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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边,还有三位学者的报告,她是下午的最一位。最后上台的时候,叫人意外的,却有闪光灯亮亮。有保安跑过来:“这里不许拍照,先生,你的与会证件呢?”

小小的阵骚动过后,她定定神,开始自己的论述。其实上台,开口,对于时间的流逝就毫无概念。等到最后句“的报告到此结束,谢谢大家”出口的时候,她才注意到台下听众的反应。

有人在点头,也有人在窃窃私语。

来不及观察注意到,却只看见其中的一个人,于自己而言,有着张异常清晰而英俊的脸庞。

很奇怪,台下那么多的人,他的位置不前不后,并不起眼,可是自己第一眼,却只是看到他。

苏如昊正侧身和旁人话,隔那么远,却看得见他清爽的鬓角和微带弧度的唇角。片刻之后,他转过头,随众人起鼓掌。不经意的眨眨眼睛,似是赞赏和鼓励,专注的目光仿佛银色的小小箭矢,嗖的就落进夏绘溪心底,箭尾还带着轻颤,的荡起微波。

习惯性的拨起鬓边的长发,她以谦逊的姿态听专家的评。原本是最期待的时刻,亦总是最有成就感的。可是心态却悄悄的在变化,忐忑不安忽然被刚才无声的心领神会稀释。听到那些教授的话语,又像没有听到,最后忍不住扬起头,心底轻轻的感叹:在认识他之前,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又忙些什么呢?

原来和感情相比,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东西,都会显得样乏味和无趣。

出会场,苏如昊在楼梯口等。

“听今天的报告,觉得之前被忽悠叫几声师姐,倒也不亏。”苏如昊语带调侃,“师姐,我们去庆功吧?”

夏绘溪扑哧笑:“行啊,师弟,要多向师姐学习。”十分自然的挽起他的胳膊,“其实就松了一口气,毕业的硬性指标总算少个。”

他们都不喜欢坐电梯,倒是喜欢慢慢的走下去。楼道弯弯折折,十分清静。彼此的话语盘旋往下,又带着清浅的质感,顺着空间折射回来,再撞进耳膜,有种不真切的清晰。

“夏老师,你的文件袋。”

幸好也没走几步,于柯还追得上来。手里举着夏绘溪黄色的文件袋,有些不安的看着眼前的师兄师姐停止谈话,窘迫的:“那个……打断你们说话么?对不起。”

夏绘溪悄悄的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连忙:“没有,吃饭没有?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她连忙拒绝:“不。谢谢老师。那边有工作餐,而且的工作还没结束!”

于柯看起来比学期初的时候要健康很多,神色间也活泼动人,夏绘溪微笑着看的背影,又喊住她:“于柯,这门课的期末考试,考的很不错。是最高分。”

于柯的脚步停下来,脸色微微涨红,似乎有些羞涩,又似乎是高兴,踌躇会儿,才慢慢的:“夏老师,谢谢。”

夏绘溪挥挥手:“不用么客气。很欣赏你这个学期的努力和进步。”

学生已经跑开,夏绘溪拉拉苏如昊的衣袖:“走吧。”

可他动未动,若有所思的看着的侧脸,眉梢扬:“其实她成绩不错,可以拿奖学金,也不用样辛苦。”

“不,你不知道的。拿奖学金和自己挣的钱,是不样的。”夏绘溪顺口就,“有时候,看到她,会想起自己。”

穿黑色的套装,头发在后边绾成个发髻,从背影上看,干练而不失婉约。苏如昊怔之后,很快的追上,又将手环上她的肩膀,的扣紧,几乎将半抱住,暖得不可思议。

夏绘溪不安的挣挣:“不要这样,这里人多。”

他低声的笑,声音欺迫到的耳边,不紧不慢的:“现在不是提倡要和国际接轨么……在国外读大学的时候,常常会看见样的场景……”

她的双眼睛黑白分明,透亮如水,只来得及问句“什么场景”,身子就被股大力一扯,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处在楼层中央的楼梯间。乳白色的门前后摇摆数下,终于趋于平静。他凝视良久,最后剑眉一折,慢慢的俯下身。

这个吻并不像以前那么温存,很强势,又似乎有些无奈。他将心肺间残存的空气消磨殆尽,又的渡给微薄而欲罢不能的新鲜希望。时光亦不知错乱多久,夏绘溪推不开他,又提心吊胆的听着脚步声,只能无力的抓住他的肩。

苏如昊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侧,手指触到发带,微一沉吟,轻轻用力,又将有些凌乱的头发散开。

长发落下的时候,似乎蓬的一声,有浅浅的声响落在夏绘溪仅剩无几的理智上。她一惊,用背抵着墙,用力的推开他:“你疯了,被人看见怎么办?”

