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本生的话,让宁橙对男女关系有了重新认识,她想可能真是自己太过单纯,这种单纯是指她在处理男女危机问题上的单纯,她似乎是有些小题大做,一开始就不该将这件事告诉于本生。

于本生是老板,是商人,他要赚那个客户的钱,就绝不会为了维护一个试用员工而损害自己和公司的利益。但是一时之间,宁橙又不知道除此以外,还有什么更妥当的方法让小事化无。

也许,她需要累积的不光是工作经验,还有在职场上人际交往的经验。

回到办公室,宁橙发呆了很久,她不得不怀疑于本生提到“模范夫妻”的背后意义,只是想暗示她就算对方别有所图,也不会将这种行为摊在台面上,更不会让她抓住证据。

宁橙点开网页,搜索到这个客户做客的那期谈话性节目,耐着性子看完了一整集,才脱力似地跌回座椅内,盯着被定格的视频屏幕说不出话。

她想,除了男女关系,她又对成功男士有了新的认识。可能不分男女,成功人士们都是需要正面包装的,有谁愿意以自己最差的一面示众呢,对外形象越好,越有助于提高办事效率,所有人都希望和正人君子来往,又有谁会理会正人君子曾经小人过呢,只要他大多时候都是君子,偶尔小人却不为人知,也是可以忍受的。不过她不知道这些是否就是人们常说的“逢场作戏”。

当然,还有些人是永远以弱者姿态示人的,自诩受害者、白莲花、可怜虫,好似出了事自己全无责任,全是对方的错,这种人相比前者,宁橙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更厌恶那一种人。

临下班前,邵承打来了电话,宁橙并不意外,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意外。邵承约她一起吃饭,宁橙本想拒绝,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这倒换做邵承有些意外了,他自我调侃说,打电话以前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那要是我拒绝,你就会放弃么?”宁橙反问,但是并不热衷于得到答案。

邵承的答案是:“下来吧,我已经到了。”

她真是低估他了,他早就准备堵住她的退路,就算她口头拒绝,也会被化为无形。

坐进车里,宁橙想到了下午的事,又从后照镜里打量着邵承,并不确定的提出问题。

“你送我的这双鞋,只是单纯得想赔个不是,还是从那时候起就打了别的主意?”

“你这么直接,真让我防不胜防。”邵承勾起一抹笑:“我做的还不够明显么,要是我对你没有任何企图,何必大费周章带你去买一双鞋,直接问清价钱赔给你就是了。”

宁橙懊恼自己的后知后觉:“那后来……那天晚上……也是预谋好的?”

“哪晚?哦,那晚。”邵承的语气起伏恨不得让她找个地缝钻进去。

“其实那晚真是个意外,但是既然碰到了就没理由放过。”邵承单刀直入:“要是你觉得欠了我什么,不如今晚你请客。”

宁橙想到一句话,男人吻女人是一时兴起,女人吻男人才是别有图谋。但是却没有人告诉她,一时兴起也要视乎男人的临场发挥水平,所以一时半刻,宁橙很难从他那套“趁火打劫”的理论中醒过闷儿,只是随口应了一句:“哦,好啊,我请,去哪儿吃?”

“你的手艺如何?”邵承将话题拐了个弯:“要不你来掌勺,我给你打个下手?顺便补上那杯咖啡。”

前一个结还没解开,第二个结又来了,宁橙这才醒悟自己险些引狼入室了。

“你能保证只是吃饭和喝咖啡么?”她小心翼翼道,尽管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邵承笑着扫了她一眼:“你说呢?”

宁橙当机立断:“不行,我看咱们还是在外面吃吧。”

“为什么不行?难道你不相信我?”邵承又丢过来一个反问句,倒显得她有些小人之心,毕竟从头至尾,他都没有直接表示吃过饭后将会“做”点什么。

“就算是吧,总之不行。”宁橙别开脸看向窗外,他是辩论高手,她却可以选择弃权。

邵承也不再执着,专心开车,但是心情不错,跟着电台里的音乐哼起了歌。

这样的沉默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宁橙接到了阮齐的电话,以为他找错了人,但是阮齐很快将事情说了一遍,才令她明白这是在对症下药。

