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天魔大法来源于四大奇书之一的《天魔策》,其玄妙精深自是与一般武功心法不同。婠婠凭着仅差第十八层一线的天魔真气,硬是将那两人的窃窃私语听了个清清楚楚。

“徐兄还在犹豫什么?以徐兄的才貌,再加上兄弟略施巧计,不过是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妞儿,还不能手到擒来?到时徐兄自可以人财两得,教武林之中人人艳羡。兄弟我也可跟着徐兄,占点小便宜。怎么样?徐兄可想好究竟要哪个了?”如此喋喋不休、舌灿莲花的正是那乞丐。

乞丐直白的话似是让青年有些尴尬,却又隐隐露出一丝喜色,紧接着皱眉道,“那朱家千金,对我根本无意,我又怎么能…那婠婠姑娘,与补天阁的关系非同一般,似乎有些…”

“有些什么?莫不是徐兄自认才貌配不上人家,所以不敢妄动?至于那补天阁,这男女两厢情愿之事,它管得着么?”乞丐目光闪动,见青年神色迟疑便马上截口道,“再说朱家千金,徐兄当真不了解女子的心意。但凡女子,莫不是心思难测,多半是嘴上否认,心下却是完全相反的想法。”

青年眨了眨眼,神色松动,目光却隐晦地在婠婠与朱七七两人身上打转,“这也有理…只是,这两位姑娘——”

“徐兄不知选哪一个么?”那乞丐拍拍青年肩膀,露出了然的笑意,“这也好办。以徐兄之才,三妻四妾都是应当,更何况只有两人,只是徐兄却要使出浑身解数,哄得她们开心乐意,到时自可享尽齐人之福。”

青年似是被说中心中想法,面上一红,顿时语塞,“这…我…”

“怎么,徐兄不敢么?”乞丐一拉青年手臂,激道。

青年面上的犹疑之色瞬间敛起,“谁说我不敢?”

闻言,乞丐展颜一笑,“趁热打铁,要动需得尽快。”

青年还未来得及答话,忽然听得身后传来骂声,“畜牲,两个畜牲。”

两人大惊,齐齐转身,却见那红衣童子正双手叉腰,站在他们身后,瞪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瞧着他们。

这红衣童子原先坐于沈浪、朱七七那一桌,不过奇怪的是,他一直没有摘下那个红色的恶鬼面具,当然也没有喝茶吃菜。他只在桌边坐了片刻,便开始在厅内乱逛,众人见他年幼,也没有多加理会,却不知他何时站到了那乞丐与青年身后,将他们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他本与朱七七同车而来,此刻听到有人辱及她,当下便大骂出声。

知道他们的对话被红衣童子听了去,青年面色一白,眼神飘忽,最后垂下头去。那乞丐听得童子的喝骂,顿时双眉一竖,“畜牲,你骂什么?”

“你是畜牲。”红衣童子平静地重复着,忽然跳起身子,反手一个耳光,动作之快,竟让人难以看清,只听“啪”的一声,乞丐的左脸已着了一掌。

“小畜牲!”那乞丐本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名声赫赫,如今被个孩子一掌刮在脸上,不由地又惊又怒,当即伸出鸡爪般的手掌抓了过去。

乞丐惊怒之下出手,只见掌影一闪,眼看着一爪便要抓实。哪知道掌影快,红衣童子更快,众人只看到眼前红影闪过,红衣童子已经离开了乞丐掌影的攻击范围,窜向沈浪所在的那一桌,边跑边大声嚷道,“你们两人一搭一唱,商量着要骗我家七姑娘,好人财两得。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居然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大概红衣童子只关心朱七七受欺辱,是以言语间没有提及婠婠,只说了朱七七之名。但是,此话一出,厅里便顿时一静,随即响起“败类、无耻”的叫骂之声。

青年满脸通红,将头垂得更低了些。那乞丐却对叫骂声充耳不闻,仍是闪动身形朝红衣童子追去。眼看着便要捉到他身上的红衣,红衣童子忽然转过身来,趁着乞丐一愣的工夫抢上前,自凌空跃起,身形陡然一折,双臂微张,凌空翻身,直直扑了上去。