他好整以暇的替她理了理头发,又轻轻吻她的脸颊,似乎有些随意的敷衍:“不会。”

她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再轻举妄动,腾出手去整理头发。

然而只动了一动,手腕已经重新被他牢牢握住。

“喜欢看你这个样子,不要扎起来。”他简单的说,顶上那盏声控灯啪的跳开,满地银辉,“不要看起来么独立……和我在一起,不用这么辛苦……”

他的大拇指腹轻轻的摩擦着她颈间娇柔的肌肤,薄薄如轻雪般的质感之下,青筋若隐若现。夏绘溪没有躲闪,只是仰起头,迎着他的目光,那里似乎微光闪烁,波漾。

听见自己喃喃的:“不辛苦……嗯,认识你,真的觉得不辛苦。”

他英俊的眉眼熠熠生辉,微笑起来,淡淡的替重复遍:“我会记住你今天的话。”

二十六 (下)

寒假将至,大多数的学生躲在图书馆或者教室上自习,准备最后的公共课考试。校园里看上去冷清不少。夏绘溪因为结束专业课的教学任务,每天只是参与学术论坛的会议和讨论。疲惫整整半年,终于在年关将至的时候,可以大大的喘口气。

不过也不是一身轻松。按照惯例,会议结束的时候,会出本论文集。彭教授把这个任务布置下去,便开始和南大出版社的编辑联系,帮忙提供资料和素材。

办公室里就自己一个人,她正在把学生的成绩整理归档,要发给学校的教务处。夏绘溪接起电话,“喂”一声。

“晚饭?去哪里?家?,好的。”夏绘溪用肩膀和耳朵夹住电话,噼噼啪啪的在EXEL上输入数据,“过会儿再过来吧。”

不知道为什么,苏如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严肃:“我来接你。”

刚想说不用,那边已经挂电话。

夏绘溪有些愕然,挂电话,又看看时间还早,足够自己把成绩登记完,于是推推眼镜,继续埋头工作。

铃声再次打断的时候,她甚为无奈的接起来,“喂”了一声,却一惊——不由自主的将视线移开,望向桌边盆小小仙人掌。

是久未联系的裴越泽。

难得他亲自打电话来,夏绘溪下意识的去查看自己的时间表,还没话,他已经沉沉开口。

“你在哪里?学校的工作结束没有?”

不知道他劈头问个是什么意思,吱唔声没有话。

或许是察觉出自己有些唐突,裴越泽微微收敛语气,重新问道:“我要去海南那边几,如果你有空,想请起去。”

“呃……”这个建议着实让夏绘溪愣愣,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回绝,“这样不太好吧?裴先生,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沉吟下,最后:“这样吧,今晚我们见面。”

夏绘溪一口拒绝:“对不起,我今晚有点事。”

“和朋友约会?”他苦笑下,“那么明天?”

办公室门已经被推开,看见苏如昊走进来,她匆忙的说:“明天再联系。我先挂了,再见。”

看来他是立刻赶过来的,只穿件墨蓝色的毛衣,连大衣都没拿在手里。苏如昊的双手撑在桌上,抿起唇,一言不发的打量她,神色有些古怪。

“做完工作没有?”他缓声问,“可以走了么?”

她手上不停:“马上,马上。一会儿就好。”

他也没再什么,拿把椅子坐下来,也不催,目光却再的在身侧流连,最后:“学校的工作什么时候结束?春节我们出去度假吧?”

夏绘溪输错行,重新来过。

“和你说话呢……听见了没有?”他依然耐心的询问,“有没有想去哪里玩一圈?”

像是赌气的孩子,她还是不话,将文件保存,最后慢慢的抬眼看着他:“哪里都不去。要在家过年。”

苏如昊的唇角微微勾,轻轻的叹口气,迎着她有些倔强的目光,终于妥协,语气温然的仿佛在抚慰:“好,哪里都不去,陪你呆在家里,好不好?”

她粲然一笑:“好,我们走吧。要不要先去超市买东西?”

