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葭点点头:“是枯山水的设计。”

张景松笑了笑:“原来你也懂这个。这边就是容先生的办公区,也是你以后主要办公的地方。”

容谢那半边明显就不如对面的A区那样花费心思,只是在楼梯下面和拐角处放置了几个盆栽景观和装饰花瓶。张景松把她带到楼上,敲了敲门,只听容谢在里面说了一句:“请进。”

张景松当先推门进去:“容先生,我把柳助理带过来了。”

容谢从桌上的一叠案卷中抬起头,他眉宇紧锁,脸上并无笑容,这跟柳葭见多了的那个好像天生就是微笑表情的容谢并不是一个人。他长身站起,朝张景松道:“张叔,你先去忙吧,我跟她说几句话,等下再让她去找你,今后还要麻烦你多关照些。”

张景松连忙摆手:“千万别这么说,这毕竟是工作,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他出去之后,偌大的办公室中便只剩下容谢和柳葭两人。容谢指了指另一边的沙发,示意在那边坐下来闲谈:“我原来以为你会明天正式来上班,没想到下午就过来了。”

柳葭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实情:“是张总通知我下午就过来的。”

“张叔真的很花心思,”容谢十指交叉,姿态舒展地坐在沙发上,好像是坐在自己家里而不是在办公室里一样放松,“你以后跟着他,会学到很多东西。”

柳葭点点头:“我知道——”她垂下眼,眼神忽然停顿在容谢的手腕上,他戴了一只华贵到夸张的金表,还时不时因为光线反射发出刺眼的光来。她刚刚在心中燃起的对他的一点敬佩之情立刻烟消云散。

容谢见她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便笑着说:“是不是觉得我的审美很有暴发户气息?”

“你的审美观可能比较……与众不同。”

“这不是我买的,是我叔叔刚从LA回来带给我的礼物,老人家嘛,自然都喜欢这种喜庆的东西。”容谢转动了一下手腕,“我向来尊老爱幼,不忍心让他伤心,只好用自身条件来衬托手表。”

柳葭一点都不信容谢跟他的叔叔关系会有这么好。据说容谢马上就要继承全部的公司管理权,这样一来,他的叔叔容亦砚就要下台;换句话说,在容谢没有正式继承家业之前,容亦砚都白白地为他人作嫁衣,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够接受这个现实吧。

柳葭只是笑笑,没有接话,不管她说什么都是背后在非议别人是非,而那个被议论的人目前还是整个容氏的总裁,不说话是最好的做法:“我会尽快适应新环境,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容谢挺直了腰背,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要多久?”

“三天之内。”

“太慢了。给你一个下午,先把这层楼的人都认全了。”容谢道,“明天早点到,顺便跟我说说你今天认识的那些人,做这一行,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学会看人,因人制宜。”

柳葭站起身,准备告辞,走到门口又回过头道:“虽然不想承认,我除了缺少经验之外,恐怕就是理论方面我都不如你。我会尽力不让你失望。”

容谢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上扬:“不用这么快就示弱,这不适合你。”但不得不说,她的这些似奉承而非的话语取悦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016

容谢留下的“作业”她自然是完成了,只等待他的验收结果。柳葭依约一大早就到了容谢办公室门口,门是虚掩着的,她敲了一下就自动开了。只见办公室内除了容谢之外,还有一位客人。

那客人是个年轻女孩,她下巴圆润,眼睛很大,就像是一双小鹿般的黑眼睛,是那种到了二十多岁也会有青春气息的女孩。

柳葭握住门把手,有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进去。

容谢还没说话,那女孩却已经抢在了他的前头:“你不是说不要女助理女秘书的吗?别告诉我她只是长得很像女人的男人?这算什么,你轧的姘头?”

