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如同傻子一般站在寒山寺门口又蹦又跳,引得大群人围观,他的发型服装业极其的古怪,短发,短衣,绝对不像中土人士,一些闲汉欺他神志不清,便欲将其裹挟而去,强抢财物,幸得夏小姐慈悲心肠,喝令家丁将其解救。

夏小姐不过十四岁,正是好奇的年龄,所以参拜过佛祖之后,亲自在禅房问话,这个来历古怪的年轻人前言不搭后语,说自己是船越的斋男,这个名字倒想是东瀛人,而且他的汉话很是古怪,能说略带大都味道的官话,又能说江南土语,只是这土语的味道也有些变异。

于是夏小姐便将此人称呼为船越斋男,这人辩驳了半天,终于还是无奈的接受了,并且说这个名字确实适合自己什么的。

更令人称奇的是,此人身上的衣物很奇特,上衣不用扣子,而是用极其细密的金属链条齿齿相扣,裤子和鞋子的款式和用料也都是闻所未闻的,身上有着七八个兜子,装着各种稀奇古怪,但又毫无作用的玩意。

夏小姐贪玩,觉得捡到了宝,便将这个无家可归的人带回了夏府,这个小子倒也乐意如此,并且不时偷看小姐,嘴里咕哝着什么萝莉真萌之类的傻话。

小姐出门上香,竟然带了个男人回来,给正在为老母亲病情焦躁不堪的夏老爷的心情火上浇了一瓢油,当即喝令将这个来历不明的赶走,谁知这个年轻人竟然宣称可以为老夫人诊病。

本来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话,奈何他出示了几件神奇的宝贝之后,众人便相信他确实是海外游历归来,曾经在蓬莱仙山得过高人传授,便死马当做活马医,让他给老夫人看病。

这人根本不会把脉,只是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说是仙药,包治百病,众人被这小瓶子的精美所折服,老夫人更是深信不疑,用阴阳无根水煎了服下,竟然真的好了。

于是,这个来自于海外的船越斋男便在夏家当了一名二等仆役,开始了他口中的“古代生活”。

这人鬼点子很多,帮助夏家改进了织布提花机,使得织布效率提高十倍,夏家生意蒸蒸日上,与此同时,他的地位也在不断提升,从二等仆役变成了管事先生。

夏老爷本来还是挺欣赏这个年轻人的,甚至想赐一个丫鬟给他,但是此人竟然心怀不轨,凭借几首不知道从哪里剽窃的诗词,和小姐勾勾搭搭起来。

两情相悦,良缘天成,但夏老爷岂能容忍女儿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穷小子,而且这小子的价值也榨取的差不多了,便下狠心拆散了他们,将其赶走。

临别之时,夏小姐将自己珍贵的首饰赠给他,以作盘缠,年轻人也将一件随身物品回赠,作为信物,两人洒泪而别。

后来,夏小姐慢慢长大,说媒的人更多了,夏老爷也相中了几个举人,想把女儿嫁出去,哪知道夏小姐执意不肯出嫁,甚至以死相逼。

又过了几年,当年的小女孩成长为了楚楚动人的大姑娘,那位当过二等仆役的船越斋男也终于回来了。

只不过,如今他的身份不同往日,已经是赫赫有名的民族英雄,驱逐鞑虏雄霸中原的汉武大帝!

而且他的名字也改变了,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船越斋男,只有刘彻,刘子光。

武帝微服私访下江南,就是为了重温旧梦,这么多年过去了,夏南雨依然没有忘记他,在见面的第一个晚上,两人便共赴巫山,并且珠胎暗结。

纸里保不住火,这件事被夏老爷知道之后,暗自窃喜,以为攀上了高枝,哪知道还没等到接亲的队伍,京师便发生了兵变,皇帝死了,一起死掉的还有夏老爷的国丈美梦。

改朝换代,大汉成了大周,眼见女儿开始呕吐爱吃酸,夏老爷看在眼里,急在心间,严令女儿打胎,嫁人!

父女之间的矛盾冲突到达顶点的时候,夏南雨在一个雨夜出逃,投水自尽未果,辗转活了下来,靠着聪明才智和毅力,养大了孩子,而且开创了自己的一片天空。

这就是夏南雨和武帝的故事,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般简单生硬,而是离奇曲折,令人感动。

遗憾的是,这个故事始终是一个悲剧。

故事讲完,良久的寂静,夏沁心的眼中已经饱含了热泪,元封也唏嘘不已。

“父亲,他真的是一个传奇的人啊。”夏沁心轻声说道。

夏南雨笑笑:“孩子,其实娘骗你了,他根本不是你的父亲,娘也不是你的亲娘。”

夏沁心愕然:“我不相信!这不可能!”

