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要去?”守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他当天上谁都稀罕么?她才不想去,她只想在这里,去了那里便让她更加清楚的认识到眼前的人是玄武大帝,而不是狄光。

谁知人还未跨出一步便被身后的人拉住,而后腰间一紧,人已被挟起,扶风而上,片刻便已踏上一片云头,速度之快,竟让周围的士兵毫无所觉。

守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从未踏上过云朵,只觉得仿佛随时都要跌下去一般,便抓紧了狄光的手臂,微带慌张的问道:“天上岂是我一个凡人可以随便去的?你快让我下去!”

狄光飒然一笑,扶稳了她,“无妨,有我在,哪儿都去得。”

天边霞光万丈,映照着他意气风发的脸,唇边微绽一丝笑意,不动不言,气吞山河之势却油然而生。

守云怔怔的看着,忽然觉得那个震慑万军的元帅此时还在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看过西游记,都熟悉这个故事吧?敖烈不就是小白龙么,这里架空的朝代是唐朝,但是历史上没有狄光,我就用天朝相称了。敖烈这会儿还没有去取经呢~~

写他也纯属喜欢,这个人物在西游记里出场不多却很出彩,富家子弟,身份高贵,风采翩翩,我从小就在思考一个问题,龙女为毛要跟一个丑陋的九头蛇而不跟他呢?她眼睛有毛病吧?→_→

另,以后发敖玄那个坑的话,他也肯定会现身的,酱油君表示要将酱油打到底O(∩_∩)O~

35

35、离殇 ...

万里云层之上,守云由狄光扶着,稳住身形朝前看去,云蒸霞蔚,滚滚翻腾,金色的霞光铺天盖地,仿若周围一切皆已成虚空,入眼所见不过是幻境。

“这是什么地方?天界不是这样的吧?”守云不确定的道。她虽从未亲眼见过天界是什么样子,但是听卫昭描述过宫殿巍巍的壮观模样,想来定然不是这里。

狄光笑了笑,回道:“这里是西方佛土。”

自中土天界以西过十万亿佛土之遥,有佛光普照之极乐世界。其中一佛土涵盖三千大千世界,所居民众皆为七宝池中莲花化生的阿罗汉,无苦无忧无惧。

此境对凡夫俗子虽遥不可及,然对于上神大仙或由菩萨接引的念佛往生之人,则一弹指即达。

守云十分不解,“我们是要去救敖烈,来这里做什么?”

“敖玄触犯的是玉帝,非常人不可化解,不如去延请一位上尊说说情。”

守云挑眉看他,“以帝君之尊也不行?”

狄光眼神微微闪了闪,“孤不愿顶撞玉帝罢了。”

守云抿了抿唇,不再多言。

不多时,二人行至一处山头,隐隐瞥见顶端设有一座莲花台,上方端坐着一位面貌庄严的女菩萨,似感到有人接近,她抬头看来,轻呼了一声佛号。

狄光按下云头落在山头,双手合十朝她行了一礼:“原来是南海观世音菩萨在此修行,有礼。”

观音微微一笑,轻轻颔首,身形却纹丝不动,“玄武帝君因何到此?”

“为救一人而来,还请观音大士相助一二。”

“哦?何人?”

“西海龙王三太子敖烈。”

观音闻言微微垂眼,掐指一算,心中恍然,“原来是那烧毁了玉帝夜明珠的小白龙。”

狄光点头,“正是。”

“也罢,在此遇上便是造化,也该本座走这一趟。”观音手执净瓶杨柳,缓缓起身。

“观音大士且慢。”狄光忽又阻止了她,看了一眼守云,对她道:“孤还有一事相求。”

观音回礼:“帝君切莫多礼,有事但说无妨。”

狄光有些迟疑的看了看守云,后者会意,不屑的扭头远远走到一边,背对着他们,示意自己绝不偷听他们交谈。

狄光压这才低声音对观音道:“不瞒大士,孤想求大士赐此女一慧根,让她今后知人善恶,心如明镜,不受蒙骗,永享安康。”

