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江对此表示很不解,于是也不朝它发怒了,反而看得饶有趣味。四周的士兵是早就惊呆了,完全不知道这一幕是怎么回事。

早有人将这奇怪的景象报告给了元帅,狄光掀帘而出,便看到一人半蹲在地上,一兽伏着身子,一只巨鹰侧躺着两脚做划水状…

偏偏还都是一副专心致志的表情。

“那巨鹰…”身旁的卫昭看到这一幕,已经忍耐不住要上前,被狄光拦下,因为他看见那黑鹰终于不负众望的解下了左脚上的圆筒。

“是来送信的。”

卫昭垂眼想了想,“此时能给守云送信的,也就柔然的四公主了。”

狄光看着巨鹰将圆筒抛到守云跟前,毫无进犯之意,微微皱眉道:“似乎不像。”

眼前的景象着实诡异,守云如今身无灵力,对什么都比较小心,拾起那只圆筒时还犹豫了许久,待从中抽出那一角绢布时,忽然有丝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

那是块帕子。

曾经她将这帕子送给了一人,如今时过境迁,竟还能得见,上天的安排果然有趣。

展开帕子,柔然文字绣着的一个“妩”字在角落如同盛开的繁花。下面写了一句话:

今晚戌时,营地后方相见。

署名是泉洲。

作者有话要说:准确的说现在的玄武既不是叶光纪也不是狄光,而是二人的结合体,所以…

是的,狄光一直都在,本文不会换男主。

另外,对于要不要死配角,我现在很犹豫,我很善良,你们懂的→_→

34

34、救人 ...

戌时刚至,月明星稀。

守云换了一身窄袖劲装,怀间揣着当初狄光赠给她的匕首,前去赴约。

泉洲已不是以前的泉洲,这点她很清楚,防人之心不可无。

为保万一,她还带上了帝江,出了营地之后便爬上了它的背。帝江有灵性的很,知道此行不宜声张,也不出声,安静的带着守云朝前奔去,迅疾如风。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在约定的地点停下,却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难道是爽约了?

正在疑惑,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低低的歌声,低沉舒缓,如同在念诵着一首亘古的诗歌。

唱歌的人用的是柔然语言,调子也是守云极为熟悉的,实际上她曾不止一次唱过这首歌。

与另一个人一起。

她循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转头,终于看见前方沙丘之处,一道人影身披斗篷,于月下缓缓而来,微风过处,掀起他头上的帽檐,便将他精致的脸暴露在月光之下。

待到近处,那人停住歌声,轻轻抬头看来,深邃的眸子波光潋滟,再不复当初的清澈,而是深沉幽深,不可见底。

守云拍拍帝江,是示意它原地等候,然后朝他走近了几步,却始终与他保持着近一丈的距离。

“你找我来有何事?”

泉洲等不到她走近,干脆自己缩短了些距离,步履轻快,不过片刻已至身前,“想问你些事情,顺便…见一见你。”

“那好,说吧。”守云撇过脸,根本不看他的眼睛。

泉洲神色微微黯然,低声道:“我想问你,你如今可还想报仇雪恨么?”

守云微微一怔,只听他又接着道:“我知道你的灵力已经失去了。”

四下无人,他费尽心思找自己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问这个?守云压住一丝心悸,手摸上了腰际的匕首,严阵以待。

“我为何要告诉你?”

泉洲摇头叹息,似乎对她如此防备自己很失落:“我只是想知道你还恨不恨克暮辽…”

尘封在心底许久的名字忽又被提起,守云的心里很不舒服。

那个人是她刻意要忘记的人,曾经的海誓山盟早已成过眼云烟。如果没有遇到狄光,也许她会黯然神伤,心结郁郁难解。可是如今,她的感情早已交给了另外一人,虽然现在看来也无法得到善终,却再也不会为别人牵挂了。

不是无情,只是当断则断。

然而守云很清楚,虽然如此,对于克暮辽的背叛她仍旧难以释怀。

她本该是柔然国君,造福于民,缔造盛世,甚至成就千古一帝的英名,可是如今却经历了沦落风尘,遭人截杀,混入敌方军营…

他欠她的不是情,而是一个命运。

守云摸着匕首的手紧了紧,沉声道:“我如今的确是不想报仇了,可是不代表我会就此原谅克暮辽,你与他分别多年,根本不知道他都对我做过什么!”

