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了细胞惊慌失措的声音。

那些声音,组成了交响曲,一股脑地向着我的大脑涌来。

我无措了。

而当我无措的时候,我会做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说现在。

我抬头,木楞楞地看着童遥,看了许久。

接着,我深吸口气,一个音节从喉咙中爆发了出来:

“啊!!!!!!!!!!!!!!!!!!!!!!!!!!!!!!!!!!!!!!!!!!!!!!!!!!!!!!!!!”

在学习帕瓦罗蒂引吭高歌的同时,我的脚也学习博尔特百米冲刺。

我迅速甩开童遥握住我的手,转身,边大叫着,边冲出了病房。

我不知道自己神经错乱了多久。

但是,当我回过神来时,我站在自家屋子的浴室里。

镜子中的我,像是个疯婆子。

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犹如是被哪个不长眼的给凌辱过一般。

我想,我确实是要疯了。

童遥刚才说的那番话,绝对有让我疯狂的魔力。

我觉得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我开始不断地拔扯着头发。

直到拔得脑门都要秃时,我还是没有平静下来。

我的头,开始痛了。

是一种胀痛。

因为我的脑子里,塞了很大的一个名字——童遥。

我痛得不知所措。

再这样下去,估计我会爬上窗户往下跳。

所以,在精神临近崩溃的前一秒,我吞下了安眠药。

我要睡到海枯睡到石烂,睡到沧海变成桑田。

不知是因为我有了抗药性,还是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严重。

总是,我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睡熟。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

而每当将醒未醒时,我就继续及时地吞安眠药,力求自己保持在一种混沌的,无法思考的境地。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天。

但是,我觉得似乎很多人来找过我。

老院长打来了一个电话。

在电话的那头,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寒食色,你个仙人板板哦,你个背时的娃儿哦,你嗯是不来上班了迈!”

我用10086话务员的标准语音告诉他:“您拨打的用户已成仙,有事请求签。”

接着,果断挂断。

我还记得,云易风也打来了电话,让我回去。

而我,则客气地让他去死。

眼见威胁无效,云易风沉默了一分钟,最后说出了底线:“至少,你得把你的朋友给带走。”

就在通话中,那边又传来几道砖头拍脑门的声音,以及几道小弟惨烈的叫声。

我道声珍重再见,继续睡。

接下来,是乔帮主来敲门。

我打开门,没等他开口,就把柴柴的藏身处一五一十清清楚楚地告诉了他。

终于,所有的琐事,都归于平静。

我这才能安安静静地睡一次了。

当我自然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中午。

我躺在床上,用手捂住眼睛……阳光有些刺眼。

脑细胞成功地睡成了一滩水,在脑子里红湖水啊浪打浪的。

打得正欢时,有道轻轻的敲门声传入我的耳朵。

此刻,肚子是一滩水的我,没有多想,挣扎着起来,打开了门。

当我看清门外的人时,我的脑袋瞬间膨胀成机器猫那么大。

童遥。

是罪魁祸首童遥。

回过神来,我马上去关门。

但童遥去轻巧而敏捷地进来了。

我们对视着,默默无言。

气氛有些尴尬。

童遥的额头,包着白纱布,而右臂下则拄着一个拐杖。

伤员模样。

脸色有些失血的苍白,不过精神还是不错的。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怎么出院了?是医生同意的?”

“医生并不知道,”童遥据实作答:“我是偷跑出来的。”

“你不要命了!”我大惊失色:“才从加护病房出来没多久,居然就敢偷跑出医院!”

童遥看着我,眸子里,开着一朵微笑的花:“总算是恢复以前的寒食色了。”

被童遥这么一提醒,我猛地记忆起了自己和他之间关系的变化。

瞬间,又沉默了。

童遥缓缓吐出一口气:“看来,我又说错话了。”

“童遥,你回去吧。”我道:“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应该乱跑的……我找人来接你。”

