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走到徐友芬所在的主卧室时,里面的灯已经亮了。很显然,屋子的主人——醒了。

梧桐深吸一口气,试图释放掉心中的那点紧张。

门口的动静惊动了屋内的人,梧桐好像听到凌胥日的声音,紧接着,干妈徐友芬的声音传了过来:“桐桐,进来,到妈妈这来。”

“妈妈!”梧桐局促了,看样子哥哥已经同干妈说了他们的事情,一抹火烧爬上脸颊,梧桐绞着手指,別着脚走进去。

来到床边,徐友芬倚着床头,笑眼看着自己。

“干妈,你好点没,我,我去给你端杯水吧!”说完,梧桐就像个临上战场的胆小小战士一样,撒腿就要开溜。

“桐桐,回来。”凌胥日在身后轻轻淡淡却异常清晰的说。

梧桐回头看他,对方朝她扬了扬手中的银耳桂花羹。

梧桐囧的脸更红了,火烧从面颊一路延伸到脖颈耳后。“桐桐,你还不改口吗?”徐友芬看着容貌肖似阿季的,露出一丝真心的微笑。

这个从小养在身边犹如女儿的姑娘成为自己的儿媳看起来是那么的顺理成章,然而一想到梧桐怀着自己儿子的孩子,她就觉得那是一种讽刺,讽刺她当初的无知与天真。

想当初,那夜过后,她发现自己一身痕迹的躺在自己床上,一直以为那天的男人是她心心念念的阿季,她满心欢喜的等,等阿季来找她,等阿季来娶她。

然而,不久之后她就收到了苏醒同马苏旅行结婚的纪念礼物。

徐友芬迷惑了,如果阿季不喜欢她,为什么会要她呢?想想那夜模糊的记忆,徐友芬又是一阵脸红,虽然当时阿季的面容好模糊,看不清表情,但他的快乐是骗不了人的。

徐友芬坚定了信念——阿季一定是碍于和马苏的婚约才不来找自己的,她决定等。

可是一个半月过去了,她发现每个月的好朋友没有来。

她慌了,徐友芬彻底慌了。

她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跑到医院做了个检查。

当报告单递到自己手上,那清楚的几个字——受孕测试,阳性——几个字轰然闯进眼里时,她高兴的差点不分场合的跳起来。

戏剧的一面发生了,苏醒挽着新婚妻子出现在徐友芬的视野里,旁边依旧毫无悬念的跟着那个傻石头。

“我说你们厚道点好不好,让我这个光棍特意跑过来给你们当司机,见证你们喜得贵子的幸福,真不厚道。”

那边的徐友芬听到这里,向后踉跄几步,只听哐啷一声,清洁工正在整理的垃圾箱被她一脚带翻了。

巨大的声响引得走廊里面人人侧目,苏醒他们也毫不意外的看向这里。“小芬,你怎么在这里。”

马苏见她连忙甩开苏醒的手快走几步到了跟前。

“没事吧?”

徐友芬对她的话丝毫不理会,只是低头,拿着垃圾车上的扫帚清理的残败的现场。

马苏见她不理,也不恼,回身也从车上拿过一把扫帚帮起忙来。

徐友芬一甩手,打开了马苏,“谁要你帮忙!”应声,手中的报告却如同落叶般飘落。

苏醒见徐友芬驳了马苏,生怕孩子有事,忙走过来劝,那张报告单就这样轻飘飘的落在苏醒脚边,然后,被他弯腰拾了起来。

徐友芬尖叫还没发出,那几个字已经被苏醒看个通透,他满脸写满了愕然。

徐友芬撇下扫帚,冲到他跟前就去夺报告,拉扯间,报告应声碎成两半。

“你高兴了吧,你满意了吧。呜呜……”徐友芬抓着手中那半片只有标题的无用报告,捂着嘴跑了出去。

“怎么了,她哭什么。”一直躲在一旁不想引起徐友芬注意的凌岐山凑到苏醒跟前,拉起那份报告一看,凌岐山倒吸一口凉气,看看时间长短,正是那天的结果。

后来的后来,凌岐山去徐家解释,甚至连苏老爷子也出面保媒。徐家父母和徐友芬都不松口。

可之后的之后,徐友芬在一个午后出门见了一个人之后,便态度大变,誓死非凌岐山不作二嫁。

故事的最终就是凌岐山带着徐友芬离开了上海,再回来时已经是几年以后了。而苏醒和马苏的女儿在生下来之后,却意外的丢失了,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

这也就是徐友芬为什么接受梧桐,却异常排斥孩子的原因了。

“妈,桐桐肚子里的孩子刚刚一个月,等到三个月后,我会带他们去做检查,如果孩子……”

凌胥日看看一旁的梧桐,“那我们到时候再做决定。您说好不好?”

凌胥日试探着母亲的态度。

徐友芬的眼睛有些迷茫,视线悬在半空毫无焦距,半晌才反应过来儿子是在和自己说话。“好,你们做决定吧!”

