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助理说:“之前只常看到梅先生对着小姐的照片发呆,却从没有见过乔小姐来这,所以我猜乔小姐之前一直在国内。”她伸手指指办公桌上放着的一个相框,笑说:“就是那张。梅先生看那照片常一看就长久不动,我问他,他说这是他在国内最亲的家人。”

乔萝一路强装着冷静,实则心中纷扰万分,根本不曾注意到这个相框的存在。这时顺着她的指向看过去,愣然片刻,拿下墨镜。

相框中是眉目温婉的妇人揽着一个笑容盈盈的少女,从照片里青砖红瓦的背景可见影像年代久远,但拥有者却保存得很好,照片丝毫不曾泛黄,里间的人言笑嫣然仍是清晰在目。

这是十年前青阖镇尚为年幼的自己和孟茵的合影。

乔萝在久远的记忆中眼眸一热,自昨日起冰彻撕裂的心骤然飘过一丝暖流。

她惘然微笑:“他说我是他的家人?”又惊又喜,再想着他昨天的异常,此刻着实有些难辨状况。

“是啊,”孙助理说,“梅先生感冒了,今天早上咳嗽很厉害,乔小姐也是不放心他的身体过来看看的吧?只不过今天这会时间怕不会太短,乔小姐您要等一会了。”

乔萝望着桌上的照片,目光温情隽永,含笑说:“没关系,我等他。”

岂料这一等就是整整半天,直到夜幕降临,落地窗外浮生一片华光灯色,也没有见秋白从会议室回来。

孙助理又从外敲门进来,抱憾地说:“乔小姐,您还是先回去吧。刚梅先生打了电话来,说这会一时半会也开不完,请您别等他了,先回去吧。”

乔萝低声说:“他……真的一点时间也没有么?”

孙助理看着她,神态已经不似起初的殷勤,迟疑:“这……”

“好吧,”乔萝并不想再为难她,背起包,轻声说,“我先走了。”

乔萝回家时已经差不多晚上九点了,她还没有房子的钥匙,按了门铃不过两下,门被人匆匆自里拉开。

江宸手上紧攥着电话,神色气急败坏,双目冷冷地盯着她:“你还知道回来?”

乔萝知他一定是找不到自己情急至此,愧疚说:“对不起,我出去转了转,我的手机在这没有信号。”说到这里,她举了举手上的新手机盒子,战战兢兢地解释:“下午出门的时候路过一家AT&T,我办了一张合约卡,他们还送了一个手机。不过……我还没开始用。”

江宸再望她片刻,一言不发地拿过新手机,转身自入了屋。

乔萝这才进屋换鞋,拎着一堆从唐人街买的食材到厨房,把冰箱里过期的食物都清了出去,然后放入自己买的东西。

她从橱柜里找出电饭锅,正在洗米时,身后又传来江宸冷冰冰的声音:“你从哪整了这些东西回来?”

“唐人街,”毕竟是在别人的家里,乔萝这样自作主张多少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小声说,“你一天到晚吃那些快餐也不舒服吧?我给你做粥吧。”

“是做给我吃的么?”江宸望着她浓墨重彩的脸庞直皱眉,“画成这样是要唱戏?快去洗了吧。”

乔萝唯唯诺诺地答应,江宸在她难得的良好态度下终于消了气,把设置好的手机交给她:“里面存了我的电话了,你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有事随时打给我。”

乔萝答应:“是。”

江宸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交到她手上:“这是家里的钥匙。”

乔萝接过,说:“谢谢。”

“没必要谢,你不是要做饭改良我的生活么?就当我家里多个免费的保姆了,”江宸毒舌毒言地说,转身出了厨房,想想又回头问,“对了,你那粥什么时候能吃?我本来晚上回来还准备和你去吃点好的,现在计划全泡汤了。”

乔萝刻意忽略他后面那句话,回答:“粥要明天早上才能吃。”

江宸面色发黑,咬牙说:“那我晚上吃什么?”