夏南雨道:“我和他的那个孩子,在三个月的时候就没了,你是我捡的孤儿,一直当亲生骨肉养大的。”

夏沁心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长得不如母亲好看,原来如此啊,不过她又有些窃喜,那个大叔还真是说对了,既然自己和元封没有血缘关系,那么岂不是可以…

“那么,父皇他留给你的信物是什么?可以让我看一下么?”元封小心翼翼的问道。

父亲留下的东西很少,除了一支“天山蓝莲花”之外,就是那本铁器时代了,现在父亲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都是重要的线索,不能放过。

夏南雨微微一笑:“就知道你会想看,这件东西我珍藏很久了,即使在最为难的时候也没有动过典当的念头,我拿给你看。”

一个红色的锦盒,被郑重的打开,里面放着一个小巧的方形匣子,金属拉丝工艺,上面镶嵌蓝色玻璃,精致的无与伦比,还有一条奇怪的软线,线头连接着两个古怪的小东西。

小匣子上有四个已经黯淡无光的西洋字码:OPPO

第2章 家事国事

“这个小东西叫‘爱慕匹三’,和西洋八音盒差不多,但是放出来的声音宛如仙乐,手艺之精绝,中土绝无仅有。”夏南雨把玩着手中的MP3,仿佛沉浸在回忆当中。

“娘,可以放一段仙乐听听么?”夏沁心小声道。

夏南雨从回忆中惊醒,慈祥的笑道:“这东西虽然好,可是太脆弱,那次随我跳入河中之后就再不能用了。不过拿在手上看看也好,总能想起一些人,一些事…”

把玩了一会儿,夏南雨竟然将这个精致的小玩意递给了元封:“这个东西就送给你吧。”

元封赶忙推辞:“南姨视若珍宝的东西,我怎能要。”

夏南雨道:“如今大仇以报,恢复汉家江山就在眼前,我心愿已了,再留着这件东西唯有睹物思人而已,你南姨还不老,还想开始新的生活呢。”

既然这么说,元封唯有接过MP3,道:“那我就暂时替您保管着吧。”

夏南雨点点头:“好,我累了,想歇歇,你们年轻人出去走走,谈谈心吧。”

两人躬身行礼,然后退出房间,轻轻掩上了门。

虽然是初冬天气,但是江南乡下并不是很冷,两人无言的踏着黄草漫步着,忽然元封想到了一个埋藏在内心许久的问题:“沁心,那晚…究竟是不是你?”

夏沁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脑子中想过无数念头,终于还是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你这个人…最坏了!”说罢撒腿就跑。

元封挠挠脑袋,似乎明白了,在夏沁心背后喊道:“我会负责的。”

汉王巡行江南很快结束,庞大的帝国还需要他来掌舵护航,而身份尴尬的前南汉女皇夏沁心,则被元封带回了南京。

紫禁城,皇宫中轴线上巨大的须弥座上坐落着三座宏伟壮丽的宫殿,初冬的阳光洒在宫殿飞檐之上,各式各样飞禽走兽光彩陆离,毛竹搭建的脚手架上,无数工匠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大周皇帝生性简朴,皇宫装饰本来就不甚豪华,周朝末期更是连续数年没有维修,连续经历几场变故兵灾,这些宫殿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新朝代新气象,即便是作为陪都,也要好生修缮一番。

元封的班底基本都是战争人才,所以沿用了大周的六部官员,修缮皇宫的任务交给工部办理,元封则忙着准备对山东山西残敌的战争。

时不我待,北伐即将开始,在此之前,众臣劝谏元封早早登上帝位,也好名正言顺,但是元封却认为天下并未归一,称帝依然过早,驳回了群臣的折子,其实这是因为他心里还有一个结,自己的生父到底姓甚名谁,来自何方,这个谜团不解开,他不愿意顶着刘元封这个不知所谓的名字称帝。