轧……的……姘头……

柳葭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容先生,我先出去了,等你有空了可以随时叫我。”

容谢倒是没有半点怒气,反而笑着说:“你这用词可真不准确,我又没正室,何来外室一说?行了,我跟柳助理还有事要谈,你去找你哥哥去。”

那女孩扁了扁嘴,也没敢跟他讨价还价,转身就往门外走。她经过柳葭身边的时候,还夸张地上下扫视了她一番:“你穿的RV鞋还不错嘛,刚空降过来就有钱添置衣服鞋帽了,也真不容易啊。”

柳葭假装听不懂她话中的含义:“配正装随便穿穿,图个方便而已。”

那女孩哼了一声,侧着身子从她身边走去,脸上还露出一副生怕碰到了她弄脏自己衣服的嫌弃表情。

柳葭走进办公司,走到办公桌前站定。容谢捧着杯子站在办公桌后面,望着落地窗外:“你还真准时。”

“昨天我跟张总接触的时间最多,我觉得——”

“不用说我这边的人,说说另外一边的吧。”

柳葭被中途打断了也不慌不乱,继续道:“容总那边,有实权的是莫先生,他虽然只是负责整个大厦的物业和安保,不过是容总身边的重要人物。”其实这位莫先生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上一回看到他是在秦卿的追悼会上,他是以容亦砚的保镖的身份出现的。

“你觉得莫潇是重要人物?”容谢笑了笑,“他只是我叔叔的贴身保镖而已啊。”

“不光这层楼的员工对他十分客气,就连张总都不例外。其实与其说客气,倒不如说——敬畏。我猜想,这份敬畏来源于哪里,那自然不是因为莫先生本人的威慑力,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这份‘敬畏’是容总给的。”

“很好。那你知道刚才走出去的那个女孩子是谁?”

柳葭不由皱眉,她本来就是个一点就透的人,现在当然不会猜不到那个女孩的身份。她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回事,过日子就跟做过山车一般起起落落没有安稳,遇见的人不是没事找事,就是看她不顺眼。

容谢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便示意她:“时间差不多了,你可以回自己那边。”

——

柳葭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只见她的位置上坐了一个人,正是刚才在容谢办公室里的那个年轻女孩。她占用了她的电脑,正在玩扫雷,开了最高难度的,点到一半就爆炸了,便又开了局新的。

柳葭顿时头痛,对方就是单纯对她看不顺眼,她是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见招拆招:“莫小姐,我的工作时间到了。”

莫兮亚占着她的位置没动,只是挑起眼睛看着她:“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讨人厌的人是什么样的吗?就是那种靠着不知廉耻上位的狐狸精。”

柳葭不想回嘴,也不能回嘴,她要是敢反驳一句“这要问容谢为何品味如此异常”,那就是直接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莫兮亚敲敲鼠标:“你不要以为你现在一声都不敢吭我就拿你没办法,你这样的我见多了,不就是心里记恨着,回头再假装委屈告状去嘛。你尽管去告啊,看到时容谢他帮谁。”

柳葭还是微笑:“我的工作时间真的到了,莫大小姐。”

她没再纠缠,拎起包就走,走了几步又倒回来,趴在张景松的办公桌边:“我也要在这里办公,张叔你不能再说这里不方便,你看她一个女人坐在那里才不方便,再加我一个不是挺好?”

柳葭瞥了他们一眼,只见张景松也是一脸无奈,最后还是勉强点头答应。不管怎么说,张景松毕竟是董秘,却要卖莫潇的面子,真不知道那个叫莫潇的男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容亦砚对他如此信任。

她埋头工作半晌,拿起边上的杯子看了看,正要站起身去开水间泡茶,就见容谢疾步进来,简短地扔下一句:“柳葭,卷宗A组第十二册里面那个投资案的数据帮我查出来,半小时内就要。”

他们的卷宗都是有独立的储藏室,A组只不过是其中一面柜,而编号为十二的册子也有好几本,半小时内就要把全部资料找齐,时间非常紧凑。柳葭仔细对了一下她手边的那个卷宗,正是第十二号中的一本,便问:“是不是融券的那个案子?”

容谢脚步一顿,又转身走到她的桌边:“就是那个。”

柳葭翻开活页本,在上面写下一连串的数据,然后递给他:“刚好我都看过。”

卷宗上的数据大多都是无序排列,之间毫无关联,她居然都能记得。容谢接过那张纸,仔细看了一遍,嘴角微弯:“嗯……记性不错。”

他拿起那本卷宗,随便翻到一页,又问:“第1093号招投标案的标的是多少?”

“八千四百九十万。”

容谢把卷宗合上,又问:“记得很准确,你学过速记吗?如果我用现在的语速说话,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是不是能够把所有的句子都还原出来?”