“这个。”乔萝从冰箱里拿出面包给他,目光低垂,始终没有望他一眼,等他忿然接过面包,她面色如常,依然回到厨房慢条斯理地做她的粥。

乔萝为煮好鸡丝粥这一夜都没睡安稳。

先煮鸡汤,鸡汤熬了四五个小时才见火候。然后又以鸡汤和着水煮米,把鸡腿捞出来切成丝。等粥煮得差不多的时候放鸡丝进去,又添了葱花,加上小青菜切成的碎末,再放调料,于锅中闷蒸半个小时,才算大功告成。

等她把粥盛到保温盒时,天色也大亮了。

江宸还没有起床,她将他的早饭准备好放在餐桌上,自己只快速吃了几口面包,喝了一小杯牛奶,便换了衣服拎着保温盒静悄悄地出了门。

这是上班高峰的时候,纽约也会堵车,乔萝抱着保温盒坐在出租车上,望着初晨日光照着如云高楼,心情一如那些透明的玻璃折射清澈天空的明净开朗。

自从昨天望到了那张照片,她相信秋白心里还有她,一切还是会好起来的。

到了莱辛顿大道梅氏所在的大厦,她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看着形形□川流而入的办公人群。在肤色各异五官千般的人群中辨明东方面孔并不难。尤其秋白的眉目是那样的温雅清润,更不难认。

她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站起身,拿着保温盒快步走到他身边,拉住了他的手:“秋白。”

他驻足停下怔愣良久,才转过脸来,望着她,似乎很为意外:“你怎么来了?”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闷,手心也是热度灼人,显然感冒还没有好。

乔萝微笑着说:“我给你做了粥。”

秋白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手不留痕迹地从她指间抽出,温文有礼地说:“辛苦了,上来再说吧。”

他们一路无言上到50层,进了他的办公室。孙助理十分惊诧地看着跟在秋白身后的乔萝,以疑问的眼神询问秋白。秋白嘱咐她说:“今天所有的事推后半个小时。”他带着乔萝入里间办公室,并将门紧锁,端然是凡事勿扰的状态。

“乔萝,”他转过身,“是不是前天在机场你还有些事不明白?”

乔萝正满心欢喜地打开保温盒,却不料身后响起的是他这样无温的言词。

她回头看着他,怔怔地说:“什么?”

秋白望着她摇头,无奈而又怅然地叹息:“我和你不在一起了。”

乔萝在这话下忍不住轻笑,反问:“我和你分手了吗?”

秋白抿唇沉默,半晌,他坦然承认:“是我的错。”

乔萝将手上的勺子慢慢放下,双手紧握止住颤抖,涩然说:“请你告诉我原因。”

她的目光倔犟坚定,不屈不挠,已非一言一词能糊弄过去。秋白看她片刻,移开视线。

他脱下西装松了松领结,似乎这样才能让他在与她面对时透口气。他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楼下车流不息,慢慢开口:“小乔,我和你在一起很压抑,你像一条丝线,无处不在地束缚着我,密不透风地缠着我,逼迫得我喘不过气。在国内时,你几乎不与旁人接触,你所有的关注都是我,我做什么也都要顾虑到你。你知不知道,我这样会很累?”

说到这,他轻轻叹了一声,苦笑说:“我承认我曾经很爱你,也曾经认为那样和你在一起是理所应当。可是来了美国后,我发现离开你我变得很轻松,也很惬意。我可以去做任何我想做的事,而不用再时时刻刻顾念着你。而且……后来遇到了乔欢,她活泼爱笑,做事洒脱,她对我的关心并非约束,这样的相处让我自在。何况,我此生其实只有一个爱好,音乐。在这点上,我与她是知音人。”

“知音?”乔萝微微一笑,“她怎配成为你的知音?秋白,你不要再骗我。你桌上的这张照片……”

