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王怜花被人前后夹击,便要与那石氏兄弟一般下场,与他一道来的婠婠因受连累,亦要命丧当场,不少人皆不自觉地惊呼出声。

寒芒临身的瞬间,王怜花宽大的袍袖突然向后一卷,那袖子仿若生了眼睛一般,准确地将袭向他的六点寒星收入袖中,长袖再一抖,六点寒星原封不动,竟都送入他面前西门皎的胸膛里。西门皎惨呼一声,下意识地以手捂胸,踉跄后退,黑红色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不断渗出,滴落。

“莫要脏了我眼前的地板。”

王怜花微笑着,状似自言自语,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便即轻描淡写地袍袖一挥,那足有一百七八十斤的西门晈竟状似无物地倒飞出去,重重地跌在厅门之外,抽搐了两下后再也不动了。

病汉击出的十余点寒星,除去袭向王怜花的六点,剩余的七点皆朝着婠婠背心飞去。

没有人看清婠婠的动作,众人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婠婠已离开座位,与病汉面对面站在了离他五步远的地方,轻抬起右手,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划过,留下淡淡的指影,轻轻地点向迎面袭来的七点寒芒。

寒芒来得极快,婠婠指尖点击的速度却比它更快。众人眼前一花,只听得“咄咄咄”七声连响,七点寒芒整齐地没入厅内圆柱,余下七个深深的小孔。

那病汉见自己的暗器击中西门晈,偷袭不奏效,虽然面色惨变,却是丝毫不乱,双掌一缩,两柄匕首便已自袖中跳入掌中。这两柄匕首颜色乌黑,显而易见染了剧毒,只要划破一点肉皮,便是个身死的下场。

可惜,匕首虽凶险歹毒,那病汉却再也没有机会用了。还来不及握住匕首,他已经双目凸出,直挺挺欲要往后倒去,眉心处顺着鼻梁流下一丝殷红。

方才婠婠手指点出时,总共点了八下,而不是七下。多出来的一下,却是婠婠弹出了藏于袖中的一枚银针,那病汉心神巨震,只当她仅仅将他击出的暗器弹飞,根本不曾注意到细若发丝的银针。

银针没入病汉眉心,他连惨呼都未来得及发出,便已横死当场。

病汉的尸身将倒未倒之间,不知何时婠婠已闪身至他身后,轻飘飘地一掌击出,将尸身击得离地而起,凌空斜斜飞过小半个大厅,穿过厅门,与西门晈一前一后落在了门外。

这事说来话长,实则从西门晈发难、病汉偷袭到两人身死,不过是瞬间工夫,厅内很多人甚至还未反应过来。

他们僵硬地瞧着门外西门晈与那病汉的尸身,想到王怜花以袍袖收发暗器的手段,婠婠以指弹飞暗器的轻巧,以及两人谈笑间转瞬杀人的利落狠辣,竟是骇得目瞪口呆,浑身冰冷。

苦孩儿一声轻咳,打破了厅内的静默,“既如此,八百匹骏马便是王公子的了。”

王怜花微笑着轻轻颔首,算是答应了。

欧阳喜见诸事已了,定了定神,拱手笑道,“酒菜已备好,不知各位可愿赏光?”

不知不觉中,竟已时过午时。众人听得欧阳喜相邀,思及方才连死五人之事,却是没有什么胃口,纷纷告辞离去,不多时便走了大半。那贾相公,更是早已在石氏兄弟与西门晈两人相斗时,便已趁乱溜走。

最终,随着欧阳喜就座的除了王怜花、婠婠、冷二爷,便只有朱七七和另外两个不认识的商贾了。

酒菜很精致,冷二爷狼吞虎咽,着实吃得不少。朱七七因藏身马车之下,一路追踪进了王云梦的庄园,已有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只觉一生中从未吃过这么好的菜,虽不好意思吃得太多,却又不舍吃得太少。

王怜花与另两人极少动筷,婠婠更是不曾解下面纱,自然一筷未动,欧阳喜等人虽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欧阳喜一直不停地说话,一面为自己未能及早认出朱府的千金抱歉,一面为朱七七引见在座的人。

朱七七心思都在眼前的酒菜上,也懒得听他说什么,只是不住含笑点头。

“这位王公子,乃是洛阳世家公子,朱姑娘只要瞧见招牌上有‘王森记’三个字,便都是他的买卖,他不但…”

“‘王森记’?”