泉洲久久没有回音,半垂着头,只露出小半张脸颊,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我知道他做过不少伤害你的事情,可是难道你对他的回忆已经仅剩这些了?”

守云抿了抿唇,默然不语。

如同那首歌,她自然记得那些美好的回忆。克暮辽对她很好,细心周到,温柔和煦。可是那仅仅是表象,剥去那层皮,下面是险恶的用心。

“剩下的也不重要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守云叹了口气,有些不耐,“我们可不可以不谈他了?”

泉洲怔了怔,苦笑了一下,“好,那就不谈了,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什么?”守云皱了皱眉,“你要是没事,我就回去了。”

刚要转身,胳膊却被抓住,泉洲有些着急的道:“再待一会儿,你听我说完就可以走了。”

守云有些火大,“我本是觉得你有要事要说才来赴约,谁知你只是无聊,既然如此,何必浪费我的时间?更何况,你害死狄光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太过激烈,泉洲一愣,手微微松开,顿时被她挣脱。

他移开视线,语带落寞:“你竟如此在乎他…是了,你愿意用一身灵力去救他,自然是在乎他的…”

一连两个最不愿想起的人都被他提及,守云的耐心也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当即转身就走。

泉洲这次倒没有来拉她,只是在她即将翻上帝江脊背时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当初他也不愿那么做,可是他要报仇,中原人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果真不假…”

守云的动作微微一顿,“你说的他是指谁?”

泉洲深深看了她一眼,“克暮辽。”

未等守云再做回应,他便转身离去,宽大的斗篷迎风招展,发出烈烈之声,伴随着他在风中飘摇不定的话语一并送入守云耳中:“战场见吧…”

战场?守云蹙眉,此次竟是他们兄弟二人一起领兵的么?还是像上次那样由他假扮克暮辽?

想到天朝誓要踏平柔然的决心,她便觉得胸口一阵阵的发堵,最后看了一眼那远去的背影,一拍帝江,驰骋而去。

日出东方之际,朱雀神君与白虎神君紧跟在狄光身后登上了营中高地,看了看远处柔然集结的重兵之后,神色都不是很好。

“帝君此次还要亲自出战么?”白虎神君说这话时,颇有些跃跃欲试的味道,好似随时就要奔上战场去大战一场。

狄光直视前方,神色淡淡,“听白凤说孤以前总是亲自上阵的,这次已经到了决一生死的时候,自然也不会例外。”

朱雀面含忧色,“帝君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以您的神力,偏要徒手去平定战事,实在费时耗力,若是此战一直拖着,岂不是归位无望了?”

“说的是,孤今日找你们来也是为了说这事。”

听到他这么说,朱雀和白虎都赶忙凝神去听,他们在此处待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再这么耗下去的确不是办法。

然而狄光的话却让他们很惊愕,因为他并未提出什么解决的方法,反而说了一句:“你们都回去吧。”

“帝君,这怎么可以?您还在凡尘,属下怎敢离去?”朱雀率先表态,一边的白虎也是一脸焦急。

“无妨,你们一直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四象重责在身,如今孤与青龙都不在,你们二人也不可擅离职守,还是快回去吧。”

这话说的没错,他们如今长久在此,确有擅离职守之嫌,朱雀和白虎闻言都不做声了,许久之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那属下们便在天宫守候帝君返回了。”

