竟然说出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不过夏沁心所言绝对不虚,她竟然知道刘子光这个名字是书里的,可见此人绝对掌握一些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那么,这本书叫什么名字?父皇的真实名字又是什么?”此时元封的声音已经带了一丝颤抖。

“这本书叫什么时代,我也忘记了,还是我母亲告诉我的,她想必记得清楚,父皇的名字我是知道的,但我不会轻易告诉你,你想知道,必须付出一些代价。”

“什么代价,你说。”

夏沁心沉默了一下,道:“如这位大叔所言,仗确实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富庶的江南就变成白地了,但那么多南汉官员将士,总要有个好归宿才是。”

元封道:“这个不成问题,过去的事情一概既往不咎,愿意归顺者保留官职,军队水师也可以成建制的保留。”

夏沁心道:“为帝王者一言九鼎,这位大叔可以做个见证,我相信你了。”

“那么,现在你可以说出父亲的名字和来历了么?”

“可以,你听好了,父皇他…其实是东瀛人,名字叫做船越斋男。”

元封更加崩溃,父亲竟然是倭国人,搞不好还可能是个海盗啥的,这真是让他情何以堪!

对于这个结果,元封不愿意相信,但是夏沁心也说不出什么更令人信服的理由,毕竟这些她也只是听说而已。

父亲的真实姓名和来历,并不是最紧要的,眼下重要的是收服江南,一统天下。所以这个为题暂且搁置,先将夏沁心安置下来,修书一封送往苏州,问问他们是打是和。

姑苏城外,一座幽静典雅的园林,竹林如同波浪一般,树木郁郁葱葱,池水清澈透明,身穿劲装的汉子在暗处值守,隔着三里地就有岗哨拦截擅自经过的车马行人。

从苏州城方向疾驰而来的马车被岗哨截住,出示了凭证才得以通行,到了庄园门口,从车上下来的是夏南风和沐英二人。

两人才此拜见的是,南汉的幕后大佬,江南传奇女子,夏沁心的生母,曾经和前朝武帝有过一段感人肺腑,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的夏南雨。

经过层层检查,两人终于来到堂前,一位女官告诉他们,夫人正在佛堂诵经,要等半个时辰。

夏南风不满的说道:“我们有大事禀报,耽误不得。”

女官生硬的说:“夫人诵经的时候,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能打断。”

夏南风对这个比自己大好多岁的姐姐很是无语,只能老老实实的等着。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女官口中的夫人,夏南雨才露面。

三十年前的苏州名媛,江南第一美女,如今已经接近五十岁了,但是风华依然不减当年,看起来就像是三旬妇人,雍容华贵,气度超凡,肤若凝脂,发如青丝,举手投足之间,令人折服。

按说夏南风是夏南雨的亲妹妹,应该身材相貌差不多才是,但是事实上年轻许多的夏南风根本没办法和这个姐姐比较,即便是夏南雨的亲生女儿夏沁心,正是青春年华的大姑娘,和她娘比起来也不免稍逊风骚。

“大姐,请恕罪!”

夏南风和沐英一起跪到了地上。

夏南雨面不改色,坐到椅子上才轻声问道:“怎么了?”

声音若如黄莺般清脆悦耳,让人听着就觉得亲切温暖。

两人此时不敢丝毫放松,沉声道:“女皇陛下被人掳走了。”

夏南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是迅速平息了,她伸手剥了个橘子,柔声问道:“被人带去京城了?”

“大姐,您是怎么知道的?”夏南风惊讶道。

“没事的,过两天沁心就会安然无恙的回来,你们先回去准备一下吧。”

“准备什么?”沐英不解的问道。

“和那些文武解释一下,大伙降了吧,现在降顺,利益才能最大化,坚持打下去的话,反倒会把已经到手的葬送进去,就这样,你们去吧。”

说完,夏南雨就进后堂去了,留下夏南风和沐英面面相觑。

投降?难道苦心经营了十几年,就换来一个投降?

