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甚至反应不出自己该迈左脚还是右脚,一声闷响,徐友芬重重跌在地毯上。

闻声而来的下人连忙跑进来查看,见徐友芬目光呆滞的犹如蜡像般定在地上,忙过去扶。

“出去,都给我出去!”徐友芬歇斯底里了。

立刻,方厅内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已经年逾五十的徐友芬蜷缩一团,靠在沙发上,喃喃:“为什么,为什么,马苏,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女儿和你一样的好命。”

她低唤几声,又有如梦呓般说着,“不对,还是我比你走运,起码我还活着。虽然我活的异常痛苦。”

徐友芬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算了,既然天注定,那就随他们去吧,我不管了。”

“七哥,七哥!”徐友芬站起身对着厅内一面高大的玻璃屏风前,对着依稀的影子理了理头发。

七叔拐棍触地的声音从远处节奏的传来,“夫人,有事吗?”

“帮我定下今天去日本的航班。我要回日本。”徐友芬昂着头,看向他。

七叔眼中的惊异之色一闪而过,旋即恭顺的回答:“知道了,夫人,我这就去办。”

一小时之后,就在凌胥日同苏梧桐在天府名苑大快朵颐,辣的香汗淋漓,咋舌不止时,徐友芬已经提着她最钟爱的LV包包,浩浩荡荡带着她那群助理佣人驱车前往机场。

高速路上,车辆众多,但大家都按照统一的高速向前行着,因此相较市区的便秘,这里明显要健康通畅的多了。

徐友芬头倚着墨色车窗看着外面千篇一律的车流,思想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很快,三辆全黑宝马便嘎一声齐刷刷的停在浦东机场豪华气派的水晶玻璃门外,头尾两辆车上先后下来四个人,其中一个走至中间那辆打开车门。

几个刚出大门的外国人被这架势弄得愣在当地,挪不开步,甚至有一个翻出旅行背包慌忙中抓拍了一张徐友芬的照片。

咔嚓一声闪光灯响,徐友芬循声望去,朝那个外国人莞尔一笑。

“OrientalMonaLisa!(东方的蒙娜丽莎!)”外国人赞叹一声,朝徐友芬俯了俯腰,行了一个绅士礼。

当徐友芬消失在他视线时,那人依旧再不住感叹着。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铿铿作响,突然与一个女人擦肩而过时,徐友芬突然顿住了脚步,她面带惊异的看向那女人的背影。

也许真应了武林外传里面那句经典台词,那个金发美人凭借着“女人的直觉”感受到了徐友芬的目光。

美人缓缓回过头,盯着徐友芬看了三秒钟,紧接着摘下脸上的太阳镜,张开双臂“SELIEN!”徐友芬也由最初的诧异转为惊喜,她紧走几步,上前拥住了那个金发美女,“ANNA!Howareyouthesedays!Wherehaveyoubeen!”

此时与徐友芬相见甚欢的正是之前她为凌胥日物色的准儿媳LouisAnna。

如果说苏梧桐只能勉强符合徐友芬心中的儿媳标准,那么眼前这位法国贵足才是她心中真正完美的儿媳人选。

一旁一个徐友芬的随从上前附耳提醒:“夫人,飞机马上就要登机了,您看?”

说话间,一个优雅而干练的男声插了进来,“Ann,宝宝已经等急了,你在干嘛?”

徐友芬循声看去,一个怀抱一个黑发蓝眼小孩子的男人正朝他们款款走来。

“Ann,宝宝已经等急了,你在干嘛?”

徐友芬循声看去,一个怀抱一个黑发蓝眼小孩子的男人正朝他们款款走来。

黄肤黑眼的男人逆向行于一干金发碧眼的白种人间,丝毫未逊色半分。

他敞怀的米色风衣随着风姿飒爽的步伐轻轻的摆在身侧,潇洒。

英挺的气质在芸芸人海中显得鹤立鸡群,尤为抢眼。

此时,男人怀中的小男孩儿,身子虽然禁锢在男人臂弯里,小脑袋却早已扭向安娜,“MIAOMIAO!”他吸吮着手指,含糊不清的叫着安娜。

安娜应声快走几步过去,从男人怀里接过了儿子,“LU,Haven't you miss mom?”

不知是真听懂了还是怎的,怀中看上去也就一岁大的被称为Lu的男孩儿竟奇异的点点头。

安娜头靠着Lu,轻轻顶了顶,随后波一口亲在儿子脸上。

一旁的徐友芬早按捺不住心中的惊讶,走过去。

“安娜,你已经结婚了!”

