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起床都要上演一场大戏,陈启起码得等她一个小时,容阿姨不止一次感叹小东西这迷糊样十足十的遗传了陶婧,每次这么说陈启便不作声,容阿姨怪自己多嘴,年纪大了容易忘事,下次遇到又免不了感慨,次数多了,反而也没什么。

今天小东西的动作特别慢,陈启似乎也不急,在沙发上办公,可把容阿姨急坏了,教训她道,“昨天你迟到,今天你再迟到,这周的小红花又没有了。”

陈雨馨丝毫不觉得没有小红花是件多么可怕羞耻的事,全然没把容阿姨的话听进去,细嚼慢咽地吃着早饭,看到陈启坐在那里,“只要爸爸送我去老师就不会批评我。”

“爸爸!”陈雨馨叫陈启。

陈启专心看着手里的平板电脑,没应。

“爸爸!”陈雨馨扯高嗓音又叫一声。

陈启这才把目光移向她,“怎么了?”

“昨天的手工你和妈妈有没有帮我做?”

“什么手工?”陈启又低下头去处理邮箱里的信件。

“我们老师说就是把没用的废品集中起来做漂亮的花朵和花瓶,让爸爸妈妈和宝宝一起参与。昨天妈妈说会等你回来一起做的。”

昨天?陈启努力想了想,陶婧没和他提过。

他退出邮箱,把电脑收进包里,“昨天我回来太晚了,回来的时候你和妈妈都睡着了,原谅爸爸一次好不好?”

陈雨馨其实也是挺习惯陈启这种忙碌的,但以前陈启再忙也会抽空把她的作业做完,她还是隐隐有些失落,但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上了车子以后又变得活蹦乱跳起来,陈启问她别的小朋友都有手工品她没有怎么办?

这些事在大人眼里都不算事,在孩子眼里却是整个生活,陈雨馨趴在窗户口,小手指在玻璃窗上涂涂画画,“我就和老师说爸爸没时间没帮我做。”画了一会儿,“爸爸,上次我们老师还问我妈妈在哪儿,我说我不知道。”

陈启开着车,想着其他事,女儿的话却还是听到了,心像被刺了一下。

陈雨馨很快又说道,“下次老师再问我,我就告诉她我妈妈回来了,不许她再打爸爸的主意。”

陈启弯了弯唇角,没说话。

☆、第十六章

作者有话要说:修。

第十六章

陶婧从未觉得这么累过,全身的肌肉酸泛,她听到陈启起了,眼睛就是睁不开,他不叫她,她便想贪睡一小会儿,谁知这一小会儿一睡就是一个小时,醒过来的时候已过了八点,她撑着身体起床,洗漱的时候看见脖子上深深浅浅的痕迹,非常碍眼,时刻提醒着她昨夜的疯狂,陶婧羞得将脸埋进手掌中,不忍直视。

用围巾细细遮盖,穿上外套,收拾得体,这才下楼。

容阿姨不在,这个时间她平常都去买菜的。陶婧简单吃完早饭玩手机,看见陈启出车祸的新闻,一惊,昨晚他回来半点没有提及,丝毫不像一个出了车祸的人,她打算打个电话慰问一下。

陈启刚送完陈雨馨回公司的路上接到陶婧的电话,经过了昨夜,两人的关系似乎回温了一点,但仍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微妙在里面,就比如现在,两人同时“喂”,又同时止住,仿佛两个不期然相撞的人同一时间迅速弹回原地,和对方保持一段最安全的距离。

沉默了一下,陈启很快开口,“起来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冲刷她前一刻才鼓足的热情,想了想,还是问,“我在新闻里看到你昨晚出车祸了?”

陈启没否认,“嗯。”

“没受什么伤吧?”

陈启听了,轻笑一下,语气暧昧道,“昨天晚上我没让你满意?”