“我把你和我妈当成我最亲的人,这是真的,”秋白回头望着她,浓墨描绘下的眉目愈发深幽静远,“就算现在,我心底也一样挂念你。小乔——”他言词略顿,以真诚的语气一字字地说:“我心底把你当妹妹一样疼爱关心。”

“妹妹?”乔萝索然无味地咀嚼这两个字,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的眼睛,细究他的神态。

他眸底仅存温和,并无任何一丝缠绵的流露。这样的无懈可击,直到她踮起脚,将唇印上他的,他在一瞬的僵硬后触电一般的闪避,犹如她是洪水猛兽,这一吻竟令他面色微微发白。

她这才慢悠悠地含笑问:“你以前亲我吻我抱我的时候,也把我当妹妹吗?孟秋白,你什么时候能说出这样荒唐的话?即不爱了,我便认了,不要用兄妹这个字眼来恶心人。”她心念俱冷,笑容却是嫣然益盛:“而且你刚才说错了一点,我从没有想缠着你。我以为你和我从小长大,是最了解我的人。我也以为我了解你,我更以为我们一路坎坷,是能相互珍惜的人。可惜最终是我自以为是了。对不起,之前困扰了你,是我的错。”

她拿起包,再望一眼桌上的相框,想着当年镜头外摄下这张照片的温润少年,漫心悲凉。

她说:“再见,梅先生。”轻步走出他的办公室,至楼底出了大厦,望着面前一辆辆呼啸而过的车辆,茫然片刻,抬头仰望异国他乡的青天。

骄阳炙烈横行当空,灼得她头脑昏然,不知去路。

江宸这天醒来时见乔萝又不在家里,打了无数电话,没有人接。

他从上午等到下午,从下午急到傍晚,正咬着牙赌着气想她在外面不论死活他都不管时,门外却有人插锁而入。

他在心中窝了一肚子的气,等她进门时忍不住怒喝:“你去哪了?”

乔萝身子东倒西歪地进来,尽管他这句喝问气势十足,她却似乎完全看不到他的存在,在门口脱了鞋,光脚就朝卧室走去。

“你喝酒了?”江宸皱眉,一把将她拉住,乔萝酒醉下身体软绵绵毫无力气,倒在他的怀中。

他低头,看着她满脸通红,神色迷离,他就算骂也是骂在石头上,只得抱着她朝卧室走去。她倒是很有酒品,醉后也不发疯,一双黑色琉璃般的眼睛比平时还要透亮,晶晶闪闪地盯了他一会儿,忽将双臂勾上他的脖颈。

她的额抵着他的下巴,笑盈盈地问:“早上粥吃了么?”

他没好气地答:“吃了。”

她讨好地问:“好吃么?”

他冷冷地说:“难吃。”

“我总是做不好,怎么办?”酒醉的人真是情绪多变,她突然间就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让他的心肠莫名一软。

“那就别做!”他装作恶声恶气的模样,“你这样浪费粮食,还不如以后我带你出去吃,总比这样吃力不讨好要强。”

是啊,正是吃力不讨好呢。她微微地笑,不再说话。

他抱着她到了房间,将她放在床上,将要走时,她勾着他脖子的双臂却不松开,眼睛依旧清亮如星,望着他:“陪我一会。”她应该是担心他要离开,更用力地搂着他的脖子,将他的脸拉下来,与她近在咫尺地相望。

江宸并非坐怀不乱的君子,更不是清心寡欲的圣徒。这是夏天,彼此衣衫单薄,此前一路将她柔软温香的身体揽在怀中早让他心绪发乱。此刻他在她挽留的动作下乘势俯身倒在她身上,手指轻轻将她落在脸上的长发捋到耳后,指尖摩挲着她如玉的面庞,眸中生火,以最后的清醒柔声提醒她:“小乔,别勾引我。”