夏南风和沐英怀着满腹心事回到苏州,在皇宫内秘密召集文武大臣开会,将女皇失踪(不敢说被掳)和夏夫人的意思一说,众皆哗然。

南汉政权是复杂的综合体,江湖好汉,财阀,书院士林、海商集团,这些人都打算在将来的大汉朝廷中分一杯羹,而且对于这个小朝廷,大家都投入了巨大的精力、金钱、以及各种资源,就这样轻飘飘的投降了,甚至连一次像样的战斗都没有就投降,实在不能让大家接受。

群情激奋之下,连沐英也压不住场面,会议不欢而散。

当晚,南风还在小皇宫自己的寝殿内撕扯着头发,一筹莫展,忽然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是沐英冲了进来。

“你要干啥?”夏南风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敞开的领口。

“他们不愿意投降,兵变了!现在正有五个营的兵马奔着这边过来,咱们根本抵挡不住,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沐英心急火燎,满头大汗。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一样,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砰砰的枪声,在寂静的水乡夜色中格外刺耳。

“那怎么办?”夏南风不知所措。

“走,我保护你!”沐英从背后拽出长刀来,顿了一顿又似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补充道:“一辈子保护你!”。

此时叛军已经开始攻打皇宫,皇宫侍卫单薄,大门很快即将被攻破,沐英将夏南风推给卫士,挥刀上前拼杀,阻挡住叛军的攻势,夏南风在后面急切的喊道:“沐英,别打了,快跑。”

沐英一回头:“别管我,快跑!”

第32章 定江南

这一夜,苏州城被血与火掩盖,失去希望的乱兵烧杀抢掠,很快兵锋便指向城外的雅苑。

待乱兵冲到雅苑的时候,夏夫人早已不见了,乱兵们放了一把火,将这座精致秀美的庭院烧成了白地。

本来就是些无法无天的盗贼水匪,本来还有一点约束,现在女皇失踪,朝廷散架,最后的约束也没有了,乱兵们肆无忌惮的在江南大地上肆虐着,到处烧杀。

挑起叛乱的一帮士子,看到自己的行为给百姓造成了巨大的痛苦,有些人悬梁自尽,有些人隐姓埋名逃亡去了,南汉朝廷的覆灭如同它的建立一般迅速而又富有戏剧性。

江南糜烂,乱兵迭起,原本就互相不服的各路人马开始了内斗,为了争夺皇位大打出手。

通往京师的道路上,人们扶老携幼,艰难的跋涉着,现在的江南已经变成了战场,大城市被各个强大的派系把持,互相攻打,乡野民间也组织起团练来,以村落为单位拥兵自保,到处风声鹤唳,哪还有心思从事桑农。

唯有靠近北军占据地域,才相对安全些,乱兵胆子再大,也不敢触动他们的虎须。

在这种情况下,一些江南本土德高望重的耄耋之士,带着乡亲们的嘱托踏上了北去的道路,他们要为万民请命,请汉王出兵南征,平定叛乱,还江南一个清平世界,毕竟两汉是一家嘛。

车辆在泥泞的路面上行走着,人们风尘仆仆,神色凄凉,本来以为推翻了大周朝,一切苛捐杂税取消,大家能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哪知道还不如原来,不但财产不保,连小命都堪忧,那些天杀的海贼,五短身材,说鸟语,留怪发型,拿着细长的大刀,杀人不眨眼,比以前的锦衣卫还狠。

刚下过雨的路面满是泥泞,车轮被陷住不能前行,天又下起雨来,雨雾一阵阵的飘洒,遮住了视线,男人们冒雨找来树枝和石头,垫在车轮下,拼命地抽打拉车的骡子,时间不等人啊,要是不早一天赶到京城,请来王师,江南人民就要多受一天的苦,就要多死很多人。

汉子们脱了鞋,用肩膀推,用绳子拉,终于将马车拉出了泥潭,这时候雨也停了,众人一阵欢呼,正要继续行路,忽然负责瞭望的人一声大喊:“不好,海匪来了!”

所谓海匪,以前也是堂堂的南汉水师,现在朝廷内部闹翻了,这些水师士兵也就干起了打家劫舍的老本行,和那些江湖盗匪响马不同的是,海匪不是中土人士,而是来自于东瀛倭国,相貌身材衣服武器很好辨认。

果不其然,一队海匪从旁边的树林里冲了出来,大脑袋,短胳膊,罗圈腿,身高极其有限,只比十一二岁的孩童略高一点,但是身材粗壮,面目狰狞,如同缩小版本的魔鬼。

更让人恐惧的是他们手中的武器,雪亮细长的钢刀,刀柄极长,可以双手握持,刀刃锋利,威力无比,他们都穿着杂色短袍,露着罗圈腿,穿着木屐,在泥泞中跑动起来丝毫不受影响。