这一招不但变化精微,内蕴后着,威力之猛,更是惊人,竟是让人半点也不能反抗。只听“啪—啪—”连声脆响,那乞丐已被红衣童子左右开工,接连打了数个耳光。

“飞龙式!”红衣童子的招式一出,便有好几人变了脸色。七人中那个面上生着肉瘤、奇丑无比的女子更是脱口说出了招式的名称。

“是她!”坐于窗边的乌簪道人喃喃道,面上神色仍是阴阳怪气,“怪不得她多年未曾露面,原来是躲到‘活财神’家中去了。”

而这时,那乞丐已经反应过来,在红衣童子旧招用老、新招未生之际脱出,并与他缠斗起来。这一回,红衣童子用的招式同方才截然不同,看去像是毫无章法一般,却又每每能避过对手的攻击,出手之间极少露出破绽。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婠婠将视线自相斗的两人身上移开,看了一眼早已站起身来的沈浪,紧捉着沈浪手臂的朱七七,目光扫过表情各异的其他人,唇角忽然勾起一丝不明意味的笑意。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缠斗的两人吸引,婠婠悄无声息地起身行至流夜身前,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大头,低声吩咐了一句后,便悄悄地离开大厅,缓步向内院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鉴于留言有亲说上一章沈浪对婠婠的试探看不出来,我来稍微解释一下。

那啥,喜欢自己猜言下之意的亲们,就不要往下看了哦~~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解释出来是好还是不好,╮(╯▽╰)╭其实吧,这样的言语交锋,说出来就没啥意思了,要自己看出来才有意思,而且,每个人看出来的东西会不一样,只要解释得通,怎么样理解都可以。不去想它试探不试探,直接看字面上的意思,也不会影响阅读,不会影响对下面剧情的理解。

朱七七恼怒地对着婠婠说了一句“看什么看”,言语上已经有些冲撞,江湖中因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也大有人在,而婠婠却是只报出了朱七七的身份来历,其用意后文朱七七自己已经说了,言下之意便是“我知道关于你的一切,你的身份,你爹的身份,还有你家的情况,我什么都知道,你不要乱说话,否则后果自负。”其间隐含威胁之意,所以后文婠婠直言朱七七祸从口出时,朱七七反应过来,才会说婠婠那次直接威胁已经是第二次了。

接下来朱七七开始思考从未谋面的绾绾是如何得知她的身份来历的,这些东西沈浪当然也能想到,而且想的会比朱七七深入全面很多。婠婠进仁义山庄的时候自承自己是代表补天阁而来,却没有说跟补天阁是什么关系,听她言语之间对补天阁阁主很熟悉,关系非同一般,却又不像是补天阁内之人,而补天阁又历来神秘,所以沈浪才会说“补天阁,果然名不虚传。”这话有两个意思,一是提醒婠婠“我知道你的消息来源,你的情报得自补天阁。”二是试探婠婠与补天阁的关系到底有多深,“我已经开始对你的身份有些怀疑了”。(这是在不剧透的基础上,做出的最大解释了,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为了后文着想,就先不透露了,嘿嘿。)

接下来沈浪开始解释他所知的关于补天阁的一切,有两个用意,一个已经说了,是为了提醒朱七七不要招惹婠婠,言下之意是“补天阁那么神秘,又从未有败绩,惹上了很麻烦,不要招惹代表补天阁而来的婠婠”,可惜的是,朱七七自始自终都没有明白,直到婠婠提醒。另一个用意是试探婠婠,他一边说出他所知的关于补天阁的情况,一边观察婠婠的表情。婠婠知道沈浪是试探,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还夸了沈浪一通,沈浪大概一无所获。

然后,朱七七虽然又多嘴骂了补天阁一句(实则还是因为沈浪与婠婠两人笑盈盈敬酒而吃醋),不过,她下面的话却帮着沈浪,让他将试探进行了下去。(应该说是沈浪很会利用时机,并不是朱七七有心帮沈浪,她只是无意中帮了个忙)

最后是最明显也是最大的试探了。沈浪说补天阁撕去悬赏告示的事,直接夸奖婠婠功不可没,这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沈浪直接怀疑婠婠至少是补天阁高层人物,这才功不可没。当然,婠婠听了出来,直接就否认了,而且说得直白,言下之意便是“我说了我不是,管你信不信,别再试探了,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最后,朱七七接着说的话,又无意间做了好事,不过这回却是帮了婠婠,让她转移了话题。表面上她是说看在朱七七的老爸份上不计较(这个原因当然也有),最大的原因却是想让沈浪承了她不跟朱七七计较的情,也将沈浪之前话中的提醒之意说给了朱七七听,朱七七果然又如婠婠所料帮了她一把。