大内天牢,一间看不到太阳的囚室内,穿着白色中衣,披头散发的囚犯面壁而坐,纹丝不动,狱卒慢悠悠的走过来,腰间的钥匙串哗啦啦直响,看到囚室内小桌子上的饭菜依然没动,狱卒无奈的摇摇头:“这是在寻死啊。”

被关押之人,正是前朝皇帝张士诚,短命的皇朝,从头到尾只有一个皇帝,统治只维持了短短二十五年,甚至比隋朝还要短暂,这位开国君主同时也是末代帝王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旁人不得而知。

“砰砰”狱卒拿齐眉棍敲了敲牢房的铁栏杆,喊道:“张士诚,有人看你。”

皇帝依然纹丝不动,这些天来,前来天牢探望他的旧臣可不少,不过都是来兴师问罪,慷慨陈词,甚至还有些人藏了匕首小刀进来要杀他的,对这些首鼠两端的小人,皇帝实在没兴致理睬。

狱卒见他不动,低声嘀咕了一句,转身出去,打开铁门,放进来两个妙龄女子。

两个女子皆是身着宫装,身材曼妙,豆蔻年华,虽然没有佩戴什么值钱的首饰,但是贵气逼人,一看就知道是皇亲国戚。

“父…父亲!”其中一个女子扑到牢门边,失声喊道。

张士诚虎躯一颤,缓慢的转过身来,只是短短几个月时间,皇帝已经苍老的不成样子,眼角低垂,两鬓斑白,胡子已经掉光了。

“父亲,我是婉儿啊。”张婉儿哭的梨花带雨。

张士诚久久的无语,女儿竟然没死,他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如今的他终于明白,那些阴谋诡计是没用的,大势已去,即便是计策成功也挽回不了大周的灭亡。

女儿身边那人,分明正是柳迎儿,如今的柳迎儿身份尊崇,甚至比其父的地位还要高,打仗的时候就已经是丐帮帮主,汉军的军师,张士诚还是知道的。

自己的女儿和柳迎儿在一起,其意见不言而喻,搞不好婉儿已经成了元封的后宫之一也未可知,此时前来,就是故意来羞辱打击自己。想到这里,张士诚冷哼一声道:“你走,朕不认识你!”

张婉儿哭道:“父皇,我是婉儿啊,您的女儿,您怎么不认识我了么?”

张士诚只是闭嘴不言。

柳迎儿见状上前道:“您好歹也是做过皇帝的人,何必这样小肚鸡肠,汉王不计前嫌,纳婉儿为妃,她将来若是能生个儿子,自然母凭子贵,荣华富贵不可言表,您作为外祖父,难道不想自己的外孙子过得好点么?还有您的那两个儿子,一个在山东,一个在山西,兵败只在朝夕之间,二皇子我不敢保证,但汉王和四皇子有旧,定会留他性命,说不定封他一个世袭的爵位,万世永享,你们老张家的子子孙孙,能不能衣食无忧,就看您的一句话了。”

柳迎儿说话一点也不含蓄,单刀直入,却比那些一肚子拐弯肠子的贰臣要强,张士诚并未恼怒,道:“说了这么多,要我拿什么交换?”

“武帝的遗骨在何处?以及武帝留下的其他东西在何处?”

“哈哈哈,这个我也很想知道,这些年来,锦衣卫一直在查找此类东西,可惜一直没有线索,有人说他丧身火海,尸骨无存,有人说他化装成僧人,从密道出逃,流亡海外,还有人说他原本就是天界太白金星的书童,私自下界被收了回去,到底哪个故事是真的,谁也不知道。”

柳迎儿和张婉儿面面相觑,没想到居然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张婉儿还不死心,又问道:“父亲,您…”

“婉儿,你的生母是朕下旨鸩杀的,并且将尸骨丢弃,你下嫁路途之上被劫杀,也是朕的旨意,可是你竟然没死,真的让朕很失望,你和你的生母一样,是灾星,是祸根,你若是死了,朕的皇朝也不会沦落与此,你走,朕永远不想再看见你!”