阮齐透露,邵承打算给老赵一笔钱,将他手上酒吧的另一半经营权买下来,若是老赵不肯,便必须在短时间内还清曾经向邵承借的所有资金。老赵自然是拿不出来的,他花钱如流水成了习惯,不负债已属万幸,可他也不愿意转让经营权。

实际上,在酒吧刚开业的那年,老赵还算勤快,但是最近两年,所有事情都是阮齐在处理,老赵经常玩失踪,一消失就是十天半个月,对于如何经营酒吧根本就是个二把刀。若是没有了那一半的经营权,老赵就等于失去了稳定的生活来源,不出一年就会败光手里的钱,一无所有。

老赵心知肚明自己的境况并不乐观,但是邵承开出的价格比市价高出了百分之二十,老赵理亏在先,又清楚邵承的脾气,知道求情是没用的,只好拜托阮齐出面。阮齐问老赵到底哪里得罪了邵承,老赵支支吾吾的说,那天晚上喝多了跟一个女孩逗了逗,并不知道邵承早就看上了人家。

阮齐猜到是宁橙,却不知道别有内情,于是看在多年朋友的份上特意打电话请她出面,希望她大人不计小人过。

宁橙当着邵承的面,对阮齐表示了立场:“这事我恐怕管不了,别说我根本不想管,就是想也没有立场管。你们不要忘了,筱萌才是他的女朋友,就算出面也不该是我,你们现在找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再说,你们生意上的事也跟我没关系,为什么非要说的好像是因为我而破坏了一切?”

挂断了手机,宁橙有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错觉,将通话内容一五一十的重复一遍,又问:“他说的是事实么?”

“我承认,因为上回的事,我已经对这个人忍无可忍,不过之前已经看他不顺眼了。”

邵承很坦白,他的态度令宁橙受宠若惊,但是心中五味杂陈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认清立场,她虽然不是始作俑者,却是整件事爆发的导火索。

她既算不上邵承台面上的女朋友,也算不上他私下的情人,不想因为一件小事就毁了他和朋友之间的友谊,或是毁了一个人的前途。但这个人偏偏是老赵,她即便觉得过意不去,也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和这个人再有任何牵扯,更别提帮忙了。

宁橙沉默了一会儿,心里又浮现了别的担忧:“假如将来咱们没有在一起,你会不会怪我让你失去了一个朋友?”

“你怎么会这么想?”邵承将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伸了个懒腰:“就算不是因为你,我早晚也会把他的一半业权买下来的,他干了不少让我看不过眼的缺德事,又不只那一件。还有,我说你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么,为什么你觉得咱们之间没有未来?”

他提出了问题的关键,宁橙又想起下午的事。

那个客户凭一双鞋就可以判定她被一个有钱的男人“照顾”着,说好听点是交往,难听点就是傍大款,现在想想也是有理的,这年头穿着一身名牌却领着低微薪水的女孩不在少数,看在外人眼里多半是不会往好处想的,更不要说阮齐只见过她一面,并听邵承提起过几句,就已经断言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甚至认为她说话的分量远远超过了筱萌。

而宁橙分明意识到了这一切,却没有办法将自己从这种尴尬的境地解脱出来。

宁橙一直沉浸在胡思乱想中,直到额前的头发被他拨开,才正视眼前的男人。

“最近筱萌都在帮‘那小子’搞影展,等影展一结束,我就郑重其事的去她家里一趟,跟他父母道个歉,告诉他们我不能照顾他们的女儿了,我有了心上人了,以后我的未来就要和我的心上人一起绑定了。你看,这样成么?”

宁橙被他口中的“那小子”逗笑了:“你是不是怕老人家们会伤心?”

“是啊,他们对我有恩。而且很多时候和一个人交往,不单单是一对一的,还要和这个人的所有人际关系交往。我和筱萌则恰恰相反,先是有了我们两个家庭之间的关系才有了我和她的交往,想要分手,可不能只说一句‘对不起’。”

宁橙这才感到她以往经历的人生是过分单纯了,父亲去世后,母亲带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进家门,这样的演变摆在她今天的遭遇面前,似乎也不再是那样难以置信了。

我不在乎你的不在乎 03

宁橙想,邵承的话是有道理的,他所谓和恋人的所有人际关系交往的言论,其实是可以套用在任何时候的,就像她的母亲改嫁,她也要和那个陌生男人以及他以前的人际关系交往一样,只不过她选择了远离。

