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雾逝人非/如果梦醒时还在一起上一章:第 13 章
  • 雾逝人非/如果梦醒时还在一起下一章:第 15 章

妈妈养我长大,一想,大概知道我是在找借口,可是没说破,就算了。

找个借口替他们去买些路上的吃的,就去一旁的车站买当下午的车票,送他们上车。”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眼里那些一直蒸腾氤氲的雾气,终于凝结成滴又滴的水珠,缓缓的滚落下来,小小的脸颊上沾满湿意,夏绘溪用力的擦了擦,有些狼狈的转开脸,很快说了一句:“对不起。”

苏如昊伸手揽着,又遍遍的抚着的背,柔声安慰:“没关系,那些事都过去。我们春节的时候去你老家过年好不好?”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可是她的声音凄婉而无助,小小的脑袋在自己的怀里,拼命的摇头:“那天下午,那辆大巴就出了车祸,翻下高速,车上的乘客都死了……他们也在里边……”

他的心一下子被揪住,许是因为此刻颤抖的身体,许是因为她的讲述、她的过去,他看过夏绘溪的档案,看到过拿过的种种奖励,自然也知道她的出身和家境可能并不好……然而想不到的是,这样一个聪慧漂亮的孩子,也藏着这样的心事。

那些过去的点点滴滴,仿佛是拼图,一下子在脑海里组成副清透的画面。

在翠湘的时候,看到那些穷苦的农户,她难以抑制的激动情绪……在去圣彼得堡前,她一脸坦诚的告诉自己费用太昂贵……而就在前几天,看见那个叫刘媛媛的小姑娘,或许从那里窥见自己的过往,又失态的将手边的包重重的拂在地上,手指冰凉……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还能再安慰她什么,只能把她抱得再紧些,下巴搁在她的肩侧,呼吸灼热的撩起她的长发,一遍又遍的告诉:“都过去了。”

夏绘溪任由他抱着,身体软软的一动不动,最后轻轻的说:“我不……不清楚自己的想法……有时候仔细的想想,我真的不是个好人,爱慕虚荣,要面子,刚来个城市的时候很土,怕同学嘲笑,所以去图书馆的阅览室看那些时尚杂志,在网上查衣服的搭配。要像那些城市里的孩子那样,身材纤细,气质又好……那么贪心,什么都想要……可是现在,那些想要的,真的有,却只觉得后悔。如果那些日子重新来过,我一定开开心心的挽着爸爸妈妈,陪他们逛逛南大的校园,再介绍他们给室友认识……”

“所以,你信么?我想,这些大概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吧。像爸爸妈妈他们那样,像那个人那样,真的逃不开的。至于剩下的人,大概只能好好活下去吧……”

她擦了擦眼泪,语气已经渐渐的平静下来,“这些事,我大致的和于柯说,不希望她走我的老路。其实贫穷真的没有什么可耻的,可耻的是一个人的心态。就像我那个时候。”

呼吸声已经由急促变为细密柔和,这样的追忆过后,她的侧脸擦在他柔软的毛衣上,像是失却所有的力气,又慢慢的环住他的腰,低声说:“每年到春节的时候,也是我最难过的时候。以前家里虽然穷,可是过年可以陪着妈妈起炒瓜子,一起守岁。后来他们出事,就在食堂过,回到寝室只有一个人。再后来彭教授总让我去他家过年,师母也会做很多菜……可那些都不是家的感觉。苏如昊……”

她慢慢的支起身子,环住他的脖子,带小小的恳求:“今年我们一起过年,好不好?”

那一刻,他的心情柔软得无以复加。那些有限的词语在脑海中组合,又散开。脑海中仿佛有着个小小的漩涡,那些情感激旋着小小的浪花,将所有的语言能力都击散,直至溃不成军。

夏绘溪的眼神却的黯淡下去,最后慢慢的:“你爸爸妈妈是不是还在国外?对不起,我想你也应该…”

并没有让她把些揣测说完,苏如昊想,究竟还有什么动作能表达此刻自己的想法呢?