皇帝忽然发怒,头发都竖了起来,如同一只老迈而又不失威严的雄狮,柳迎儿和张婉儿见他已经失去了理智,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得离开,走出监牢的那一瞬间,张婉儿还回眸深深地看了一眼:“父皇,您保重…”

张士诚背对着巷道坐着,两滴浑浊的泪水悄悄的滑下。

“迎儿,你说的是真的么,我真的要嫁给汉王么?”张婉儿忧心忡忡的说。

“是啊,难道你不想么,我记得很早以前你心里就有他了。”柳迎儿道。

“可是,真的那个…帮他生个儿子,就能让我哥哥活命,是不是啊。”张婉儿期期艾艾,小脸都红了。

“当然是真的了,不过不光生儿子那么简单,你还要当宠妃才行,不过我看有些难度哦,那个南汉女皇夏沁心也进宫了,听说过些日子西凉那边还要来好几个女子呢,都是汉王的老相好,和这些人斗,你有没有把握?”柳迎儿故意说道。

“我…我没有,不如迎儿你也嫁给汉王吧,咱们一起和她们斗。”

“我?我才不呢,我的男人不许有别的女人,哼。”柳迎儿小脸一扬道。

城东一所大宅院,已经许久没有人居住,墙壁上爬满了枯藤,门前一片萧瑟的落叶无人打扫,红色的朱漆广亮大门已经有些斑驳剥落,铜质的门环上也落满了灰尘。

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停在门前,从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子,一身的蓝布衣衫,束发方巾,看起来丝毫也不起眼,只是偶尔眼神一闪,露出来的峥嵘神色,才显示出他的不凡经历。

中年人伸手从车上搀下一个妇人,妇人的两鬓也已经斑白,但是眉眼之间依稀能看到当年的风姿,她感伤的看着这座寂寥的大宅,叹气道:“老爷,我们都老了。”

中年人正是柳松坡,他在福建为胡大海出谋划策,屡建奇功,终因不服水土,告老还乡,此时京师战局已经尘埃落定,所以胡大海也就放心将他送回,胡大海清楚地很,柳松坡这种人才,不是福建可以长留的,此人毕竟是国士啊。

两人正在唏嘘,忽然紧闭的院门打开了,一个青年从里面冲出来道:“爹,娘,真的是你们!”

他正是提前回京的柳靖云,他们夫妇两人不敢住在老宅子里,就暂时住在附近客栈,每天过来打扫一下,等着父母的归期。

一家人终于团聚,只差了柳迎儿一个人,胡大海派遣护送柳松坡的人员去吏部报了到,吏部赶紧派人过来安排各项事宜,买了家丁丫鬟,添置家具修缮房屋,看着满院子忙忙碌碌的工人,柳靖云乐开了花:“爹爹,朝廷是不是要请你出山啊。”

“我去意已决,回来就是养老的,不管怎么说,皇帝待我不薄,贰臣是决计不能做的。”

柳松坡似乎很坚决,柳靖云大大的失望,以前老爹当宰相的时候自己就没沾过什么光,现在改朝换代了,开国君王以前可是受过父亲恩惠的,只要父亲开口,漫说是宰相,就是公侯也不是不可能啊。

可是老头子是死脑筋,话说得这么绝,看来是没谱了,柳靖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

忽然前院守门家丁跑来,上气不接下气:“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

一家人立刻兴奋起来,夫人颤声道:“是迎儿,真的是迎儿回来了么?”

“快,出门去接!”想到分别已久的女儿,柳松坡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就要走。

“爹,娘,我回来了!”柳迎儿一身翠绿的小棉袄,蹦蹦跳跳的进来了,一如当年那般俏丽可爱。

“迎儿快过来,让娘看看。”柳夫人张开双臂,将女儿抱在怀里,上下打量着:“嗯,个子高了,人也瘦了,迎儿,这些年你受苦了。”说着眼泪就出来了。

“女儿大了,别当小孩子那样,还抱的那么紧,又跑不了。”柳松坡笑道,但是眼中却也是晶莹闪烁。

“娘不哭,女儿哪里瘦了,御膳房的饭油水可足了,我胖了十斤呢。”柳迎儿说着,夸张的捏捏腰间,表示自己长了许多肥肉。

“御膳房?妹妹,你住在皇宫里啊?”听到敏感字眼,柳靖云的眼睛立刻瞪大了。

“是啊,我就住在皇宫里,每天看那些历代藏书很方便呢,爹爹,你要不要看?明天我让人运一车过来。”柳迎儿大大咧咧的说。

“竟然是真的啊。”柳靖云难以掩饰心中激动,又看到这时才走进院子的柳迎儿的跟班,竟然是四个宫装女子,分明是皇宫中的宫女,妹妹随身带着宫女当使唤丫头,这说明什么!