“这是勾引吗?”她学以致用,也以柔软的手指抚摸他俊美的面庞,很无辜地问。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地妩媚,当然他也不想知道。眼前活色生香,这是任谁也难以自持的动人,他再想抽身已经绝无可能。他低头吻住她的唇,火辣且热烈地,以实际的行动回答她的问题,并以极尽的缠绵倾诉他对她长久的渴望与思念。

水深火热,一触即发,室中绮丽光色纷繁上演,他竭尽所能让她欢乐,她也努力承受尽力包容。

室外被夜色笼罩,室内被□充盈,可是他在最后一刻却起了迟疑,低头望着她的眼睛,轻声问:“小乔,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目中的清亮被雾气遮掩,痴痴迷迷地说:“阿宸?”

他毫无迟疑,在这句话下进入她的身体。她在剧痛下咬住唇,额角生汗,眸中的雾气结成泪水流下脸颊。江宸怔愣片刻,紧紧抱住她的身体,低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她恍惚地问,过了一会儿,又说,“没关系。”

心底的痛已将她整个人的神经碾成碎末,这点痛已经不算什么。

她闭上双眸,在他给予的欲望中沦陷。

事毕两人筋疲力尽地依偎而躺,室中灯光未亮,乔萝的眼睛盯着虚空某一处,忽然说:“阿宸,我们结婚吧。”

江宸没有言语,手指轻抚怀中人光滑的背脊,唇在她的面颊上轻吻。

她像是觉得他听不明白,又继续说:“我和你,阿宸,就是我和你,我们结婚吧。”

江宸亲吻她的动作停了停,嘴唇上移,吻着她的双眼。他以舌尖细味唇边沾染此处的湿润,那滋味即苦又涩,竟浑然一致地融入他的心中。他柔声说:“好,我们结婚。”

婚礼订在两个月后,告诉双方家长和亲朋好友,俱没有惊只有喜,以为理所当然是如此的结果。

宾大已经开学,秋白和乔欢这时已回费城,乔萝亲自打电话,邀请他们参加婚礼。

秋白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不过数秒,而后欣慰地说:“恭喜。”

“谢谢。希望到时梅先生能来参加。”乔萝亦以礼貌客套的语气回敬,同时矜持地表达了自己的喜悦。

电话挂下,她心如止水,一遍遍试戴着江宸买的婚戒。偶尔抬头,看到一旁镜子里眉眼淡漠清冷的女子,似望着陌生人,对望良久,竟难相识。

因江宸信教,婚礼在第五大道的大理石教堂举行,双方家长都飞到了美国来参加婚礼仪式。

仪式简单圣洁,并无波折。新娘新郎接受了牧师以主名义赐予的祝福,并在众人的欢拥下来到草坪上照相。

乔萝照相时有些心不在焉,扔捧花时更是心跳快速异常。捧花脱手而出,竟挂在了一旁的树枝上。所有未婚的女性都是哗然,乔萝呆了一瞬,心中突觉异样的绞痛。她捂住胸口,即便脸上妆容再厚,也掩不住她面色的苍白。

江宸意识到她的异常,忙过去握住她的手,将她抱在怀中,带她提前回到了婚宴举办的酒店。

乔萝躺在床上休息了近一个小时,才觉那阵心痛渐渐离散。林蓝打电话通知她亲友们快到酒店了,让新娘新郎尽早准备下楼招待客人。乔萝只得勉力起身,脱了婚纱,换上酒宴上要穿的旗袍。她想要开窗透透气,拉开窗帘,却看到窗台上停歇的一只青鸟。

这青鸟和在S城梅园见到的模样无异,它依旧不惧生人,神态恹恹地歇在窗台上,呆呆地望着远方。

乔萝怔了一怔,未辨来由地心底再度抽痛,泪水潸然弥漫眼眸。

而在隔壁的房间,江宸这时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来此纽约警察局,警察送来的消息是关于他们婚礼上邀请在列、今日却未出席两人的行踪。