车子开过职工宿舍,下边聚挺多人,苏如昊从后视镜里看眼,一言不发。夏绘溪倒是回头看几眼,皱着眉头:“那边出什么事?”

他不说话,自然就没有人回答。车子路过沃尔玛,也没有停下的意思,苏如昊像是知道在想什么:“东西都买好了。”

“哦”了一声,又觑觑他的脸色:“你今天怪怪的。”

到他家,夏绘溪撸起袖子,兴致勃勃的:“我来做饭吧。”

他将她的大衣挂在旁,直接拉着她的手在沙发上坐下,抛下一句:“坐着,别动。”

屋子里很暖和,夏绘溪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他端杯热饮过来,又塞在手里,然后坐在身边:“你喝点饮料,定定神。”

她扶着马克杯,喝了一口:“到底要干嘛?”

“喏,就是个。”

苏如昊递给一大堆杂志报纸。

接过去,随便翻翻,嘴角的笑意渐浓:“看不出来啊,苏如昊,还喜欢看种乱七八糟的杂志报纸?”

“是啊……看不出来。”他的语气有些肃穆,“仔细看看。”

他还是不做声,看着她将手里的杯子递还给自己,看着她慢慢的低头细读,看着她眉头愈锁愈深,最后把一叠纸张往地上摔,声音中有些怒气:“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其实在公益广告打得满城都是的时候,不是对生活没有影响的。听到同事在在本地的论坛上自己的曝光率大增,也有人直在追问为什么那个节目忽然换嘉宾主持。她觉得有些好笑,也没多在意。些流行和热潮,总是阵阵的,过风口浪尖,下阵袭来的时候,相信所有的人都会忘自己。

不过些八卦小刊上的,显然不是什么正面报道。

起因是据有人在论坛上爆料,将之前那段王姓夫妇做来宾,最后被电视台掐掉的节目重新在网上公布出来。下边还危言耸听,斗大的字写的都是“心理学家逼死来宾”。

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又将她的履历详细的描述遍,自然忘不将那张如今满城可见的巨大慈善海报贴在一旁。

夏绘溪从叠图片中挑出一张,左右打量,“咦”了一声,“不是论文报告那的照片吗?”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难怪那保安把那个人请出去。”

“今天宿舍楼下围么多人,该不会都是找我的吧?”她挑眉望向他,嘴角抿了一丝笑:“别这么看着我,我承受能力没那么差。不就是乱七八糟的新闻么,就当没看见。”

又随手指指标题:“什么逼死来宾?就是在节目里晕过去而已。我算是明白了,以后再也不看香港狗仔的新闻。”

苏如昊按住她的手,将那份报纸缓缓的抽回去,声音沉稳,紧紧的注视着她的举动:“绘溪,你没看仔细。那个人,是真的死。”

哐当一声,年轻的孩子笑容倏然凝冻在唇边。

那杯饮料就倒翻在手边,深灰色的沙发上一滩污渍,狰狞可怖。

二十七

“死了?”夏绘溪的目光一瞬间失去焦距,像是一团冰晶样涣散开,喃喃的说,“怎么会?”

他的掌心温度炽热,强硬的将她的脸掰过来面对自己,一字一句,仿佛是在灌输给一个不容置喙的道理:“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想想,我们学过多少案例——多少人是在神经性官能疾病治疗痊愈后,又选择自杀的?况且,那个人,并不是自杀。”

“不是自杀?”夏绘溪微微张开嘴,有些迷惘的看着他,“那出了什么事?”

“住院的时候出什么意外吧?”他没有多,“总而言之,和你没有关系。”

一时间想起那个人,曾经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讲述自己的故事……一时间又想起别的事,都是活生生的,可是,却又随着指间抓不住的时光,一道消逝。

一抬眼,碰上苏如昊担心的目光,心底却悄然笑笑——他以为自己还是处在片混乱之中么?可其实,对于死亡,这个最神秘而阴暗的领域,或许自己的领悟和感受,比一般的人,要深刻和从容很多。

她觉得冷,慢慢的依偎在他的身侧,又伸手环住他的手臂,又把脸埋在他的颈侧,低低的说:“知道这些和没关系。可是……苏如昊,你不觉的害怕么?看起来,每个人都逃不开命运。是这样,很多人都是这样。”

他伸手将她搂过来,抱在自己身前,轻吻她的发丝,慢慢的说:“不要胡思乱想。去做饭,好好看看电视。”

她有些固执的抱着他,语气却轻柔:“苏如昊,不要走。听讲讲以前的事好不好?”

