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这样保证了,她能再反对?

就这样,让他搬出去的事,暂时搁了下来。

病稍微好了一点,她拿起手提袋,准备出门。

“去哪?”被他拦住。

“去上班。”其实初五就该去上班了。

她被他重新拉回床上。

“你觉得,以你现在的状态,去替病人问诊,能行吗?”他环胸,盯着她,“蓝芹,拜托,病人的身体不是开玩笑,有点责任感,好不好?”

她又被他说得一句都无法反驳。

她现在脑袋稀里糊涂,确实,连她自己都怕会开错药。

“我帮你请了一个月病假,这个月里,你调整好自己的身体和心情,再考虑上班的事吧。”他早就霸道的先斩后奏。

她认真考虑了一下,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她得对病人的身体负责。

“但是,我得出门一趟,过了七天了,我可以去警察局领我爸的遗物了。”她的眼神有淡淡的哀伤。

“把户口本给我,我去吧。”

他把她的手机“不小心”泡“澡”了,家里的电话被他报停了,楼下装了防盗门,日夜班守门的警卫他都塞了好处费,现在连只狗都闯不过,何况那个男人?!

他拒绝让她和前夫有任何碰面的机会。

“别去,会触景伤情!”他摸摸她的头发,这句话,发自内心。

她抬眸,望进他眼里的温柔,鼻子一酸,终于,点头。

“喝点中药,医生说你身体要调理。”他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难闻的中药。

她颦眉,但是有点意外,碗里的中药,煎得特别漂亮,丝毫见不到药渣的踪迹。

见她一脸苦哈哈的样子,他将悠哈奶糖放在她手心。

手指与掌心的稍微接触,已经让她触电般赶紧收回小手。

“你煎的?”为了掩饰不自在,她随口问问。

他是连饭都煮不好的太少爷。

“恩。”他点头,“我妈病了很多年,怕佣人不上心,都是我煎的药。”

她有点意外。

他一边用勺子晃悠替中药去热,一边轻描淡写的说着:“蓝芹,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妈死的那会,我觉得连天都塌下来了。可是有什么办法,算命的说我虽然自身福寿双全,但是偏偏殃及无辜。可能对身边的人来说,我是个大祸害吧!我妈是第一个被我克死的人,虎子是第二个,现在轮到你倒霉了。”

他说,他的母亲有先天性心脏病,并不适宜怀孕,当年就连他爸都想放弃他,偏偏母亲就是排除万难、固执的生下他,才会身子一路破下去。

他说,如果他没有任性的逃掉,虎子现在还在活蹦乱跳。

他说,蓝芹,幸好你跑得快。

为什么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心房有被触痛,很想很想抱住他,告诉他:

高以贤,我不怕倒霉。

但是,想要拥抱的双臂,才伸到一半,却颓然缩回。

拥抱这个姿势,心房会紧贴着心房,而现在,他们再也不是彼此的谁。

这几日,她一直很恍神,无论是站着、坐着、还是躺着,都在发呆。

亲手“送”走父亲那一天,她哭得很厉害,在招待所甚至哭昏过去好几次。

最难过的那几日,是傅凌,用他的沉默,提供了肩膀和胸膛。

他们之间,再也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有谁欠了谁。

蓝家欠他两条人命。

蓝家欠他一个幸福。

人命?在她合上父亲的眼晴时,蓝家已经还了。

幸福呢?

已经是彼此的不可能。

她可以努力学着“不恨”,但是,“幸福”与他们之间,早已经千山万水。

有一种命运带来的隔阂,早已经把背负着太多太多的他们,生命里划下一道“楚河汉界”,把他们离得远远的,于是,就算曾经的很多 “在意”堆积成如今的“难以释怀”,也会变成再也不想交集的“曾经”。

原来,一段爱情象在沙漠里行走,当背负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沉重时,为了解脱,为了求生,只有放手。

还爱着傅凌吗?

爱,是一种不可能片刻就消散的感情,但是,她想好好“活”下去。

没有痛苦,只求平静。

所以,对他,她选择避开,任由时光,把心底的“在意”一点一点磨灭。

只是,高以贤呢?

他也是另一个“隔阂”。

这个“隔阂”,是父亲生命的提醒。

每次想到他们两人,心,都很乱。

有一次,失神着,差点被饮水器里的热水烫着,惊魂过来时,热水开关已经被人拔掉。

更有一次,流眼泪时,身边有一条热毛巾早已经备好。

没有一声安慰,他在旁边看书,没有一个拥抱,他在处理文件,但是,每一次回眸,总会发现有一道目光,时刻关注着她。

象朋友,更像情人。

没有了彼此体温相依偎的夜,她又被冻醒,侧过身,失神的看着沙发的位置。

高以贤躺在狭窄的沙发上,连脚都还会露出半截。

她不懂,他为什么坚持留在这里。

其实她更不懂自己,为什么明明知道他有很多去处,还是假装不懂,把他留下来,即便只能留在沙发上。

这样的双人沙发长度、宽度根本不够,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隐隐约约的,他好象在说梦话。

等等,说梦话?