陶婧“咦”了一声,马上明白过来,脸红了一片。

陈启听她不说话,说道,“在家等我,哪儿都别去。”

陶婧愣了一下,刚想说话,陈启低声说,“等我。”

正说着话,容阿姨进来了,她神色紧张步履匆匆,玄关口换上鞋子,放下菜篮子走到陶婧跟前,问,“小婧,你在和先生讲电话吗?”

陶婧点头,目光疑惑,“容阿姨,你有事吗?”

容阿姨向她伸手,“我有急事和先生说,让我说几句。”

陶婧把手机递过去。

容阿姨对着电话里的陈启说,“先生,家门口围了好多记者,说你撞了人不肯承担责任,人现在残废了躺医院里,他那些亲戚说要去告你,我说我只是个保姆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才放我进来,先生,你说这可怎么办好啊?”

陈启想到昨天那个女人,死缠烂打的,这下三滥的伎俩是她那种刁民的路数 ,那头两个女人,这种事完全没经验,慌了阵脚,陈启安抚了一下,叫她们别出门,等他回去。

陈启挂掉了陶婧那边的,给律师高甸麒去了个电话,叫他赶紧跑他家去一趟,随后他打电话到王所长那里,那边很快接起,两人先是寒暄了两句,随后陈启进入正题,“王所长,这两天遇上了点棘手事,还请你出面帮衬。”

王所长也是看新闻的,所谓棘手事不会不知道,当即答应下来,陈启亲自打去的电话,王所长自然知道事情轻重要害,比一般事来的上心多了,叫陈启放心,打完电话后很快出了几个得力的警、察过去陈启家。

那里高甸麒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以最快的速度搜集好资料马不停蹄赶往陈启家,高甸麒人还没到陈启家门口,便早已听到那方义愤填膺慷慨激昂的陈词,为首的是一个女记者,高店麒定睛一看,怔了怔,方嘉!

那些聚集闹事的记者人群丝毫没有因警、察的介入消了斗志,相反更加群起愤慨,尤其是方嘉,带头鼓动,振臂挥斥,如果再有几条横幅活生生革命年代救国救难的激进学生。

人多口杂,记者站在舆论的制高点,如若真的惹恼了他们,群众的口水分分钟淹死你,又不能不管,警、察们带着任务来的,没干好,上面怪责下来饭碗不保,按照平常办案的习惯,折中处理,抓那几个顶风的回去交差。

方嘉和其他几个记者朋友被带上警车之时,高甸麒的车才缓缓开过来,他长按了一下喇叭,那边一片人看过来,看见一个高个儿的板寸头男人从一辆奥迪车里下来。

几个警、察都认得高甸麒,后者向他们挥了挥手打招呼,走过去,方嘉扭着脖子看着他,瞅了好半天,“高甸麒!”

高甸麒二十七八岁的男人,长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两颗虎牙特别可爱。

高甸麒也叫她,“方嘉。”

旁边的一个小个子警、察问高甸麒:“你俩认识啊?”

高甸麒点头微笑,“是啊,大学同学。”一双目光却在方嘉身上。

他看了会儿方嘉,对为首的那个警、察说,“我是陈先生的律师,大家都是熟人,林警官,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放了我同学。”

那位为首的警、察看了看方嘉,又看看高甸麒,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放了她也成,陈先生那里你可得好好说,还有,”警、察又一次目光幽幽瞥向方嘉,“你们俩,一个律师,一个记者,都是靠嘴皮子功夫吃饭的,人我放了,但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如果陈先生那儿发起难来,我们几个一概不管。”

那警、察急的撇清责任,高甸麒哪里会不知道,一来他想到方嘉一个女孩子因这种事被拘留几天,说出去多少不好听,其二,他对这事不是十足把握也万不会随便接手,所以当着警、察的面担保下来。

警、察们走后,高甸麒没急着给陈启打电话,反正他这儿不打,自有人向他汇报情况。

人都四散了,只剩下他俩个。

方嘉说:“高甸麒,谢谢你啊。”

“小事。”

方嘉看看周围,“要不我请你喝咖啡吧?”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方嘉建议道:“不如我请你喝咖啡吧?”

