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的时候,他的眼睛,是一泓清澈的湖水,像个大孩子似的。

而更多的时候,他的脸,就写着个小小的“坏”字。

坏坏的眼神,坏坏的嘴角那丝玩世不恭的笑,那种帅帅的坏,带着一股子风流,能让小女生的春心泛滥得一塌糊涂。

如果我是刚遇到他的话,估计也会挺不住的。

烟丝在燃烧,那红色,于黑暗中若隐若现。

我继续灌着啤酒,那冷而醇厚的液体,就这么顺着喉咙进入了五脏六腑。

身子,有了微微的寒冷。

就在我以为咱们会这样沉默到地久天长时,童遥开口了:“这次的伤,又要修养多久?”

“什么?”我问。

我想,其实我是听懂了的,可是我不愿意承认。

童谣的耐心有的是,他继续道:“上一次失恋,你修养了将近五年,这一次失恋,又要修养多久?”

“按照规律来说,”我看着星空,那是一种深邃的颜色:“应该也是五年。”

“那就是说,你将近三十才会再谈恋爱了?”童遥呼出了一口烟。

他呼出的烟,很有技术含量,袅袅绕绕的,特优雅。

“或许吧,谁知道呢?”我的眼睛,还是盯着江面上的天,城市太亮了,繁星全都隐藏了。

“你还在想着温抚寞吗?”童遥继续问。

他的烟,包裹着我,在这深秋的季节中,有股暖意。

而那轻飘的姿态,让人回忆出了许多的过往。

我伸出手,想抓住那黑暗中的烟。

但只是徒劳。

也许是这深秋的夜,也许是这江边的静谧,也许是我喝多了酒,总之,我向着童遥说出了实话:“我觉得,我是忘不了温抚寞的......同样,我也忘不了盛悠杰。”

“不奇怪。”童遥转头看着我,眼中映着清秋的光:“寒食色本身就是一个念旧的人。”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我仰头,灌下了一口啤酒。

“我还记得,高二时我看你钱包旧了,就买了个新的送给你做生日礼物,虽然你此后都是用我送的那个新的,但是却还是将旧的给好好放着,舍不得丢。”童遥回忆道:“当时我就想,这女的,可真念旧。”

“这确实是个要命的缺点。”我再次仰头喝了大口啤酒。

“也不一定。”童遥道:“凡事都有坏有好。”

又一股寒风吹来,我眯起了眼睛。

“那么,你现在敢见温抚寞了吗?”童遥问。

我没有考虑,立即摇了摇头:“不敢。”

顿了顿,我道:“不止是温抚寞,盛悠杰也是一样,我都不敢再见他们......或许有人在感情上是豁达的,说丢就丢,毫不拖泥带水......但那不是我寒食色,真的挺怕见老情人的。”

“那不见就是了。”童遥道:“反正世界这么大,或者真能一辈子见不上呢。”

“但,那应该算是一种逃避吧。”我问。

“或许有一天,你在逛街时,会突然遇见他们其中一个,那时,你可能像是被雷电击中,发觉自己还是爱着他,便冲上去,缠住他,爱得天翻地覆,海枯石烂。也有可能,你的灵台会瞬间清明,发觉自己原来已经将他放下了。这些,都是不可预知的,事情只有在那时才能真相大白。所以,在那一刻到来之前,暂时就顺着自己的意识去逃避吧,毕竟......”

童遥看我一眼,接着搬出了他的口头禅:“一切都是命啊。”

黑暗中,童遥这幅深沉的样子,顿时让我生出了......想扁他的念头。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威胁道:“你们,想被劫财还是劫色?”

刚喝下去的啤酒顿时化作冷汗从我的毛孔中涌出。

真是说不得啊,果真遇上抢劫强*奸犯了。

关键时刻,我气沉丹田,眼含凶光,全身骤然起了一层狂傲的杀气,接着,我双臂一掖,一个凌厉的黑熊掏心......

抓住童遥同学的衣襟,然后将他往身后的抢劫强&奸犯那边一推,并大声道:“这位大哥你将就点,这小子的菊花比大姑娘还新鲜,把他的色劫了吧!......童遥,保重,两个小时后我会来接你的!”

说完,赶紧拔腿跑路。

但童遥却把我拉住。

我使劲地拍打着他揪住我的手,狠心道:“童遥,没事,这种事情是一回生二回熟,上天赐予了你华丽丽的前列腺,不用搁着也是可惜了,所以说......快死克,放开我!”

童遥冷静地说道:“他是我的朋友。”

原来是虚惊一场,我也瞬间冷静了下来。

转头,看见一个年轻男人,穿得挺时髦的,右耳垂上有个耳钉,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映出了他嘴角那丝暧昧的笑。

他看看我,对着童遥道:“童哥,又是一个啊?”

我当然明白他所指,忙澄清道:“没,我是他亲姐姐。”

那年轻小子拿着一双眼睛在我和童遥脸上扫过来扫过去,最后道:“怎么看着不太像啊?”

