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葭把带来的礼物给她:“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要是不喜欢的话,你告诉我你最喜欢什么好不好?”

容以诺接过她带来的书,抱在胸前:“我喜欢的,不过这本书哥哥已经送给我过了。”

柳葭微微有点意外:“嗯?是吗,不过里面有一样东西他肯定不会想到。”她示意她把书翻开,只见扉页中夹着几张叶脉书签:“这是我去香山捡的,回来又去实验室自己用碱洗掉叶肉。”

容以诺看着她:“香山……是什么样子的?我没有去过。”

柳葭笑道:“这样吧,等你病好了,我就带你去。”

“那你能顺便一起带哥哥去吗?”

“你说带就带吧,都听你的。”

——

柳葭从病房里出来,手上还抱着一个娃娃,那个娃娃跟那天容谢送给容以诺的半人高娃娃一样制作精致,也是关节可以转动、睫毛和头发都是用真人毛发制作的。她径直走到护士的值班台前——现在值班的护士正是之前推容以诺去做化疗的那位。

她也还认得柳葭,见她从病房里走出来,便微笑着道:“你要走了?”

柳葭轻声道:“我想问你一些事。”

“你问吧,如果我知道的,当然会告诉你。”

“如果找到了配型的骨髓,那个捐献者又反悔不捐了,后果会是什么样的?”

护士立刻道:“你是说以诺之前配型过的那个捐献者吧?其实她的情况已经不太好了,粘膜有出血和感染的炎症,必须要尽快做手术。可是她的哥哥和母亲的骨髓都无法完全相合,我们只能在全国的骨髓库里找配型。说来也真是巧,明明概率最高的亲人无法配型,可是查找了骨髓库之后,居然在本市的骨髓库就找到完全相合的。”

她遗憾地摇摇头:“当时以诺连化疗都做了,药也用了,可是那个捐献者却突然联系不上了。我们的医生只好拜托志愿者协会的人去找那个捐献者,人是找到了,对方却反悔不愿意捐献。你说,如果真的不想捐骨髓,那当初就不要签协议,等到你签了,病人家属心里的一块大石也落地了,你才说不想捐,这不是玩弄大家的感情吗?”

柳葭道:“志愿者协会?他们有没有透露那个捐献者的信息?”

“这个是签过保密条款的,如果捐献者不想跟病人见面,是会受到*保护。就连我们院方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就连手机号码都不知道吗?”

“可能以诺的主治医生知道吧,不过他肯定也不能说的。”护士又道,“其实这次还算好的,我还听护士长说过,从前还有更惨的,那个病人的全身造血功能都停止了,捐献者才突然反悔,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就是说,如果在动手术之前,捐献者反悔,那个病人就只能等死了?”

“差不多吧。”

——

柳葭走进电梯,不锈钢面映照出她的脸,有些模糊也有些扭曲。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心,又换换攥紧手指,手指上仿佛还停留着刚才那种瘦骨嶙峋的触感。

她皱着眉,表情微微有些扭曲,最终却又慢慢地缓和下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026章

容谢给她安排的新工作就像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因为腿上有伤,招待对方团队的饭局,她很容易就逃过了被灌酒的命运,游刃有余地在饭局后安排对方在酒店休息,还被夸年纪轻轻做事得体。

这样一来,柳葭开始还会为了美观而想办法遮掩腿上那包扎过的伤口,见到有了这个好处,干脆就大大方方把绷带露出来给人看。

她周末又去医院里换药,因为伤口愈合情况良好,便拆掉捂了好几天的绷带。

“今天我有活动,是去敬老院当义工,你把我送到那边就可以回去休息了。”这一周下来,一切都是风平浪静,柳葭觉得那天高空坠物的事情应该不是冲着她来的,而莫潇这样跟了她一周也未免太辛苦,“谢谢你这么多天来的照顾。”

莫潇微微一笑:“没什么。”他把她送到敬老院门口,忽然又问:“你经常参加这种活动?真是看不出来,我还以为现在女孩子大多数时间都用来约会逛街。”

“开始的时候,只是因为想出国读书需要攒简历,后来习惯了,就经常报名去当义工。个中原因其实跟‘无私’也没什么关系。”