车队中的妇人孩童都尖叫起来,恐惧的呼叫更加刺激了海匪的兽性,哇哇怪叫着扑过来,负责护卫车队的汉子们抽出红缨枪和腰刀义无反顾的迎了上去…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双方实力差距实在太大,海匪们都是杀人如麻的惯犯,武功高强,刀法出众,窜蹦跳跃,形同鬼魅,长刀神出鬼没,一刀砍出,能将红缨枪连同人体一起看成两截。

凶悍如斯,岂是一般武装乡民可以对抗的,不一会儿汉子们就被杀死大半,只剩下十几个人死死护住车辆,不让海匪们染指。

车里传来妇女的哀号,海匪们兽性大发,狂呼道:“花姑娘的有,上啊!”

车里的妇人们都将匕首拿在手中,准备抹脖子自杀了,老人也哀叹一声,老泪纵横,神州大地,江南水乡,因何会遭受如此荼毒!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阵马蹄声响起,北方有骑兵迅速冲来,飞奔的马蹄子将稀泥踩得到处飞溅,战马不是那种江南常见的矮马,而是高大的西域种,马上的骑士也不是端坐着的,而是弓起身子,蹲在马上,一边策马飞腾,一边发出粗野的喊叫,为首一人单手举着红旗,上面一面大大的汉字。

北兵及时赶到,海匪们却只是一愣,旋即布阵相迎,若是往日遇到北军骑兵,他们肯定退走,但是今日大雨泥泞,战马速度受到影响,火枪也受潮不能发射,反不如锋利的长刀好使。

双方二话不说,立刻展开一场激斗,骑兵们从得胜钩上摘下丈八长枪,以居高临下万钧之势压来,一轮冲击过后,胜负已经分晓,一多半的海匪被长枪钉死在地上,余众狼狈逃窜,骑兵们不慌不忙摘下弓箭,如同打猎一般追逐着残匪,将他们一一射杀。

车队中的人纷纷痛哭失声,高喊多谢天兵救命之恩,北军骑兵呼啸转来,为首者高声道:“再往北走十里就安全了。”说罢领兵继续巡逻去也。

车队收拾了尸体,继续前行,到了镇江附近,看到一如往昔般繁华的江南景象,众人更加感慨,后悔当初不尽早归降北汉。

来到京城之后,找个客栈住下,然后托了关系递话给朝廷,说是江南民间代表来访,元封的六部内阁,沿用了不少江南本地人,这些人大多出自江南各个书院,想找几个熟人还是很简单的。

民间请愿的名单送到元封面前,他草草浏览一番,忽然被一个名字吸引住,指着名单道:“这一位,可是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的马致远?”

官员曰:“正是。”

元封抚掌笑道:“原来还是故人,开正门,我要亲自相迎。”

汉王刘元封将亲自出迎,接见江南父老,当这个消息传到客栈之时,父老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来以为有个员外郎级别的官员接见他们就不错了,没想到汉王竟然如此礼贤下士,体察民情。

一干父老斋戒沐浴换了体面衣服,浩浩荡荡来到午门前,跪了一地,午门大开,衣甲鲜明的将士先开了出来,燕翅排开,然后是汉王的御驾,年轻的帝国统治者依然是半旧的暗红色团花战袍,头戴武巾,朴素之极。

江南耄耋们斗胆抬眼望去,无不赞叹,汉王真是圣君仁主!

元封下马,龙行虎步来到跟前,和颜悦色道:“诸位父老,快快请起。”

父老们都不敢起,为首一个白胡子老头哭诉道:“江南生灵涂炭,万望大军南下,解万民于倒悬,圣天子如果不答应,我们便不敢起来。”说着,又拿出一个卷轴来,“这是江南父老的万民请愿书。”

汉王命人接了卷轴,当众大开,足有三丈长的卷轴上写满了字迹,全是江南名士的签名,其中不乏血书。

元封等的就是这一天,与其主动兴兵打过去,不如等人家来请,毕当起到事半功倍的效力,看到万言书,他便明白火候已到,当即道:“万没料到江南已经沦落至此,百姓遭殃,我感同身受,岂能袖手旁观,来人啊!”

一帮文武应声道:“在!”

“传令前军,即刻南下,不管有什么困难,务必要在一个月内扫清祸乱,还江南父老一个朗朗乾坤!”

“是!”