朱七七呆呆地重复着,手中的筷子不知何时已掉在桌上,心头宛如被鞭子抽了一记,满脑子都是“王森记”三个字,欧阳喜后面还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未听进去。

抬眼望去,王怜花正含笑看着她,婠婠更是以一种兴味混合着诡异的视线上下打量她。

朱七七原本还有些红润的面容,忽然变得毫无血色,睁大眼睛望着王怜花,眸中满是惊怖之意,颤声道,“你…你…棺材铺…”

好不容易从那比地狱还恐怖三分的庄园逃离,钻出暗道的朱七七出现的地点便是一家唤作“王森记”的棺材铺内。

如今听欧阳喜介绍王怜花是“王森记”的主人,朱七七下意识便回想起在庄园看到的情景,竟不自觉地全身发起抖来。

方才只注意到婠婠,没有仔细观察王怜花,此刻再看,朱七七哪里还看不出他那身绯色长衫的眼熟。庄园里遇上的那个“恶鬼”,可不也穿了这么一身?

难道他发现她逃脱,追着来捉她了么?

欧阳喜见朱七七忽然面色惨白,身子发抖,不禁大是奇怪,忍不住干咳一声,强笑道:“朱姑娘,你…”

朱七七颤抖着起身,“砰”的一声,她坐着的椅子已翻倒在地。她踉跄后退,“你…你…”忽然转过身子,飞奔而出。

身后传来几声“留步”,中间还夹杂着白飞飞凄婉的“朱姑娘,带我一起走…”的呼声,朱七七也顾不得了。

眼看着朱七七与白飞飞一前一后飞奔离去,婠婠无视欧阳喜几人惊讶万分的表情,径直望向若无其事的王怜花。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竟让她害怕到如此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唉,又是河蟹来袭,这回更厉害了,标榜不能出现拉手以上的情节,5555,修文去了啊~~这篇文,估计也得清水到底了,什么都别想鸟~

宿欧阳宅故人寻

王怜花轻轻放下手中镶玉的银筷,微笑着倾身凑近婠婠耳边,竟是丝毫不避讳欧阳喜几人的目光。

“此事说来也简单,只是不足为外人道。不如婠儿随我去房里,我再慢慢说与你听,可好?”

王怜花说话的声音虽然轻,却也没有刻意压低,冷二爷伸向一叠花生米的筷子明显地一顿,欧阳喜原本掩饰性地品着十年陈的女儿红,两只耳朵竖起注意着王怜花的答案,一听他的话,直接一口酒水喷出,呛得连连咳嗽。

另外的两人亦是表情怪异,大概是慑于王怜花与婠婠此前转瞬杀人的狠辣,他们极有默契地垂下眼帘,掩起眸中情绪。

婠婠却似毫无所觉,一双灿若晨星的望定笑嘻嘻的王怜花,“有何不可?”

“婠儿对我果真颇为信任,我又怎好教婠儿失望?”王怜花牵起婠婠置于膝上的手,微笑着转向欧阳喜,“欧阳兄,可否为我们准备一个房间?”

欧阳喜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又愣了半晌,终是连连点头,“好说好说…”

当下,欧阳喜向其他人告罪一声,唤来一个五十开外的管家,吩咐了几句,便由他领着王怜花与婠婠往后院客房去了。

洛阳城中,提起“中原孟尝”欧阳喜,亦是赫赫有名,算得上跺跺脚四城乱颤的人物。他的宅院坐落在东城,自也是气象恢宏、连檐接宇,占地极广。

虽说王怜花说让欧阳喜准备一个房间,欧阳喜当然不可能真的这样吩咐管家,是以那管家最终将他们带进一座独立的院落,便自行离去。

收回视线,婠婠微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盯着王怜花,“此刻已无旁人,可以说了么?”