“意外。”童遥正儿八经地说道:“我妈在怀她时,肚子不小心撞了一下,刚好撞到她脸了......所以说,这是一场悲剧。”

我记得,有句成语可以形容此刻的我——自取其辱。

年轻小子摸摸脑袋,估计也闹不清我们在搞什么,便扯到其他的:“童哥,我们和赵三在比赛,你也来吧,来了我们铁定赢。”

童遥转头看我一眼,问道:“想刺激一下吗?”

我已不得有什么刺激发生,免得我整天沉浸在悲春伤秋的情绪中。

于是,我们三人就来到滨江路上。

这里路宽车稀,因此一到晚上,便有许多的人在这里赛车。

当然,大多都是纨绔子弟。

每个男的都开着一辆好车,抱着一个好妞。

那些妞,确实是尤物,一个个腿长腰细屁股翘,还有那胸部,一个顶我的两个。

你家小弟弟长歪了

我拉过童遥,在自己胸前作出了山丘的形状,嘴成“o”形。

接着悄声道:“那些胸真不是盖的,去打架事,只要抓住敌人的脑袋,往自己胸上一按,立马让对手窒息而亡,太有杀伤力了。”

童遥同学伸手,摸摸我的脑袋瓜子,微笑着看向我,道:“乖,不要逼我在这里扁你。”

不想让他在朋友面前丢脸,我知趣地噤声了。

但事情很少能按照你的想法来发展的。

很明显,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我还是让童遥丢脸了。

因为紧接着,看上去似乎是童遥同学死对头的一个纨绔子弟就走了过来。

我冷眼望去,发现那人全身名牌,头发也是精心打理过的,同样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哪部分都没少,但气质不太行,比咱们家童遥同学差远了。

形象点说,特像古惑仔电影中最先出场的臭屁兮兮牛哄哄拽鸡鸡地说了一大通话,接着去砸别人的铺子,但一分钟后就被男主角打趴下那种人。

他人虽然不怎么样,可身边的妞超强。

那身材,该凸的地方使劲地凸了出来,该凹的地方下死力地凹了进去。

胸部起码34E,腰估计只有一尺七寸,还有那短裙下的长腿,白皙纤细笔直,让男人不由得想象它们夹在自己腰上的情景。

这些也都算了,最主要的是,那女的还长了副清纯的相貌。

水盈盈的眼睛,我见犹怜的尖下巴,小巧挺翘的鼻梁,淡粉色的唇,还有柔顺的长发,能让男人生出无限的保护的欲望。

当然,保护完后就留给自己蹂躏了。

清纯的容貌,高挑惹火的身材。

据说这种女子是最受男人欢迎的。

而反观童遥身边的妞——不才在下。

我穿着一套只比睡衣稍稍正式一点的运动衫,三月没修理的头发就这么披散着,脸上脂粉未施——这词在我身上并不是褒义。

总而言之,是寒碜得很,寒碜得很啊。

那男人对着童遥道:“童总,好久不见了,还以为你怕了我就不敢来比了呢。”

语气和他的外貌一样的臭屁兮兮,一样的牛哄哄,一样的拽鸡鸡。

童遥同学不在意,若无其事地回道:“确实是有些怕......今年的那几次比赛,赵公子为了顾忌我的面子,总是故意放水输给在下,我赢得都不好意思了。”

这番明褒暗贬,暗讽明刺的话,配合上童遥同学嘴角那丝意味深长的笑,杀伤力和赵公子身边那位妞的34E的胸一样大。

赵公子吃了哑巴亏,只能憋着,于是,脸上的毛细血管“霹雳啪啪”地全部爆裂,整张脸都红了。

憋了半天,没憋出一个屁来,于是,只能将火往我身上发。

他拿着一双眼睛从我的头发丝瞧到脚趾丫丫,再从脚趾丫丫瞧回头发丝,最后轻蔑地笑笑,道:“童总,换口味了?这女的是从垃圾箱中捡来的?”

赵公子形容得也不无道理,和他身边的妞比起来,我确实是这么回事。

于是,我道:“没,是我自己从垃圾箱中爬出来后,他才捡到的。”

估计那时,还处于失恋的混乱期中,颇觉得这句话很有笑点。

说完之后,自己在那捂住肚子,笑得稀里哗啦的。

抹去眼角的笑泪,抬头一看,发现众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我。

而童遥同学,则已经躲到车屁股后面蹲着哭去了。

为了挽回面子,我只能集中火力猛攻赵公子......的小鸡鸡。

我从裤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然后以无比诚恳的语气说道:“同学,你可能还没意识到......你家小鸡鸡长歪了,真的,仔细看,向右边歪的。不过别害怕,我们医院正在搞活动,生殖美容手术打八折,我可以为你主刀的。”