他一愣,那个怀抱加重力道,“嗯”了一声:“好,说。”

许是被这个消息刺激,那么久的往事,却忽然有倾述的欲望。于是平静下来,她眨着眼睛想想:“我把自己的梦说给你听吧?”

“我从离开家来上大学开始,就一直做同一个梦。就在南大的操场上,不停的跑,那个跑道是笔直的,想不能停下来,事实上……也停不下来,因为跑道总是没有尽头。在快跑不动的时候,忽然就回到老家,爸爸妈妈还在,爸爸刚从田地里回来,而妈妈在大灶前做饭……”

“我一直做个梦,一直做。明明不是噩梦,可是比噩梦还可怕。”

“我不是最关心于柯么?真的很关心……和她做一样的梦,看见她,就像看到以前的自己。可是我希望她不要像我一样,到现在,只剩下后悔……”

苏如昊伸出手去,和她的手指紧扣,贴合得彼此的指尖再也没有缝隙,又重重的握紧:“慢慢说,我在听。”

“嗯……”夏绘溪伏在他怀里头,“知道梦境分析的。这个梦都不难分析。”

“简单的说,是在这个大城市被放纵得太有野心。潜意识总在提醒慢,要往后看看,可是那些时候太年轻气盛……

在学习上,要做得比任何人都出色。要证明,家庭的贫困并不代表什么。拼命的往前赶,所以在梦里不停的跑步,即便精疲力竭也在所不惜。而跑着跑着,就回到老家的那个屋子里,是潜意识在提醒不要忘记养长大、供读书的父母。知道……”

她涩涩的一笑,“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卑,不敢向任何人提起的父母,因为他们是农民,他们什么都不懂。”

“那个时候,太骄傲,自尊心比任何人都强。虽然大那年的学费是家里向亲戚借钱才凑起来的,可是我的成绩好,可以拿各种奖学金,尤其是些学院里专设的,给贫困生的奖学金,几乎最后都会给我。所以从大二开始,就从来没有为学费生活费担心过,甚至偶尔还能给家里补贴。

CRIX那年在们学校设立专项的奖学金,条件很好,可是要获得的标准也很高。我是我们学院唯一符合条件的。那次,颁布仪式很隆重,学校希望我当做代表,去接受奖金,并且作为学生代表发言。本来是件很光荣的事,可是想来想去,一直在烦恼怎么拒绝。因为……那个奖学金标明是贫困助学金。

打电话给妈妈,说不想去,没提让觉得丢脸,妈妈虽然文化程度不高,可是猜出来……最后说,小溪,不要这样。既然上学到现在,我们家接受别人那么多的帮助,就上去讲几句话,作为回报,也是应该的。

其实那个时侯,翻来覆去的想,宁愿不要那笔钱。或者去和老师说,不愿意去当代表当众接受奖学金。可是每次见到学校的老师,他们对我都很好,有什么机会都会给我,实在说不出口。

两万块……那么多钱……如果拿到,那么到毕业,都不用再担心学费和生活费。所以拖着拖着,强迫自己想通,又写发言稿,去会场。”

依然伏在苏如昊的怀里,目光凝滞在他胸口的某处,忽然转话题:“苏如昊,你知道心理医生和咨询者之间的裂隙么?就是可以用梦来填补的那种?”

他嗯声:“激情幻想?”

夏绘溪咬了咬唇,脸色苍白,又有些酡红,最后勇敢的从他的怀里挣开,直视着他:“是,对裴越泽曾经有过那样的……补偿方式。”

他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瞳孔在瞬间微微的缩缩,尽量和缓的深呼吸,轻声问:“补偿方式?是……那种梦?”

他的声音不自知的有些暗哑和沙质,让夏绘溪觉得有些不安。

“……你不要介意。”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这么坦白,惴惴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侧脸,有些慌乱的解释,“只是在刚才忽然间明白,那些裂隙从何而来。我想……就是因为那次颁奖仪式吧。”

她慢慢的转过身子,习惯性的将腿蜷在沙发上,抱住自己的双膝。缩起的身子是很小的一团,像是流浪的小猫,有些小小的无措。

“苏如昊,你不会介意的,是不是?我们都知道的,这些补偿心理是会常常出现的……而且,那时候还不认识……”