她拉开车门下了车,就见莫潇也拔了车钥匙跟下来,他疾步跟上来,活动了一下肩部关节:“今天天气不错,我也一起来动动筋骨。”

——

柳葭按照老人的口述写好家书,塞进信封里封口,转头往院子里看,只见莫潇扛着一堆毛毯被单去院子里晒。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每一回都几乎淹没在各种颜色和款式的毯子被套之中,除了脸上的墨镜遮住了一半面目表情,有点像黑社会之外,倒是没有流露出过半点不耐烦的神情。

“柳葭,这是你朋友?”副会长刘芸往外面探了探身子,称赞道,“看上去体魄挺好,力大无穷啊。”

柳葭笑了笑,回答:“只是同事而已,刚巧我搭他的顺风车,结果到了这里他突然也想来做义工。”刘芸是协会的副会长,分管志愿者分配和名单统计,是个旅游爱好者,她也是最近参加了两次暴走活动才跟她熟悉起来的。

“既然人家有兴趣,你也可以动员一下,让他也加入我们。”

柳葭把手上的信封都封好了,又贴上邮票,全部都放进塑料筐里,等下要让敬老院的员工将它们都投递掉:“刘姐,我想求你一件事。”

“呦,说得这么严重,”刘芸吃惊地笑,“你说。”

“我前几天做了骨髓配型的血液检查,如果有人来联系,你能不能尽快帮我安排?”

“你想要捐骨髓?那可要思考成熟啊,这种事最怕的就是一会儿一个想法,病人可经不住这样折腾的。”

“我已经考虑好了,如果配型能够成功,我一定会捐献的,只不过我不想跟病人家属见面,所以请你千万要帮我保密。”

刘芸见状,便猜到了几分:“就是说你知道自己很可能会跟对方骨髓相合了?是认识的人吗?这样都不愿意让对方知道,你是想当无名英雄啊。”

“就是不太方便见面。”柳葭收拾好手上的东西,就去院子里帮忙,只见莫潇把外面的事都给做完了,正坐在阴凉的台阶上擦汗。

她拿了一瓶矿泉水,走过去递到他的眼前。莫潇抬头看了看她,伸手接过在手中,拧开瓶盖一口气喝完半瓶水。他把瓶子捏在手中,道:“我就稍微休息一会儿,等下还要帮黄师傅卸车。”

黄师傅在敬老院里负责开采购车,他也上了年纪,卸货比较吃力,一般都会有志愿者帮忙。志愿者协会里的大多是学生或白领,平时锻炼量也不足,这种体力活都不太擅长。莫潇今天刚来帮忙,什么体力活都扔给他了。

柳葭朝他鞠了一躬:“莫先生,你今天辛苦了。”

莫潇取下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叠好放进前襟口袋里,他把剩下半瓶水浇在脸上,然后揉了揉脸颊,平时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了些笑意来:“走,给黄师傅帮忙去。”

柳葭在卸货上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只能在他们忙的时候递一下东西,准备矿泉水和毛巾。莫潇抬手撑在货车车厢边缘,用力一攀,身手矫健地翻了上去,抱住最外面的一筐蔬菜,递给站在车下的志愿者,然后由对方放在手推车上运到里面去。

他这个活其实最累,因为东西都是从最外面搬起,越到后面,货箱就越靠车头,他反而越加辛苦。黄师傅本来还想帮忙搭把手,见他一个人就能把事情做完,便笑着说:“你这小伙子真不错,肯吃苦。”

莫潇其实也并不轻松,最后一箱子货搬下来的时候,衬衫后心都湿透了。他只是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没关系,我年纪轻,就是能做体力活。”

——

干完活,敬老院的主任便出面留他们一起吃餐便饭。食堂餐就是大锅饭,菜普普通通,在色香味上只能算是差强人意。

柳葭一边吃饭,一边看着莫潇在那里风卷残云,很快便把盘子里的饭菜都吃完了。他擦擦嘴角,忽然问:“你的眼神好像在说,以为我根本吃不下这里的饭菜。”

她还真的是这么想的,莫潇跟着容亦砚,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一般人都会有点小爱好,他既没买豪车也没买别墅,也不是没有钱买,她便以为他对食物相当挑剔。柳葭笑了笑:“我都感觉好像是第一天认识你似的。”

莫潇笑道:“你知道我在认识容先生之前干过什么吗?”