“也没有什么。”牵着婠婠缓步而行,王怜花笑道,“我不过是带着她下去地牢走了一圈罢了。”

婠婠轻蹙起眉,“从古墓带回的人,便是关押在那里?”

王怜花点头,“她不是想看那些人被捉往何处么?我便让她如愿。”

“恐怕不止这些吧?那朱七七看去胆子不小,若不是见着可怖之事,她怎会惊骇至此?”

任由王怜花牵着走过一条隐与花木之间的石子小道,步上一座精巧凉亭,婠婠与他一起在亭内的石桌旁坐了。至于为何没有去房间里,婠婠清楚那只是王怜花随便说说,用来摆脱欧阳喜几人,得以与她单独相处的借口罢了。

再有,身处别人的地盘,若想保证谈话不会让人听了去,空旷的凉亭比之房间要安全得多。

“自然不是。”王怜花松开婠婠的手,双臂置于石桌上,右手食指轻轻扣击桌面,一脸轻松闲适,“母亲的手段,你还不了解么?”

王云梦的手段么?

思及王云梦在她眼前将两名犯错的女婢鞭笞致死的事,婠婠心下有了些许了然。朱七七所见的地牢,里面绝不可能只有从古墓带回的那些人。以王云梦的性子,必定会将地牢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又怎可能仅仅用来关人?她有无数种方法,能让进去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地牢,只怕是进去容易出来难,要想完整无缺地出来更是难上加难。

进了地牢会遭到怎样的待遇,婠婠大致可以想象。砍手砍脚、鞭笞毒药、刺穴挑筋,这些在常人看来十分残忍的酷刑,在那里面恐怕只算得上稀松平常。

朱七七身为活财神朱百万的幼女,自小受尽宠爱,即便练过武功,算得上半个江湖中人,她也许不怕死人,不怕看到旁人杀人,但那些专门折磨人的手段,哪里有机会见着?

方才瞧她面色发白、全身颤抖的模样,多半是真个被吓得不轻。

不过,王怜花似乎漏了什么没说吧?

顿了顿,婠婠轻声问道,“你当时戴了面具?”

“知我者婠儿。”王怜花轻轻点头,笑得有些得意,“记得那张恶鬼么?”

婠婠微微一怔,“朱七七莫不是什么都没有看清吧?”

“我不想让她看见的,她自然不可能看见。不过,那时候她的表情当真精彩,可惜婠儿不曾瞧见。”王怜花一脸遗憾,眸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我猜她多半是以为自己大白天见了鬼,再加上地牢里那些,竟将她骇得乱跑一气。若不是还要她来寻出沈浪,我早已将她留在地牢,定不费这许多工夫。”

“得了便宜还卖乖。”婠婠笑骂了一句,摇了摇头,毫不留情地戳破了王怜花的谎言,“我看你是还没看够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吧?你这作弄人的毛病,倒是多年未变。”

“朱七七这般畅通无阻地闯进来,我若一点表示都没有,让她轻轻松松便回去,岂不是会被人小瞧了去?”王怜花面色如常,若无其事地笑着,全无半点被婠婠说中心思的尴尬心虚,反而煞有其事地解释道,“吓她一吓,又教她得知那些人的确切位置,她才会急着寻到沈浪告知这一切。”

“依我看,你这次多半要失算了。以朱七七的性子,若知晓沈浪在何处,必是直接找去,怎会出现在这里?”