梅秋白,乔欢,在从费城来到纽约的路上遇到了车祸。车毁,人亡。

警察说他们是从两人的手机通讯记录中找到死者生前亲友的联系方式,现正在逐一通知,并询问他,是否可以代表死者的亲属来收验遗体。

逐一通知?江宸在这个字眼下意识到什么,忙冲到隔壁房中,见乔萝着一身红缎旗袍,已昏倒在地上。

纯白的地毯衬着她纤柔的身体,殷红的衣色本热烈张扬,此刻却褪尽光泽地横卧地上。

这是雪地中奄奄一息的红玫瑰,心死如灰,冰凉裹身。

江宸禁不住一个寒噤。究他一生,没有什么景象比眼前望到的更妖冶,也没有什么时候能让他比现在更为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很长,是回忆部分最后一章。下章开始切回现实。

我是一口气写下这章的,很久没有写文这么畅快了,当然,写到最后几段我也心痛难当。

依旧祝大家阅读愉快:)

☆、真相(1)

过往记忆委实过长,从父亲亡故到秋白离逝,乔萝在回忆中没有任何逃避。本以为将心中埋藏五年的伤痛如此清晰坦白地剖陈人前,她将再度伤彻肺腑。然而心中仅是隐恸,她的声音亦平静淡然,困罩眼前五年的迷雾竟终有缕缕飞散之势。

她的听众是世上最沉默安静的听众,他从没有插话与打断的时候,除偶尔给她递一杯温水外,别无其它动作和声响。

她说完故事时,窗外天色已经发白。转过头望着他,发现他微微发红的眸底是不可消散的释然。

她骤然有些惊讶,能够坦然面对过往一切,这时候释然的不该是自己么?为什么他看起来却比她更为轻松?

她疑惑的时候却也困顿疲乏了,一夜的喁喁私语磨损了她所有的精神,让她再无力去追问和探寻。

他看出她累到极致的倦惫,微笑问:“累了么?睡一会吧。”

她确实支撑不下去了,她在他面前也素不避忌,自爬去床上,竟沾枕既睡。

江宸站在床边看着乔萝的睡容,静默半晌,走到房间外。

阳台上空气湿冷,他披上外套,从口袋中摸出一根烟,点燃。

天边光影微白,已经能让他看清院中的青石小道,蔷薇花圃,以及在她故事里屡屡被提及、由她父亲亲手做的秋千。小小庭院静寂湿润,飘洒一夜依然未止的江南秋雨缠绵沾染一切,亦染湿了他的心。

该高兴么?高兴她终于能放下过去面对现实?

还是该愤怒?愤怒她方才的故事里,他只是配角,在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中出场又消失,消失再出场,毫无分量,甚至毫无必要,不过是点缀她和别人爱情的碍眼之物。

她说,她从没有爱过他,原来竟然是真的。

他从不相信,尽管他知道她心中的最爱也许一直是别人,却也至少曾经有过他,即便是小小的微末的位子,却也存在。可是他的存在,比之别人的死亡,不过是她面前从不曾正眼相待的卑微。

他轻轻苦笑,一刹的烟气冲入喉咙,迫得他咳嗽不止。他将香烟按灭在水漉漉的栏杆上,转身,走入房中。

他上床躺在她身边。她睡觉极不安稳,一点点细微至极的动静,她还是能够察觉。

他拉被的动作惊动了她,她在沉睡中不耐地转过身。他趁机伸出手臂,将她抱在怀中。

隔着她身上单薄的睡衣,结婚五年,这是第一次他这样真实地感受她温软的身体。

现在,她依然是他名义上的妻。不爱他,也不曾爱过他的妻。

以后,或许是数日之后,她将是他的陌路人。

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错过了她和自己本该相识相知的年少,却不知年少如天桓,让她的爱情与自己擦肩而过,并扬长远离。

他已经委屈了自己五年,却也不肯再委屈自己一生一世。

既从未有过,那就从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