沈浪无法拒绝,他不可能放着朱七七不管,只得帮她善后,跟婠婠说了“多谢”,谢谢婠婠不跟朱七七计较,也由此结束了试探。所以说,朱七七还真是个不可或缺的“好”人呐,O(∩_∩)O哈哈~

唉,打字打得好累,下不为例啊~~

且将隐秘倾耳听

弯过大厅,再穿过一条长长的曲廊,婠婠便站在了另一重院落前面。院中寂静无声,一个人影都不见。花厅门窗紧闭,却有隐隐的药香飘出,不时传来几声明显强自压抑着的咳嗽。

婠婠正待上前,忽然闪动身形,掩身于阶旁一棵怒放的白梅之后。不过三息工夫,花厅的门应声而开,走出一个提着药罐的垂髫童子。

透过开着的门,婠婠只看了一眼,便看清了屋内情景。除去先前进了内院的李长青与那虬髯老人之外,还有一个拥被坐在榻上、面上蜡黄枯瘦、白发苍苍的病老人。此时,这三人正围坐在病榻前,谁也不曾开口说话。

婠婠知道,别看那病老人一副缠绵病榻、命不久矣的模样,却是这三人中智计最高的人,也是李长青与那虬髯老人的大哥,“天机地灵、人中之杰”齐智。当年衡山一役后,仁义山庄以悬赏花红制裁恶人之法,便是出自他手。

至于那虬髯老人,则是江湖人称“气吞斗牛”连天云,在三人中排行最末。自仁义山庄成立之日起,便是由齐智、李长青、连天云兄弟主持。

这些念头在婠婠心头转过,那垂髫小童已将房门重新关上,提着药罐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在视线内。又等了片刻,婠婠这才从树后缓步行出,随后拾阶而上,无声无息地站在了门外。

李长青与连天云借口进入内院,又许久不出现,婠婠便猜到他们必是寻了齐智分析今日之事。仁义山庄从来没有放心过补天阁,她的出现,显然是让他们看到了了解补天阁的机会。

不过,这又何尝不是给了她机会?

相较于李长青兄弟对补天阁阁主身份来历的执着,她对仁义山庄的背后之人亦是好奇万分。这么多年来,虽然武林中人人皆道李长青三兄弟乃仁义山庄之主,但是,婠婠却已发现不少显示山庄另有主人的蛛丝马迹。

别的不说,单论仁义山庄成立之初,悬赏花红的做法遭到了几乎所有邪道势力的反弹,上了悬赏告示的恶徒更是集结在一起,对仁义山庄进行了毁灭性的攻击。若单凭李长青兄弟与他们所谓的江湖正道朋友,根本不可能保得住山庄。

其实,李长青两人一经离开,婠婠便想悄悄跟上,奈何那冷面独臂老人留在了前厅,让她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却不想世事奇妙,竟是很快让她得偿所愿。此时,那独臂老人只怕正忙得不可开交,脱身不得,再没有时间来管她。

正想着,屋内忽然传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二弟,那小姑娘真这么说?”这声音气息不稳,中气不足,显然是齐智的。

“不错。”回答的正是李长青,“只是,她虽然说了补天阁阁主不会反对她的意见,那口气却实在是…我以为,多半是玩笑话吧。”

“玩笑话?”齐智轻咳了两声,呼吸微微急促了些,“即便是玩笑话,能拿补天阁主开玩笑,你认为她会是一般人么?”

“那她——”李长青的声音稍稍顿了顿,紧接着道,“她跟补天阁阁主…”

“他们的关系必定非同一般。”齐智稍显疲惫的嗓音再度响起,“若她本是补天阁之人,极可能在阁中地位颇高;若她说的是真话——只是欠了人情才走这一趟,事情就麻烦了。”

“有啥麻烦?大哥,就你喜欢胡思乱想。”说话的人嗓门极大,声音亮如洪钟,婠婠知道是那虬髯老人连天云,“那小丫头能有多大岁数?即便本事再高,又能厉害得到哪里去?不过,大哥你没看见,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二哥,你说是不是?”