高甸麒问:“去哪儿喝?”

方嘉拨了拨吃到嘴里的几根头发,状似随意,“万城你要比我熟,哪个咖啡馆好一点?”

高甸麒沉吟了一下,道,“上车。”

上了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即便撇开心里那丝尴尬不讲,这种密闭的空间还是会让人心头产生隐隐不安的感觉。

聊了一会儿,方嘉似感慨地说了一句,“时间过得真快呢,转眼我们都老了。”

她转过头看高甸麒,“没想到你最后真的做了律师,我以为你准备在华尔街呆上一辈子了。”

高甸麒没有看方嘉,目光笔直前方,似乎不欲与她谈及往事,方嘉见他不说话,拉了脸,扭头去看窗外。

车子又开了一会儿,高甸麒开口,“方纪伤重吗?”

“没什么大碍。”方嘉仍看着窗外,漫不经心的。

车子拐了个弯,往医院方向去,高甸麒飞速扫过她,恰好方嘉也转头过来,高甸麒移开目光,“我去看看他。”

“不用了,他真没什么事,不用去看。”

高甸麒将车缓缓靠边停,手扶着方向盘看方嘉,“既然方纪没事,你去陈先生家门口闹就没道理了,陈先生承诺赔款,你见好就收,到此打住。”

方嘉终于明白过来,他说去看方纪并不是出自真心,不过套她的话而已,她讽笑地看着高甸麒,“对啊,我差点忘记,你现在是陈启的律师,你当然向着他说话,怎么样,高大律师,是不是打算连我这老同学的面子都不给了?”她故意咬重的“老同学”三个字,听在耳里格外讽刺。

高甸麒目光定在她脸上,缓缓笑了,“正因为这层关系,我才要劝你,刚才你也看到了,若不是我,你就被警、察带走了,你一个姑娘家,为这种小事名誉扫地,何必?”

“小事?”方嘉冷声道,“撞的不是你的亲人你当然觉得是小事,亏方纪还叫你一声哥哥,你这哥哥就是这么做的。”方嘉解开安全带,身体往后一倾,去开车门,跳下车之前不忘朝他挥挥手,“高大律师,拜拜。”

高甸麒紧忙下车,拦在她面前,“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什么非得钻牛角尖不可呢?”

方嘉仰头望他,半句废话都没有,只问,“你帮不帮我?”

高甸麒沉默了。

方嘉心冷了,眼神也冷了,“高甸麒,“她的声音毫无感情,“你的眼里事业永远比我重要,一直没变。今天之前我并不知道你已经回来,而你回来从未想过来找我,可见在你心里根本已经没了我的位置,我们虽然分手了,当初说好的,还像朋友一样,你没有做到,我也做不到,既然这样,我们干脆一点,就像你说的,老同学而已,以后我的事你别管了,你的事我也不想知道。”

方嘉说完这番话,不等对方的回应,转身就走,不小心撞上一个女人,四目相对之际,方嘉直觉这人眼熟的很,一路上方嘉越想越觉得不对味,那女的她一定在哪里见过面才对,直到走出很长一段距离才想起她就是上次在西餐厅和陈启接吻的那个。

今天那女人身后跟着的另一个男人,以及刚才她们相撞后,那男的自然地扶住女人的腰肢,体贴和关心溢于言表,记者敏锐的嗅觉让她闻到了其中的猫腻,刺激着她作为记者的神经,方嘉兴奋起来,和高甸麒的那点不痛快被抛却九霄云外,她决心回去看看。

接到李瑞的电话时,陶婧的心扑通扑通的,容阿姨见她拿着手机干瞪着,奇怪道,“小婧,你怎么不接电话?”