这句话,赵公子刚才被童遥激怒而赤红的脸,开始一点点地绿了。

这时,他身边那个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妹妹一手托腮,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真的歪啊,我以为是我喝醉了,眼花呢。”

于是,赵公子的脸,成功地全绿了。

周围现时寂静,然后忽地起了一阵轻微的哄笑声。

我转过头,对着那群纨绔弟弟们继续诚恳地发着名片,诚恳地说道:“其实,十男九歪,歪诗正常的,这位同学你也别笑,你家小鸡鸡还歪到左边了......我的妈,这位同学你更厉害,居然朝里面歪,有个性,我喜欢。”

接下来,又是一阵寂静,所有纨绔弟弟们的脸,开始统一地,一点点地变绿。

乍一看去,还让人以为春回大地了。

而童遥同学,则早就跑到江边去大哭去了。

名片发完后,大家强行将刚才的那个场景给删除,强行命令自己当我不存在。

但是,在经过我面前时,他们都统一地侧着身子,不欲让我看见自己的命根子,以免我的火眼金睛再瞧出什么不对劲来。

经过这么一役,赵公子又决定将在我身上受到的气转移到童遥同学身上。

他这个歪鸡鸡的小子继续用拽鸡鸡的话道:“童总,今天我们就带着各自的女人比一场,输了的人,叫对方一声‘哥’,怎么样?”

童遥本来就是带着我来寻刺激的,于是便答应了。

规矩就是,赵公子带上他那个天使脸蛋魔鬼身材的妞,童遥同学带上我这个从垃圾堆中捡来的妞,同时飙车,看谁最先到达终点。

车程大约25公里,虽然路面平坦,但还是有好几个急转弯道,颇考验技术。

我坐在车中,将安全带系好,神情紧张,严正以待。

而反观童遥同学,却是一脸轻松,手指在方向盘上一下下地拍打着。

我额上渗出冷汗,忍不住问道:“究竟能不能赢啊?”

“放心好了。”童遥同学微微侧过头,嘴角一歪,又摆出那种坏坏的笑:“我不会让你丢脸的。”

我本来也想拍着胸口保证说自己也不会让他丢脸,但这个誓言确实有难度,还是噤声为妙。

一个穿超短裙,紧身毛衣的性感妞站在前面,将手中的小红旗一挥,两辆车就像是闪电一般地冲了出去。

因为速度很快,所以带动周围的气流流动。

也就是说,在我们驶出去的那刹那,我看见,那举小红旗的妞的超短裙被强风给掀起来了。

“哇,那妞穿的丁字裤......而且没除草!”我忍不住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车子“吱呀”地歪了一下。

在童遥同学幽静得吓人的目光中,我死死地闭住了自己的嘴。

两辆车在宽阔而寂静的道路上奔驰着,像两只黑色的猛兽,紧紧地追咬着彼此。

由于我在出发时的那一声吼,让童遥同学失神,车子打滑,落后了。

但是童遥同学还是不慌不忙,沉着冷静。

此刻的他,一直专注地盯着前方,眼睛像墨色的苍穹,让人忍不住想进入里面,触摸,探究。

我安心了,不知为什么,挺相信他的。

所以,即使落后,我也悠闲地伸个懒腰,蜷缩在副驾驶座上。

童遥同学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在临近第一个拐弯时,他猛地加速,接着一打方向盘,抢先占了内道,重新窜到赵公子的前面了。

接下来,赵公子就一直被甩在离我们五米远的地方,怎么也追不上来。

我侧过头,看向窗外。

那些流光,成为一条条绚烂的线条,拖曳着,在我的眼前划过。

静谧的道路,静谧的车厢,静谧的世界。

我的胸口,忽然之间,窒闷了。

酒气上涌,我......想吐了。

但考虑到这是在比赛,并且,如果童遥输了的话,就要喊赵公子一声“哥”。

这可是很丢份的事情,我绝对不能害了童遥。

于是,我努力地忍耐着。

我闭上眼,默念着:我不想吐,我不想吐,我真的不想吐......寒食色,忍耐,忍耐,坚持就是胜利。你不是曾经憋大便憋了五个钟头吗?这次你也能行的。

但是这么一来,我的头更加昏眩,胃中不时有浊物上涌,都被我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正在我求生不得求死无门时,车忽然停下了。

然后,童遥打开车门,把我拉到路边,轻声道:“吐吧。”

我像是得到圣旨一般,蹲在地上,“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没吐过的人,是永远也不知道吐的难受。

第一轮吐完了,中途有点休息的时间,我推开童遥,道:“我吐会就好了,你快追上去,千万别叫那个赵公子哥啊。”

这句话刚说完,第二轮又开始了。

我又再次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

童遥一只手帮我挽住头发,一只手轻轻拍抚着我的背脊。

“哭吧,”童遥道:“东西吃坏了就要吐,情绪坏了就要哭。”

他的这番看似没来由的话,却深深击中了我的内心深处。

我的泪水,立即像倾盆大雨般洒落下来,止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