“你能和我说说你的家庭么?”宁橙说。

可能是因为母亲改嫁的事又浮上心头,让她想找个精神上同病相怜的人,可能是因为她早已从筱萌口中得知邵承父母离世的消息,却更想亲口听他说,也可能因为他们正在“交往”。

邵承闭上眼,好似回忆又好似在伤感,他面上的表情难以用语言形容,却足以诱惑任何一个看客,那是一种无关“性”的吸引。

“我们家的结构很简单,三口之家,不过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的父母和筱萌的父母是十几年的朋友,他们还在世的时候就和筱家订了亲,当时我和筱萌还在上大学,我大她两届,她刚上大一就被评为新一届的校花,性格开朗,人缘不错,我们又是青梅竹马,所以我想就算和这个女孩共度一生也没什么不好。”他的语速很慢,仿佛被人催眠。

宁橙听得专注,脑中突然有了某种幻想,倘若她和邵承念得是同一所大学,那么现在的关系会不会被改写?

邵承继续说:“后来我父母出了车祸,去的突然,我和同学正在毕业旅行,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在那两天里,筱家的人真是帮了大忙,就连后来的葬礼,也是他们在帮我忙前忙后。我当时就想,好在有他们,让我不至于一个人。”

“你的父母没有兄弟姐妹么?”宁橙问,不过问完就后悔了,要是有或者来往过密,邵承父母的葬礼也不会假手于筱家的人。

邵承说,他父亲是孤儿,当年母亲坚持要嫁给父亲,和南方老家的所有人断绝了关系。在接到他们去世的消息后,南方的亲戚派了几个人过来,是素未蒙面的舅舅们,听说他的外公、外婆早在前几年就去世了,不过在去世前他们仍不愿意承认那个让祖上蒙羞的女儿,床边跪着的只有儿子。

“毕业后,我用父母留下的钱开了一家公司,但当时发生了很多问题,一些关键文件批不下来,生意被耽搁在半路,需要很多资金填补,筱萌的父母又在这时帮了我一次,他们的人脉很广,我当时的问题到了他们手里简直就不是问题,所以很快的,资金有了,文件也顺利下发了,让我顺利度过事业上的第一个难关。这都多亏了他们。”

邵承睁开眼,看向她:“上大学那会儿,我有个室友在校外找了个女朋友,他拿照片给我们看,我一眼就看到照片上的另一个女孩,也不知道为什么,很想认识她,有时候做梦也会想起。”

宁橙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伸出手,抚上自己的脸缓缓描绘五官的线条,眉毛,眼睛,鼻子。

“那为什么你没有去认识她……”

邵承的手指正划过她的嘴角,打断了她的话。

“因为,她很快就出现在我眼前。那天我一回到宿舍就看到一个女孩哭着蹲在地上,我过去扶她的时候才看清是谁。她哭得真是一塌糊涂。我本想安慰她几句,不过她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一把推开我就跑了。后来一问才知道是我那个室友甩了那个女孩最好的朋友。我想这下坏了,我和她完了。”

宁橙垂下眼,握着邵承的手腕,她这才想清楚一切,就像有句话说的“幸福就是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一样,当时的他们或许是对的人,却相遇在错的时间,注定不能开始,但是她又难以分辨现在是否就是最对的时间。

“那段时间,我经常在梦里见到她,梦见她在我怀里哭的样子。”邵承笑笑,凑过去亲了她一记:“然后我就这样亲她,让她破涕为笑。”

宁橙果然笑了:“无赖。”

“嗯,她也是这样说的。”

宁橙一怔,剜了他一眼:“你的故事还没讲完。”

“父母去世后,我没有任何心情想女人的事,但是没过多久,筱萌的父母就向我提起我和筱萌的事,我说我要给父母守孝三年,他们同意了。我也以为三年后一切都会尘埃落定,只是没想到那天我又看见了她,回家以后我想了很久,我到底该不该追求她,还是在今年结束以前和筱萌结婚。结果,我选择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假如她身边已经有人了,我就退出,假如没有……”

“别说了。”宁橙说,低垂着头,眼眶红了:“这世上没有假如。”

他在耳边低语:“是啊,没有假如,只有幸好,幸好我选择成全自己。”

耳垂一疼,宁橙倒吸一口气,转眼间,身前的安全带已经被他挑开:“我饿了。”

晚饭吃的无比融洽,宁橙不再像中午那样抵抗他殷殷布菜的举动,她想她需要享受,不管是享受男人的服务,还是享受美食,或是享受恋爱的感觉,她想她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活一次,在遇到一个让自己心动并且也为自己心动的男人后。

但是晚饭结束后,宁橙仍旧坚持楚河汉界,不让邵承送她上楼。

“你是怕我进去?还是怕自己忍不住让我进去?”