狄光抿紧了唇,视线扫向大帐,里面依稀闪过一道身影,沉静如水。

他垂了眼,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昨晚出去见泉洲后,守云便在帐中一直心神难安。如今看来,此战很有可能是决定乾坤的一战,柔然今后何去何从,已经成了个问题。

一直到了午后,倦意袭来,她才躺到床上睡了一会儿。

然而这一觉却睡的并不安稳,她梦见了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个神仙,正是西海三太子敖烈。

守云眼见着敖烈一身白衣沾染了丝丝血迹,浑身狼狈不堪的朝她奔来,口中急切的呼唤:“守云,快,求求玄武大帝,让他救救我!”极其真实,好像实实在在的发生了一般。

她心中大为惊骇,慌忙扶住要摔倒的他,“究竟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弄成了这样?”

敖烈眼中含泪,再也不复当初的嬉笑模样。然而短短一瞬,他忽又变了脸色,眼神阴冷,咬牙切齿的道:“还不是因为那可恶的龙女!”

守云莫名其妙,那边敖烈已经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原来敖烈早已定下亲事,未婚妻乃是一位美艳不可方物的龙女公主。本来二人情投意合郎情妾意,甚为美满。谁知敖烈这段时日只是在外游荡了一圈,回去准备完婚之时就生了变故。

那龙女不知为何恋上了一条只知花言巧语的九头怪蛇,甚至在大婚当日私逃而走。

敖烈在三界众多宾客面前颜面扫地,怒不可遏,当即火烧了洞房,却不曾想将玉皇大帝赠送的一颗绝品夜明珠给烧坏了。

玉皇大帝震怒,当即派天兵缉拿了他,如今由二郎神君关押在天河旁的地牢里,受尽苦楚。他本想元神出窍去求救,奈何被法眼通天的杨戬识破,元神被封还受了重伤,最后无奈便想到了用灵识来托梦。

直接托梦给玄武大帝是不可能的,他灵力高强,以敖烈如今的能力,意识根本无法靠近他半分,最后兜兜转转,还是找到了守云。

守云听完之后,惊愕非常。照她的理解,玉皇大帝既然将夜明珠送给了敖烈,烧毁了也是敖烈的事,何况他遇上这样的伤心事已经十分可怜,他老人家怎么还下得了这样的手将他关押?

她虽与敖烈说不上多熟稔,但他能在危难之时找上她也是无奈之举,她岂可坐视不理?

这般想了一圈,她点头应承了下来,“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话传到。”

敖烈千恩万谢的道了别,下一刻守云便惊醒过来。她掀开被子,还在为梦中所见而感到震惊。

若不是太过真实,她真的以为那只是个梦了。

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她便穿戴整齐去找叶光纪。

其实自那晚她拒绝了收回灵力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叶光纪,难道他是有意回避?

这个想法让守云顿了顿步子,心中升腾出一丝酸楚。以致于她站在帐门口好半天也没有鼓起勇气去掀帐帘。

然而这迟疑间,里面的人已经发现了她,伴随着一声断喝响起,她的人已经被一把拉入帐中。

“你…”狄光惊愕,“你站在门边做什么?”说话间,他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抓着她手臂的手。

每一次听到他的声音,看到那张脸都是一次煎熬,守云转过身,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来请帝君救人。”

“救谁?”

“敖烈。”

狄光有些不解,西海三太子前段时间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生出了救人一说?

见他面露疑惑,守云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当然还说了时间紧迫,请他一定要尽早行事。

“如此说来,岂不是还要上天一趟?”狄光皱眉,别的神仙可以被他糊弄,玉皇大帝可就不一定了,万一叫他发现自己已然归位却不返回,可是重罪。

守云不知情,只当他是犹豫着不愿救人,再想起这些时日以来所受的委屈,语气变得不好起来:“好歹也相识一场,莫非你还记挂着前尘旧怨不成?”

狄光被他的责难说的愣住,喃喃道:“竟又像以前那般易怒了…”

守云一愣,“你说什么?”

他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既然要救,你随我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