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骂吗?更像温柔地唤了一声。

林予心脏收缩,被萧泽抱着从角楼顶跳下,落地如双飞燕,毫发无损,只是晕得厉害。萧泽松开他,他却还搂着萧泽,闷着脸,胸膛起伏蹭着对方。

萧泽说:“水鸭子求欢一样。”

林予登时松开手,腿一软险些坐在地上,仰头看萧泽,结果萧泽径自离开了。他默默跟着,在花园湖边遇见江桥和西施,湖里真有两只水鸭子,正贴在一起戏水。

他拽拽西施的衣袖:“姐,水鸭子求欢是什么?”

西施捶他一粉拳:“我还没跟你成亲呢,你放规矩点!”

他捂着肩膀又问江桥:“江大夫,你听过水鸭子求欢吗?”

江桥俊脸微红:“粗俗,那叫交颈鸳鸯!”

林予晕乎乎地望向亭子,正对上萧泽投来的目光,落地许久了,心脏又突然狂跳起来。他走过去两步,踟蹰着退回三步,如此反复竟越离越远。

萧泽受不了他这憨样,疾步而来行至他面前:“忽悠人的时候不是胆子挺大么,怎的这会儿怂得路都走不好了?”

林予再也不忽悠了:“我一看见你,我就,就心里怦怦直跳。”他坦白,小小的声音,说着又后退一步,“我害病了,你好歹死期在三十五,我可能连弱冠都活不到……”

萧泽噗嗤笑起来:“那咱俩是不是得去山上拜拜佛?”

林予当天没走,宿在将军府酣睡一夜,翌日清晨与萧泽去城外的山上祈福。他们俩同骑一匹宝马,林予在后面抓着萧泽的衣服,马蹄飞踏时又环住萧泽的腰身。

他问:“萧将军,你打仗杀敌的时候害怕吗?”问完觉得多余,萧泽是战神一般的人物,铁定是不怕的,于是改口,“都说你战无不胜,那有叫你头疼的敌人吗?”

萧泽坦荡承认:“西南边陲有一劲敌,名叫解玉成,诨名黑面罗刹,很难对付。”

林予听对方讲了一路,到山下时兴致勃勃,拾阶而上见识各种花草树木,萧泽又给他讲各地的地貌景致。他忍不住慢下脚步,落后望着萧泽的背影出神……

萧泽回头:“累了?”

他说:“将军,我觉得和你待在一起比在宫里有意思。”

萧泽不信:“昨天你还说我让你害病。”

林予追上:“昨天是昨天,今天一切又是新的,到了明天,也许我们变得亲如兄弟也说不定。”他连跳两级,超过了对方。

萧泽喊他:“那你叫声哥哥。”

他转过身:“哥……萧大哥!”

山顶的古刹掩在绿树后头,来往的香客似无断绝,林予和萧泽各燃一柱香,并立于佛前准备祈福。他们齐齐跪在蒲团上,许完愿插上香,谁也没问对方许了什么内容。

走出正殿,迎面撞上一人,林予疑惑道:“你——”

对方看着他笑起来:“你是昨日酒肆外的公子?今日再见实属有缘,在下林获,昨天在以酒会友,让你见笑了。”

林予觉得这人莫名亲切,有些发愣:“我叫林予,和你同姓。”

本来还想多聊几句,无奈萧泽推着他走了,后来才得知,那位林获是吴国的文官,有文曲星转世的美名。

古刹后门比正门更热闹,人们拜完神佛自觉得到庇佑,绕至后头再求一支签,无论吉凶都深信不疑,对解签的神婆千恩万谢。同行见面分外眼红,林予要会会这老太太,结果一步迈出就被萧泽勾住锦带,缠绕着,抻拉着,二人几乎挨住。

他总算寻到时机报复:“干什么,水鸭子求欢一样。”

萧泽闻言大笑,松开他低声道:“那老太太就是给我算命的

那个。”

林予生出一计,这老太太每天少说也要占卜几百人,又隔了那么久,想必早将萧泽忘了。那就让萧泽再算一次,要是老太太口径不一,则证明劫数是无稽之谈。

排队片刻,萧泽在桌前坐下,林予站在身后。

那老太太定睛、咂舌,晃动竹筒递给萧泽,萧泽随手抽取一支,她接过念道:“江河西流,草木背阴而盛;日月沉水,鸟兽奔走而歌。”

林予心中一紧,怎么句句都是异象?

“你啊,抱负可施,真心可托,遇灾化灾,百岁安乐。”老太太拍拍萧泽的手背,“其实你命有劫数,三十五岁之前会横死沙场,但是现在逆转了。”

萧泽问:“什么意思?”

老太太答:“江河向西流,草木不见光却繁盛,日月不在天而沉于水,鸟兽能歌唱。你的命途翻转,得救了。”

萧泽又问:“为什么会突然得救?”

老太太说:“因为你遇见了能化解你劫数的人,同时也是你的姻缘。”

林予心惊,不会是西施吧?!不料老太太抬手一指,指尖正冲着他,萧泽回头,目光也落在他身上。他急道:“看我干吗?!”

二人下山,一路默不作声,再同骑一匹马时林予相当不自在。

“哥……”他小声喊,“你别听那神婆瞎说。”

萧泽应道:“我觉得挺有道理,比起横死沙场,我当然选好的相信了。”

回到王城中分别,林予被送到宫门外,他不好意思看萧泽的眼睛,扭头就走。萧泽追上来拦住他,从怀中掏出一副玉连环。

“你收着吧。”

他接过:“为什么送我?”

萧泽说:“半月后你就知道了。”

林予懵懵懂懂地回宫了,每日修身养性钻研阴阳五行,偶尔想起萧泽便怔一会儿。他还揣着玉连环不离身,恨不得沐浴都带着。

半月后,夫差颁发指令,解除予公子和越女西施的婚约。

众人议论纷纷,各有猜测,林予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暗喜,到达大王寝殿时还偷着乐。夫差长叹一声:“小弟,大哥愧对你!”

他不解因由:“大哥,发生什么了?”

夫差回答:“那萧将军连上了半个月的竹简,要寡人解除你和西施的婚约,寡人不答应,他敢威胁寡人从此不出征……”

林予心脏狂跳,攥着玉连环奔出宫去,宫门外宝马扬着鬃毛,萧泽竟然在等他。

他仰着头问:“要是神婆没说那番话,你是不是根本不会理我?”

萧泽俯身将他拎上马背,怀抱在身前:“你自己算不出来?”缰绳拉紧,马儿嘶鸣着驰骋起来,“每个将士都有战死沙场的觉悟,那算什么劫数。”

林予的后背被萧泽的胸膛撞击着,一时间心如鼓擂,什么话都说不出。渐渐的,他们纵马去得远了,速度也趋于缓慢,萧泽的下巴搁在他肩头:“若有朝一日城墙踏破,战火四起,我定要执剑拼杀的,这点不会改变。”

林予问:“那你招惹我算什么?”

萧泽向他道歉:“算我浑蛋。你拿着玉连环,如果真有生离的一天,那来世我再补偿你。”

周遭春光大好,林予在萧泽怀中挣扎转身,他拥住对方,晃悠着小腿,停止对未知险境的猜测,沉浸于此时此刻的美满安全。

萧泽笑说:“顾着眼下吧,管他那么多。”

林予也跟着笑:“眼下做什么?”

马儿再次飞奔起来,踏草成泥,萧泽抱着他喊道:“走马看花,煮酒烹茶。”

暂不问人间事,且逐春风去。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特困户给大家拜年了,瞎看吧,纯属虚构难以捉摸,祝大家鸡年最后一天仍然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