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葭觉得自己全身骨骼都僵硬了,如果活动起来的话,那关节的间隙一定还能发出咔擦咔擦的声响。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是红橙黄绿各色一起上阵,都可以成为调色盘。

她酝酿了半天,猛地将床头的枕头朝他扔去。

容谢微微一侧头,那枕头便掠过他,朝车厢门上飞过去了。

正好有人推门进来,这枕头便刚巧不巧砸在那人脸上,然后弹落在地上。那人穿着列车员的制服,低下身拎起枕头,脸色不善:“查票!”

四张床,只有柳葭的铺位上是没有枕头的,这个枕头是谁扔的自然就一目了然。

柳葭尴尬地开始翻背包,她是把车票夹在钱包里,然后又把钱包放进了背包,可是翻找了两三遍,她的钱包却不翼而飞了。

柳葭有点傻眼了,她做事向来都很有条理,根本不可能把钱包随便往哪里一塞了事,她记得是放进背包,那就一定是放进去了,可是为何现在却找不到了。

乘务员有点不耐烦了,敲了敲床栏:“你到底找到没有?”

第030章

柳葭其实并不在意车票是否还在,而是她的钱包里,除了现金和银行卡之外,还有证件。如果没有证件,也就意味着她之后都是寸步难行,她总不能在这班列车上待一辈子吧?

她咬着唇,仔仔细细地把昨晚做过的事、去过的地方都回忆了一遍,还是没有想到哪里出现了纰漏,才会把钱包弄丢了。

“找不到的话就补票,不要拖拖拉拉的。”乘务员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愈加不耐烦了。

“那就补票吧,”容谢看到柳葭脸色不太好看,便也猜到几分,道,“这边两张铺位如果没有人的话,我也一起补了。”

乘务员收了现金,转身便走了。

柳葭皱着眉,转过头道:“很奇怪……我的钱包不见了,里面还有证件。”如果不是她自己把钱包弄丢的,那就是有人进来拿走了她的钱包,可是如果只是小偷小摸的行为,只要把现金拿走就好了吧,钱夹还是会被扔在走道上的。而外人能进来拿走她钱包的机会,只有晚上她跟容谢去列车尾部谈话的那一段时间。那个时间大部分人都休息了,而他们离开的时间也短,如果进来偷钱包,其实是冒了很大的、被人赃并获的风险。

容谢二话不说,走过去把门的插销落上,然后把自己的行李袋拖到她面前:“这种情况,好像我的嫌疑是最大的,你可以检查一下。”

柳葭没动手,只是摇摇头:“你拿我的钱包有什么用?”

“也许……我把你的证件和现金都拿走了,就能让你寸步难行,只能依靠我,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嘛。”容谢把登山包里的物品一件件拿出来,摊在铺位上,最后把包整个翻转过来,往下用力抖了几下,“包里没有,但是也有可能在我身上。”

柳葭只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一系列自证的举动,实在猜不透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只见他伸手进自己的裤子口袋,忽然又问:“你要不要把手放进来检查一下?”

柳葭看了看他穿着的那条牛仔裤,正衬托出他颀长又线条流畅的双腿,她哪里敢把手伸进他的口袋里,谁知道会不会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不用了!真的不需要!”

容谢遗憾道:“是吗,既然你对如此相信我,我当然也不能辜负了你的信任。”他装模作样地拉住t恤下摆,一副准备脱衣服的样子。柳葭再也忍耐不住,用力按住他的手:“我根本就没有怀疑是你拿的!”

她这句话说完,又看了看自己抓着他的手的姿势,也不由抿嘴一笑。

容谢见她笑了,便道:“好了,你也先别着急,你证件的复印件在人力资源那边是有留档的,我让人去开证明。回程的话,我可以让人开车来接,总之办法有很多,事情也没这么糟糕。你觉得呢?”

葭转念一想,也觉得的确是这样,反正现在这个状况已经成为定局,胡思乱想也不能解决问题,还不如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

可是容谢安慰完她,背过身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一下子阴沉下来。他收到秦卿的邀请来参加这次旅行,柳葭又在中途丢失了证件和钱包,这只是巧合吗?他不信,会有这样的巧合。

——

临近中午,黎昕过来敲门。他们剩下四个人昨晚打了手电在车厢里打牌,一直玩了个通宵,睡到现在才起来。她笑眯眯地探过半边身子来:“柳葭,去不去餐车吃饭?哦,还有这位‘钟楼’先生,你说我该叫你钟先生好呢,还是楼先生比较好?”