“说的也是。”王怜花敛起笑容,沉吟道,“她定是与沈浪失散,来寻欧阳喜…欧阳喜素有中原孟尝的美称,地牢里的那些人虽然本事不怎么样,江湖上的名声倒是不小,她不管是请欧阳喜帮忙寻找沈浪,还是将消息透露给他,都还可行…”

“可惜朱七七运气委实不佳,竟与你这罪魁祸首当面撞上。无论她曾经有过什么想法,如今已全无实现的可能。”婠婠手托下巴,以一种看热闹的目光望定王怜花,“若她真将此事四处散播,直指那家‘王森记’的…嗯,棺材铺?你不担心么?”

“婠儿当真对我如此没有信心么?不管是谁寻到那里,我早已有所准备,断不会措手不及。狡兔尚有三窟,朱七七再想顺着原路进去庄院,岂会那么容易?”

“那我便拭目以待。”婠婠露在面纱外的眉眼弯起,显然是笑了,“王怜花与沈浪斗法,想来定是精彩得很,却不知谁会笑到最后?”

话音未落,王怜花已没有丝毫犹豫地笑着接口,“自然是我。”

婠婠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倒是半点不谦虚,也不怕让人听了笑话。”

“这里还有第三人么?”王怜花冲着婠婠眨了眨眼,“若是婠儿笑话我,我只觉得荣幸之至。”

婠婠刚想答话,忽然轻抬起头,望向前方小道。王怜花很快便发现婠婠的异样,亦不自觉地转身,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离凉亭约摸百步远的地方,三名手提食盒的垂髫小婢正朝这边走来,只片刻便靠近了婠婠与王怜花所在的亭子。

静待三名小婢走上凉亭,福了福身后,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小菜酒水点心一一摆上石桌,王怜花便将三名小婢挥退,谢绝了她们斟酒布菜的好意。

拿起酒壶帮婠婠斟了一杯酒,王怜花又给自己满上,笑道,“还是欧阳喜想的周到,看来他还记得你方才什么都没用。”

婠婠摘下面上白纱,抬手执起筷子,“你与他很熟?”

王怜花一口喝干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放下杯子,“酒肉之交。”

婠婠毫不意外地点点头,左手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你打算在这里等消息?”

“欧阳喜这里,不比那庄院差。朱七七暂时与沈浪失去联系,但从她身上寻出线索的机会仍然不小,不急。”

听王怜花答非所问,婠婠微微挑眉,心知他即便有其他原因,多半也是为了暂时避开王云梦。

一念至此,婠婠也不说破,点了点头便将话头撇开,说起其他无关紧要的闲话来。

这一日,婠婠与王怜花没有再回去,而是在欧阳喜这座小院落里住了下来。

欧阳喜的宅院极大,房间都是现成的,看王怜花熟门熟路的模样,显然不是第一次宿在这里了。对于两人留宿的决定,欧阳喜似乎很高兴,一个劲地吩咐管家婢女准备这准备那。饶是婠婠平日里耐心不错,也差点忍不住发火。

尤其当她说出帮她另外准备房间时,欧阳喜看她与王怜花的眼神,更是让婠婠浑身不舒服。实际上,若不是原本在一边看戏的王怜花拉着,欧阳喜多半早已让她扔了出去。

此后,一夜无话。

很快,婠婠与王怜花便在欧阳宅住了好几日。这一日,婠婠与王怜花正坐于亭子里品着香茗,说着闲话,却有一个婢子前来,说是前厅来了几位客人,指明要寻王怜花,欧阳喜派她过来相请云云。

婠婠与王怜花对视了一眼,双双起身跟着那婢子,缓步朝前厅的方向行去。

还未至厅门,婠婠便可听到厅内传来说笑声,一人是那欧阳喜,一人语声清朗很是熟悉,还有一人嗓门极大,咋咋呼呼,却是没有听过。

王怜花听得那粗豪的大嗓门,已笑着几步跨进大厅,“我道是谁,却原来是你这只野猫。你不去摸别人的钱袋,来这里做什么?”