凌胥日见母亲认可,嗓子上悬着的那口气总算放心的呼出来了,他分享喜悦般的看向苏梧桐,后者却一脸迷糊,手紧紧抓着衣角,凌胥日站起来,过去把苏梧桐拉到徐友芬面前,“桐桐,妈妈同意我们了,她也赞成我们对孩子的决定。”

“是、是吗?”苏梧桐勉强挤出一个欣喜过旺的笑容,朝徐友芬笑笑,“谢谢干妈!”衣角被轻轻扯了一下,“改口叫妈!”凌胥日好笑的看着苏梧桐的不在状态。

“妈……”梧桐被他囧的不得不小声叫了一声。紧紧相扣的十指在徐友芬眼里分外刺眼。

几天以后,凌胥日和苏梧桐一骑国际航班直抵法国,在漫天遍野铺面而来的薰衣草田里,他们拍下了第一套新婚写真。

考虑到梧桐的身体,他们拍完照片,在法国略微停顿一周后,又乘机飞往了埃及,在金字塔和漫天黄沙里,他们又留下了第二套。

接下来的两个月间,从艾菲尔铁塔,到莱茵河,从凯旋门再到罗马大教堂。

一路下来,光厚厚的影像集就装满了两个旅行箱,所幸凌胥日明智的选择中途将它们快递回了公司,当江陵七瞪大眼睛望着那厚厚的两个大纸箱时,眼睛已经直了。

两个月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的就这样过去了,中途他们在瑞典度过了中国的传统节日——春节,之后凌胥日便带着旅行中春光满面但此时表情一脸严阵的苏梧桐回到国内,明天就是他们三月之期了,不知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梧桐新书《千面》友情发售,继续讲述梧色未完的故事,,请大家继续支持,另外,梧色最后会安排一场不河蟹番外,不会放在文章中,有兴趣的同学请进群,或是留下你的邮箱,完结后私语会发给你们的

一九九四年,甲戌狗年。

一月三十日,鸡年的最后一天。大年三十。

今年的新年,凌岐山一家四口并没有在上海豪华的凌府中度过。

此时,在东北的冰城哈尔滨,松花江南岸江边一处小高层公寓里,一百五十平米,本来宽敞的客厅乌泱泱的做了二十个人,挤了满满两个圆桌。

酒过三巡,桌上几个位子不知何时空了。

几天前,凌岐山举家空降在哈尔滨太平机场,目的就是来同凌岐山儿时的一个舅舅一起过年。

此时,凌岐山刚刚敬了一杯酒,他放下杯子,陪身边的老汉说着话,余光一晃,发现另一桌儿子凌胥日、苏梧桐连同舅家几个小孩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空去大半的圆桌,只坐了几个年纪较大的孩子低声交谈着。桌面上,菜盘狼藉一片,杯盘中菜已经空去大半。

老汉见凌岐山顿住话头,顺眼看去,哈哈笑了起来。“岐山啊,别担心,大过年的,让孩子们放开玩玩吧。”

凌岐山对儿子并不担心,却对刚满七岁的苏梧桐有着担忧。

十二岁的凌胥日已经完全把小桐桐当作自己的“妹妹”了,他对桐桐的照顾凌岐山自是相信,但一群般大小子疯起来凌胥日会不会照顾好丫头呢?

事实上,凌岐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当凌胥日接到大表哥递来的眼神溜出门时,梧桐肉肉小小的手就被他紧紧抓在掌心。

下到一楼,打开防盗门,一股寒气铺面而来。走出门洞,凌胥日抓着梧桐,并不走的很快。

今天,梧桐穿了一件奶黄色的羽绒服,是出发前徐友芬特意为她准备的,衣服背面一个大大的史努比头像笑的春光灿烂。

衣服设计最可爱的地方便是帽子上加了两个小狗耳朵,小女孩儿一蹦一蹦走起来,帽上两只耳朵随之呼扇呼扇煞是可爱。

东北的冬虽然不如上海那般入骨,但凛冽的风却是实打实的硬朗。

没走多一会儿,最初让人清醒爽利的风就变得不那么可爱了。

凌胥日一只手揣在羽绒服里,另一只则暴露在外,这一冷一热两下对比,空气中那只手背被风打击的刺痛感就越加明显了。

意识到这一点,凌胥日回头看了看身旁紧倒步子的丫头,不看不要紧,一看凌胥日就有种既好笑又心疼的感觉。

由于他们是背着大人偷溜出来的,桐桐的口罩围巾一并被忘在家里,这时小丫头一张小脸被风吹的通红,圆圆的脸蛋就像一个成熟的富士苹果。

小姑娘见哥哥看她,连忙吸了吸鼻子,但还是掩饰不了鼻子外面露着的一长一短两条鼻涕牛牛。

“冷吗,桐桐?”小女孩儿见哥哥边说边摘下颈上的围巾,连忙挥着刚刚解放出来的小手,认真的挥了挥,“不能(请读第三声)不能。多多你带。”

正在换牙的桐桐漏着满嘴的小窟窿瓮声瓮气的说。

凌胥日对小梧桐的话自动忽略,他三两下摘下围巾,又三两下绕到她脖间,拉了拉围巾边,只给她露出两只眼睛。

桐桐眨眨星星样的眼睛,隔着厚厚的羊绒围巾越发不清楚的吐着字。

凌胥日费了好大的劲才分辨出她在说什么:多多你能不能?