容谢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自己的真实姓名,毕竟他也是半个公众人物,一报名字大家便很有可能知道他的身份了。容谢笑着回了一句:“你喜欢叫什么就是什么,都是我的荣幸。”

柳葭瞥了他一眼,虽然她已经知道恶名之下,他其实也并不是一个花花公子,但是他扮演纨绔子弟的演技,直逼实力派演员。

容谢见她看过来,立刻收起笑意,肃容道:“你看,我女朋友特别喜欢吃醋,我跟你说一句话她就不高兴了。”

柳葭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什么时候——”

“她一旦不高兴,就要跟我闹别扭,我每回都要哄上好一会儿。”

柳葭说不过他,暗暗伸手过去,捏住他腰上的肉,准备前后三百六十度旋转一番,还没痛下杀手,就被容谢一把搂住:“不过我们吵架归吵架,感情一直都很好,你说是不是?”

柳葭被他将了一军,手上便也松了,如果真的下了手去,反而还坐实了“她喜欢吃醋和闹别扭的事实”。她抬起头,朝黎昕甜甜地一笑,柔声细语道:“你别听他胡说,他这个人啊,就是嘴上不着调。你看我像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吗?”

黎昕打了个寒战,忙不迭道:“那个,你们快点去餐车那边吧,晚了怕没位置,我先走一步!”

柳葭见她离开,转过头面无表情道:“老板,上个月工资还没到发的时间,我可以先向你透支部分现金吗?”

容谢神情古怪地看着她,从口袋里取出钱夹来,放在她手上:“要多少,你自己拿。”

柳葭打开钱夹,从里面抽出十张一百元面额的钞票,又转手把钱夹还给他:“谢了,等回去了再还给你。”

——

柳葭到了餐车,便跟刘芸坐在一起,一直低声说着话。直到大家都用完餐,她们却似乎还有聊不完的话题似的。

等她好不容易回到车厢内,立刻打开一瓶矿泉水,一口气灌下大半瓶,连连叹气:“说得累死我了,她的嘴倒是严。”

容谢正躺在下铺,百无聊赖地举着手机打游戏,还开了游戏音效,对她的任何举动都当作没听见没注意。

柳葭走到他的床边,直接坐下来。容谢眼角一跳,手机屏幕便显示出“gameover”,他放下手机,无奈地问:“你想问刘芸什么?”

“你妹妹的病,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关心吗?医生都说之前有一个志愿者愿意捐献骨髓,可是临到头又反悔了,你就没想过要把人找出来?”

“我怎么不关心她了?我自己也去做过配型,可就是配对不了,我也没办法。”容谢一转手,拿起枕头边的杂志,直接盖在脸上,“我倒觉得你比我还在意,如果你只是想找一个人关心爱护的话,我不介意你把注意力分一点在我身上。”

如果他要故意扯开话题,只会要比从刘芸口里套出那个反悔的捐献者是谁更困难。柳葭抽掉他手上的杂志,正色道:“你不是很有手腕很会讨女性欢心吗?你怎么不去问问看刘芸,那个志愿者到底是谁?”

“我用不着去问她,自然还有别的途径找到人。”

“也就是说,你跟对方交涉过了?那个人还是不愿意?”

“她是愿意的,不过也提出了一个交换条件。是我不愿意。”

柳葭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已经说动了那个反悔的捐献者,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居然没有答应对方的条件:“什么交换条件?先不管是什么条件,总之你可以先答应下来,之后再慢慢补偿,也未必非要按照对方说的做。”

容谢睁开眼,定定地望着她:“柳葭,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如果我答应了,就绝对不会反悔。一旦摧毁了自己的诺言,那么我的话在你眼里、在大家眼里,都会变得可有可无、随时可以推翻。”

柳葭都没想过他会如此正经地教训了自己一顿,顿时脸上有点挂不住:“你考虑得很对,是我太冒昧了。”

容谢看着她,眼神又和缓下来,伸手把她抱在怀里,笑道:“一点都不冒昧,我知道你是在关心以诺,爱屋及乌,这个道理我懂……”

他根本一点都不懂。柳葭冷笑,正准备一句话戳破他自作多情的想象,可是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又没忍心,便悻悻地不说话了。

——

出了火车站,改换大巴,路上好几个小时只进食过一碗泡面,天气也渐渐阴沉起来,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刘芸安慰他们:“这里是山区,经常会下雨,不过现在还不到雨季,应该马上就会放晴。”