他把衬衫的袖子卷高,露出手臂上一块颜色跟边上都不一样的皮肤:“这里原来是个纹身,后来我跟了容先生以后就激光去掉了。那个时候我家里很穷,我父亲又得了很重的病,简直是雪上加霜。家里就快没钱吃饭了,当然不会有钱给他看病。而我早就停学了,想早点出去混,供养家里。”

“然后……容总帮了你一把?”

莫潇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按下打火机点燃了,神情变得十分放松:“对,我那时候还没成年,又没有人肯雇我,就只能去当小混混。”

柳葭忙伸手抽掉他手里的烟,直接掐灭了,笑着说:“这里都是老人,可不吸你的二手烟。”

莫潇愣了一下,随即嘴角上扬,却还做出有点害怕的样子来:“你教训得对。我是习惯动作,都忘记这点了。”他抚摸着烟盒,缓缓道:“当是我真的很需要钱,捞钱最快的办法就只有一个,去卖自己的器官。容先生当时也在场,他还问我,如果卖了一个肾还是不够怎么办。我回答他说,那就卖另外一个肾,我还有一个心脏和肝,一对眼角膜,只要能卖我都不在乎。”

柳葭有点诧异,她以为莫潇是到了公司才被因机缘巧合被容亦砚重用,结果却不是这样的。

“我当时并不知道那个人就是容先生,他当时也没说什么,不过后来立刻把我父亲接到一家私立医院,安排了一位专家给他治病。他还送我去军校读书,让我去学各种技能,我知道这些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但这是等价交换,不管之后我要付出什么代价都不足以报答容先生这份恩情。”莫潇顿了顿,问道,“结果,你猜容先生怎么说?”

柳葭好奇地问:“容总怎么说?”

“他说,‘如果你真的想要报答我,就为我做一件事,顺利地毕业,不要惹是生非’。”莫潇道,“容先生是我的恩人,他的太太儿女都是我的恩人,我会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

柳葭不由道:“容总也非常有眼光,偏偏选中你。”

古语有云“升米恩斗米仇”,人的心态总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化,可是莫潇如今已经是容亦砚身边的左右手,却似乎没有因此而骄奢,实在是非常难得。

“容先生也这么说过,”莫潇微微一笑,“他说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我那时候绝对不是在做戏,是真的愿意为家人牺牲。他说,学问不好可以去学,做事的手段差劲可以去练,但是骨子里的气度却是永远学不会的。外面都一直有传闻说容先生做事手段太狠辣,也许吧,但只要他一句话,我可以不问原因去做任何事。”

柳葭叹了口气,虽然他们高层的斗争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却也不由为容谢叹息,他的叔叔哪里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分明是几乎找不出破绽的、无懈可击的壁垒。在他正式继承容家的产业之前,恐怕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

她交托给刘芸的事情也很快有了结果,第二天一早,她便接到了刘芸的电话,她在那头的声音也有些兴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你准备先听哪个?”

柳葭有所预感,便笑道:“先说好的那个消息。”

“好消息就是,你的数据目前有六项相合。不太好的消息就是你还要再去检查一次,如果能确定完全相合,就可以捐献了。”刘芸又道,“但是你也别太抱希望,因为完全相合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柳葭忽然转移了话题,旁敲侧击地问:“你上次跟我说,捐献骨髓最忌讳一会儿一个想法,难道配型成功后反悔的人很多吗?”

“当然很多。你想,就算配型成功的概率很低,只有百万分之一,那么在理论上一百万个人中也会有一个人的骨髓是可以配型的。可是实际,每年能够做成功的手术只有十几例,去除那些经济上有困难的,绝大部分都是志愿者反悔了。”

“我们协会里,也有人反悔过?”

“当然有啦,我知道今年就有这么一个人。”刘芸顿了顿,立刻意识到这句话不该说出口,便咳嗽了两声,“总之,捐献或者不捐献都是个人自由的,没有人能够强迫别人这么做。我们先不说这个,你接下来的假期打算怎么过,我们论坛组织了一次野外生存和乡间游,要不要一起来?”