宁橙一恼,他就不能用词准确一些么,什么叫进去,加个“门”字有这么难?

“是我‘家’太乱了,改天吧。”

邵承笑笑,并不勉强:“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让我进去的。”

宁橙也在笑,心中却羞赧着:进你妹。

假笑的下一瞬,唇上被咬了一口,不轻不重,但是足以让宁橙开口呼痛,狡猾的舌头趁机长驱直入,含着他的埋怨、不满,他耍赖似地将人半推半抱到单元楼下的死角,抵在墙上,又用手背垫住她被磕了一下的后脑勺,专心致志的寻求发泄途径。

“看来以后我得少见你。”

在理智崩溃之前,邵承停止了攻城略地,粗喘着气把脸埋进她的衣领,用鼻子不停的蹭着顶在鼻尖的皮肤:“见你一次火儿一次。”

宁橙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的冲进单元门,邵承没有追上去,靠在墙边平复。

宁橙没有立刻回家,她腿软脚软的靠在电梯里,瞪着镜墙里那个眼神茫然的女孩,她觉得自己野了,人野了,心也野了,野的就像是河里的鱼,滑不留手的让人抓不着,所有来打渔的渔夫都不能摸到她的腮,直到有一双比她的顽抗还要野蛮的手将她捞了起来,她不驯服就会被那双手一点一点的蚕食,甚至剥光她的鳞片,看着她露出皮肉软绵绵的摊在砧板上,却并不急着下锅,欣赏她最后的挣扎。

宁橙有种预感,那个男人很快就会进来,或者是自己很快就会忍不住让他进来,不管是身体还是家门,还是心。

一切都太快了。

宁橙走出电梯,从楼道的窗户里看着邵承渐行渐远的背影,脑子里还在计算他们到底认识了几天,结论是,真的是太快了。

“你们果然开始了。”

是这句话唤醒了宁橙的意识,响在黑暗里,激醒了声控灯,以及宁橙脖颈后的汗毛。

她下意识瞪大眼回头看去,曲烨的身体一半藏在阴影里,一半晒在灯光下,让人难以形容他此时的神情,大抵只能归类为高深莫测那种。

“我拿摄影展的照片小样给你看,还有请柬。”

曲烨带着一种尽量克制的莫名情绪走上前几步,将手中的那叠东西放在离宁橙不远的窗台上,然后说:“你看看吧,一定要来。”

宁橙没有任何表示,剧情转折的太突兀,她跟不上。

“对了。”曲烨转身走开几步,又顿住,再次惊散宁橙好不容易凝聚的呆滞:“筱萌说,她喜欢我,这是第二次,我没有回答她,她说她还会提第三次,就当做给她自己一个机会,但是事不过三,三次之后她将只当我是陌生人。”

宁橙发现自己给不出任何回应,因为这件事她没有立场发言,也不知道如何在别人的十字路口上当指路明灯。

曲烨却不想放过她的意见:“我记得我也跟你说过‘事不过三’,要是我现在问你第三次,你需不需要我帮你呢?只要我接受筱萌,你和那小子就能顺顺利利,不用再偷偷摸摸的。”

宁橙绷紧了下巴,难以忍受“偷偷摸摸”这四个字,尤其是出自曲烨的口里。

“你要是真的喜欢筱萌,你们能在一起,我绝对为你高兴,可若是你不是真心的,你只是想玩玩,就像对你以前那些女朋友一样,或者是为了什么‘事不过三’的约定而帮我清除障碍,我劝你不要意气用事,你会毁了她的,她经不起的。”宁橙酸涩的说。

这一刻她竟然替筱萌感到伤感,脑海里突然浮现筱萌红肿着眼睛对她说“我喜欢他”时的样子,那样绝望,那样生动,好似活着,又好似快要死了。

她想,在感情上,唯有女人才能懂得女人的痛苦,但偏偏为难女人并与女人为敌的永远也只会是女人,男人是女人的战场,男人是女人开展的理由,男人却未必愿意乖乖的当个战利品。

曲烨的笑声透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要是我不喜欢她就要拒绝她?就算你和那小子不能在一起?”