容谢在路上的时间大部分都在打手机游戏,他有些心事,那张似乎天生带笑的脸孔看上去也变得些微冷冽。柳葭坐在他身边,身体有点不可自制地随着大巴颠簸摇晃,她刚想去问问他是否还是在意那个署名是秦卿的邀请,可是转念一想,打扰他的自我担忧就是剥夺了他的人生乐趣,她还是不要多问比较好。

事到如今,她已经变得无所谓起来,反正没有证件,身上只有几百块的现金——而这现金还是借来的,她也没有任何被谋财害命的价值了。大巴一路晃进了一个小镇子,那个镇的地理位置已经超越了她的地理常识非常之多,不太平整的路上一次只能过一辆车,地面上还有被碾压出来的车轮痕迹。

可是在小镇下了车还没完,还要继续往山里去。刘芸负责交涉,找镇里的人帮忙带他们进去,最后付了高价找到三辆电动车,两人挤一辆往山里进发。

开车的小哥也一路唉声叹气:“你们挑的时间也不好,看这个下雨的趋势,就怕山体滑坡,就变成你们走不出来,我们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柳葭其实有些打退堂鼓了,她觉得不管是她的钱夹不翼而飞还是容谢收到了秦卿的邀请,这两件事其实都是不太好的预兆,可是没有人提出临时换地方,她也就不太好提。容谢已经把手机收起来,凝视着山边的草木山石,隔了片刻忽然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道:“不用担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应对妥当。”

第031章

那间民居里镇子不算太远,助动车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开到附近,剩下的路需要人走上去。空中漂浮着的雨丝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密,隐约有暴雨倾盆的趋势。他们不断地加快脚步,到后来都开始一路小跑起来,总算在雨还没有完全下大之前达到了目的地。

那个民居原来是几十年前当地的一个小老板开的客栈,那时候总会有些采风的作者和画家到山里来,一住就是个把个月。时间一长,这个地方便也被口口相传,渐渐有些驴友也会相约而来。

后来那老板年纪大了,觉得在山里进进出出不方便,便住在镇上,有驴友预约来住宿,他才会进山收拾下东西。

柳葭看着前方雨幕中渐渐清晰的那座民居,白墙黑瓦,约莫有两层楼高,安静地伫立在山崖边上,给她一种有点阴沉的错觉。

那个叫林宇萧的化妆师第一个跑到客栈门口,伸手一推门,那门便应声而开。他不由奇道:“这老板倒是很有趣,居然都不锁门。”

柳葭猜想着大概因为是在山里,进出都不便,实在也是没必要锁门。而且每年防火期,都会有护林员进山,他不锁门也是为了让护林员可以在里面落脚。

刘芸脱下背包和外套,甩了甩被雨水濡湿的头发,先去了厨房查看。这件客栈的厨房还是灶头的那一种,墙体都是最简单的白墙,灶头上有一块被熏得焦黑。她打开柜子,只见里面的米缸是满的,下层还有各式罐头,层层叠在一起。她又回到客厅,拍拍手:“考验大家动手能力的时刻来了,谁来跟我一起做饭?”

柳葭很想帮一把手,但是一看那灶头,便退了出来。她就只会用煤气。

黎昕笑道:“还是我来吧,我老家用的就是这种。”

刘芸和黎昕在里面忙着做饭,他们也不好上楼去挑房间,便聚在客厅里。这客厅也是简陋,木头吊顶,顶上只有两盏节能灯,而从下面往上望去,房间外的走廊上,也就只有两三个光秃秃的灯泡挂在那里,露出了一大截电线。

林宇萧看着头顶,低声自语道:“没想到这种房子居然还会有供电。”

“那也不稀奇啊,只是拉一根线路啊,”那对情侣中的女生朝他做了个鬼脸,“但是估计只能保证基本用电,想在这里面用大家电是不可能的。”

柳葭跟这个女生算是认识,她叫周绮云,跟她同一个学校,只不过是电气工程专业的。她当时跟她的男朋友是在义工活动中认识,她的男朋友尹昌是家里开连锁餐馆的小开,在义工团队中也是十分受欢迎。

尹昌在屋子逛了一圈,目光忽然落在角落里那台积满了灰尘的老式唱机上:“还有这么古老的唱机,这个客栈的主人其实也很花心思的。”他打开唱机底下的柜子,那灰尘便从里面飞散出来,他轻咳了几声,挥开四处飘散的尘土,从里面取出几张黑胶唱片:“不知道这台唱机还能不能用。”

周绮云立刻凑过去,找到唱机后面的插头,又拉过接线板,接通了电源。尹昌选了一张唱片放在唱机上,那指针立刻滑动起来,可是从里面发出的声音却是闷哑:“估计这黑胶唱片已经完全老化,不能用了。”