说完,我便拿起电话,准备打给耳钉弟弟。

但是,一双手,忽然取下了电话。

我讶然回头,望进了一双平静而深沉的眼眸。

“是单纯地担心我,还是不愿意见到我?”童遥似乎是铁了心要将一切都放在阳光下。

他要让我的逃避无所遁形。

我不作声,脚步轻移,来到厨房中。

即使没有回头,我也感觉得到,童遥一直跟在我身后。

我尽量不去看他,自顾自从冰箱中拿出番茄,准备做番茄鸡蛋炒饭。

睡了将近三天,肚子里早就开始唱空城计了。

我将番茄放在盆中,用开水烫过,接着剥皮。

鲜红的皮,就这么一层层地在我的手中滑下。

没有了外皮的番茄,果网溶溶的,失去了光鲜。

像是真相。

我的神经还没有强悍到能随便接受这种真相的地步。

所以,我像习惯的那样,逃避着。

竭尽全力地逃避着。

就像是现在,我在菜板上将番茄切成片。

童遥就站在我的身边。

他那浅色的影子,覆盖在我的身上,覆盖在我的手上,覆盖在我的心上。

我的头,低得都快要垂到菜板上了。

我不敢抬头。

气氛,就这么继续尴尬着。

但老天似乎还嫌我不够烦。

这时,我的肚子忽然发出了一道惊天动地的,绵长的响声。

咕噜噜。

肚子饿了。

实在是够丢脸的。

我心里一慌,手上菜刀一歪,居然划到自己的食指。

顿时,那血像大姨妈光临的第二天一样,汹涌而出。

我还没回过神来,一旁的童遥当即拿起我的食指,放在了自己嘴中。

我的嘴微张,呈现惊讶状态。

童遥的动作,是轻柔的。

他就这么含住我的伤口,并用舌舔舐着。

一股暖热以及酥麻就这么从我那被他含在嘴中的食指传来。

他的舌,是柔软的,轻舔浅尝,拭去伤口处的疼痛。

他用恰到好处的力度,吮吸着我流出体外的血液。

我们此刻,站在窗边,白蒙蒙的天光照射在童遥的身上。

他的侧脸,笼上了一层朦胧。

他阖着眼,细致柔软的睫毛轻抚着眼框下的肌肤。

他嘴唇的每一根线条都是完美,肉色的水润,涌动着无尽的风流。

此刻的他,像是吸血鬼。

优雅,蛊惑,神秘。

我,看得呆了。

殷红的我的血,从他的嘴角溢出了一丝。

刹那间,将童遥略显苍白的脸庞映得列加魁惑。

一条针尖似的小蛇,从我指尖的伤口钻入,进入我的体内。

那游丝般的孽,就这么徜徉在我的全身。

童遥抬起睫毛,用那双隐藏着媚与魁的眸子盯着我。

他开口:“食色,我并没有要你做些什么,你只需要知道身边有个我……这就是我要的全部。”

在童遥说话时,他依旧含着我的手指。

因为,那话音,有些混沌,像是晕着一种靡丽的香气。

而我的手指,也感受到了那种颤动。

微微的颤动,和他的身体,同一频率。

我再一次无措了。

也就是说,我再一次做出了匪夷所思的事情。

“啊!!!!!!!!!!!!!!!!!!!!!!!!!!!!!!!!!!!”我大叫一声,将手指从他的口中抽出,接着,快速转身,拔足狂奔。

我奔出了自己家。

我奔入了乔帮主家,接着,抱住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的乔帮主,哀嚎一声:“我要死了!”

为了表达我汹涌的感情,我张口,对着乔帮主的胸部咬了下去。

乔帮主浑身肌肉一紧,接着,他无情无义地将我一推。

我就这么被甩在墙壁上,像泥巴一样慢慢滑下。

不知是饿了,还是撞到了头,总之,我眼前一黑,成功地晕了过去。

当然,在晕过去之前,我得出了一个近乎真理似的结论:童遥的段数,实在是高。

眼前的黑暗,渐渐地成为了黯淡的黄。

像是旧照片的那种色调。

我似乎看见了很多的回忆。

我看见在教室中,当我做作业时,童遥单手枕着头,轻轻在我耳边唱着当时流行的一支曲子。

“……最爱你的是我,否则你怎么让我,否则我怎么可能赴汤蹈火,你说什么都做……”

唱到一半,他忽然停下,正经地说道:“寒食色,你千万别以为我对你唱这首歌就是对你有意思哈!”

我钢笔歪斜了下,接着觑他一眼,道:“童遥,你千万不要以为我肯听你唱这首歌就是对你有意思哈!”

回忆像是书页,被一只无形的手,一页页地翻着。

我看见,我坐在桌位上吃东西,童遥来到我后面,拉着我的马尾,故做痛心疾首地说道:“小色啊,你吃下去的东西为什么全长在屁股上了?”

我差点被哽死。

我还看见,在我最不擅长的物理考试中,童遥只用了1小时便做完了卷子,接着他起身,挎着书包走出教室。

在路过我的座位时,一张写满答案的小纸条稳稳当当地递到了我手上。

还有,他逼着我来到篮球场边,看着他和人比赛。

场上,他接连几个三分球,引得所有人叫好。

每次投中,他都会转向我,对着我眨眼。

有点春有点怪的梦

回忆持续翻着页。

一点点地,将我和童遥所有的枝枝蔓蔓都重现了。

我眼前的黯黄,渐渐成为了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