“三弟,那位姑娘面上覆了白纱,你我并不曾看清她的样貌。”李长青的言语之间显然有些尴尬,不过,听后面的语气,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还有,三弟,一个补天阁已经麻烦够多。若她真个并非补天阁之人,那么,我们将面对的极可能是另一个不明势力,且与补天阁关系匪浅。”

“你二哥说得对。三弟,你也该多动动脑筋。”齐智又是一声轻叹,“现在我担心的亦是这一点,补天阁的底细还未查清,如此紧要关头又出现新的势力,实在是…”

“大哥,打架的事你尽可交予我。至于动脑子,三兄弟中,就数我笨,有你和二哥在,哪还用得着我?”齐智还未说完,便被连天云打断,“不是我说,那补天阁神神秘秘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真不知道庄主怎么会同意与他们合作,你们居然也都没有意见!”

“你以为我们想么?庄主也是没有办法。”齐智语中颇为无奈,也不知是无奈连天云想法简单,还是无奈不得不与补天阁合作,“这几年,‘快活王’在关外的势力越来越大,已逐渐向中原渗透。根据多年调查,我们都清楚他十有八九与那柴玉关是同一人。”

听他们提到庄主,婠婠心下一动,知道那极可能便是仁义山庄真正的主人,奈何除了确定有这么一个人之外,连天云与齐智再没有说其他。

齐智的声音还在继续,婠婠不得不压下心头疑惑,再度凝神细听起来。

“当年,柴玉关传出‘无敌宝鉴’藏于衡山回雁峰顶的消息,一手导出衡山一役。众人为争夺宝鉴互相争斗,整个江湖血流成河,无数成名多年的前辈高手在衡山一役中殒命,遗下为数众多的绝学秘笈,均让他得了去。可笑那时我等还以为他早已死在‘天云五花锦’之下,谁知却是那金蝉脱壳之计。如今时隔多年,他必是早已学会各家成名绝技,加上多年经营的势力之助,定成武林之大患。”

齐智停了片刻,一声叹息,“如此情况之下,我们实在不能再多竖敌人。补天阁虽然来历神秘,实力莫测,却是没有明确与仁义山庄为敌,反而找上门来要求合作,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是最好的选择。至少,我们能借着合作之利调查它的底细,将来若是为敌也不至于对之一无所知。”

“大哥也不用太过忧心。”李长青的声音接道,语中隐含安慰,“这几年来,补天阁的情报不是给了我们很大的便利么?关于那‘快活王’的情况,他们也提供了一份资料,大哥也看到了,比我们查到的要详细许多。”

停顿了好一会儿,齐智的声音才再度传来,“因为这样,我才更担心。‘只要出得起价钱,便没有买不到的情报’,‘只要遵守阁主定下的规矩,便没有杀不了的人’,你可猜得出补天阁的势力有多大?若它将之用来为祸武林——”

大概是想到如今最大的敌人是“快活王”,而不是补天阁,齐智说到这里没有再往下说,“现在说这些,委实为时过早,以我们对补天阁行事作风的了解,暂时还可相安无事。可惜这次补天阁阁主并未前来,不然的话,兴许还能看出些什么,也不知道那位姑娘口中对他的描述是否属实…”

齐智的声音忽然停住,半晌之后才又缓缓响起,“方才听你两人说那位姑娘现身之时众人的反应,依我看,你们都着了她的道,她这是在示威呐!”

“不是吧?那个小丫头有这个本事么?”齐智的话音刚落,连天云已出口反驳,“当时我根本没有感觉到半点异样,再说,在场的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高手,难道会没人发现她做了手脚?”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我自己都纠结了~~晕

厅内混乱惊生变

门外,婠婠听得齐智仅仅通过李长青两人描述,便推测出她使了手段,甚至看出了她的心思,心下对他的戒备亦不由自主地加深了些。

步出马车,直到摘去面纱的这段时间,婠婠的确施展了天魔大法。她这么做,除了试试自己目前的功力之外,同时也存了试探之意。

若仁义山庄无人能发现她的小动作,那么,这些人当不足为虑;若期间有人看出端倪,朱七七阻住大门的事也给了她足够的借口,更何况,正如齐智所说的那般,既然已被他们发现,她就是在示威。

即便这次齐智没有怀疑她做了手脚,她也会在之后找个机会让他怀疑。此次她虽是借着补天阁的名号而来,但以她外表的年岁,还是免不了让人小看。若她先前不露那一手,这李长青还不定会跟她耽误多久。

江湖,从来都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同样的,实力不对等的两者之间,亦从来没有合作。