婠婠紧跟着进门,待看清厅内几人时,不由地微微一愣。

除了欧阳喜之外,厅内还有三人。其中两人婠婠识得,便是那古墓一别的沈浪与金无望。余下的一人,也便是方才让王怜花唤作野猫的人,只见他身长八尺,浓眉大眼,腰畔斜插着柄无鞘短刀,手里提着只发亮的酒葫芦。

他蓬头敞胸,足登麻鞋,衣衫打扮极是落魄,神情间却另有一股目空四海,旁若无人的潇洒豪迈之气。

见着王怜花,这汉子大喝一声,凌空一个翻身,越过桌子,掠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

作者有话要说:猫儿啊猫儿,我终于把他拉出来了,呵呵。原著里,朱七七便是在去王怜花庄院的时候,见着王怜花的,也是在那里王怜花貌似对朱七七有了兴趣,但是这文里,王怜花先遇上了婠婠,见过婠婠容貌又与她算得上青梅竹马,所以没有他看上朱七七的情节了。。。

明珠染尘可知否

“你除了吃喝玩乐外,还会什么?我若要摸钱袋,第一个要摸的便是你这惫懒子的钱袋,将你银子摸光,全洛阳城的贫儿才算真正有福了。”

任由那汉子捉着自己胸前衣襟,大声笑骂,王怜花笑嘻嘻地摇摇头,“不好,这只猫儿当真越来越野了。”

汉子哈哈大笑,大声道,“近日来又做了什么坏事?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王怜花还待取笑,婠婠已轻咳一声,望定那汉子紧捉着王怜花衣襟的手掌,“王怜花,你这位朋友倒是热情得很,不为我介绍一下么?”

汉子对上婠婠似笑非笑的美目,面上的笑容一僵,讪讪地放下手。王怜花乐得哈哈大笑,伸手指着他揶揄道,“猫儿啊猫儿,想不到你也会有这般吃瘪的时候。”

“这熊猫儿,可是在洛阳城大大的有名。”王怜花牵过婠婠的手,笑看着她道,“江湖第一游侠儿,比美妙手空空儿,劫了富家救贫儿,四海齐夸无双儿。说的便是他。”

“哦?”婠婠抬眼定定地瞧着熊猫儿,直瞧得他将一张略黑的脸涨得隐隐发红,“如此,婠婠失敬了。”

“王怜花!你说的什么话!”熊猫儿让婠婠看得浑身不自在,睁大眼睛瞪向王怜花,恼羞成怒,“你莫要欺人太甚,再多说一句,看熊大爷不揍得你满地打滚!”

王怜花说的四句词,本是熊猫儿平日无事之时,自得其乐地胡乱唱的。若王怜花是在男人面前这般介绍他,熊猫儿定会拍着胸膛,毫不在意地吹上几句牛皮,接着再请他同饮葫芦里的美酒。可偏偏婠婠虽则面覆白纱,却仍不难看出是个千娇百媚的少女,被她这般盯着看,一时间竟让这个豪爽的汉子心虚起来。

“这歌儿不是你自己唱的么?”王怜花轻咦一声,一脸疑惑,“难道我说的不对么?我不过是夸奖你罢了。”

“你的夸奖我可消受不起——”熊猫儿一滞,嘀咕着分辨了一句,有些破罐子破摔地低喃,“王怜花的嘴最是厉害,我不是早已清楚了么?与他斗嘴,我一定是疯了…”

王怜花没有再理会喃喃自语的熊猫儿,几步跨上前,站在了沈浪与金无望身前,含笑抱拳,“这两位兄台一如古柏苍松,一如临风玉树,欧阳兄怎地还不快引见引见?”