柳葭笑了:“现在有录音笔。”

“是啊,现在有录音笔,”容谢笑道,“你觉得我不知道有录音笔这种东西?”他把手上的纸片折了折:“不过你这个答案我很满意。要是你能顺便把速记的问题解决了,我就包了你的置装费。”

“您言重了。”柳葭道,“可是我习惯自己承担置装费了。”

容谢拿到想要的资料,便转身出去了。倒是莫兮亚开口说了一句:“我劝你还是接受置装费吧,顺便把自己改头换面,品味不好跑出去会被人笑话。”

柳葭看了她一眼,还是没理睬。人与人之间都有投缘或者特别不投缘,毫无疑问,她跟莫兮亚就是属于特别不投缘的那一类,她是一见到她就讨厌,她也不打算去纠正。

然而等到中午用餐时间,她端着餐盘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就见莫兮亚也出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柳葭都有点摸不准对方到底是怎样的心理活动了,她如此讨厌自己,那就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还坐在能够看到她的地方了,这不是平白影响食欲吗?

她只是这样瞥了莫兮亚一眼,然后对方立刻又有了反应:“喂,你什么意思,总是看我干什么?”莫兮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餐盘,又看了看柳葭的,因为员工食堂提供的是自助餐形式的午餐,都是自己手动拿取,而毫无疑问的,她的餐盘中的食物比柳葭的多多了,她立刻瞪了她一眼:“怎么,我胃口好吃得多点也不行吗?你这人怎么这么多事。”

柳葭简直被她的胡搅蛮缠弄得有点哭笑不得了,匆匆把中饭解决了就离开餐厅。她走到办公室外,就看见一个人闪身走进安全通道,那高挑的背影隐约有些眼熟。办公室里都是些机密的文件,如果被人拿走一部分,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柳葭想都不想,轻手轻脚地走到安全通道边,把通道门打开:“你在干什么?”

那人转过半边脸,鼻梁挺直,睫毛细密,眼窝有些深,却是容谢。他也吃了一惊,手指一松,手上那根烟就掉进垃圾桶里。他顿时露出痛惜的表情:“这是我今天一整天的存货,看来又要等明天了。”

柳葭站在原地,她简直不能想象,容谢竟然鬼鬼祟祟躲在安全通道里抽烟,而这一刻还被她撞破。她强忍住嘴角的抽搐:“我还以为是有人进办公室拿了资料走。”

“警惕心强是优点,可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容谢叹气道,“好不容易趁着中午休息一会儿,满足一点小爱好,你就跑出来破坏。”

柳葭真弄不懂他为何要为一根烟而惋惜到这个地步,便道:“你抽什么牌子?我刚好要出去散步,回来帮你带。”

“烟的话,我那边有。只不过我给自己规定,一天只能抽一根,现在掉了,今天的份额就没有了。”

“为什么?你烟瘾又不重。”柳葭回想了一下,还是没有想起他们相处的哪个细节能够证明他重烟瘾。

容谢毫不顾惜自己身上的精工细作的笔挺西装,直接靠在墙上:“我以前在监狱的时候,看别人抽,我也跟着学,为了节省,还把烟丝取出来用纸包着,出来之后我就戒烟了。这几年都是每天一根的量。”

柳葭想象了一下堂堂容氏继承人竟然为了节省而用纸卷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她此时此刻的笑倒是真情实感流露,而不是那种职业化的、连嘴角上扬幅度都控制到最佳的微笑。她扬了扬手上的饭卡:“那你继续悼念这被你扔进垃圾桶里的烟吧。”

她刚转身走出一步,只觉眼前一花,直接被拉回来,容谢的鼻尖离她的只有一公分的距离,这个距离实在太暧昧,她连忙往后退了两三步,容谢却没有阻止她这个举动——柳葭只觉得后背撞到了墙体,便明白为何他没有立刻逼近过来,他是等着她自己走到死角。

柳葭抬手指着墙上:“这里有监控器!”

“那是防火险的报警器,”容谢握住她抬起的手腕,直接环在自己的肩上,“你不知道楼梯间一般都不装电子监控的吗?”

柳葭贴着墙,都快要胡言乱语了,偏偏他身上散发的男性费洛蒙又是如此魅惑,令人无法忽视:“我为什么要知道——不对,你怎么就知道没有?说不定这幢大厦是有的。

“因为……我早就了解过这幢楼的安保系统。”他靠近她的耳边,语气还带点失望,“我还以为你多少会被我打动了,结果反应还是这么僵硬,这让我很怀疑自己的魅力啊。”

作者有话要说:

017

柳葭违心道:“怎么会,你很有吸引力。”

容谢笑意盈盈地低头看她:“哦?这么说来,你很喜欢我了?”