柳葭也关注着他们摆弄那台老式唱机,一转头便见容谢缓缓地在客厅里踱步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用不了就算了,啊,你看这里还有一台录音机呢。”周绮云拎起那台录音机,左看右看,现代科技实在太发达,早期的录音机已经很少会被使用,她顺手按下播放键,只听里面磁带轻轻转动,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她正要把录音机关掉,忽然听见里面传出来一个听不出男女的、十分怪异的声音:“欢迎你们来到这里,我很高兴和你们一起参与到这个新游戏中。你们这里每个人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沾着鲜血,而你们却可以毫无愧疚地生活着。”

周绮云脸色都发白了,失声叫道:“会长,会长!你快过来!”

刘芸匆匆从厨房间赶过来,手上沾着黑色的煤灰,脸上满是莫名其妙的神情:“怎么了怎么了?

突然叫得这么惨?”

尹昌指着那台正在发声的录音机道:“听!”

“从这一刻起,这个游戏便开始了,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够玩得开心越快。哦对了,顺便给你们一个提示,那个被你们害死的女孩名叫秦卿,她漂亮、活泼、善良,当你们的手上沾上这样一个女孩子的献血的时候,心中是否曾有过一丝不安?”

秦卿,又是秦卿。

柳葭下意识地去看容谢,只见他也正望过来,跟她目光相触,然后他细微地摇了摇头。

“如果有人良心未泯,因为以上这番话产生了悔悟,那么就用刀把自己的一只眼睛剜下来,就可以活着离开。”

“太……太可笑了!”刘芸愤然道。

可是那提早就录制好的录音并不会因为她的愤怒而停止,只听那个阴森难辨的声音继续在屋子里回响:“敢于悔悟的人,最后一定会知道,这样做就是唯一的、代价最小的出路。我,拭目以待。”

磁带卷动的声音忽然停止,录音的那部分想来是放完了。可是屋子里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

许久之后,还是刘芸先打破这沉默:“你们……大家怎么看?”她脸色紧绷,连说话的音调都有些变了。她不待别人回答,又掏出了手机,想要拨给住在山下镇上的客栈主人,可她一看手机屏幕,顿时又大惊失色:“这里……没有通讯信号!”

大家听她这样一说,纷纷掏出手机来看。柳葭看着她的手机,只能够进行紧急拨号,这里位置的确很偏,信号覆盖不了也是很正常的:“要不,就拨110吧。”联系上110接警处,就能够有车来接应,这样只要走一段路,走到警车能开进来的地方就好了。

“我同意,就这么办。”周绮云按下了三个数字键,把手机凑近耳边,忽然脸色剧变,颤声道,“怎么办……就连接警电话都、没有办法了……”

“那就走下山去,”尹昌道,“如果我们速度快,可能在明天下午就能到达镇上。”

刘芸摇摇头:“走下山去是没有问题,可是今天不行。”她指了指门外,那细密的雨幕已经变为暴雨:“天色已经暗下来,又是大雨,可能会出现山道滑坡,趁着天黑下山是十分不明智的。还有别的办法吗?”

化妆师林宇萧道:“照你这样的说法,这不行那也不行,也就只能留在这里过夜了吧?”

“不然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刘芸皱着眉,她是协会的副会长,早已养成指挥底下志愿者的习惯,见他反驳自己,有些不悦,“这样吧,想先下山的可以先走,想等在这里过夜的就留下来过夜,我们可以分散为两拨人。”

柳葭听着外面传来的雨声,便知道至少在今晚,是无法下山了。她不想出声支援任何一人,只是默默地看着脚边的登山背包,毕竟这个时候不管声援谁,都会得罪另一方,而她也无法肯定这两方之中,到底哪一方才是正确的,甚至,也很有可能都是错误的。

林宇萧从包里拿出雨披,往身上一套,便大步迈向门外,他的身影,很快便隐没在雨帘之中。

尹昌也想现在就走,可是被周绮云拉住了衣袖,她撒娇道:“这么大的雨,会把人淋病的,明天再走好不好?”

刘芸转头又往厨房走去,黎昕也立刻跟了过去:“刘姐,我来帮你的忙!”

“你帮我?”刘芸微微一笑,“是真的想帮我,还是要看着我?”