“我们会在一起的。”宁橙说,语气坚定:“他们没有感情,否则她不会喜欢你,他也不会……”

“他也不会忘不了你。”曲烨接话。

宁橙哑然,惊讶的不知道作何感想。

“你忘了吗?今天中午我打过电话给你,我说我稍后再打给你……你的手机占线,我只好打另外一支,不过关机了。后来你回了过来,却没说话。”

宁橙这才想起今晚吃饭前的情景,当时她正在和邵承通电话,他说他就在她的公司楼下,她匆匆下楼,正想起曲烨中午才说还会再打电话给她,于是顺手开机,正看到几通未接来电,又顺手回了过去,而那时,她已经看到了守在公司大门外的邵承,只好将立刻手机塞回包里,顾不得电话是不是仍在拨打中,心想依照曲烨的急性子,等不到回应就会很快挂断的。

“我没有挂断,你没想到吧?”

曲烨的声音就像是恐怖片里的终极Boss,阴森,透着玄,他回过身来,一脸讥诮:“我一直在旁听你是怎么偷情的,还有他又是怎么对你一往情深的,为了你不惜得罪多年的朋友。”

宁橙难以自控的愤怒着,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你怎么这么下作!”

曲烨却好似没听见,轻松自在的自说自话:“你是他的梦中情人,他是你寻找多年的英雄,不过后来你的手机没电了,我只听到他说他经常梦见你在他怀里哭的样子……然后呢,然后你就……情不自禁了?”曲烨的食指和中指在半空中交错的比划了几下,想到前几天筱萌无意间提起她和宁橙认识的经过,以及邵承如何英雄救美。

至于那个然后,是宁橙说的:“无赖。”

不过宁橙并不打算告诉他这个“然后”,她气得说不出话,曲烨却恰恰相仿,仿佛成了代言人。

“我记得明明离开没多久,我帮你打听到了那个负心汉的学校名字和班级,我叫你不要自己一个人去,不过你还是自己去了,原来那个负心汉就是那小子的室友?我说,你们怎么不去拍电视剧啊”

曲烨呵呵笑了好一阵,然后上前几步,宁橙连忙后退,曲烨又是一阵冷笑,手却伸向窗台:“你怕什么?”

宁橙也说不上自己怕什么,但她又觉得要是此时还能镇定的毫无畏惧,多半是不可能的,难道曲烨今天的行为,还不够让人害怕么?

曲烨从那叠东西的最下方抽走了一个摄影本,塞进背包里。

宁橙盯着他的动作:“那个不是要给我看的小样么?”

“现在又不想给你看了,不行吗?”曲烨不甚在意:“那天记得准时来啊。还有,那小子的请柬,我已经让筱萌转交了,我想你们还是暂时收敛收敛,别一起出现。”

“等等,曲烨。”

曲烨停住了脚,回身看她的同时,也按下了电梯按钮。

“曲烨,我还是那句话,别伤害筱萌,假如你对她没有……”

“行了,你烦不烦!”曲烨没好气道,顷刻间又恢复到玩世不恭的态度:“她喜欢不喜欢我,和我喜欢不喜欢她,那都是我和她的事,关你屁事?”