柳葭知道肯定是不能回答“是”的,如果她这么说,他接下去不管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可是如果回答“不是”,他就可以说她的回答前后矛盾,以此为借口来“惩罚”她。柳葭真想狠狠一拳砸在他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上,可惜她不敢:“我……比较慢热,不管对什么。再说这也急不来不是吗……”

容谢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的确是着急不来。”

“你既然也这么觉得,那就——”剩下半句话立刻被吞没在唇间,柳葭睁大眼睛,几乎不敢置信,他竟然就这样吻了过来,而且还是在办公室外的楼梯间!如果被人撞见,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她连忙伸手,用力想要推开他,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她的所有挣扎在他面前都好像变成了亲昵玩笑般无力。容谢轻轻用舌尖轻刷着她的唇,像是想用这种温存的方式引诱她的配合。柳葭挣扎半晌无果,只能顺从地微微张开嘴,让他侵入,然后毫不客气地咬了下去。

一股铁锈味弥漫了整个味觉。

容谢闷哼了一声,却没有放手,而是变本加厉,用力搂着她,完成了一个缠绵的热吻。

他安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抬起手指擦了擦嘴角:“先别发脾气,说句真心话,你真的讨厌跟我的接触吗?”

柳葭正准备发火,被他这样一打断,反而一愣。

“你就像休眠的火山,如果放任这样温吞下去,是不会有一个人能走进你的心里。很遗憾,我等不了太久,”容谢微微一笑,“成年人的情绪和感情,应该成熟一点,你不该因为你父母的感情失败而认定自己也会失败。”

柳葭往边上踏出一大步,总算跟他拉开了一定距离,她气息急促,有点外厉内荏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父母离婚了吧——那晚你喝醉了,言语之间透露出一些来。”

“所以你就觉得我是因为父母的婚姻失败而压抑自己的感情?我发觉你真的很喜欢想当然,现在是什么年代了,离个婚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对,的确不是大事。”容谢朝她伸出手来,他的手指修长,骨骼优美,好像是一件美好的雕塑品,几乎挑不出一丝瑕疵,“要不要试着跟我交往看看?我自认为并不是一个很差劲的男人。”

几句话说完,柳葭总算也恢复了冷静:“如果我说拒绝,会有什么后果?”

容谢耸耸肩:“我还不至于这么小气。我说过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你要是拒绝,那也只好这样了。”他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径自走了出去,脚步声在盘旋而上的楼梯间回荡了一阵,终于静止。

——

柳葭一开始便赌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至少现在证明她的判断没有错。

等到了下午的例会时候,容谢对待她的态度已经跟对待别人的一般无二,他甚至还毫不客气地指出了她目前正在写的报告里面的几个错误:“柳葭,你所犯的低级错误,我希望是最后一次,今后不会再有机会看到。”

他的语气之严厉,都让柳葭觉得有点丢脸。她虽然知道容谢这么说话,并不是他故意要找她的麻烦,恰好相反,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他对待别人也是如此。可是她又矛盾地从内心深处觉得,也不用真的这样一点余地都不留吧?

硬是要凑在一边要旁听的莫兮亚顿时乐了:“新手嘛,总是难免会有一些‘低级错误’哦。”

容谢看了她一眼,道:“可能在思维定式里,新人犯错都是难免,恕我无法认同。这样的想法,只是给自己找推脱的理由而已。”

莫兮亚根本想不到他竟然会顺着自己说话,惊讶地嘴唇微张,连眼睛都瞪圆了。

例会散去之后,容谢又做了下个月的工作安排,因为他下周要去美国出差,还要带自己的下属员工一起去,他第一个点了张景松,这个人选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不管是经验还是资历,这里的人都比不上他。

“还有,柳葭你也一起,”容谢把在座的员工都看了一圈,点了第二个名字,“好了,例会就到这里。”

别的员工都退出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三个将要出行的人。容谢让张景松去订机票和安排行程,柳葭则被他要求要在临行前把几个预案都研究透彻。因为张景松早就对她交代过,不管容谢提出任何要求,他都不喜欢下属质疑或推脱,她只能心情复杂地接受。

