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壹不假思索地:“我陪你去。”

春夏停下动作,回头看了看他:“好。”

春妈妈一向是报喜不报忧的,茂茂已经住了几天院,输血之后已经没有大碍,才通知春夏。

春夏在路上又接到电话,说是没什么事了,下午就能出院。

讲完电话,她把手机放回包里,转头看着陆壹:“你很热吗?”

“嗯?”陆壹从严肃的思绪中回过神,“还好,不热。”

“你出汗了。”春夏说。

陆壹这才察觉到自己握着她的手心汗津津的,撒开手,拿纸巾给她擦手。

他特地换了一身正装,五月份的天气,确实有点热了。

但是要拜见岳母大人了,自然要郑重一些才行。

“我岳母大人凶不凶?”他小小声地凑到春夏耳边,生怕被谁听到似的。

春夏道:“不凶。”

陆壹的小紧张并没能消减,小媳妇儿似的抱住春夏的手臂:“你要护着我哦,我第一次上门,有点怕怕。”

春夏还没说话,过道另一侧的大叔好奇地伸着脑袋往这边瞅了一眼。

大约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般娇俏的上门女婿。

到达县城,春夏直接带着陆壹去医院。

妈妈还要上班,这个时间只有春茂自己在医院。病房里其他的小朋友都有家人在陪着,挺闹的环境里,他一个人趴在小桌板上写作业。

门一打开,吵吵嚷嚷的病房寂静了片刻,不论是因为不舒服而在哭闹的小病患,还是闲聊的家长,齐齐停了下来。

春茂抬起头,看到进来的两人,苍白的脸上浮出开心的笑。

“姐姐。”他的目光落在春夏身后并不陌生的那张脸上,很有礼貌地叫:“哥哥好。”

他旁边的一个阿姨问了句:“这是你哥哥姐姐?”

春茂很上道地回答:“我姐姐和姐夫。”

陆壹满意地微笑,给了他一个赞赏的大拇指。

春夏去办出院手续,留陆壹在病房里陪着茂茂。等她回来的时候,陆壹已经脱了鞋盘腿坐在病床上,跟春茂两个人有说有笑地,颇为亲近。

“好了吗?”陆壹回过头,脸上还带着笑。

春夏点头。

陆壹从床上下来,又弯下腰,拉着春茂的两只手不由分说把他背在背上。

“回家啦!”

打车把姐弟俩送到楼下,陆壹很坚决地拒绝了春茂的邀请,坚持要先回酒店。

春夏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定好的酒店,由着他去了。

陆壹有必须要先回一趟酒店的原因。

——三个小时的车程,他的西装皱了。

到了酒店,将衣服换下来,交给工作人员熨了一遍,他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精神抖擞,才带上特地准备的礼物出门。

春夏说妈妈请假提前回来了,请他到家里吃饭。

即便在来的路上各种紧张忐忑,真正进了门,见到春妈妈,陆壹表现得十分得体有礼貌。

岳母大人确实不凶,虽然不像老妈保养得那么好,但还能窥见年轻时的绝代风姿。

他明白春夏和春茂一对姐弟为什么能长得这么漂亮了。

陆壹笑眯眯地,跟在岳母大人身后,踩着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进门。

进了客厅,招牌式的微笑却不易察觉地收了一些。

春夏在厨房里帮忙,只有春茂在客厅里招待客人,见状很懂事地为陆壹介绍:“这是我姐的男朋友,他叫陆壹。”接着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的夫妇,“这是二伯和二伯母。”

话音落地,陆壹脸上的笑容已经一丝不剩。

长得挺拔帅气的小伙子,带着一股子独属于那个年纪的少年意气,着实是养眼的。

二伯母看起来挺喜欢,笑着问他是哪里人;二伯却觉得这小子似乎有些目光不善。

厨房里,春妈妈低声跟春夏解释一句:“他们听说你带了男朋友回来,专门来看看,总不能拒之门外。”

春夏很淡地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将饭菜端到餐桌上,六个人坐下来,春夏陆壹与二伯二伯母各坐一边,恰恰好是面对面的位置。

二伯全程在关心他们的学业、成绩、职业规划,态度很和善,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关心小辈的长辈。

二伯母则对陆壹的家庭很感兴趣,几口人、做什么的、姐姐结婚了没有——这个年纪的女人似乎对这些问题有着无与伦比的兴趣。

陆壹回答的时候有所保留,但让人挑不出错。

他的脸色也已经恢复如常,带着让人觉得舒服的笑意,彬彬有礼,又不过分讨好。

没人发现任何异样,春夏也没有。

直到炖的汤好了,春夏起身去厨房。

气氛一直称得上和睦的餐厅里,前一刻还谈笑自若的陆壹忽然起身,一拳揍在二伯脸上,直接将八十公斤的男人连带凳子掀翻在地。

二伯母的惊叫声尖利而刺耳。

在几道惊愕的目光中,陆壹解开西装扣子把衣服甩到地上,扯了扯领带,走到还没爬起来的二伯身边,揪住他的衣领,又是一拳砸下去。

“你干嘛呢?!”二伯母反应过来,又气又急地喊,“你们快拦着他啊!”

暴怒之下的陆壹已经几拳揍得二伯满脸鼻血,晕头晕脑地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

春夏在厨房门口,默然地看着。

春妈妈从震惊中回神,连忙起身:“陆壹,住手。”

陆壹抓着衣领,把二伯的脑袋拽起来,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从齿缝中一字一顿地挤出:“再敢看她一眼,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38章 三块八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好端端突然就打人?”二伯母赶忙扶起二伯父,气不打一处来,“春夏,你看看你找的这是什么人啊,跟个精神病一样!”