她与补天阁的事,婠婠还不想透露太多。所以,她想达到目的,必须让仁义山庄认为她站在与他们相同的位置,也便只有做出点什么了。

如今,齐智猜出她用了手段,并向李长青两人直言她在示威,倒是省了她不少工夫。可惜,连天云与李长青两人明显不相信,连天云质疑的话音刚落,李长青甚至半点停顿都没有,也跟着出了声。

“这不可能吧,大哥?正如三弟所言,当时除了我们两人之外,还有十余人在场,那小姑娘使了什么手段,能让我们这么多人着了道还不自知?若这是真的,她未免也太可怕了。”

李长青的话说完之后,屋内三人竟都沉默了。除了齐智压抑的轻咳偶尔传来,再没有其他声音。婠婠静静地站在门外,没有半点不耐烦,甚至连身形都不曾移动分毫。

不可否认,对于齐智接下来会怎么解释,婠婠有些好奇。

过了许久,齐智略显暗哑的嗓音终于缓缓响起,“二弟、三弟,昔日云梦仙子的成名绝技是什么,你们可还记得?”

“大哥说得是天云五花绵么?”连天云很快开了口,答出了齐智的问题,“如此歹毒的暗器,我又怎么会忘记?”

未等齐智说话,李长青已接口道,“此为一,‘云梦’二字中的‘云’字,指的便是天云五花绵。只因天云五花绵实在太过霸道阴毒,名声太甚,以至于大多数人都忘记了她名字里的‘梦’字,忘了她迷魂摄心催梦大法的可怕。这迷魂摄心催梦之术,中者皆如梦似幻,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并对施术者言听计从、千依百顺。”

顿了顿,李长青续道,“大哥提到云梦仙子,莫不是怀疑那小姑娘与她有关?”

“你们所遇的情况虽与传闻中的迷魂摄心有些不同,却也有相似之处,我思前想后,所能想到的也只有它了。云梦仙子已绝迹江湖多年,人人都道她死于当年衡山一役,却从不曾有人见过她的尸首,更是一直没有听说她有传人留下,但我们还是不得不防。”

“大哥,我看你是多心了。”对于齐智的话,李长青有些不以为然,“云梦仙子毕竟失踪已久,是死是活亦不可知,那小姑娘应当不至于与她扯上关系。”

“但愿真的是我多心。”齐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二弟,你素来精明,多年来主持仁义山庄也不曾出过错,而我观你今日所为,却是与你平日处事之法不合。你仔细想想,可有不妥之处?”

闻得此言,李长青皱眉沉思,久久没有开口。

一直以来,李长青都是一个聪明谨慎之人。早在引着婠婠进入仁义山庄前厅之前,他已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如今得了齐智提醒,他将婠婠出现之后的事细细想来,终是猛然惊觉。

那个时候,他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婠婠!

婠婠说她是代表补天阁而来,此次与仁义山庄的交易由她全权负责,他也都相信了,自然而然地将她引进了山庄。

补天阁每次与仁义山庄联系,来人都会向他出示补天令以示身份。由于补天阁派出的人几乎每次都不同,李长青每次都会细细对照令牌上面的花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他不会轻易信人,从来没有例外。今日对婠婠,他居然都不曾记起过这件事。

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自见到婠婠开始,他便不自觉地对她生出了某种莫名的好感,方才听得齐智话中的怀疑之意,他甚至好几次都在无意中为她辩解、说了好话。

不知是只他一人这样,还是仁义山庄内所有见过婠婠的人都有这种感觉?

李长青不得而知。

不过,想到这里,他已清晰地感到自己手脚冰凉,冷汗涔涔。

过了好半晌,李长青才低声道,“大哥,你说的对,的确是我大意了。”

“我只是旁观者清。”齐智接连咳了好几声,语中的疲惫之色更甚,“我们在这里已耽搁许久,再不出去便会让人生疑了。你们两人扶着我,我们——”

“出去”两字还未出口,外面忽然有隐约的马嘶声传来,接着便是杂乱的人声,齐智与李长青、连天云对视了一眼,“外面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前厅与这里的院落隔着长长的围廊,要听到那边的声响并不容易,这般马长嘶、人语嘈杂,必是有变故发生。

“冷三在外面,难道他已控制不住局面?”李长青说着,却是起身拿过一件厚厚的裘衣给齐智披上,然后与连天云一起搀着他向门口行去。

待他们穿过围廊,迈进前厅,再看清厅内情景,俱是不由自主地一愣。原本热闹的大厅已变得空荡荡的,厅内摆着的桌椅十不存一,地上撒满了酒菜与碎裂的盘碟。除了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的婠婠,以及立在狼藉的大厅中央、依旧冷着脸的黑衣独臂人,那些坐着喝酒吃菜的人居然都已离去。