下班之后也有同事向她祝贺,就连张景松也笑着鼓励她说:“容先生很信任你,好好干,以后一定会很有前途。”

她都只能苦笑着应了。他们不知道容谢给她布置的工作,那根本不是每天加班就能够完成的,这些预案如果每一个都仔细看过来,起码也要大半个月时间,而她必须在一周之内做到,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提出异议来。这样的差事,不管是谁都不会放过,这也是她的一块踏板。

柳葭看了看行车仪上的时间,在心里计算时间进度,在开车过地下停车库转角的位置,忽然听见近处传来一声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她正要去看后视镜,就感觉到车身震动,她只来得及用力一转方向盘,整个车身便被后面的那辆车硬生生推动着撞上了右侧立柱。

柳葭因为惯性,重重地撞在方向盘上,胸口和额头都是火辣辣地痛,几乎要失去知觉。她只听周围的声音混乱成了一片,有按喇叭鸣笛的,还有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骂的:“你到底怎么开车的?这样都能撞上去?”

她缓缓地呼气吸气,隔了片刻便知道自己并没有骨折,便手指颤抖地解开安全带,又拉开车门下车。她的车子被直接撞到柱子上,车头变形得厉害,连前方的引擎盖都已经翻起,可见这一下撞得十分严重。

如果不是她向来都有一上车就寄安全带的习惯,估计就没有办法站在这里了。

柳葭调整了一下心情,朝后方走去,她的脚步虚浮得厉害,对于刚才发生的意外事故还心有余悸,可等到看到肇事者之后,她原本还有点后怕的心情立刻转变为怒意:“是你。”

莫兮亚坐在车里,直愣愣地看着柳葭那辆车的损毁情况,她原本只是开个玩笑,想撞上去吓唬她一下,谁知道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故,明明她当时的车速还不过四十码。柳葭抬手撑在车窗上:“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点什么?如果是为了容谢,那大可不必,你喜欢的我未必就会喜欢。”

莫兮亚狡辩道:“我就是把油门当成刹车踩了,又不是故意的……”

她话音刚落,就见有人从后面走上来,正是容谢。他已经换了一套休闲的衣服,身上那件简章款式的休闲衬衫更衬得他身形挺拔。他直接拨下车窗的内锁,把车门拉开,语气也有点森冷:“下车。”

莫兮亚抬头一看他的脸色,突然颤抖了一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别让我重复第二次。”容谢转过头看着柳葭,又放缓了语气,“你怎么样?你额头上有淤青了,要不要去医院处理一下?”

柳葭下意识地伸手碰了碰额角,那里果然很疼,不过也只是皮外伤:“不用,就是一点小磕碰。”

容谢让莫兮亚下了车,自己坐进驾驶座里,把车子往前挪了一个车位,给后面被堵住的车辆让开一条道来,然后熄火拔车钥匙下车。他盯着莫兮亚,又问:“你哥呢?他没跟你一起走?”

莫兮亚根本不敢跟他对视,只能低着头小声道:“他说今晚要加班,让我先走。”

容谢点点头,拿出手机来拨了一个号码:“莫潇,你现在立刻到地下停车库来,看看你妹妹干的好事。”

莫兮亚一听他把她的哥哥叫下来,更是慌了神:“我真的是以为那是刹车,就一脚踩下去,谁知道车子就冲出去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容谢的语气更冷了:“这句话等下你对着你哥哥说去,你看他会不会信。”

——

柳葭站在一边,她本来是受害者,也是这次事故的主角,可是容谢一出现,似乎那个主角就变成了他。她倒好像是多余的人了。

她转过头看着莫兮亚的侧脸,她低垂着眼睛,眼睛都发红了,偶尔还抽一下鼻子,一副十分可怜的模样。她的年纪足够当她的妹妹,如果这是她的妹妹,估计她也会把她宠成无法无天的样子。本质上,她就是一个十分护短的人,就好像当年她跟俞桉刚认识的那件事,那个学生明明违反了校规,她完全可以把他拎出来揭穿他,可是最后她没有,那毕竟是她带的学生。

很快的,就见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疾步而来,莫潇的面部轮廓深刻,头发剪得很短,显得十分干练。他径直走到容谢面前,连余光都没有瞥过自己的妹妹半分:“容少,你叫我下来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