当日在古墓时,王怜花已在暗处见过沈浪与金无望,不过此时此刻,他也只能做出初次见面的样子。

沈浪与金无望本是由熊猫儿带来,欧阳喜并不认得,虽有熊猫儿介绍,方才嘻笑之间却已忘了沈浪与金无望的名字,只能含糊道,“这位金大侠,这位沈相公,这位便是王怜花王公子,这位婠婠姑娘,几位俱是人中龙凤,日后可得多亲近亲近。”

婠婠微微欠身,“沈公子,金大侠,我们又见面了。”

金无望冷冷“哼”一声,沈浪含笑还揖,“婠姑娘,王兄。”

欧阳喜见众人已互相认识,便引着几人各自落座,奉上香茗,自是又有一番欢笑。

“王兄,说来也巧,这只野猫今日本是来寻你的,你昨日并未回去,倒是省了我去寻你的工夫。”放下手中的白瓷杯,欧阳喜扫了一眼未动茶水,自顾自饮着葫芦中美酒的熊猫儿,转向王怜花笑道,“只是,他来寻你,却一直不肯说出为了何事,你快些问问他,我可是好奇得很。”

王怜花摇摇头,一脸感叹,“野猫寻来,绝无好事。怪不得这几日我窗外鸦喧雀噪,果然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难得清闲几日,却总有猫啊雀啊前来捣乱。”

“这次你却错了。”王怜花指桑骂槐,熊猫儿非但没有生气,还摇头晃脑地笑道,“此番我来,既不要银子,也不要美酒,只是将两个绝色佳人,送来给你瞧瞧。”

婠婠轻蹙起眉,看着熊猫儿粗犷硬朗的脸,收起了心下浮起的那一丝小觑。方才瞧他表现,只以为他没什么心机,如今看来却不然,至少他知道在说出真实意图前,怎么做才能勾起人的好奇之心,让人顺着他的心思自愿上钩。

“猫儿啊猫儿,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我已有了婠儿,此后只能瞧着她一人,别说两个,半个都不行。”王怜花敛起笑容,满脸的不赞同,“那两个绝色佳人,你还是留着自己瞧吧,小弟我敬谢不敏。”

“你——你与她…”

熊猫儿愣了。方才他只想到,没有哪个正常的男人能抗拒绝色佳人的诱惑,却不曾注意王怜花与婠婠的关系。此刻想想,他怎能当着婠婠的面说让他瞧其他女子?即便真要说,也得趁着她不在的时候开口。

略显尴尬地看了婠婠一眼,熊猫儿发现她既没有反驳王怜花的话,也没有因为自己方才的话生气,心下不免有些吃不准。只是话已出口,此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只是让你瞧瞧她们,婠姑娘看去亦是大度之人,定不会介意。有她一起看着,你真想做什么,也做不成,我还放心一些。”

“我知道你眼睛一眨,便有花样。”王怜花似笑非笑,摇头道,“你有几根肠子,我还不清楚么?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这个,不是我不肯说,你若想知道,还得有些手段。”熊猫儿神秘地笑笑,继续卖着关子,“你且说说,除了舞刀弄枪,舞文弄墨,吹吹唱唱,看天算卦,和医人肚子痛这些花样外,还会些什么?”

“这些还不够么?”

熊猫儿摇头,“非但不够,还差得远。”

“好个无赖!”王怜花笑骂,“只可惜我不知你爹爹生得如何模样,否则我也可变作他老人家,教训教训你这不肖之子。”

熊猫儿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这便是了。”

王怜花似是被吓了一跳,脱口问道,“是什么?”

“你还会易容之术,是么?…嘿嘿,莫摇头,你既已说漏了嘴,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想收已是收不回来了。”

王怜花苦笑,“是又如何?”

“你承认便好。”熊猫儿有些得意,“那两位绝色佳人,如今被人以之易容术掩去了本来的绝色,你若能令她们恢复昔日容颜,我才真算服了你。”

婠婠瞧着熊猫儿喜形于色的脸,心下暗道方才自己是否高估了他。王怜花明显是在装模作样,若不是早已猜到熊猫儿找来的目的,他又怎会提及“可变作熊猫儿的爹爹”,正好让人捉住句中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