“哦,Sorry,忘记给你们介绍了,Sean,这是我在中国最好的忘年交,YOU FEN XU。夫人,这是我丈夫Sean,他中文名字是……”

“肖海!”徐友芬好意外,她没想到一直帮助凌氏脱离困境的肖海竟然是安娜的丈夫,他娶了安娜,娶了这个她心目中最理想的儿媳人选,而且看上去,这个孩子应该是……

突然徐友芬脑子里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当这个想法突然蹦到自己脑子里时,徐友芬被那个潘多拉盒子里的小魔鬼吓了一跳。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好,肖海,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肖海一脸笑意望着徐友芬,面具掩盖住他的真实想法,那是徐友芬看不清的。

“您好,凌夫人。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不知胥日兄近来可好,公司应该正常运营了吧。”

“都是仰仗你从中斡旋,才免去凌氏一场浩劫,我要好好谢谢你呀!”

徐友芬说着,便热络的伸出手去,肖海立即轻轻予以回握:“凌夫人,请你带去我对家兄的问候。”肖海口中这个家兄叫的亲热,却也听上去十分别扭,他这个家兄是从那边论起的呢。

但是名门出身的徐友芬却礼貌有度,“一定带到。”

“夫人,航班已经开始登机了。”徐友芬身后一个声音适时的插入,随从毕恭毕敬的向徐友芬陈述着事实。

“SELIEN,你有航班赶就快去吧。”安娜两只手兜着道鲁胖胖的小屁股,向上托了托,朝徐友芬说。

“好吧,安娜,这个是我日本的电话。”徐友芬边说边递过一张镀金名片。

“SEAN,把我的号码抄给SELIEN。”安娜脸被儿子两手捂在脸上,看不见身旁的肖海,只能拼命侧头说。

与此同时,肖海已经完全展现了一个金领公务员的高素质,他极其麻利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便签簿,以及一只钢笔。

螺开笔盖,金笔精致的头部在纸面刷刷刷龙飞凤舞了几笔后,递过来给徐友芬。

徐友芬摸摸小道鲁胖胖的双下巴,之后这才向两人点头道别。

一架日航波音载着徐友芬一行十人隆隆起飞,机尾喷出的热气扬起地面的微尘,四散在空中,勾勒出一道迷蒙的沙画。

飞机上,带上眼罩,徐友芬在一片黑暗中沉思,她想到苏醒,想到马苏,想到那个因她而不知生死的苏梧雨。

一阵彷徨像暗兽一样缚住她的手脚,茫然中,她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飞机扶摇,穿入云层,连带着将徐友芬带入一片茫然,看不见来路,也望不到归处。

安娜保证Lu,跟在肖海身后走出机场。

“Ann,你怎么认识徐友芬的?”

“……,在一个酒会上认识的,蛮谈得来的,后来渐渐多了来往,不可否认,你老婆我的个人魅力十足啊!”

安娜甩甩波浪卷,长长的卷发在空中四散舞动,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肖海笑笑没有说话,对于他们这对半路夫妻来说,彼此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不过多干涉对方的过去。

肖海把车开来,安娜抱着Lu坐进副驾驶位,就在发动机隆隆开启的瞬间,肖海的身子突然僵直了,他眼睛愣愣的透过玻璃看着原处,“凌胥日不会就是你的那个未婚夫吧?”

“什么?”突然被问到,安娜当即一愣,过了好久,她才平缓的“嗯”了一声。

“那这个孩子,Lu是……”还没等他说完,安娜便犹如被侵犯领地的母狮子一样急色道:“你管的太多了。”

肖海默。他心想:又是一个不能触碰的伤心处吗?

一路尘扬土飞,车子渐渐消失在机场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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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时光就像沙漏里的沙子,流走的飞快,脱去青绿的春衫,换上了靓丽的夏装,时光转眼就进入了七月。

此时,梧桐穿着一件宽松的吊带裙在秤上称着体重。

她脖子使劲往前探,可是肚子鼓得连脚尖也望不到,更不要提看体重计上的数字了。

“哥,哥……你来!”结婚数月有余,梧桐仍然雷厉风行的称呼他为哥,凌胥日摇着头走进来,没办法,只有少数情况下,他才能享受到“老公”这一称谓的高级别待遇。

而那几次也都仅仅局限于每月一次的朦胧夜晚。自从梧桐有了宝宝以后,他每晚温香软玉在怀,欲求不得时,只能做冷水澡处理。

第四个月时,产检,梧桐将凌胥日推出办公室,十几分钟后,苏梧桐红着一张脸走出来,凌胥日问了半天也没得到答案。

直到晚上,凌胥日睡意朦胧时感觉一双小手探进裤子里,他才猛然察觉:“桐桐,你做什么。”

凌胥日手按住梧桐试图阻止她的行动,然而苏梧桐接下来的话却将他最后一份矜持击垮。他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

那晚四月的天空没有一点云彩,月儿明亮的挂垂空中,薄光透过窗纱朦胧的洒在孕后略显丰腴的梧桐身上。

她的唇有如十月枫,红的似要滴出血来,诱的他不禁想一亲芳泽,比这还诱人的却是她接下来说的话:“大夫说除了前后三个月外,中间的几个月是可以的。”