“冷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长青面上表情连变数次,放开搀着齐智的手臂,向名唤冷三的独臂人行去。

冷三抬眼瞧了角落里的婠婠一眼,随后望向李长青,一字一字地道,“孩子,花蕊仙,追。”

“我说冷三,都什么时候了,多说几个字你会死么?”李长青还未出声,连天云已咋咋呼呼地抢过话头,“什么孩子什么仙?麻烦你说清楚…”

说到这里,连天云忽然顿住,瞪大了一双环目,“你说什么?那穿红衣的孩子是花蕊仙?你确定没搞错?”

“花蕊仙,人称‘上天入地’,掌中天魔,自衡山一役后,武林十三天魔唯一尚存之人。时至今日,此人年纪已逾五十,身形却如髫龄童子,喜着红衣,武功来历不详,掌力阴毒。此人含毗必报,纵是仇怨极小,她上天入地,亦不肯放过。”

齐智低低地叹了一声,那悬赏告示已贴了数年之久,但那上面的内容他却从不曾忘记,“据闻此人幼年时遭遇极惨,曾被人拘于笼中达八年之久,是以身不能长而成侏儒,性情大变,对天下人俱都怀恨在心,尤喜摧残幼童,双手血腥极重,实是罪大恶极。远在衡山会前,花蕊仙便已销声匿迹,江湖中无人知其下落,却不想竟是托庇于‘活财神’府上。”

“朱姑娘带来的红衣童子,是个真正十余岁的幼童。”眼看着齐智、李长青几人如临大敌,婠婠却是觉得有些好笑,她也确实笑了出来,“真正的花蕊仙是不是在朱老头儿那里,我不知道,但方才那个绝对不是花蕊仙。”

作者有话要说:李长青当初忘记的是怀疑婠婠的身份来历,也没有叫她拿出身份证明来,婠婠说什么,他一直没怀疑,这是不正常的,呵呵,大伙儿有猜到么?

把连天云写成了连云天,居然没人发现么??⊙﹏⊙b汗

山庄事了拂衣去

婠婠轻柔的声音刚一响起,冷三与齐智三兄弟便齐齐向她看来。直到她的话音轻轻落地,四人才反应过来,连天云满脸不信,李长青与齐智却是一脸深思,冷三面上依然单板冷漠,看不出丝毫情绪变化。

不过,让婠婠有些讶异的是,连云天的质疑尚未出口,李长青与齐智来不及出声,冷三已经一字一顿地道,“红衣,飞龙式,面具。”

知道冷三是想让她解释以上三处疑点,婠婠微微一笑,却是疑问地望向了李长青,没有答话。

李长青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轻声解释道,“婠姑娘,此事非同小可。那孩子身着红衣,又带着面具遮住脸,听冷三所言更是曾经使出了花蕊仙的成名绝技‘飞龙式’,姑娘如何肯定不是她?”

“若真是花蕊仙,方才那位丐帮的朋友还有命在么?”婠婠移开视线,望向若有所思的齐智,“齐前辈,你说是么?”

刚才前厅内那七人是武林七大高手,婠婠当然是知道的。只是,她并不想在齐智等人面前露出太多。那金不换蓬头垢面,虽裹着沈浪的敝裘,却也不难看出他衣衫破烂,若不是丐帮弟子,又有谁会穿成这样?所以,她直接说出了丐帮两字。

“以花蕊仙睚眦必报的个性,惹上她必不会有好结果。丐帮?姑娘说的可是‘见义勇为’金不换?”齐智微微点头,露出一丝恍然之色。若是金不换的话,倒确实不会是花蕊仙的对手,那花蕊仙手段残忍,出手便不留活口。“只不过,光凭这一点,并不足以证明那孩子不是花蕊仙。据我所知,那孩子一直不曾摘下面具,敢问姑娘,何以肯定他的年岁?”

“‘见义勇为’?这还当真可笑。”婠婠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却也没有再在金不换的问题上多言,而是很快便回答了齐智的疑问,“婠婠跟随家师学习岐黄之术,曾得师父传授观骨之法,那孩子确实只有十岁左右。”

听得婠婠的前半句话,李长青与齐智都略微有些尴尬,只有连天云哈哈大笑,“丫头所言极是。那金不换倒真有其他名号,除了‘见义勇为’,还有‘见利忘义’、‘见钱眼开’,是不是更为合适?”