他们的唇彼此轻轻碰触下,而他并没有深吻下去。可是离得样近,他每次开口话,总是不可避免的和温润柔软的唇摩挲而过,这是独属情人间的呢喃和低语,一字一句的,落在最不安的心底。

他轻轻的一笑,像往常一样爱弄乱她的头发,又抵着她的额头:“傻瓜……我陪着你,哪里都不去。”

二十八

晚饭自然没有吃成,况且苏如昊也没有准备食材,最后打电话叫个pizza。送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苏如昊站起来问:“今晚不走吧?我去把上次的衣服拿出来,先换再吃。”

夏绘溪在卫生间冲脸,隔着门扬声一句“好”。

卧室里没有开灯,暗娑娑的一片。他打开柜门,手指触到那件衣服,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句话——“他的脸在一片迷雾中若隐若现,正对我微笑。”

夏绘溪从门外探进头来:“先吃可不可以?我好饿。”

他的思绪被一下子打断了,自然而然的微笑回应:“饿就先吃吧。”

客厅里全是芝士和培根香浓的味道,因为饥肠辘辘,开始吃得极快,到后来就觉得有些腻味。夏绘溪把餐盘推,认真的端详苏如昊的吃相。虽然吃的是速食,可是他小口小口,不急不缓,姿态相当的好。

他看她一眼,有些抱歉的笑笑:“是不是不爱吃?”

她托腮,一脸好奇:“以前在国外,你每天就是吃个,会不会腻?”

他不答,只是笑笑:“明天我们自己做饭吃。”

这倒是提醒了夏绘溪,她看看茶几上那叠报纸,皱眉:“我要看看那段节目,还得和CRIX那边联系一下,好歹把满城的广告给撤了,或者放张别的照片也行。这种时候,把慈善活动和我连起,对大家的形象都不好。”

苏如昊显然想不到她这样镇静,顿了顿,才点头:“好。”

她又在电脑上搜索那段视频,开了看一看。画面并不清晰,声音也嘈杂,从角度上看,并不是专业的拍摄,应该是现场观众录下的。夏绘溪看到一半就关了视频,意兴阑珊:“不用看。”

本来以为是电视台被掐掉没放的那部分在网络上公布,看来真的只是巧合,偏偏又赶上自己的照片满世界乱飞的时候,想躲也躲不过。

对着空白的屏幕发会儿呆,苏如昊推推她:“电话。”

夏绘溪一看号码,彭教授打来的,略有些头疼,想必他也是知道件事,要不然么晚,老头早就休息。

她接起电话的时候不由得有些惶恐,语气也惴惴。

彭教授果然劈头就问:“那段录像我看了,那是怎么回事?”

她实在不敢怠慢,连忙把前因后果都说了,最后讷讷的说:“最后出了这样的事,为什么突然死了,我真的不清楚。去我医院看她的时候,看上去精神很不错。”

彭教授有半晌没说话,最后说:“我知道了。你学校的工作完成了是吧?去院里交代一下,就负责论文集的选编和校对,别的没什么事,在家里做也行。”

真是通情达理,夏绘溪心里很感激,低低的说:“谢谢彭老师。”

那边却长长的叹口气,把电话搁了。

第二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苏如昊叫起来吃早饭。夏绘溪洗漱之后坐在餐桌前,看着厨房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兴致勃勃说:“一会儿尝尝我的手艺,好不好?”

苏如昊微笑不答,看着她喝完杯豆浆:“外边的广告全撤了。”

她尚有些发愣:“这么快?还没和CRIX那边联系。”

“你想,拖的时间越长,对你,对他们,都不是好事。”苏如昊若有所思,“裴越泽的反应很迅速。”

随口“嗯”了一声:“还得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清楚。”

苏如昊放下手里的杯子,饶有兴趣:“对了,你们心理咨询做得怎么样?”

她实在不好意思说毫无进展,只能说:“马马虎虎吧。”

他似笑非笑:“马马虎虎?不像你平时的治学风格。”

夏绘溪叹一口气:“他不愿配合,也是没有办法。”想了想,又多说些,“比如上次做语词测验吧,他的反应词,全是有意识的想过后才回答的。我判断的依据,只能是反应时间。”

他“哦”了一声,面带微笑:“从来没有用过那个测试,总觉得有些玄。”

“是呀是呀!老是觉得精神分析那套太唯心,是不是?”夏绘溪打断他,眉眼弯弯的笑,“看来我们真的不是一条路上的。要是告诉你我都坚持记录自己的梦快两年,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可救药?”

“倒没觉得不可救药……我很佩服毅力就是。”苏如昊沉吟了一下,想起那句话,那个疑问在唇边犹豫一下,却终究没有再问出口,“你吃完了?”