陶婧心更乱了,昨晚李瑞说要和她见面,她找不到借口拒绝,现在这个电话肯定是来约的,李瑞那里似乎有所察觉她和陈启的关系,虽然他只是抱着怀疑,如果当真面对面坐着,单凭她的笨嘴,讲不到两句话肯定被戳穿了。

她对李瑞心存愧疚,他对她的帮助和关心使她不至于请困潦倒,她把对他的感激藏在心里,从来没有具体的行动表达出来,而现在甚至连他的电话都不敢接。

李瑞很有耐心,一波不通紧接着又是第二波,他好像知道陶婧故意不接似的,一副“老子有的是时间打到你接为止”的架势。陶婧最终还是接了,接完以后上楼拿包,路过厨房,脚步放缓了,对里面忙碌的容阿姨叫了一声,“容阿姨,中饭我不吃了,我要出去见个朋友。”

容阿姨扔下手里的活出来,陶婧已经跑出了院门。

陈启给陶婧打电话,正在通话中,他不耐地把手机扔到旁处,过了一会儿再打,还是正在通话,快到公司楼下,方向盘一转,折回去。

还是晚了一步,容阿姨说陶婧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没说上哪儿。陶婧接电话的时候,容阿姨虽然在厨房忙,到底还是留心了一点,听去一耳朵,知道对方叫李瑞。

和陈启一说,陈启也没什么反应,领带一扯,扔沙发上,转而又给陶婧打电话,这次索性没接了。

陈启冷静了一下,暂且不去管陶婧怎样,打算先回公司,抓起钥匙就往外走,脚刚跨出门口,手机响了,低头看了眼,是昨天晚上那个女人,陈启想也没想便按了挂断。

不过会儿,一条彩信跳出来,是一张照片,里面的女人是陶婧,对面坐着一个男人,只拍的一个背影。

照片下面有一句话:我想你会感兴趣的。

从屋内的摆设看这,陈启断定是市中心那家他常去光临的咖啡馆,才不久他和陶婧还在那见面。

陈启原先对李瑞并不熟悉,自那次在陶婧手机里看到他的名字便上心了,后来听张恒说起才知道原是许峥青的司机,问了许峥青终于了解,原来这次这次得遇陶婧,亏得这个李瑞在中间牵线。

陈启开着车,脑里全是许峥青当时的话,“你放心,李瑞那小子不会对陶婧有意思的,他就那样,对谁都热情,他要对陶婧有意思,早来问我意见了,还会放到现在?”

听许峥青的口气,他和李瑞关系貌似不错,陈启很多话到嘴边不便问了,生生咽回肚子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吃的哪门子飞醋,一想到此刻陶婧正和另一个男人喝咖啡聊天甜言蜜语嘻嘻哈哈,陈启简直不能再往下想。

陈启的车停在咖啡馆门口,并没有进去,最后一次给陶婧打电话。

陶婧见是陈启的电话,慌乱起身,对李瑞说,“我去接个电话。”说完便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她走到门口,这才点开绿色按钮。“喂?”

“你在哪儿?”陈启坐在车里,挡风玻璃后面望着她。

陶婧并不知陈启就在附近,撒谎道,“我……在逛街……”

“一个人逛街?”陈启语气里带着微微讽意,还有点不相信的味道。

他完全看透她,她却毫不自知,低着头,脚尖在地上打着圈圈,“……也不是,等下我要去趟医院。”

“真的?”

陶婧心慌了一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向陈启撒谎,她完全可以对陈启说她在外面,和李瑞在一起,她下意识去撒的谎,说明心里真的有鬼。她问自己,陶婧,是不是这样?

面对陈启的质疑,陶婧选择紧咬牙关,死不承认,正声道,“真的。”

“好。”陈启不再多说,启动车子离开。

陶婧挂机抬头的瞬刻,那辆一直停在路边的黑色车子驶离了她的视线,她心里有些纳罕,却也没有深究,手机藏进兜里走回去。

陶婧和李瑞刚坐下,咖啡也才端上来不久,聊了没两句就被陈启的一通电话打断了,陶婧一颗心全到了陈启身上,半点没和李瑞聊下去的欲望,她在外面站了会儿,调整好心情这才走进去。