事情如此顺利,百姓们激动地流下了幸福的泪水,此时元封道:“马致远马兄可在?”

一个清瘦但是精神矍铄的中年人从队伍后排站起:“大王,马致远在此。”

元封道:“凉州一别,不知不觉已经数载了,马兄可曾想到,我们会在此见面。”

马致远也感慨道:“在凉州之时,我便感到大王绝非池中之物,早晚会有飞黄腾达,鼎定中原的一日。”

元封哈哈大笑:“来,马兄,还有众位父老,进来叙话。”

众人受宠若惊,大王亲自接见就够给面子了,没想到还请他们去皇宫里坐坐,此等仁爱君王,普天之下也难寻啊。

来到武英殿,众人只看到大殿之上,御座一旁正坐着一个女子,凤冠龙袍,甚是眼熟,老头子们都是近视眼,离近了一看才看清楚,这女子并不是汉王的妃嫔,而是南汉女皇刘沁心!

乖乖隆地咚,汉王竟然把女皇都请来了,人家不得天下才怪呢。

接下来自然没什么好说的,等于南汉朝廷全盘倒向北汉,元封也承认了南汉和夏沁心的合法性,北汉南汉一家亲,共同对付叛乱反贼。

大军早已养精蓄锐,盘整多日,将令一出,无不奋勇争先,汉军十万大军下江南,攻势摧枯拉朽,毫无悬念,叛军本来就四分五裂,形不成战斗力,在汉军压倒性的优势兵力下作鸟兽散。

捷报传到京师,武英殿内,君臣寥寥数人,孟叶落道:“恭喜主公平定江南,所耗用的兵力武器,比原先预想的要少了八成之巨,这里面军统司功不可没,若不是他们策动叛乱…”

“好了,把叶唐调回来吧,赏赐万两银子,田庄百顷,在兵部当个主事吧。”元封道。

“兵部主事,太低了吧,那军统司呢,难道解散不成?”孟叶落惊讶道。

“干脏活的人,只能给钱,不能给荣誉,军统司自然是要解散的,这东西迟早养虎为患。”

一个月后,江南平定,再无祸乱。

第七卷 日月当空

第1章 前尘往事

初冬的江南,依然是草木葱绿,河流潺潺,若是在元封的家乡,西北苦寒之地,早已经是草木枯黄,遍地冰霜了。

昔日的西北第一刀客,垄断盐铁茶马的豪强,今日已经成为统一大江南北的雄主,虽然还有些许残敌存在,但已经不能称为肘腋之患,凭着大汉的财力人力,轻轻松松便能扑灭。

如今天下财富尽在江南,苏杭熟,天下足,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说苏杭一带产粮特别多,而是指江南一带经济发达,流转迅速,农民从事纺织陶瓷冶铁机械的相对较多,真正种庄稼的反而少了。

原先大周朝实行的实物赋税,要按照田亩缴纳粮食的,江南一带多种植棉花桑蚕,到了缴纳赋税的时候只好从各地购粮,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局面,每当收获季节,其他地区的粮食反而流向江南。

货物和人员的大规模流动,更加兴盛了江南的经济,甚至江南的财主都不会像其他地方的有钱人那样把钱兑成银子藏在地窖里,而是存进钱庄吃利息,经济就在于流动性,有了滚滚而来的银子,何愁江南不富。

江南产的瓷器茶叶,远销海外,除了向西供应西域诸国之外,还乘海船行销南洋西洋,甚至远在半年行程之外的欧罗巴诸国,都在江南订购瓷器,还将家徽式样千里遥远送来,看样订货,江南的铁工厂也很发达,工人技术精湛,冶炼水平高超,还能运用水力炼钢,他们出产的仿造版本的西洋式盔甲,比意大利的同等产品便宜一半,质量却还要高出一截。

元封得了江南,实力突飞猛进,何止增加十倍,他减免税赋,善待百姓,一连发布了十几道政令,经过两三年的战乱,改朝换代的大变革,土地过于集中的畸形现象得到了明显的缓解,战争平息,流亡百姓陆续回乡,还有解甲归田的汉军将士,都分到了能免交五年田赋的庄稼地,老百姓开始休养生息,国力慢慢恢复。

苏州,黄土垫道,大街小巷粉饰一新,这是因为汉王要驾临此地,老百姓都自发的走出家门,走上街头迎接圣君,大小香炉摆了满地。

城门口迎接队伍中,夏南风和沐英两人相视无语,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他俩还在阴谋行刺元封,现在却站在这里以臣子的身份迎接汉王。