婠婠瞧了连天云一眼,眸中闪过惊讶之色,“连前辈真知灼见,婠婠佩服。”

连云天笑声不歇,似是对婠婠的话非常受用,直到齐智轻哼了一声,斜了他一眼,他才抓抓后脑,讪讪地后退了两步。

暂时放过连天云,齐智看向婠婠,微笑道,“我等孤陋寡闻,此等观骨之法,竟是闻所未闻,却不知尊师是哪位?”

轻轻地摇摇头,婠婠心下暗道齐智机敏干脆,竟是不再理会花蕊仙,转而试探起她的师承来,面上却适时地露出歉意的笑容,“前辈垂询,婠婠本当知无不言。奈何家师有命,不得在外泄露半句关于她的事,还望前辈恕罪。”

齐智不在意地摆摆手,“师命如山,姑娘不必介怀。”

婠婠与齐智几人说话间,几个青衣童子已经将前厅打扫整理了一番。齐智对他身侧的连云天耳边低声吩咐了两句,便与李长青一起引着婠婠在一张干净的桌子旁分宾主坐了。

待得连天云与冷三相继离开,青衣童子奉上香茗,齐智端起茶杯浅饮一口,这才低声开口,“此次仁义山庄相邀补天阁,本是为了商讨对付‘快活王’,可惜七大高手一盘散沙,竟是追着那红衣童子走得一干二净,姑娘怕是白跑一趟。”

“前辈言重了,婠婠能认识几位,已觉得不虚此行。”婠婠放下手中茶杯,浅浅一笑,“更何况,婠婠是偿还人情而来,至于事情成不成,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若他们能够同心协力,何愁大事不成?”齐智轻叹一声,忍不住掩口咳了两声,“当今武林最富盛名的七人尚且如此…唉…”

李长青瞧着齐智蜡黄枯瘦的脸,目中隐现担忧之色,“七大高手虽然如此,但江湖中除了这七大高手外,也未必就无其他英雄。”

“李前辈所言有理。而且,婠婠观那七人,俱是年少得志、心高气傲之辈,若要他们联手抗敌,只怕是难上加难。”婠婠抬眼直视齐智,续道,“请恕婠婠直言,要对付‘快活王’,这七人虽修为不弱,却还远远不及。”

“我亦知‘快活王’势力庞大,武功更是精深可怕。”齐智摇摇头,一脸疲惫,“我们兄弟此举,实是没有其他办法。”

停了一会儿,齐智忽然看向婠婠,“婠姑娘,此人不除,定成中原武林心腹大患。补天阁既然声称没有杀不了的人,杀快活王应当也不例外吧?”

“齐前辈,你莫不是糊涂了?这世间,本就不存在杀不了的人,有的只是刺杀的难易程度。”婠婠瞧着齐智,慢慢地笑开,心里却是暗骂齐智不死心,“补天阁说这句话有个前提,便是要遵守阁主的规矩。说到这个规矩——”

看了一眼凝神细听的齐智与李长青,婠婠端起杯子浅浅地啜了一口,慢条斯理地续道,“补天阁接暗杀生意,从来不收银钱,只收武功秘笈、珍奇异宝、情报秘闻,最后到底接不接,还不是阁主说了算?换言之,若阁主自认没有把握,他大可以借口酬金不足不接。”

婠婠看着齐智与李长青的神色随着她的话接连变换,面上笑意不减分毫,“很遗憾,前辈所说的快活王,目前尚处于补天阁不欲招惹的名单内。退一万步说,即便补天阁接了这单生意,又有谁出得起价钱?”

“若贵阁真能除去快活王,当年他得去的功法秘笈、珍奇宝物,自然归贵阁所有。除此之外,敝庄还备下花红十万。”坐在仁义山庄的前厅里,与补天阁这半个杀手组织商谈暗杀之事,齐智也颇为无奈。可惜,情势比人强,即便用上自己一向痛恨不齿的暗杀手段,只要能杀了快活王,他也愿意尝试。

快活王死之前,他万万不会同补天阁翻脸。或者,他应该庆幸,补天阁阁主相当聪明,即使做出什么触犯仁义山庄原则的事,也是堪堪擦着底线而过。想来,补天阁亦与他想法一致,不欲早早分道扬镳、挣个鱼死网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