宁橙被噎个正着,曲烨又说:“那个‘事不过三’的权利我还是收回了,我不打算帮你了,帮了你还要牺牲我自己,不值得,我想我得为自己的利益做点什么了。”撂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不等宁橙反应,曲烨走进了电梯。

我不在乎你的不在乎 04

摄影展当日,宁橙低调的出现,一个人。

所谓宁橙式的低调,就是穿着黑色的裙子,搭配着那双裸色的鞋,让头发随意披在肩上,不带任何配件,除了一条装饰性的丝巾。

她这样的出现,很快引起了一些人的指指点点,令她不解。

但是很快的,她找到了答案。

个人摄影展现场有两张巨幅作品,分别占据了场馆的左、右两端,围绕它们的小幅作品都沦为了陪衬。

不用说,这两幅作品的主人公便是宁橙和筱萌,就如同曲烨保证的那样,她们果然成为了全场最性感的焦点。

宁橙后悔自己没有戴上墨镜前来,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戴着夸大的墨镜只会更加显眼,只好假装对旁人的窥视视若无睹,直到邵承、筱萌和曲烨先后发来了短信。

“我已经到了,正在看。”

宁橙将短信群发给三人,很快就听到有人叫她,回身一看,穿着一身白色连身裙的筱萌正顶着阳光般的笑容向她走来,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位男士。

走到半路的时候,邵承掏出手机,向几人摆了摆手,走到一旁角落。

“嗨,宁橙,你来晚了!”筱萌脸色微红,左右看看,又小声凑过去说:“咱们被围观了,从我一进门大家就盯着我看,要是早知道会这么尴尬,我就不来了。”

宁橙抿嘴笑着,视线瞟向面无表情的曲烨:“恭喜大摄影师。”然后又对筱萌说:“大家看你是因为这里你最漂亮。”

筱萌说:“哪儿啊,你看你笑的多好看啊,其实你真该多笑笑,你的笑容有种……让人屏息的美!”她指着眼前巨幅作品中的宁橙。

宁橙脸上燥热,这还是头一次被同性夸得无地自容,连忙将话题岔开。

不过不管宁橙如何打哈哈,筱萌都能在三句话以内将话题转到“摄影技巧”、“摄影展”以及“摄影师们”上,宁橙极其佩服筱萌这一点,因为筱萌虽然看似随和却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她目标明确敢爱敢恨,想得到的什么就会努力去争取,不勉强自己,即便痛苦也是心甘情愿的。

当然这些“理解”并非出自筱萌的自白书,而是宁橙此时忽然而来的感悟。

看着眉飞色舞的筱萌,宁橙竟然在一瞬间读懂了眼前她的快乐,就如同昨晚读懂她的痛苦一样,这依旧是来自女人之间的某种默契,不需要演讲,只需要心有灵犀。

筱萌的口才引来了几位男士的围观,大家都带着愉悦的笑容看着她,包括曲烨。

宁橙看向曲烨,曲烨也仿佛察觉了似地礼貌回视,眼神陌生的好似他们刚刚认识,哪里还包含了十几年友情的半点成分。

宁橙心里一凉,但转瞬又松了口气。她凉的是自己竟然料不准曲烨下一步的行为,但按照以往经验的推断,曲烨古怪的开始就是灾难的开始。至于松口气,那是因为她相信对于自尊心大于一切的曲烨的来说,他暂时还不会做出让自己丢人也让现场任何一个看客丢人的举动。

而下一秒,宁橙对筱萌和曲烨的观察便嘎然停止,她来不及发表意见,就见筱萌看了看手机,然后与曲烨交谈,原来是参与这次投资的某位同行决定将曲烨介绍给一些大人物,两人匆匆离场。

宁橙微笑相送,心想,就算她看透了他们又如何,有些话是不能宣之于口的,既然不能,就要懂得适时发挥沉默是金的艺术,毕竟他们正身处一个只谈艺术与风月的场所。

邵承在这时也结束了电话,走过来时,正好替宁橙挡掉了一个陌生男人的骚扰——对方提出和宁橙合影的要求,并且要求交换电话号码以及在摄影展后去喝一杯。

宁橙正婉拒道:“对不起,我只是来捧朋友的场,并不打算在这里寻求任何艳遇。”

对方说:“别这么认真,只是认识、认识,我认识不少人是广告圈的,别说照片了,就是广告片也能拉来不少。”

这又是一个本着成全少女明星梦的款爷,宁橙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相貌莫非看上去真那么单纯易哄么,她按耐着脾气,不想因为一个陌生人无谓的一句话而触动自己的火儿,甭管是在什么场合。

宁橙客气的说:“不好意思,我……”声音却被突然揽住她腰部的那只手打断了。

“我想这位先生只是在对我的眼光表示赞美?”说话的这人简直老奸巨猾,宁橙不禁自问以前怎么从未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