柳葭只能暗道可惜,明明刘芸差一点就要说漏嘴,可是到了最关键时刻她竟然反应过来,还把话题给带偏了。不过她邀请了自己参加活动,在活动里,她还可以继续试着套话,倒也不急在一时,便爽快地答应了:“好啊,我当然会去。”

“行啊,就算你一个,我先去买票,可千万不要跳票啊。”

柳葭笑道:“当然不会了。”

第027章

之后的长假,集团总部安排了员工去巴厘岛度假的福利,属于自愿性质,如果自己有安排,则会补贴给员工一定数额的旅游津贴。

办公室里的同事在统计人数,轮到柳葭时,她毫不犹豫地选了放弃。

同事取笑她:“又不用自己花钱,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去啊,其实你要是想带家属的话,也只要自己负担一半费用就好了。”

“柳葭肯定是跟男朋友一起去过二人世界了,一头扎在同事堆里有什么意思?”

柳葭只是笑笑,也不辩解。

到了下午旅行安排出来,两位容先生的名字都在名单之列。容谢的大名在其中算是众人喜闻乐见的事,因为他平时除了工作上比较严苛,为人却随和,又放得开,据说去年的年会上,他被人起哄去请公司里最严肃最不苟言笑的女经理跳舞,全程对方都黑着脸,他倒一直都脸上带笑。

“年轻的容先生倒也不错,就是年长的那位也太严肃了,真是无法想象他全身阿玛尼在海滩上晒太阳。”

“什么阿玛尼,人家都穿手工定制。”

关于之后度假的讨论越来越热火朝天,大家连工作的心思都没有。正好容谢也不是那种喜欢来办公区查岗的人,大家更是聊得放心大胆。

柳葭默默地把手上该交的报告全部都发邮件给张景松,还顺便抄送给了容谢,很快便收到了容谢的回复:“这个月的评定我给你a级,请继续保持,免得别人说我偏心。”

要在容谢手下拿到a等的评议是很难得的,她环顾左右,见大家都还在谈论旅游的事情,便飞快地回复了一行字:“你这么偏心,都还让我一个月里至少有一半时间都在通宵加班,你不偏心的那些下属该怎么活?”

过了下班时间,柳葭正准备关电脑离开,就见简东平律师快步走进来,见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便直接叫住她道:“你跟我来一趟,做个见证。”

简律师是公司法务团队的首席,也是元老级别的员工。

柳葭应了一声,便随着他往外走。只见他沿着楼梯走到容谢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直接推门进去:“容先生,按照当时容老先生的遗嘱,今天已经可以执行其中部分条款,这位小姐是见证人。”

容谢站起身,脸上蓦然变得十分郑重,请他们去沙发上就坐:“简叔,你是喝茶还是咖啡?”

简东平挥挥手:“不用了,你也坐下来。”他看了看手表:“现在也下班了,就不耽误大家太多时间。”他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叠用牛皮纸封存的文件,文件的开口上还烫着火漆,他把这份文件上展示给两人看:“这个文件是我刚从银行保险箱里取出来的,上面的封口还没拆,你们看一下。”

容谢没有坐下来,柳葭自然也不好坐,便站在他身边看那个文件袋。

简东平从他们手中拿回文件,又指着文件袋上可能拆开的地方道:“当时签订这份遗嘱的时候,容老先生请了一位朋友做见证,那位老先生也已经过世了,他们两人在这里都签了名,如果强行拆开信封,上面的签字就会被损坏。你们再看一下这些签字是否是完好的?”

容谢仔细看了下信封上的签字,转手递给柳葭,语声低沉:“的确是完好的。”

“很好,那么我现在就要取出里面的一份文件了。”简东平拿起放在烟灰缸边上的裁纸刀吗,直接从火漆这里下手,把文件袋打开了一个口子,从里面挑出一只信封来,他把信封递给容谢:“检查一下,这个信封是否是完好且从未拆过的?”