趁着陶婧打电话的空档,李瑞也没闲着,暗暗做心理建树。

李瑞今天约陶婧出来是想表白的。花他也准备好了,叫花店的人定时定点送过来,他紧张极了,频频看着门口和手表。

眼看花马上送过来了,陶婧的电话还没有打完,李瑞急出一身汗。

这里李瑞急,窝在角落里假装看杂志的方嘉也没闲着,等了老半天,陶婧打完电话进来,陈启却还没出现。

难道这爆炸性头条就这么眼睁睁放弃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字数多一点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陶婧走进来,坐回位上,对李瑞道:“抱歉,电话打的有点久。”

李瑞正准备说话,手机铃声响,他忙接起。对方问,“李先生吗?您订的花到了,请问现在要帮您送进来吗?”

由于李瑞特地嘱咐过花店老板,送花的时候万万听他安排,送花的人虽然到了咖啡馆门口,不敢盲目进去,一切听李瑞安排。

李瑞看了看手表,道,“你现在进来吧。”

没过几秒,送花的推门进来,走到李瑞他们这桌,在陶婧面前停下,礼貌问道,“请问您是陶婧女士吗?”

“我是。”陶婧看到对方手里捧着的一束火红的玫瑰,隐隐有所预感。

果然,送花的把那捧花束交给她,“这是李先生送您的花,麻烦在这儿上面签个字。”

陶婧没接花,更不签字,一双目光不可思议弟看着对面的李瑞。

送花的尴尬地站了一会儿,李瑞轻声咳嗽了两声,对送花道,“把花给我。”

李瑞签完字,送花的任务完成离开。

陶婧看着李瑞,目光藏着疑问,“李瑞……为什么送我花?”

这么问的同时,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答案,她不敢相信,李瑞的目光让她不得不接受现实。

和陶婧比起来,李瑞平静的多,但也只是表面看上去的镇定,他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抖的厉害,他不是第一回谈恋爱了,按说不该像个毛头小子这样吃不住事,李瑞自己也不知道啥情况,他对陶婧了解不多,一开始也只是照顾妹妹的心态,可越发展到后来越觉得惹人怜爱,起初他并没有觉得怎么样,只觉得陶婧让他感到新奇,而他对她多抱着同情,全然没有往男女之情的方向去想,时间久了,无端端对她牵肠挂肚起来,有时梦里也有她,甚至是绯然□□,这让李瑞发自内心的可耻。

那几日,他自己都觉得不对劲,去知乎上问,人家都说那时爱情的先兆,绝乎不是他先动了情的。他关上电脑,将这半月细细想来,越来越觉得自己是喜欢上陶婧了,不然如何时时记挂她?

昨晚和陶婧通完电话,,李瑞想了一夜才设计出这么一场表白送花的老套路,他没有完全的把握,他安慰自己,以陶婧现在的处境选择和他在一起无论哪个角度都不吃亏,况且她对他的态度来看,胜算很大。

李瑞一肚子的腹稿,一堆肺腑,现下全部忘干净了。他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暗送一口气,慢慢说道,“陶婧,我没读过多少书,不会说甜言蜜语,我就直说了,我送你花就是想告诉你……”

陶婧不等他说完,忽然站起来,“李瑞,我……我约了医生,一坐下来就忘了时间,我先失陪了……”

她似乎已经知道李瑞接下去要讲的话,急切地打断他,不等他回应,慌张推开椅子,拿起包就往门口去。

陶婧在门口的收银台前止了步,朝李瑞的位置看了眼,他没有追上来,坐在位上,正也看着她这边,她连忙扭过头低下脑袋,朝收银台走两步,对后面的收银员道,“十三桌结一下账。”

收银员看了眼屏幕,客气道,“美女,十三桌已经结过了。”

陶婧惊讶,点完餐以后李瑞和她都没有付过钱,难道是他趁她打电话的空隙结了?她隔空指指李瑞,“是那位先生付的吗?”