春夏拿了一条毛巾来给陆壹擦手,他的手上沾了血,都是二伯父的。

陆壹低头看着她,刚才气势汹汹的跟头狼似的,这会儿又乖巧得像只小白兔。

“姐姐,你会生我气吗?”他小心地问。

春夏摇头。

两个人之间一片岁月静好,没有人理会二伯母的责骂。

春妈妈帮手将二伯父送下楼,有热心的邻居见状开来车送他去医院。小区里都是熟人,叽叽喳喳地打探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好像听到有人打架来着。

春妈妈只是说不小心摔的。

回到家里,春茂已经将碗碟都收进厨房,正蹲在地上擦洗残留的一点血迹。

陆壹坐在沙发上,春夏正在给他微肿的手擦药。

见岳母大人进门,他站了起来,很诚恳地道歉,说的却是:“阿姨对不起,把家里弄脏了。”

春妈妈说没事,又□□茂给他拿水果吃,并没有指责。

只是在春夏到厨房帮忙洗碗的时候,跟她说了句:“他年龄比你小了些,年轻气盛的,太冲动了。”

春夏垂着眼皮,将碟子上的泡沫冲洗干净,放到不锈钢沥水架上。

“他是唯一一个为我出头的人。”

春妈妈动作顿了一顿,半晌,才低声微带着哽咽道:“是妈委屈你了。”

春夏没有接话。

她曾经也对妈妈失望过,在最难捱最委屈的时候。因为妈妈是她唯一的靠山,却在她想讨回一个公道的时候,对她说:“春夏,算了吧。”

但是早就不怪了。

妈妈一个人扛起一个家的辛苦,她知道。

客厅里的气氛截然不同。

两个男孩似乎没有收到之前那场冲突的丝毫影响,一个人面容严肃地看着练习册,一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陆壹在盯了三分钟之后,终于再次证明自己的数学已经达不到初中一年级的水平。

“你是不是又拿竞赛题来唬我,”他好看的手指在练习册上点了点,一派镇定的样子,“我得回去研究研究。”

春茂很大方地同意:“那你拍一下。”

陆壹拿出手机,努力把那个长长的题目都框进画面中。

“你不会可以百度,”春茂贴心地帮他压着书页,“也可以问我姐姐。”

“我自己能做出来。”被初中数学题难倒两次的大学生陆某很是不服气。

天色已经不早了,等春夏和妈妈从厨房出来,说了一会儿话,他便起身告辞。春夏送他下楼。

陆壹臂弯里搭着外套,一只手牵着春夏,慢慢地从小路上走过。

路边坐着几个闲聊的街坊,一道道好奇的目光投过来。

“春夏,这是你对象啊?”

春夏应了一声。陆壹向一排阿姨们微笑,还挥了挥手。

“小伙子长得挺俊。”

“什么时候结婚呐?”

他长着一张年少气盛的脸,但在小县城,二十出头结婚不是什么稀罕事,没扯证先办酒席的大有人在。

陆壹笑着瞥了春夏一眼,说:“她还没答应呢。”

那语气拿捏得刚刚好,小无奈,小甜蜜,小期盼。仿佛已经万事俱备,只差她一声答应了。

这样的回答很好地将问题应付过去,又给足女方面子。

阿姨们便笑:“春夏快答应他嘛。”

等到走出众人的视线所及范围,陆壹把春夏拽到墙边,压低了清朗的嗓音问:“你答应我吗?”

春夏抬眸望着他,没答。

“你要是不答应,我三年之后再来问一次。”

“…”

陆壹拉着春夏的两只手,一副早恋少男担心女朋友被别人拐跑的口吻说:“再过三年我就到法定年龄了,你要等我,不能嫁给别人。”

春夏不回答,陆壹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答不答应?”

春夏看着他,还是没说话。

陆壹便又亲了一下:“你不答应,我就亲到你答应为止。”

他说着又低下头来,春夏开口,道:“你三年之后再来问我。”

如果三年之后,他还在她的身边。

陆壹回到酒店,研究了很久,没能做出茂茂小老师布置的那道题。

他坐在酒店的大床上给春夏打视频通话求助,鬼鬼祟祟地,先嘘了一声:“你偷偷告诉我这道题怎么做,不要让茂茂知道,我不能被他笑话。”

“哥哥,我不会笑话你的。”茂茂的声音从那端传过来。

“…”

陆壹把被子拉上来一些,盖住自己迷人的六块腹肌。

镜头赚了一些,茂茂的脑袋从春夏旁边露出来,带着笑:“哥哥,你还没做出来吗?”

陆壹冷静道:“快了,再给我五分钟时间。”

说完,第一次如此果断地挂断了视频。

陆壹用五分钟的时间在朋友圈疯狂求助,平时不觉得,一到这时候就觉得整个朋友圈数学都不及格。

最后还是画室揪过他耳朵的素描老师为他解答了难题。

在时间结束之前,他准时再次拨去视频。

但这次春茂没在。

“他去睡觉了。”春夏说。

“那我明天再给他讲吧。”陆壹把写满了公式的卫生纸叠起来,小心放好。

“他都会,”春夏戳破真相,“他在逗你。”

“我知道。”陆壹轻轻哼了哼,“那个小机灵鬼,每次都拿竞赛题考我。”

春夏道:“你不用做。”

“没关系,”陆壹趴到床上,“我也喜欢和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