黎昕脸上微微变色,勉强笑道:“刘姐,我是真的想帮你,我之前不是说过嘛,我老家也是用这种炉灶,我用起来可比一般人顺手多了。”

——

因为这段突如其来的剧变,这一顿简陋的晚餐也是食之无味。用完晚餐,大家便各自拎起行李,上楼去客房了。

柳葭当时参加过秦卿的追悼会,也帮过忙,知道她过世的原因是因为晚上在南宁街酒吧喝醉酒闯到路中央,被迎面而来的轻型货车给撞到,当场死亡。而这发生事故的司机正是容氏集团所属的子公司的一个司机,而那个司机因为在非规定时间内驶入该路段,并且致人死亡而被判定交通肇事罪。

她原本以为,如果有人要为秦卿报仇,那么目标就是容家的人,可是从那段录音来看,似乎此人的目标并不仅仅是容谢。

而那个人,既然能把他们安排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旧客栈,必定也潜藏在他们七个人之间。她能够排除嫌疑的人就只有容谢,至少她知道间接造成秦卿死亡的那个司机是在容家的子公司做事的。

“我就选这间了。”容谢走到走廊尽头,转动插-在锁眼里的钥匙,那门锁也是最老式的那一种,转动起来还有些阻塞。

柳葭立刻选定了他隔壁那间客房。她现在只能够肯定一点,如果要选择一位可以信任的盟友,那就只能是容谢,因为他在表面上跟秦卿的死牵扯最大、并且最不可能为她复仇的那个人。

第032章 (已抓虫)

房间里的浴室十分窄小,并且只有冷水。山里的泉水流淌在手上,异常冰冷,多冲一会儿就会凉入骨头缝里。现在虽然属于初夏,她倒也不敢用冷水直接洗澡,只能把毛巾打湿了,擦了擦身体了事。

柳葭换上睡衣,又在外面披上一件开衫,去敲隔壁的门。

很快的,就有脚步声响起,容谢轻轻打开门,见到是她,便侧过身子让她进屋。他显然是刚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一股冰凉的水汽,他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正往下滴水的头发,问道:“怎么了?睡不着?”

柳葭顾左右而言他:“你用冷水洗澡?”他的嘴唇都冻得有些发紫,□□在外面的皮肤也是一块红一块白的。

容谢笑了笑:“这里没热水,只好将就一下。”

客房的陈设也很是很简陋,屋子里弥漫着山间湿润的水汽,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张藤椅。窗外的雨从窗缝中钻进来,打湿了半张藤椅。

她坐也不是,站着也不是,只好开门见山道:“我一开始还觉得这次的事情是冲着你来的,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当然不单单只冲着我一个人来。”容谢转身坐在床上,又用毛巾擦着耳后的水珠,“不过我倒没想到那个人会把事情做得这么张扬,居然还把声音提前录下来做预告。”

“你觉得这个人就在我们七个人之间吧?”

容谢放下毛巾,缓缓摩挲着自己的手指:“一定是这样。”

“现在的情势已经变得十分特别了,”柳葭看着他,“这是推理小说里常用的一种手法,叫暴风雪山庄模式。”之前她跟俞桉吃饭的时候曾聊过应该如何报复一个人,俞桉便提出可以设计一种几乎与世隔绝的情况,让一些人聚集在一起,那个复仇者便隐藏在大家之中,他们之中会不断有人陆续死亡,这就是暴风雪山庄模式。

她走到窗子边上,伸手把窗户打开,外面一片漆黑,密不透光,只有雨水不断地冲刷着这个世界,仿佛要涤荡了所有尘埃。她站在窗子前面,任由雨丝扑面而来,整张脸很快就变得湿漉漉的。

她想起录音中所说的,他们所有的人手上都或多或少沾到秦卿的鲜血,她想不明白,她何曾间接伤害过她?而别的人又曾做过什么?

忽然,她眼前一黑,毛巾便落在她的脸上。容谢走过来,把窗户轻轻合上,手心隔着毛巾轻柔地擦着她的脸庞,他很快把毛巾拿开,只见她睁开眼,睫毛上还沾着雨水,他忍不住扶住她的下颔。

他想亲吻她,拥抱她,无所顾忌。可是当嘴唇的距离还差几公分的时候,他堪堪停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睛:“可不可以不要露出这么无措的表情?我真怕像上次一样把你吓哭了。”

柳葭撇了撇嘴:“我上次根本没有哭。”她忽然伸臂搂住他的颈,轻声问:“我是不是应该喜欢你?”

容谢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来,不是那种有分寸的、含蓄的笑,而那笑意一直溢满了眼睛:“虽然用强也会有用强的乐趣,不过相对而言,我更喜欢两情相悦,你我都没有半点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