观音淡淡看了一眼守云的背影,“此女凡根未脱,本座怎可私授慧根与她?人心叵测,若有一日慧根用于邪道,便是人间劫难。”

狄光皱了皱眉,还想再说,被观音轻轻抬起的手阻断,“帝君,所谓一切自有因果,此女天赋异禀,先历荣华显达,再历苦难磨砺,皆是定数,切莫强求。”顿了顿,她又似感叹般道:“帝君人间历劫二十八载,却反倒卷入红尘俗世了,也罢,本座便帮你一把。”她抬手掐算了一遭,看向狄光:“此女不久将有劫难,非帝君不可化解,本座言尽于此,帝君好自为之吧。”

狄光心中微微一惊,看了一眼站在山崖边的守云,眼神里不禁汇聚起丝丝缕缕的担忧,许久才点了点头。

万劫无期,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这一切?

有观音出马,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用他们操心,料想不会出什么差错。

听闻敖烈深通佛性,受一大劫后便会得成正果,守云这才完全放心,跟着狄光赶回军营。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二人离开不过几个时辰,下界已是几月过去,以致于落到地面时,感受到四周扑面而来的炎炎热气,守云怔忪了许久。

火炉般的夏日到了。

而变化还不止这些,数月间,柔然与天朝的战事也早已进行的如火如荼,若不是卫昭一直在稳定军心,又有周将军等人积极抵抗,面对柔然数字庞大的军队还真有些结果难料。

狄光回来之时正是天朝军队历来形势最为严峻的时期,所以根本顾不上其他,当即便整装冲入了战场迎战。

随着他的现身,天朝军队自然是士气大振。

守云原本就不愿见到两国对决,加上身受重伤还未痊愈,便没有参战。

不过她并没有坚持多久,因为她很快就发现此次领军的的的确确就是克暮辽本人。

一个人可以改变的面目全非,可是无论如何也变不了的是隐隐透出的气息和看向你的眼神。

实际上他原先喜欢束着的深栗色头发此时全都散开了来,刘海遮住了半边脸颊,根本叫人看不清模样和神情,可是守云知道那就是他。

纵使隔绝千年,她也记得他这样的眼神,千言万语,最后总会化为沉寂与漠然。

守云忽然发觉她其实从未了解过克暮辽是怎样的一种人,他的表象是否真的就只是表象,又是否不仅仅是表象?

她坐在帝江的背上,隔着中间混战的士兵与他对视,直到浓郁的血腥味飘过鼻尖,惨厉的尖叫哀嚎呼啸过耳际,战事已快分出胜负之时,她一拍帝江,忽如离弦之箭一般朝他冲了过去。

狄光发现时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见到帝江火红的身影划过眼前,几个起落便跃至柔然军队之前。

守云趁着帝江抬爪之际从旁边一个吓傻了的柔然士兵手上夺过长矛,矫捷的一转身,送了出去,直刺克暮辽。

一切来得太过迅速,所有人都怔住,而克暮辽却毫无动作,直到守云的长矛刺入他的右肩,他才闷哼了一声,晃了晃身子从马上摔落。

柔然士兵一阵慌乱的后退。

守云本想就此杀了他,可最后只是用矛指着他朝后方同样怔愕的天朝士兵喊了一句:“带回去!”

她说过她不会原谅他,若有机会,一定不会放过他。

天阴沉沉的可怕,偏偏气候又闷热的叫人难受。

守云掀了帘子进帐,只见克暮辽无力的瘫坐在墙角,浑身如同浸在了水里,衣裳都变成了深色。

他肩头的伤口还在汩汩的流着血,跟汗水混在一起,散发出让人厌恶的气味。听到响动,他微微抬头,凌乱的头发后露出一双若隐若现的眼睛。

“阿妩,你来了?”

守云走到他面前蹲下,与他平视:“你可曾想过自己会有这天?”

他忽然笑出声来,摇了摇头,“没有,我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我只是想过这个国家会被毁掉,但是从未想过会跟你变成如今的模样。”

“哼…”守云冷笑,“难不成你还在有什么别的念想?别忘了是谁把我推到了如今这一步!”