妹妹是当今皇妃啊!

柳松坡也看到了四个宫女,微微皱眉道:“迎儿,你真的住在皇宫里?”

柳迎儿睁着大眼睛:“是啊,我陪婉儿住着,也好有个照应,不住皇宫住哪里,难道住家里?那么多灰尘还有黄鼠狼,我才不要住呢。”

“妹妹,你既然住在后宫,是不是说,已经…是皇后了。”柳靖云强压住激动的心情问道,妹妹真要当了皇后,自己就是货真价实的国舅爷,以后啥也不用愁了。

柳夫人也瞪大了眼睛:“迎儿,嫁人这么大事情,咋不捎信说一声。”

柳迎儿咯咯笑道:“你们想哪里去了,汉王又不住在后宫,他想娶我,我还不答应呢。”

第3章 北伐

作为马上得天下的君王,元封不会完全把打仗的事情交给部下,自己做个撒手掌柜躲在京城从事建设,相反,他将政务交给李善长、胡惟庸等人,自己带领人马,御驾亲征,发动了统一天下的最后战争。

此前赵定安已经带领西凉大军,与蒙古军队展开数次会战,再次击溃蒙古军主力,一举收复了燕京,大军继续深入漠北,和敌人展开了追歼战。

若是普通汉人军队,如此深入大漠作战,肯定会陷入后勤补给的困境,被来去无影的蒙古人分割包围,进而歼灭,但是赵定安所统帅的大军同样也是游牧民族战士为主体的军队,比起机动性和复杂气候地形适应性来说,比蒙古人不逞多让,况且还有中原强大的物力人力支持,不胜才怪。

赵定安进军极快,根本没有时间料理盘踞在山东登莱的周军残部,在他看来这伙人已经是秋后的蚂蚱,没什么蹦跶的了,所以正好留给元封练手。

平定江南之后,元封将汉军大大的裁撤了一批,那些临时征募,只会走步子发射火枪的士兵都裁撤了,当然不会白白让人家当兵,解甲归田的士兵将会有好几种选择,一是领取遣散费,这是一笔不薄的钱财,足够买几亩良田,盖一间瓦屋,外带取个媳妇的;或者退出现役,编入当地乡勇团练,负责本土治安,按月有饷钱可拿,虽然不如当兵的饷钱多,但毕竟在本乡本土生活,方便不少。

还有一条路出路就是屯田,北方关外有无尽的沃土等着人去开发,只要愿意当屯田军的,当时就发给地契,一人五百亩,到地方随便你圈地,这五百亩是官府免费发给你的,还不收税,你要是愿意,还可以自己多开垦一些土地,那也没人拦着你。

有这种好事,自然吸引了一些无家可归的破落户,怀着一腔热血报名参加了屯田军,有人说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白给五百亩地,还随便开垦,能种多少种多少,当官的就说了,辽东那地界是有不好之处,那就是忒冷,冬天的雪花大的跟鹅毛似的,不过也不能说就不能住人,以前宋朝时候的辽人,金人不就是在那里活的好好地,他们能住,咱们汉人凭啥就不能住。

屯田军尚在组建之中,元封先率领两万五千精锐渡江北上,这两万五千人马都是精挑细选的精兵强将,一路从陕西打过来的强兵,几十个步兵都能结阵对付蒙古骑兵,排队枪毙的战斗中,更是充当排头兵的角色。

打仗的时候,一千精兵往往比一万乌合之众要有用的多,打仗人多除了胆气更壮之外没啥好处,只是白白浪费军粮,增加后勤负担,溃败的时候造成更多的损失而已。

所以元封奉行精兵政策,这两万五千人马行军速度奇快,不出五日便抵达徐州,稍作休整补充,继续前行,过济南,进入山东半岛,剿灭周军残部。

二皇子张承坤此时已经在登州盘踞了好长一段时间,趁着蒙古军和汉军交战的空挡,他休养生息,秣马厉兵,招募当地士卒,运送私盐到内地贩卖,兵荒马乱之际,私盐销路甚好,二皇子很是赚了一笔,加上他是货真价实的燕王,皇子,兼有从蒙古人铁蹄下保全登莱子民的恩德,所以当地士绅百姓也都心悦诚服,短短一年来,已经比当初壮大了不少。