他要站起来收拾,却被她拦住:“我来就好了。”

于他们而言,这个寒假已经提前的开始了。苏如昊把要用的东西都取过来,也不让她出门,整天就在屋子里呆着。沙发边堆了很多零食,她抱着电脑看美剧,甚至压根忘导师还布置了任务。

有时候苏如昊也会提醒她,她就懒懒的抱着自己的胳膊,语气无辜的说:“出版社的编辑都放假了,找不到人讨论啊。”又或者一脸闷闷不乐,“你上次说,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要开心,不要老那么能干。怎么,你现在反悔了?”

他无语,转头夏绘溪已经一脸得意的盯着电脑。

她穿着睡衣,赤着脚盘坐在地上,大约剧情到关键的地方,耸着肩,又闷着头,似乎在强自抑制,不叫自己惊呼出声。

也只是从那晚起,才看着将自己的面具的卸下来,直到现在,她才像是寻常的孩子,爱笑爱闹,也爱偷懒。苏如昊出神的看着的背影,她的长发随意的扎个马尾,发丝亦有些翘起,带出并不服帖的弧度,仿佛勾在自己的心口。电脑的屏幕闪闪,轻柔的身体随之轻颤,那翘起的头发亦微微的拂动在如玉的颈边,瞬间灼热自己的呼吸。

凶手掩着脚步,慢慢的靠近毫无警觉的小姑娘。

夏绘溪本来就有些提心吊胆的看着,冷不防被人从后背抱住,心脏几乎顿住,她的第一反应是吓得要大叫。数秒之后才反应过来,一扭头,苏如昊俊朗的面容正的在贴近她,他的目光中,不知何时,有几分魅惑,眼角飞扬,仿佛有灼亮的光芒欲蓬勃而出。

原本的惊惧,刹那间变成了异样的情愫。只是这次,除了亲吻,他似乎想要的更多。她的睡衣被悄悄的掀开,此刻身体异样的有些敏感,指腹上的薄茧从自己的小腹上滑过,绕过半个身体的弧度,又缓缓的往上……带来比身体更烫的温度,带来轻痒而躁动不安。

夏绘溪的手隔着薄薄的衣料想要阻止他,可他轻轻的笑笑,靠近她的耳廓,将气息尽数蘸在她敏感的耳侧:“别动,乖。”

他用吻封住她的不安和慌乱,不让她乱动,这样暧昧的姿势和动作,不知维持了多久,她勉力推开他,气息还有些紊乱:“我要接电话。”

他的唇角不依不饶的追随着已经偏开在一侧的唇,左手依然抱着她,右手却比她更快的寻到手机。掌心浅浅的震动,她的传到自己的心底,随意看一眼屏幕,正要将手机扔开,却忽然停下所有的动作,身子一僵,终于还是慢慢的往后靠,嘴角的微笑含义未明:“你先接。”

夏绘溪的耳朵都还有些红意,明艳又不失娇媚,如同夏季即将绽开的白玉兰,汉白玉般的色泽上有着浅红的脉络,像是画师精心用工笔绘上的图案,精致难言。

他的目光从她的脸颊收回,睨着眼看往旁边挪了一挪,像是怕自己又靠过来,才接起电话。

“嗯,明下午?好的。我会准时到。”

“上次提到的道具呢?……好的,谢谢。”

他侧过头,那些对话似乎听在耳里,又似乎没有。刚才还在体内燃烧的情感和欲望,倏然被扑熄,一直到她轻轻的叫自己的名字:“苏如昊……明天下午有没有空?”

他漫不经心的答应:“什么?”

“送我出去趟好不好?免费司机?”夏绘溪笑的有些调皮,“好不好?”

他没什么,将零乱的衣襟理好,笑着头。

第二吃过午饭,他们道去逛超市。夏绘溪看着超市里来来往往的人流,扣着苏如昊的手:“我想过了。裴越泽那边,我不想再做下去了。”

他推购物车,听了么,倒是愣一愣,顺口问一句:“为什么?”

“不为什么,其实他没什么心理疾病,也懒得再和他纠缠下去。反正也不差那份兼职的钱,对吧?”将几袋贡丸放进车里,又觉得大卖场里太热,将脖子里的围巾拿下来,V型领口露出精致而明显的锁骨,“今晚我们吃火锅好不好?——喂,别发呆啊!”

他反应过来,淡淡的微笑:“那我们再去买个电磁炉,还要吃什么?”

她掰着指头数:“生菜,金针菇,牛肉,羊肉……吃不吃香菜?”