“是我,可这并非是我的本意。”失血过多让他开始意识涣散,眼前的人也渐渐模糊,“我本还打算报仇之后与你重修旧好,但是经过这么多事才知道你心智坚韧已到了难以撼动的地步,恐怕我死十次也难换你回头了…”说到这里,他开始扯着嘴角苦笑。

“重归于好?”守云简直要笑出泪来,“你凭什么值得我与你重归于好?从头到尾你有过一次真心实意么?”

克暮辽怔忪片刻,点了点头,“也是,当初我自己也是这般想的,可是直到我的意识替我做出选择…”

他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气,抬手缓缓拨开额前头发,“阿妩,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那张脸缓缓呈现在她眼前,守云双眼蓦地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半晌才呢喃出声:“泉洲…”

“不,我是克暮辽。”明明是泉洲的脸,可是神情,眼神,没有一处是过去的泉洲。

说完这句话,他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吸气,脸色苍白如纸。

守云这才意识到他的伤有多重,她还有许多问题要问,绝对不能让他就这样死去。

一念至此,她赶忙从衣襟上扯下一块布条替他包扎,沾了一手的鲜血,温热却叫人莫名的心惊。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不准死!”守云狠狠地瞪着他怒吼。

“你想知道什么?”他回答的近乎梦呓。

“一切,一切经过!”

“经过便是…我想将你从狄光手中抢回来,可惜你已经随他走了,我又想将你追回头,却又被施了咒睡了过去…”克暮辽忽然笑了起来,“然后等我再醒过来,已经在你身边很久了,只不过…你叫我泉洲。”

守云的手抖了抖,没有说话。

“我挂念我的弟弟,所以将他埋在心底最深处,最终寄居他人体内,便用自己那点意识化作了他…”

“我挂念你,知道你憎恶克暮辽,便戒去了他所有的喜好,不吃牛肉,大口饮酒…”

“如若我一直这样,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起码可以忘记过去,让那些怨愤都留在克暮辽的身体里,可是被抓回去后我又被催醒了过去的记忆…”

“如今这结果也好,总算可以摆脱那个疯子了…至少最后是和你在一起…”

他伸手搭上守云的肩头,冰凉一片,“阿妩,纵使我自己也不承认对你动过真心,无奈我的意识已经替我做出了选择,你又何尝明白…”

你不明白,你不曾体会过满门尽灭的伤痛,那不比你失去一个国家的痛苦来的少。

你也不曾体会过血脉至亲天涯永隔的悲伤,只是悲凉于自己姐妹间的手足相残。

你不知道我送你入如意坊时的心情,亦难以得知我曾无数次悄悄破坏四公主谋害你的阴谋…

你只道我的背叛让你伤心蚀骨,又何尝知晓我寻你不见的彷徨。

不是不愿执你之手,只是你我都太执着。

一步错了便难以回头了,那便…这样吧…

他努力的去看眼前的人,却发现她早已怔怔的瘫坐在地上,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去的终将遗忘,无所谓真情假意,反正总有一切消弭的那天…”

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阿妩,其实,真正心狠的人是你…”

似有什么落在他的手背上,一路蜿蜒滑落,微凉的触感让他微微一怔,继而却轻轻笑了起来,“阿妩…”

若有来生,你不在帝王之家,我亦只是寻常少年,一定不会再就此错过。

今生…

便就此别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不想让他死┭┮﹏┭┮

36

36、舞别 ...

早已是深夜,帐中烛火却仍旧未灭。

守云在写信,写的极慢,每一笔都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几乎力透纸背。

帐帘微微被掀开,狄光的侧脸露了出来。

他已经在帐外听了许久,自从泉洲去世后,她就这样坐在帐中一直写信,直到此时仍旧没有停下。

他很想上前阻止她,或者是问问她在写些什么,可是竟然莫名的没有勇气。

一切太过突然,他赶到的时候便看见守云呆呆的坐在那里,身边是早已冰冷的泉洲。

中间发生过什么,他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