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洲静静的站着,侧着身子对着她,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微皱着眉看着面前华丽大床上平躺着的男子,“你带我来这里就是看这个半死不活的人?”

“半死不活?”四公主吃吃笑出声来,“这么诅咒自己可不好哦…”

泉洲身子一僵,脸色变了变。

“怎么?被我发现了秘密,所以不安了?”四公主走近,伸手搭上他的肩头,声音妩媚诱惑:“可真是不乖,禁锢了你的人,却禁锢不了你的心,你说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呢?”

“四公主在说什么,真是叫人不明白。”泉洲眼中暗潮汹涌,面色却一片平静。

“不明白?”四公主笑的饶有趣味,“没关系,我明白就可以了。”她指了指床上的人,“你说,是不是该用克暮辽的旗号率兵出征了?”

泉洲眉头一跳,转头看着她。

四公主却只是笑,面纱下的脸看不清神情,只有那双眸子泛出丝丝寒光,却又带着诡异的笑意,如同毒蛇吐信,叫人心生厌恶。

“天朝皇帝已然下令要扫平柔然,也就是说,柔然有可能就要永远的消失在这世间了,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放手一搏呢?”

“公主如何安排吩咐便是,但是还是不要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吧。”泉洲挥开她搁在自己肩上的手,转身大步走出营帐。

四公主背对着他满不在乎的眨了眨眼,似乎十分天真,“那便这么办吧。”

这一日,终究是会来的。就让你们挑起这一切的人自己去解决这一切吧,不过受益的人只能是她!

四公主勾着唇低声的笑…

叶光纪站在守云跟前默然不语。

“元帅来有事?”守云探究般盯着他的脸,似乎想确认他的身上究竟还有没有狄光的存在。

“你如何了?”

守云勾了一下唇,还真是言简意赅,果然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君。

“多谢帝君关心,我很好。”

“下次还是少莽撞一些吧,战场岂是逞能的地方?”他不容反驳的吩咐完,转身就走。

“等等!”守云叫住他,掀开被子跳下了床,三两步跑到他身后,根本顾不上背后一阵阵撕扯的疼痛。

“你能不能就这样别动?”

叶光纪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但照她说的,的确没动。

守云走近一步,忽然伸手从背后搂住了他。叶光纪身子一僵,刚想挣开,守云却抱的更紧。

她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是如今这样抱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片刻之后,守云的手移到他的胸口,忽而笑了一下,“帝君一个神仙,早已堪破红尘,竟还会心跳的这般厉害么?”

叶光纪一愣,扯下她的手,三两步出了大帐,由始至终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外面阳光晴好,他眯了眯眼,在帐门外停下了步子,继而垂了眼,低声呢喃:“对不起,阿妩…”

举步欲走,转过角落,却对上一袭白影。

“原来你并非只是残存着过往的记忆。”卫昭缓缓走近,叹息了一声:“你何苦隐瞒,明月…”

作者有话要说:啊,更了,痛苦,又让大家等,真是抱歉,鞠躬~~

33

33、传信 ...

军营人多口杂,实在不是个谈话的好场所。

卫昭引路,与叶光纪二人出了军营,在几里之外才停下。

“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吧?”

叶光纪神色淡淡,“你要知道什么原因?”

“为何要隐瞒你是狄光的事实?”

“你怎知我就是狄光?”叶光纪往前几步,避开他的视线,望着远处黄沙蔓延的大漠,陷入沉寂。

“若你不是狄光,又怎会叫守云阿妩?这个名字只有狄光会叫。”

叶光纪抿唇不语。

卫昭走到他身前,紧盯着他的眼睛,“我与你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这点若是看不出来,岂不是太不济了。”

叶光纪终于脸色微微变化,闭眼叹息了一声,再睁开,眸中暗光浮动,仿若当初。

“阿昭,我以为别人不了解,至少你会了解,怎么反倒是你一定要个结果?”

似叹似诉的语气,虽与之前的狄光不符,但那一声称呼,也的确是承认了。

卫昭心中除了欣慰,也有些不解,“为何一定要隐瞒?”

狄光转头看他,“你当初也经历过生离,又怎会不理解如今我与阿妩的死别?”

卫昭微微怔忪,片刻后叹息道:“可是我是自己堪破了,你与守云却是实实在在的情缘未断,又怎可称为死别?”

“她以为我死了,不就是死别了么?”

“你…”卫昭皱了皱眉,“那你又为何说她是自己的情劫?”

狄光轻笑,神情微带恍惚,“你说呢?”

若是直接言明自己已经归位,那么便要回去,再无相见的机会。如今情劫一说虽然突兀,却是可以留在她身边的合理理由。

不是没想过要告诉她实情,看着她怅然若失,他自己又何尝好受?战场上救下她时听到那声“明月哥哥”,更是百感交集。可是告诉她又能如何?注定无法相守,还不如让她认为自己已经死去,免得徒增伤悲。

“千年万年的孤寂我已承受过,本不算什么,可是阿妩不同,人生苦短,她若是一直沉湎于过去,只会留下遗憾,还不如早些迈过这道坎,找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好好过完余生。”

他是狄光,可是如今,他只能是玄武大帝叶光纪。

“那你为何又执意将她留下?”