最后装了大袋小袋的,一直推到停车场,将东西塞进后备箱,夏绘溪坐回副驾驶的位置:“要等我啊,不许先偷吃!”

苏如昊眉梢轻轻挑,唇角一抿,大约觉得样的说话太孩子气,摇摇头没话。

“听到我说话没有?还有啊……鸡汤会不会熬?”

一路絮絮叨叨过去,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妻子,在上班前叮嘱自己的丈夫。苏如昊等红灯的空挡,转头对她笑:“你是去做心理咨询吧?”

“嗯,是啊——”

“哪个咨询师这么多话?”

她愕然,又有些气急败坏,最后嘟嘟嘴,彻底沉默。

红灯正在倒计时,10,9,8——

他却笑着凑过来,趁着她不注意,轻吻她的唇角:“可是我喜欢这样。”

那座宅子本来是在山间,山路有些难找,夏绘溪本想着苏如昊可能一时间难以找到。可只是说了地址,他便顺顺当当的找到。在路口下车,又对他挥手:“不用来接。他们应该会送回去。”

他伸手拉住,语气有些古怪:“他住在里?”

虽是冬日,可是绿意依然常青。宅子黑瓦白墙,仿佛孤岛,自然有种出尘的气质。

苏如昊的唇线仿佛绷紧的弓弦,侧脸的线条紧致,阴郁而散发着寒意,眼神莫名的锐利。

二十九

夏绘溪进门的时候心不在焉,被门槛绊了绊,差点没往前扑在地上。小张及时伸手拉了她一把,低声说:“夏小姐,小心。”

地上苔痕如古,青郁郁的在水磨石上错综如同绿色蕾丝花边。夏绘溪想起苏如昊的眼神,莫名的打个寒战,随意的笑了笑:“这个房子……裴先生一直住着吗?”

助理顿了顿,小心的回答:“我不清楚。”

“哦,看这座房子历史也挺长吧?是他祖上的房子么?”

小张依然抱歉的笑笑:“对不起,夏小姐,我进CRIX没多久,对这些不清楚。”

她没再问,只是留了心眼,进房门的时候踏在门槛上,又轻盈的跳下来,迎头撞上裴越泽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好。”

裴越泽负手看着,似乎难掩笑意:“有没有告诉过你,踏门槛不是一件好事?”

夏绘溪愣了愣,咕哝了一句:“不是寺庙才有那个规矩嘛?”

他随意的靠着桌子,长长的腿休闲而微屈着,面对着她莞尔:“我只是提醒你。”

房间里还有一个沙池,按照她的要求,长28.5寸,宽19.5寸,高30寸,沙深3寸,漆成蓝色,里边装满了湿沙.

夏绘溪将包扔在一边,又脱了外套,微笑着望向裴越泽:“我们来玩沙吧?”

他靠在那边没有动弹,嘴角的笑轻忽而飘渺:“我以为,你至少会先问问我别的事。”

她拿起小铲子,又递给他,“比如?”

“比如,这几天你去了哪里?一直不在学校吧?”

“哦,这不是别的事,这是我的私事。”夏绘溪强调了一遍,又盈盈的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他显然在仔细的观察她,直到确定她嘴角的笑并没有什么异样,才舒心的叹口气:“我会尽量让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是啊,要谢谢你这么快的撤下了广告——虽然,这样看起来,有些做贼心虚的味道。”她扑哧一声笑出来,“其实没什么。这种事,总是有个热度的,过了就好。”

“看起来,你并没有对那个人的死有特别的感触。”他漫不经心的抚着自己的袖口,目光轻微的一抬,倏然间叫人觉得明锐而锋利,“你和我想的不大一样。”

“裴先生,既然这样,不妨对您解释一下。那位女士,我试图帮助过她,对她的连串遭遇也十分的了解。她的去世,并不是我的错造成的。”她顿了一顿,“我很同情她,并不代表会为不是自己犯下的错误而感到愧疚。”

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碰触,谁也没有退让,裴越泽迎着他的目光站起来,语气似乎有薄怒,又有些克制:“好,我们不说这个。”

他不再看,只是捋起袖子,和她一道蹲在沙池边,语气低沉:“今天要干什么?”

其实两个人的情绪都不大好,夏绘溪稳了稳呼吸,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些:“玩沙吧?”

他的薄唇轻轻的扯,似是在细致的品酌个“玩”字,最后淡淡的:“又是玩?”