是真的承受不起误解,夏绘溪停下语无伦次的解释,将双唇抿得苍白,看上去异常的薄而透明。

到底还是心软的,苏如昊一遍遍的回忆那些理论上的概念,呼吸如同流水,一次次的清洗而柔化心底淡淡的不舒服,最后镇静的将她搂过来,语气柔和的说:“是有点小小的介意。正常的人,大概都会有这种介意的,就算是学心理的也不意外。”他顿了顿,似乎是无意识的,修长的手指灵活而柔缓的在她的耳侧打圈、摩挲,“可是我很高兴,你愿意把这些告诉我……说下去,我在听。”

他缓缓的低下头去,握起她的手,轻轻的吻她的指尖,目光却没有离开她的脸,安静的聆听。

指尖有轻微的痒意,可夏绘溪没有抽开手,任由他握着,仿佛样就可以汲取勇气,可以支撑自己继续下去。

“那是最自卑,又最骄傲的时候。我坐在台下的第一排,可看着讲稿,就是抬不起头来。我一直在想,明明的成绩是最好的,明明学科平均分95才能拿到样的奖学金,可是这个奖学金对我来说,为什么像是屈辱?”注意到苏如昊的嘴唇微微动动,似乎想要劝,可摆了摆手,脸色苍白,“不用劝。现在当然不会么想……可是你知道的,那时候我还很年轻,很敏感,骄傲得可笑,所以想法会很极端。”

她的目光无意识的投向窗外,想起自己在圣彼得堡对裴越泽讲起过他们的初次见面。可没说实话。

事实上,在南大最大的礼堂里第一次见到他,他的衣着高贵,而面容英俊得无懈可击,他将证书递给她,又俯身和她握手,礼貌,疏离,漫不经心:“好好努力。”

她紧张的盯着自己的衣角,往常那些被学业优秀堆砌起来的自尊心和骄傲感,像是尘埃,只是被轻轻一吹,就落在世界最遥远的角落。而忽然发现,自己的世界,原来狭小不堪到只有那双半新不旧的运动鞋。而对所有的人来,这样的差距,才是现实。 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讲完那份稿子的——几千个字,被团委的老一改再改,是要突出感谢和温暖的主题。通篇读下来,迷迷糊糊的只记得无数个感谢。而最后被校报记者拍下的照片里,自己的眼角晶晶发亮,自然而然的被写成“发言代表的学生数次感动落泪”。

没有人知道,那不是因为感动,只是因为委屈,扭曲而矫情的屈辱。

“给我颁奖的是裴越泽。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他很年轻,也很好看,那种气质,可能就是天生的清贵吧……你想象得到吧,一个很自卑的孩子,亲手从个很英俊很又气质的人手里接过那样的奖赏,然后再毕恭毕敬的感谢他,对我来说,真的十分难受。”

苏如昊的目光直很柔和,他没有插话,只是任由她随着自己的思绪陈述。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隔了一会儿,又低低的说:“后来和裴越泽聊天,说起过第一次见他。可是那次我骗他说,在CRIX的大楼里和导师一起见到的他。可见,一直到现在,我还在回避那件事。”

“那个颁奖仪式结束后,那些钱也打到账户里。那时候爸爸的腰不好,有时候下地很困难。想来想去,决定劝他来这里看病。

他们本来不愿意来,说是看病太贵。就我的奖学金真的足够看上十次八次病。他们一辈子,还没来城里转上圈,我到底还是被动。”

苏如昊拍拍她的肩膀,柔声说:“你做得没错,很孝顺。”

夏绘溪只是笑,可是那样的笑里,还有着怆然和无奈,眼神盈盈欲滴出水来。

“其实挺矛盾的,想孝顺他们,可是又不想同学知道父母来看。他们……从来不会像室友的爸爸妈妈那样,穿着打扮很得体,老是请们个寝室的同学去饭店吃饭。所以,早早的就在车站附近的旅馆订房间,那里便宜,而且离学校也远。

后来在车站接到他们,妈妈还带最喜欢的山核桃,整整一篮,是让带给同学吃。篮子还是自己编的呢……后来带回寝室,就说是自己在街上买的。

那几天早出晚归,带爸爸去看病,又带他们转转公园和商场。到第三天的时候,妈妈小心翼翼的说想去的学校看看。

其实最怕的就是爸妈提这个要求,我不想带着他们去南大转,怕遇到熟悉的同学和老师,所以立刻就说下午的时候有要紧的会要开,没法再抽出时间来。而且票都买好,没法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