收银员摇头否定,“不是的美女,陈先生是我们店的高级Vip客户,你们的消费直接从他的卡上扣的?”

“陈先生?”陶婧不敢相信,“哪个陈先生?”

收银员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陶婧,“还能哪位陈先生,就是您认识的那位啊,他是我们这儿的常客。”

这句话提醒了陶婧,她默,久久才说一句,“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陶婧走在大街上,脚步灌了铅似的,她一路上都在想那个收银员的话,就是您认识的那位啊……那天陈启、她还有寒梅从咖啡馆走出来,很多人看见了,收银员说陈启是她们店的常客,自然不会陌生。

她忽而又想起和陈启的那通电话,他的质疑,反复的问。似乎在给予她机会,但她却还是选择欺骗。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哪里瞒的过他呢?

陶婧没有去医院,她自己觉得病好的差不多了,手头资金紧缺的当下,没必要的耗费能省就省。

她回了自己的住处不久便接到她妈周凤蝶的电话。

周凤蝶以为女儿给陈启雇去做家教,有了经济来源,又来向她要钱,狮子大开口,一万,一分也不能少。

她的理由简单,现在她不同往日,住的是万城,不比住业城的时候,万城的物价水平比业城几倍不止,她要住酒店,吃喝拉撒穿都得和钱挂钩,她以为女儿榜上大款,老脸有光,尤其是这种大都市,标志身份和地位首先从衣着下手,周凤蝶决定从培养品味和穿衣风格开始,俗称“包装”,那些不入流的过时的衣服统统扔垃圾桶去,在商场里随便逛一下,看中的大把,一摸口袋连个子儿都没,没钱怎么混,连忙给她那棵摇钱树打电话。

她这妈总能编出各种各样的理由管要钱,陶婧现在一看见电话是周凤蝶的就心烦。

周凤蝶没有钱,陶婧也没有钱。陶婧知道和她妈直说也是白搭,她肯定叫她问陈启要。钻进赌博这个无底洞的人,为了钱不择手段,什么事都能干绝了,因周凤蝶这个妈对她打小的影响,陶婧这辈子对赌博恨死了。手头最拮据的时候,周凤蝶甚至怂恿陶婧回到万城来和陈启抢女儿的抚养权,当然不是这个外祖母多么想念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小外甥,让陶婧啼笑皆非的原因仅仅只是——只有这样陈启就会给抚养费。

陶婧当然不会照做,她连养个这样的妈都吃力,别谈再去照顾一个孩子,这条心她早死了,她有自知之明,即使她有心去争,陈启也不会让给她的,凭她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争不过的。

陶婧实在也受不了周凤蝶,但必究是自己的母亲,其他都能选择,唯有父母命中注定,选择不了。选择周凤蝶做母亲,陶婧认栽。周凤蝶是条老泥鳅,脸皮厚起来可以当防弹衣,对别人也就算了,用在女儿身上,软硬兼施,甚至拿出陶父施压,哭哭啼啼可怜兮兮,陶婧本就对父亲的死心生愧疚她知道这是她欠父亲的债,一辈子都还不完了。

挂掉母亲那边的电话,陶婧呆呆站立良久。

她心里很乱。

李瑞、周凤蝶、陈启……

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缠成一团子乱麻,扯不断、剪不得,理更乱。把她的心搅的乱七八糟。

李瑞的心意陶婧并不是完全不知,而她对他确乎存有好感的,她很清楚,这种好感只是好感而已,她珍惜和李瑞的情谊,不打算将它培养成男女之间的感情,毕竟友情可以天长地久,而爱情,脆弱敏感,稍不慎,支离破碎,再回不去最初的模样。

和陈启已经这样,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不能再多一个李瑞了。

她清醒的意识到,她和李瑞之间,现在的状态是最好的。

眼下最紧要的是尽快想办法还上李瑞的三千块,好像只有这么做,她对他的亏欠感才得以减小一点。陶婧等不及下个月十号培训班给她发工资了。她要现在、立刻、马上!迅速又迫切的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