囤积了粮食,制造了兵器,招募了大量素质优良的山东新兵,二皇子的底气更足了,天下大乱,正是英雄辈出的时候,谁笑到最后,谁才笑的最好,别看汉军现在牛皮哄哄,但他们最强的骑兵都在漠北跟蒙古人捉迷藏,二皇子从山东出兵,拦腰截断补给通路,振臂一挥,燕京河北一带的子民无不响应,到时候自然胜券在握。

汉军行进在青州一带的山路上,由于地形特殊,两翼的掩护骑兵完全施展不开,只好和大队混在一起,队形蜿蜒,宛如长蛇。

山间密林,张承坤拨开枯枝,用千里镜望着远处走来的汉军,笑道:“所谓骄兵必败,一点也不假,你们看,汉军竟然连斥候都不派出。”

旁边的人点头表示赞同,然后说了几句话,张承坤除了末尾那声思密达,其他的一概没听懂,通事翻译到:“朴将军说,高丽军愿打头阵,请王爷应允。”

张承坤笑道:“朴将军悍勇,孤甚是满意,就由你们打头阵好了。”

命令发出,密林中一群穿着五彩军服,戴着奇怪小斗笠,手持三股钢叉的高丽兵低低的发出一声欢呼。

周军选择打伏击的地域非常巧妙,两边山头高耸,中间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届时两头一堵,便可以尽情的杀戮,下面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二皇子的信心满满。就等着火烧汉军,大震军威了。

可是汉军竟然不进圈套,隔着老远就停下了,不知道在等什么,这边伏兵已经将滚木礌石,弓弩火枪准备好了,眼瞅着猎物不上钩,一个个心里急得像猫抓一样。

令他们万没想到的是,汉军居然将轻型的行营炮从骡子背上抬了下来,装上炮架,装填了炮弹,径直冲着山上打过来!

行营炮虽然轻,但是对付这种软目标还是很有威力的,灼热的炮弹射进冬天的树林,干枯的树枝立刻被引燃,烧起了熊熊大火,被大火烧到的士兵哇哇大叫,从山顶栽了下来。

“糟了,被他们发现了!”张承坤大失所望,埋伏失去了意义,奇袭变成了强攻,胜算大降。

他们哪里知道,汉军根本就没发现伏兵,只是根据汉军的步兵操典规定,遇到这种适合设伏的地点,就要火力试探而已,没想到几炮下去,真把伏兵给逼出来了。

一场遭遇战就此打响,负责打头阵的高丽兵挥舞着三股叉英勇无比的冲了过去,按照他们的预想,在如此居高临下雷霆万钧的攻势下,任何军队都会溃败逃散,但是他们却没有想到,对面的军队中每一名士兵都是身经百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好汉,这种场面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过家家。

汉军从容的射击,装弹,再射击,强大的火力将高丽兵打得尸横遍野,顽强的高丽人继续猛冲,妄图以冷兵器决胜负,哪知道汉军玩起刺刀来也是强悍无比,一场白刃战打下来,交换比几乎是五比一。

毫无悬念,高丽兵大败,二皇子见大事不妙,带领人马迅速撤离,以图再战。

青州一战,周军的锐气大减,在后面的几场战斗中,胜负结果也是一边倒,二皇子征募的山东新军不堪一击,望风而逃,这倒不是因为小伙子们不够勇敢,只是因为汉军太厉害了,两支军队的思路都差了上百年,一边已经是成熟的火器化军队,一边还是冷兵器为主,火器为辅的旧式军队。

中原已经平定,登莱二府的人也不是傻子,知道大势已去,再跟着二皇子一条道走到黑也不是办法,于是私底下和汉军方面接触,希望能弃暗投明。

莱州府,几位达官贵人悄悄凑到了一起,知府老爷牵头,请来致仕的前任工部侍郎,当地豪强大族的族长,还有几个未出仕的进士举人,大家凑在一起碰个头,商量一下当前天下大势。

众人都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寒暄过后就陷入了沉默,只是扶着茶杯大眼瞪小眼,汉军以泰山压顶之势攻来,天下都已经姓刘了,他们以两府之地负隅顽抗,能有几分胜算,即便二皇子殿下再出类拔萃,励精图治也是徒劳,更何况,坊间已经在流传,正是这位二皇子将蒙古人放了进来,导致中原糜烂,此等罪恶,足以千刀万剐。