“她现今情绪低沉,生无所念是其一,其二是…我想将灵力还给她。”

卫昭微微垂目,低声叹息,之后退开一步,朝他恭敬行礼:“属下明白了,今日帝君所言,权当白凤未曾听到过。”

……

天气渐渐热了,气候却仍旧变化无常。

已是深夜,守云拥着被子睡的深沉,可能感觉热了,迷迷糊糊间又掀了被子,翻了个身,扯到伤口时,忍不住嘤咛了一声。

帐帘被一只手揭开,随后有人轻轻走了进来。

在床边坐下后,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守云,他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按上她的眉心。

因为守云侧躺的缘故,这个动作做的颇累,他干脆半蹲在床边,视线几乎平视着她睡着的容颜。

微微提起内力,手指灌注起灵力,指尖泛出祥和的紫光,下一秒,光晕下闭着的双眼忽然睁开,一只手猛的抓住他的手指。

“帝君这是要做什么?”

叶光纪微微一惊,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收回手后默然不语。

“要将我给你的灵力还给我么?”守云笑了一下,“果然跟我分的很清楚。”

“这是你的护身符,若是失了,以后遇上什么事可就难解决了。”

“难为帝君眷顾,不用了。”她缓缓坐起身来,口气平淡。

叶光纪有些惊讶,皱眉道:“你这还是在跟我赌气?”

“不是,只是不需要了,我已不打算报仇,也就不需要了。”

“不打算报仇…是因为生无所念了么?”

这句话问的很是小心翼翼,守云转头看她,因受伤而苍白的脸上忽而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多谢帝君关心了,不过既然分清楚了,就不要再多问了吧。”

叶光纪垂头苦笑了一下,“没错,这样也好。”话音未落,人已转身出帐,背影寂寥。

守云静静的坐着,忽然觉得此时的他十分熟悉,仿佛狄光又回到了身边。

“元帅,前方探子有了新消息…”

外面有士兵前来禀报军情,守云想起天朝皇帝要踏平柔然的决心,微皱了一下眉头。

深夜还来禀报,定然是十分紧急的军情。

她迟疑了一瞬,披衣下床,轻轻走到帐门边。

“此次带兵的是柔然监国克暮辽,据说有雄兵三十万,加上柔然驻扎于此地的士兵,已然超过我朝士兵数量了。”

叶光纪沉默了一瞬,道:“先不用惊慌,将诸位将军请到本帅帐中来,另外也去请一下卫军师。”

“是,元帅。”

仿佛知道守云在偷听,叶光纪故意在门边徘徊了一阵才举步离去。

守云心中一阵纷杂。

克暮辽这次的旗号,是真是假?

三十万大军,柔然是倾尽全力了吧。这样的对决,等待柔然的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她忽然觉得很累,当日原想要结束这一切,却不曾想事到如今,却是越来越复杂难解。

天亮时守云穿戴整齐,出了大帐。

帝江安静的伏在不远处,见她出来,立即迅速的跃了起来,飞奔到她跟前蹭了蹭她的小腿,一副欢欣模样。

守云摸了摸它的脑袋,安抚的笑了笑,示意自己已无大碍。

营中往来的士兵自然都看到了这一幕,眼中除去惊奇,还带有一丝惊艳。

眼前的守云苍白的脸庞轮廓柔和,乌发盘结,眼神灵动。虽身着铠甲,却少了往日的英武勃发,顾盼之间微带风情。

活脱脱的一个女子。

军营中何尝出现过女子,这样一个娉婷佳人站在眼前,众人不被吸引了视线才怪。

守云自然也注意到了别人的视线,反正她也大方的承认了自己是女子的事实,既然都当不知道,那她也就无须在意了。

原本打算去大帐看看昨晚柔然究竟传来了什么消息,谁知刚迈动脚步,耳中便传来一阵尖利的呼啸。她抬眼看去,层云之上有粒黑点破云而出,迅速的朝她所在的方向掠来。待到近处,方才看清那是只巨大的黑鹰。

守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黑鹰,当即便变了脸色。身边的帝江似乎感受到主人有危险,猛的窜起,朝上方的黑鹰横眉龇目,凶狠的吼叫不停。

然而那黑鹰并没有退缩,却也没有守云想象中的那般发动进攻,而是在滑翔到跟前的一刻转了个方向,避开了帝江的攻击,然后收起翅膀,直接扑到了守云的怀里。

这鹰的个头足足可以比得上一只羊了,就这么直扑到守云怀里,顿时让她往后仰倒,背后的伤触到地面,疼痛无比。

帝江怒火滔天的过来,一掌挥过,黑鹰迅速的跳开,总算离开了守云。

守云揉着胸口坐起身来,顾不得去看周围众人惊骇的眼神,半蹲着身子,神情戒备的看着面前不远处的黑鹰,帝江龇着牙在旁呜呜低吼恐吓。

那黑鹰歪着脑袋看了看守云,又看了看帝江,似乎直到这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己不受欢迎的事实,于是抬起左脚,朝守云低鸣了一声。

守云愣了愣,这才发现它的脚上绑着个铜质圆筒。

是来传信的?

她有些不敢置信,这东西几次三番出现都不是好事,第一次要她的命,第二次是驮着泉洲离去,那次要的却是狄光的命。

可是现在它却来传信?

守云怀疑其中有诈,便用柔然语说了一句:“如果你是要来传信,就把信抛过来!”

若是对方是个人还好些,可惜是只鹰。

黑鹰显然很苦恼,郁闷的侧躺下来,用右爪去拨拉左脚上的圆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