凌胥日拍着胸脯,豪情万丈的说,我是男子汉,不怕冷。

“干妈妈说过要穿暖暖才不感冒,原来只是对我啊!”从此之后在东北的这段时间里,每当梧桐被带出门,冷时她就自然不过的大声问多多要衣服。

第一次徐友芬不知缘故,但见儿子朝自己挤眉弄眼的样子也就猜到一定是他和丫头扯了什么慌,她只得无奈的摇摇头。

结果那天回家凌胥日的喷嚏一夜没有停过。之后几天,每逢出门,徐妈都会多备件衣服准备着。

当他再次牵起桐桐的手,发现就这一会儿功夫,小手的温度已经低的可怕,他低下头,双手合起拢住那小小的两只,“哈……”一阵白气随着吐气声从掌缝间漏出来,“哈……哈……哈……”。

不一会儿,梧桐的小手恢复了血色,而包裹在外面的那双则被呼啸的风声镀上了一层华丽的紫。

“表弟,你们干嘛呢?”舅爷爷家一个18岁的大表哥带着一干弟妹走在前面好久才发现两人掉队,于是又领着队伍浩浩荡荡沿着原路找了回来。

远远的他看见凌胥日低头给那个今年头回来的小姑娘在一起,凌胥日弯腰背对着他们,看不出个究竟。

听见声音,凌胥日赶忙把梧桐右手塞进她羽绒服的口袋,左手则握住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走吧,桐桐,别让大表哥他们等急了。”凌胥日当时虽然没到个头猛长的年纪,但由于锻炼很多的关系,个子在同龄人里算是很高的。

起码比起七岁的梧桐来说,近两头的差距总是有的。

他拉着桐桐加快了脚步,可刚走几步就发现桐桐两条胖胖的小短腿完全跟不上趟,每几步就踉跄一下。

凌胥日看看前面一群人等在那里,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他想想,顿住步子,回头蹲□子,两只手绕到梧桐胳膊下面,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所幸12岁的男孩子,力气多少还是有的,只是这抱的姿势过于逊色。

小桐桐花呢格子裙下,两条结实的小腿一荡一荡,一双红色牛皮小马靴在四周的一片洁白中显得那么可爱。

两伙人总算最终碰头成功,大表哥一把把梧桐从凌胥日的手臂中接了过来,放在地上,“慢慢走不要紧的,急什么。”

说完,他从旁边一人手中拿过一把东北俗称窜天猴的炮仗,递到凌胥日手中,“走,咱们去放炮仗。”

说着便带头走到小区里一片空地上,空地前面是一排车库。几个孩子胆子小的凑在一起做伴,胆子大的像大表哥直接拿出打火机凑到高高举起的炮仗尾纤处。

点火。

露在子弹头尾巴处的一根尾线头先是亮起一个小红点,随着红点向上加速的攀爬,大表哥把它举得更高。

渐渐红点消失在火箭筒尾巴处,两秒的寂静后一束束火花愈演愈烈的从里向外喷发。

小桐桐的耳朵被凌胥日死死捂着,眼睛却紧紧锁在那写绚烂的火花上。

在火星渐熄时,大表哥一下松了手,火箭筒顺着尾巴后面的一股冲劲,噌的一声窜上了天,亮闪闪的尾巴在夜空中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终于消失。

旁边几个孩子也纷纷开始放了起来。

小桐桐扒开凌胥日的手,仰起头,“多多,桐桐也要。”

“桐桐,那个很危险的,哥哥陪你在这里看就好了啊,好不好。”

从来在家,凌岐山和徐友芬对她的要求都是有求必应,这次竟在一向对自己千依百顺的“胥日多多”这里碰了钉子的,小丫头不乐意了。

只见她小嘴一撅,眼中泪水瞬时充盈,眼睛泪珠就要滚落下来。

凌胥日手足无措的连忙开始说好话:“好好好,哥哥给你放。”

话音还没落,桐桐那些个眼泪珠子便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凌胥日敷额:这个小妹妹的演技可是丝毫不比秀兰邓波差啊,自己还真是被她吃的死死的了。

凌胥日无奈的从地上拿起一个窜天猴,“多多快放,多多快!”小姑娘兴奋的在他身边又蹦又跳。

其实凌胥日也是第一次放,他学着大表哥的样子,点火、等待、撒手。问题就出现在撒手时,事实上,凌胥日不知道具体应该何时撒手,等他放手时,外喷的冲力灼的他手上一痛,凌胥日不自觉的略一缩手,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