而在座的这些人,就是二皇子的帮凶,给他出钱出人,对抗天兵,待到汉军打来,少不得都要灭门凌迟啊。

本来都是豪门大族,衣食无忧,就因为站错了队,导致全家遭殃,这笔账怎么算都是不划算啊。

现在悔改似乎还来得及,众人凑到一起,商量后路,可是谁也拿不出好办法来,知府老爷见众人意见统一,便矜持的一笑,道:“本府请来一位贵客,请你们一见。”

说着就拍了拍巴掌,小厮掀开门帘,从后面走出一位气宇轩昂的中年人来,众人一看皆是面带喜色。

此人正是世袭衍圣公孔大人。

衍圣公是孔圣人一脉,世代居住在曲阜,不管如何改朝换代,总是不倒的公爵,有他拉关系,定然大有胜算。

衍圣公大人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寒暄几句之后,便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卷轴来,正色道:“汉王手谕在此。”

众人立刻起身拜倒,神情肃然。

“汉王诏曰…”

两日后,莱州官军反水,反戈一击将忠于二皇子的部队驱逐出莱州城,汉军趁势进驻,莱州城头飘扬起了红色的汉旗。

二皇子麾下军队原籍都是燕赵之地,客居山东半岛,本来就思乡心切,再加上屡战屡败,军心早已不稳,其他由山东子弟编练的军队更是纷纷倒戈反水。

登州府,燕王的府邸内,一片萧条景象,张承坤独坐在院子中,看着手下人忙忙碌碌收拾着东西,汉军就要打过来,这登州府也是保不住的,二皇子已经做好准备,效仿当年南宋,乘船流亡海上,伺机东山再起。

一片雪花打着旋飘下来,下雪了,遥想当年,兄弟四人还有一个妹妹,同住在皇宫里,下雪的时候就在宫女太监的伺候下在御花园赏雪玩耍,想起来依然是那样的温馨,那样的幸福。

张承坤一直认为,大哥和三弟的想法是错误的,生在帝王家绝不是一种不幸,而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才托生来的,天生贵胄,别人要用一辈子的努力才能达到的高度,他们生下来就有,至于像大哥三弟那样抱怨的,只是自己混的不好罢了,又能怪谁。

作为父皇最看重的儿子,张承坤一直在努力,至今没有放弃过希望,只要手下还有人马和地盘,他就能东山再起,他已经写了密信派人送往山西,信中言辞恳切的请求四弟出兵策应,为自己解围,毕竟大家都是张家子孙,父皇已经完了,兄弟两人之间的隔阂也已经化解,同仇敌忾,共同对付汉军。

信中张承坤甚至暗示可以将皇位让给四弟,言辞恳切,溢于言表,二皇子知道四弟是个重感情的人,见到信后一定会出兵攻打陕西,围魏救赵,解山东之危,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时间怕是来不及了。

休养生息将近一年,囤积了大量粮食,招募了十万新兵,二皇子的信心是如此的膨胀,甚至有错觉以为自己不出三年就能横扫天下,但是事实告诉他,这一切不过是空架子,纸老虎而已,拼凑起来的军队,外加请来助战的高丽援兵,在汉军面前都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

正在发呆,忽然几个身着甲胄的将军风风火火冲了进来:“王爷,大事不好了!”

“慌什么慌!有事慢慢说。”燕王脸色一沉,呵斥道。

将军喊道:“那几个盐商子弟编练的营头兵变了,现在正在攻打城池!”

二皇子一愣,道:“调兵!剿灭他们!”

“左营右营都调不动。”

“那是谁在守卫城池?”

“没有人守城…”

二皇子大惊失色:“孤亲自上阵。”

此时外面传来几声炮响,马蹄声越来越近,又是一队卫士冲了进来,其中几个人身上已经带了箭伤。

“王爷,快跑吧,后营和中军都叛了!”

大势已去矣,张承坤无奈,只好在卫队的保护下杀出一条血路,所幸还有一支军队可以依靠,就是高丽援军。

两拨人马合兵一处,拼死往海边走,叛军好歹还念一点香火情,并未赶尽杀绝,二皇子带着三百余人的卫队在两千高丽军的拱卫下冲到码头,匆忙上了海船,起锚扬帆而去。

站在海船的船尾,望着血花飘舞下的登州城池渐渐远去,二皇子眼中含了热泪,他苦心经营的一切,终于付之东流,十万大军,几十万石粮草,数不清的银两财宝,都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