“你还没有告诉……上次玩的游戏,效果究竟如何?”他将沙铲插进泥土中,一道月牙形的刻痕如同沟壑,倏然在平整的沙堆上出现,而他好整以暇,“商人总是要回报的。咨询了这么久,你有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或者建议?”

空气中有细细的漩涡在卷动,煽起无数的灰尘。彼此的呼吸声都轻缓而不可闻,他们的面容平静,谁也无法从对方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这种无声的对峙,似乎是从他们初识起,就存在着,次次如此。

夏绘溪忽然觉得疲倦,将手里的铲子一扔,站起来,似笑非笑:“你要建议?好,我就给你。”

他们面对面站着,她比他大约矮半个头,可是身段纤长,目光清亮,一字一句的说:“你很正常,心理上完全没有问题。没必要花那么多钱来咨询减压——所以,我正打算告诉你,这次结束之后,我不干了。”

裴越泽的呼吸轻轻一顿,从她的应答里,完全听不到负气的味道,似乎关于个建议,她已经酝酿很久。

“你不干?”他的手闲闲的插进口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中流光溢彩,又像是有晶芒欲出,“这算是过河拆桥么?”

夏绘溪噎了一噎,一口气憋在喉咙那里,忽然觉得无法和这个人沟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慈善的赞助拿到了;电视台的主持也由着你的性子;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我连夜替你善后——你对我说,你不干了?”他一只手抽出来,慢慢的拧上她的下巴,语意冰凉,却又有一种奇异的炙热,“你以为你是谁?!”

他目光中的光芒愈来愈盛,夏绘溪忽然觉得害怕起来。他的语气强势而表情温柔,看着她,又仿佛看着另外一个人。

有个模糊的想法忽然袭中她的脑海,是和那个语词测验有关,她想要捕捉住,可是那思绪像是飘丝,五指之间,始终是空空落落,难以把握。

裴越泽的手劲很大,甚至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愈扣愈紧。看着乌黑而倔强的眸子,又笑了笑,说不出的轻慢。

“这样,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说过什么,我都当作没有听到。好不好?”裴越泽不顾她的挣扎,一点点的凑近她,“下午的飞机,我们去海边渡假。”

“你疯了!”夏绘溪挣扎不开他的钳制,只能拼命的往后仰着头,努力逃避他无处不在的气息,“我没有欠你什么,凭什么听你的!”

“你没有欠我什么……是啊,你没有欠我什么。”他居高临下的笑笑,眉宇间却全是缱绻于温柔,又轻而易举的从她藏在身后的那只手里拿出手机,往身后一扔,啪的一声惊心动魄,“一直以来都是我欠着你,xua……”

瞬间的恐惧袭来,夏绘溪听不清他最后吐出个什么字,只知道自己后颈一阵酸紧,随即身体一软,慢慢的倒下去。

电磁炉开到火锅一档上,苏如昊给餐桌的另一边添上双筷子。有咕嘟咕嘟的冒泡声音响起,鸡汤特有的清淡香气顺着锅盖小小的缝隙间弥散开,很快充盈在整个屋子里。这个时间回来,正好可以把菜下锅。他习惯性的看一眼客厅的沙发,电脑边的一袋零食还敞着口,只吃了一半。

这样的一副情景,她分明还没有回来,却也让自己觉得安心而温暖。

桌上火锅的盖子被热气一掀,啪的一声,在静谧的屋子里份外的响亮。苏如昊又看一眼手表,皱皱眉,拨了个电话。

其实猜到是关机。做咨询的时候她不会开着手机,或许出来的路上就忘了重新开机。

他将电话搁下,又将电磁炉的温度调的低一些。屋外的天色,黯沉无星,浓重的铅云压在城市的最尽头,像是最不详的气氛在世界蔓延。

时钟静静的走到八点。

苏如昊在沙发上坐会儿,终于还是失去耐心。修长有力的手指在电磁炉的按钮上摁下电源切断键——一滴小而炽热的汁液如同雾水般,轻轻的溅到他的手背,嗤啦一声,正快速的蒸发。就像是小小的火星,灼进心底。而他恍然不觉,疾步出门。

苏如昊不知道为什么心底这样的不安,仿佛晚一步,自己就会失去什么。车子急速的驶向城外,天际的乌云时近时远,他戴上蓝牙耳机,隔上短短的刻便给家里拨个电话,隐隐希望她已经到家。

然而每一次,也不过是单调而乏味的嘟嘟声。他索性摘耳机,烦躁的扔在一边,全神贯注的开上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