怎么可能?入睡了的他,“教养”相当好,不会随便翻身,就连磨牙、打呼、说梦话,他都不曾有过,除了,有时候偶尔喜欢把脚压在她腿上,他的睡态安安静静到像个乖巧的小男孩。

诧异下,仔细一听,那根本不是梦话,而是他的呼吸不太顺畅,甚至痛得有点闷吟。

她急忙掀开被子下床。

“以贤?!”推推他的手臂。

他马上就醒过来了,额头有薄薄的细汗。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对劲。

手缩了一下,还是克制不住,抽来旁边的纸巾,细心帮他抹掉冷汗。

“没。只是做恶梦而已。”他笑笑,随便塘塞过去,倒是象只是顺手一样,拉过替他额头抹汗的小手,包裹在掌心。

她一怔,不自然的抽回。

他没多说什么,神情自若起身,去厨房倒水。

她站在他身后,亲眼目睹他吞下一颗药丸。

回过身,他被跟在身后的她,吓一跳。

“你在吃什么?”她问他。

“维生素片。”他不自然的回答。

她是医生,各种各样的药都见过,他吞的根本就是止痛药!

他骗人!

“我们不是朋友吗?有什么不能说的?”问话的语气,还是很平静。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把心慌、在意,都牢宇锁在心里。

他有点无语。

她走近他,仔细一看,才发现,他脸上还有一点一点淡青色,快要消散的淤伤。

这几天,她的心情太悲伤,忽略了他。

“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语气,有点转淡。

于是,他知道,她好象有点生气了。

瞒不过了!他只好顺着她心底的猜测,老实坦白:“和人打架。”

汗,有点顺额头滴下来。

她一个那么镇定的眼神,都能“吓”到他。

完了!他以后一定会得“气管灸”!

“打赢了?”她淡淡的问。

打架?他几岁了,还学人打架!

“不!打输了。”他侧过身,擦过她的肩膀,回到沙发上。

即便很伤自尊心,他还是承认自己的失败。

“你都不觉得丢脸?!”她背对着他,也不转过身来,让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象小时候在挨妈妈的骂。

妈妈也和她一样,骂人从来不激动,但是慢条斯理的问话,能逼出他一身冷汗。

“丢脸!”他认错态度诚垦。

丢脸!绝对丢脸!

拳头还没揍中对方胸口,甚至该说连对方的衣袖都没碰到,就被对方揍飞了,一醒过来,发现已经断了几根肋骨,躺在医院里。

这么大的耻辱,等身体好点,他一定去揍回来。

他都认错了,她没什么好再生气的,转过身,她看着他。

作为一个“朋友”,她刚才的“习惯”太过火了,虽然他没有指出,但是,她后知后觉发现了,只是还是掩饰不住担忧。

“伤哪了?”她走到他面前,一脸担忧的问。

看着蹲在他面前的她,他很努力才克制住不去摸摸她小脸的冲动,闷痛的干笑几声以后,他随意指指右胸口肺脏的位置:

“肋骨断了,断得位置好象不太好,就破了一个洞。不过医生说,身体强壮的话,最多一个月的时间,肺洞可以自行修复。”就是时常会痛,时常会呼吸困难而已。

骤然,她的脸色发白。

肋骨断了?他和人干架干成这样?

而且:

“高以贤,你这疯子,你居然连固定带也不缠一下!”第一次发现白己永远平稳的嗓音,居然也能高出几个分贝。

他有缠啊,只是初一那天知道她原来是和那个男人走了,他就生气到把固定带也扔了。

就象个任性的孩子,总以为,自己再任性一点,她就会对他心疼多一分。

而在那么多的心疼和呵扩里,他可以假装她早就爱上他。

就像,现在一样。

“没事的拉,死不了。”他无所谓的回答,“那天晚上,我们‘做’成那样,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

他一说完,就暗叫“糟糕”,他说错话了!

是啊,断了几根肋骨,连肺脏都破了一个洞,还有精力使劲折磨别人,他真是能“好好”的,还怕什么?!

她站起来时,脸色很冷淡。

“蓝芹。”他慌忙喊她。

她当没听见,直接窝回被窝,拉高被子。

把自己闷在里面。

他追上来,坐在床边,想把她“挖”出来:

“蓝芹,怪我不好,别生气”

她背过身,在被窝里,用冷冰冰的背,对着他。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顾自己身体,我更不该对你”

她讨厌这种感觉。

胸口闷得喘不过去,仿佛断掉肋骨的人,是她。

“别生气了!”他在被窝里继续“挖”她。

她固执的拉紧被单,就是不让他扯出来。

“我现在就去缠固定带,好不好?”他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