话到后来,凌胥日要紧贴耳畔才听的真切。

然而那夜,凌胥日仅仅是融化在她软软的小手中,醉生梦死,欲罢不能。

凌胥日边郁闷着称呼的问题,边加快脚步来到她身旁,要知道让小母虎多等那个后果是相当严重的。

“一百……一百五十二斤!”凌胥日直起身子,向他亲亲的老婆大人作着报告。

“天啊,怎么办,刚刚七个月我就一百五十二了,真生的那天还不一定怎么样呢?”说着梧桐在凌胥日的搀扶下走下台秤,她大睁着一双哈姆太郎的水晶心眼睛泪汪汪的看着凌胥日。

仿佛预先知道一样,凌胥日轻轻的为她柔着头发,“你永远都是我的宝贝,无论多重多丑。”

轻轻匐在他怀里的苏梧桐刚开始还是一阵欣慰,但是,当……后……半……句话钻进她耳朵时,梧桐倏的怒了,“谁由重又丑了,你才又重又丑呢,我变成这样是因为谁!”

说完,梧桐顿时一股委屈涌上心头,鼓着包子大的拳头朝凌胥日擂去。

凌胥日对此丝毫不恼,他捉鱼般把梧桐粉白的小手擒在掌心,放在嘴边亲了亲,“只是我的桐桐一点都不重也不丑,她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妈。”

两个人就相互拥着,你挽着我的肩,我环着你的背,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如果不是墙上的挂钟报时声响起,两人似乎都忽略了时间的存在。

“好了,吃饭去吧,吃过饭,下午还要去产检呢?”正说着,从厨房里飘进一股焦炭味。“糟了。”凌胥日大叫一声不好,便松开梧桐朝厨房跑去。

结果那天中午,梧桐很幸福的吃到了她的减肥圣品,苦菊,而那盘凌胥日声称巨有营养,对胎儿甚好的大肥曼就这样被放弃于洗手间,随着一个水旋消失在一片洁净之中。

下午,Lee开车接了二人前往华山医院,自从梧桐怀孕之后,他便不再自己开车,一是怕开车分心,二是这样两人坐在后排,他也可以更好的照顾梧桐。

今天出门前凌胥日嘱咐她今天气温偏高,穿一件凉爽点的衣服。

出门前,凌胥日忙着拿以往的病历报告,弄好时,梧桐早已安稳的坐在楼下的空调车里等着他了。

凌胥日开始也没细看,等上了车挽上梧桐的肩,触及皮肤上的一片沁凉,他才反应过来去看梧桐。

今天梧桐穿了一件波西米亚风格式的吊带长裙,细细的带子挂在棱角的锁骨上透出无限的妩媚与妖娆,更不要提高腰束起的带子丝毫看不出那圆滚滚的肚子。

“衣服哪里来的,我怎么没见过?”凌胥日黑脸阴郁。“哦,姐夫出差给我和姐姐一人带了一件,怎么,不好看?”梧桐歪过脸,一脸奇怪的看着凌胥日。

“……”从下车到妇产科一路,梧桐都在好奇一个问题,为什么大家的目光都绕开自己,今天她哪里不对了吗?

其实苏梧桐只注意到了自己,却忽略了问题的关键,她身后一副包公像的凌胥日。

两人到了那里,毫无意外的见到了早就到了的徐仲池。

说到这,凌胥日也很奇怪,自己和这位阿姨按理来说除了血缘外根本同陌生人无二。

何况母亲几个月前称有事处理早已回到日本,真不知这位阿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桐桐,来了啊,和我进去吧,今天这位包医生可是妇产科的王牌呢,我让她好好给你看看。”徐仲池说完,不待梧桐回答,便拉着她的手往门里走。

对于自幼丧母的苏梧桐来说,有这样一位关心爱护自己的长辈在,她真是由衷庆幸自己的好命。

她笑容灿烂的回头向凌胥日招招手,做了个“我进去了”的口型,便消失在白布帘后面。

凌胥日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关门时的门风将布帘晃了几晃重新复于平静。

与此同时,同楼层的B超室里,春菊静静的躺在床上,忍耐着腹部那冰凉仪器的滑动。

紧闭的大门内只有医生,春菊,以及季白。

观察了一会儿,大夫放好仪器,朝春菊圆滚滚的肚子上扔了一小沓纸巾。

那高高隆起的肚皮——没错,春菊怀孕了。“刘姐,她这胎是男是女啊?”

季白说着,递上一个厚厚的信封,信封口半掩着,那个医生接过去,扒开扫了一眼,“放心,是男孩儿,等着抱孙子吧。”

“是是是,谢谢你。”季白欣喜的笑着,丝毫没有因为那句孙子而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