柳葭靠过去看,只见那信封也是同样以火漆封口,封口处还有签字。她感觉到容谢似乎有点情绪起伏,似乎包裹在剪裁得当的衣物之下的躯体都紧绷起来,其中暗潮涌动。他缓缓地在沙发上坐下来,身体微微前倾,沉声道:“简叔……你宣布这份遗嘱吧。”

简东平朝他微微一笑,动手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文件来:“这一份是关于容老先生名下财产的继承权,容老先生生前的个人财产,包括但不仅限于现金、股份、不动产,全部都是归于容谢先生你所有。容老先生名下所经营的五星级酒店,归属于夫人及子女共享所有权——容老先生当时跟我说过一段话,现在我可以把这段话原封不动转述给你。他说,如果将来你无法掌握整个集团的实权,那么这家酒店就是你的退路,妥善经营便可以保证家人衣食无忧。”

容谢呆了一下:“我爸是这么说的?”

柳葭心道,原来容谢的父亲并非没有想到等容谢到了可以继承公司的年纪,却根本没有能力掌控全局,便早早地给他安排了失败之后的退路。

简东平把文件放回信封,又把剩下的收起来:“另外几份文件还要再等三个月公布。酒店的所有权转让,我会处理好后续,到时候署名就会变成夫人和你的联名资产。”他整理好公事包,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等一下,”容谢皱着眉,“你刚才说,我母亲和我的联名资产?就这样?”

简东平颔首:“对,遗嘱上就是这么写的。我还有要赶七点钟的飞机,就不多聊了,要是有什么问题尽管打电话给我。”

容谢握着那份文件,靠在沙发闭上眼思绪纷乱。

——

柳葭见他半晌都没有动静,便也不敢说话。寂静之中,只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眼中神气冷冽。他根本没有看她,她却无端端地打了个寒战。她忽然莫名地想,如果她敢背叛他,会不会遭到无法想象的恐怖报复?

两人一站一坐,各怀心思。

终于,容谢站起身来,捏着那份文件,走到保险柜前,把文件锁好,转身拎起挂在椅背上的西装:“走吧,我请你吃饭。”

柳葭婉拒道:“不用了,这一点小事……”

“走吧,”他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静静道,“就当是……以朋友的身份为我庆祝一下。”他拎着西装的后领,潇潇洒洒地甩在身后,脸上又浮现起惯常的笑意来:“今天听说下周的假期去巴厘岛度假,大家是不是都没什么心思工作了?”

柳葭想了想,笑着回答:“这回答就要按照你的身份而定了。”

“我的身份……”容谢摸了一下喉结,又顺手松了松衬衫的领口,“现在是下班时间,不谈公事。不过老实说,巴厘岛真没什么意思,都去太多次了。”

“你千万不能不去,大家可期待你的沙滩秀了。”

容谢轻笑一声:“对了,我让莫潇不用跟着你了,那件事,可能是我太紧张了。”

——

容谢在路上订了座位,还是那家淮扬菜私房菜馆。

柳葭打趣道:“原来你说庆祝,我还以为你会请我去你家的五星级酒店,结果又是淮扬菜。”

“我每次去那边,就觉得特别的宁静。”容谢微微一笑,“我是真心诚意想把这种感觉分享给你。”

今日的大堂经理还是上回的那一个,记性特别好的坏处就在这里显现了。经理在带他们去包厢的时候就道:“上次我还跟柳小姐说,好久没有看到你跟容先生一起,结果这次就见着了。”

容谢挑眉道:“哦,原来柳小姐你还是常客。”

柳葭已经摸清一些相处的规律,碰到回答不了的话题,最好闭嘴。

他们走进包间,把包厢同外边相隔的却是竹帘,隐约可以望见大堂正中的表演台。容谢道:“今晚会有古琴表演,也算是碰对日子了。”他接过菜单,随意点了几个清淡的菜肴,又问:“要喝酒吗?这里的红酒还不错。”

柳葭笑着看他:“你到底安了何种居心?竟然还要让我喝酒?”

他忽然伸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柳葭抽了一下手却没如愿,便也不再挣扎。只听容谢低声道:“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柳葭缓缓抬起睫毛,跟他对视着,他的瞳仁很黑,幽深得见不到底。他嘴角微扬,用低沉又磁性的声线引诱着她:“现在这样,你会觉得难受么?”

柳葭侧过头思索片刻,坦然道:“没有,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