“怎么也想不通,咱们怎么就失败了呢?”沐英感慨道。

“不是你不明白,而是这天下变化太快。”夏南风头也不转,说出一句听起来颇有哲理的话。

汉王驾临苏州,不是为了欣赏水乡美景,也不是为了寻访江南佳丽,而是为了找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南汉朝廷的始作俑者,夏沁心的母亲夏南雨,同时她也是先皇未过门的遗孀,论起辈分来,元封也得称呼一声母妃呢。

根据军统司搜集的资料显示,夏南雨是个极有心计和毅力的奇女子,而且确实和武帝有过一段绯闻,这段历史当年传的沸沸扬扬,当事人都没有否认,应该不是假的。

倘若武帝不是丧身兵变的话,恐怕早已将夏南雨迎娶进宫,而夏沁心则是正儿八经的公主了,她们和元封是货真价实的亲戚。

姑苏城外,田园茅舍,小桥流水,夏南雨便隐居在这里,江南大势已定,她也没有必要东躲西藏,早将地址告诉了身在京师的女儿,等着她来探望自己。

夏沁心是来了,而且还带来另外一个客人,就是当今天下之主,汉王刘元封。

如今雅致的田园景色,令人不忍破坏,元封将卫队留在外围,自己和夏沁心走进田园,只见一个布衣农妇正拿着锄头在地里耕作,看背影窈窕纤细,倒想是个少女一般。

夏沁心撒腿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喊:“娘!”

妇人一转头,眼中全是爱怜:“心儿,你回来了。”

元封站在原地不动,仔细打量这位没有名分的民间太妃,相貌清丽婉约,身材姣好,看起来不像是夏沁心的母亲倒像是姐姐,而且这对姐妹的差距还比较大,二十出头的夏沁心反倒不如四十多岁的母亲。

“娘,汉王…他来了。”夏沁心道。

“哦”夏南雨扭头朝元封这边望过来,只一眼,便呆住了。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岁月如梭,光阴似箭,一转眼已经这么多年,但是那个人竟然还像第一次见到那样年轻。

夏南雨一时间恍惚了,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两步。呢喃道:“是你么?你回来了么?”

意识到母亲的失态,夏沁心赶紧拉住她,低声道:“娘,这是汉王!”

夏南雨淡然的笑了笑:“果然是阔阔真姐姐的儿子,仔细看来,眉眼间有些像呢。”

连元封生母的名字都知道,果然是父皇的老相好,对这一点元封不再怀疑,当即长辑道:“见过…”

该如何称呼,倒是犯了难。虽然夏南雨帮父亲生了一个女儿,而且背负了那么多的苦难,一直倾力于为父亲复仇,但毕竟没有名分。

彷佛猜到元封的犹豫,夏南雨又是淡然一笑,如同水仙花开。

“叫我南姨就行了。”

时值中午,一家人正好凑在一起吃个团圆饭,茅棚内,木板条桌子上,摆着几道农家小菜,虽然简陋,但是却极其的素雅美味。

元封坐在小板凳上,有些尴尬,大风大浪都经过了,可是这种家一般温暖的环境,却是第一次。

一个红泥小火炉特意放在他身边,夏沁心用陶碗帮他盛了一碗饭,摆在面前,笑眯眯的望着他:“吃吧。”

虽然千言万语在心间,但元封还是先端起了饭碗:“南姨,沁心,吃饭。”

饭后,一家人围着小火炉,捧着茶瓜子,开始追忆以前的故事。

时光倒转三十年,还是大元朝统制时期,虽然南人地位低下,属于五等人,但到了大元末期,已经没有明显的界限,有钱的南人照样威风八面,没钱的蒙古人也是吃不开。

姑苏夏家是当地有名的富豪,拥有桑田百顷,织机上千,绸缎庄的生意遍布江南,甚至作为贡品敬献大都,在当地势力相当可观。

夏家有女初长成,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已经出落得如花似玉,琴棋书画女红更是样样精通,多少江南才子名士趋之若鹜,媒婆能把夏家门槛踩破。

但是夏老爷并不想把女儿这么早嫁出去,只是把女儿养在深闺之中,夏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年之内难得出门几次。

这年四月,夏小姐去城外寒山寺进香还愿,却遇到了一个影响了她一生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