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林锦锦。
其实她们俩也不过是萍水相逢，在医院的时候，林锦锦和苏萤的爸爸苏敬野的手术室相邻，仅此而已。后来，苏敬野去世，林锦锦和爷爷帮着料理了一些琐碎事，苏萤就记在心里，从此以后拿祖孙俩当亲人看待，不留余力地照顾。
今天，就是她俩当初相识的纪念日。
两人去了苏萤家，打开窗户，外面夜风呼呼地吹，其实有点儿凉，但两个女孩儿喝了点酒，热气腾腾的，倒也不觉得。
三杯两盏下肚，林锦锦问：“你跟叶旌在一块儿了吗？”
苏萤摇头：“没，怎么可能啊！”
“可网上都说你俩在一起了……”
苏萤疑惑地问：“网上？”
“嗯，你们学校BBS啊，传疯了。”都说是苏萤的美色迷惑住了涉世未深的叶旌云云。不过林锦锦不打算告诉闺蜜这些糟心的传闻。
苏萤把玩着陶瓷的杯子：“我俩没可能的。”
“那他为什么天天都陪着你上学、放学，连课都跟你一起听？”
苏萤想想，终于说：“他可能喜欢我。”又忙着解释，“就一点点！”
在林锦锦的追问下，苏萤终于把在火车上云姨的那段话说了出来，末了，她像是开解自己似地结案陈词：“其实这种喜欢挺儿戏的。他对我能了解多少呀？就说喜欢我。小孩子的追逐游戏而已，等他兴趣退了，就走了。这种男孩子，我见得多了。”
林锦锦安静地看着闺蜜，等她说完了才开口：“可我怎么觉得，你对他的事儿特别上心。”
苏萤愣了下，自嘲地笑：“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呗，我颜控，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颜控？你颜控早八百年就跟那个邱学长在一块儿了吧？他追你追了多久了。”
邱礼源相貌堂堂，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似乎都是男朋友的不二人选。可苏萤听见他的名字，立刻生出急于撇清关系的冲动：“他就是学长，店老板的儿子，我从来没有打算拿他当备选方案。”
“为什么啊？他虽然是有过几次恋爱经验吧，不过好像都是和平分手。现在人有恋爱经验太正常不过了……你就没有想过，如果跟邱大少爷在一起，以后吃喝都不愁了吗？而且邱大少看起来什么都好，作为男朋友很完美啊。”
苏萤毫不犹豫地说：“没想过。”
林锦锦放下酒杯：“为什么？”
苏萤沉吟了一下，慢慢地说给她也说给自己听：“邱学长家世、人品、相貌什么都好，几乎是个完美的男朋友，可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个从高处伸手拉我上去的人。锦锦，我想要的男朋友是能和我肩并着肩，从山脚下一点点登到山顶去的人。”
林锦锦觉得面前的苏萤与数月之前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好像更加独立了一些。
苏萤说：“锦锦，你听说过COS1°吗？”
林锦锦一懵，摸出手机就想度娘，被苏萤拦住了：“别查了，我说给你听。COS1°从数值上说无限趋近于1，就0.999那样吧，不到1。如果说邱学长那样的完美男朋友是1，那叶旌大概就是COS1°。”
林锦锦听得一愣一愣的，苏萤虽然脸红扑扑的，但眼神还算清亮，应该不是在说胡话，只好继续听她说。
“这种COS1°的男生可能是没那么完美……比如他年纪小啊，比如他浪漫得很幼稚啊，比如他总是用傻乎乎的方式套路你，而且还自以为天衣无缝啊，就是呆萌呆萌的。总之，COS1°的男孩有一堆小毛病，但他对你毫无保留，而且愿意为你做每一点点的改变。”
林锦锦半懂不懂：“改变，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变得越来越接近完美啊。”
“那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找邱学长这样的，直接完美？”
苏萤朝后一仰，笑起来为：“你不觉得一个人完美无缺很可怕吗？就像戴着面具一样。可那种能坦然的把小毛病暴露给你的，就像小狗狗一样。很可爱啊……”
林锦锦算是听出来了，苏萤虽然没承认自己跟人家交往，可字里行间早已把叶旌放在了最高的位置，就算是完美的邱学长也因为完美而失分，而叶旌的小毛病小幼稚反倒成了加分项。
除了情人眼里出西施，林锦锦已经找不出其他合适的形容来了：“既然COS1°这么好，你们为什么拖拖拉拉的还没在一块儿？”
“就因为他会越来越完美，越来越接近1，然后……他就会离开的。”
林锦锦叹气：“萤萤，如果我有你这样的容貌，而且健健康康的，我一定会比你自信很多。叶旌确实年轻好看，可你更好看啊。他是很聪明，但你也很能干。他有钱……呃，将来你如果出名了，指不定比他还有钱呢！”
苏萤绷不住地笑出声，举杯跟林锦锦相碰：“情人眼里出西施，也就你觉得我这么好。”
“那可不一定只有我，”林锦锦嘟囔了一句，继而笑眯眯地说，“不过如果我是男生，一定霸占你。”
苏萤亲昵地跟她头顶头：“总有天，你会找到能霸占的人。”
“就算有，我也不敢。”
苏萤顿时清醒了些，追问：“锦锦，你是不是有什么喜欢的人了？”
林锦锦晃着酒杯，笑着摇头：“怎么可能？我这个样子，还能喜欢谁啊。”
苏萤放下酒杯，托着林锦锦的腮：“你的腿连医生都没有放弃，你为什么要放弃？何况，谁都有喜欢别人的资格，爱是没有条件的。”
“爱是没有条件的……吗？”林锦锦沉吟，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阿萤，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
“什么？”
林锦锦转动轮椅，移到苏萤的书桌前，轻车熟路地打开电脑。
苏萤好奇地凑过去，发现她开的是楠大的BBS。因为忙于打工和学业，苏萤很少上论坛，更不关注上面的八卦信息，而林锦锦不同，因为腿脚不便，她更喜欢通过网络看世界。
自从苏萤和叶旌走得近了，林锦锦对楠大的BBS关注就更多。
“我看到了这个，”林锦锦疑惑地问，“你不是跟我说，叶旌是大一新生吗？”
“没错啊。怎么了？”
页面上花里胡哨的，大字写着什么风华绝代之类的，苏萤快速地扫过：“校草评比？”第一个是邱礼源，她目光未作停留，又把页面快速下拉，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叶旌，第二名，照片居然是张蓝底白衬衣的正面证件照——即便如此，依然是二次元里走出的美少年。
苏萤的目光停在那张干净的面孔上，心不在焉地问：“真无聊，还选这个。”
“你看看发帖日期再说话啊。”
页面的最上面，赫然显示着发帖日子——两年前的秋天。
苏萤与林锦锦面面相觑。
“两年前，他就已经作为新生当选楠大校草，”林锦锦掰着手指，“所以今年他起码大三了，比你还年长一级好嘛？”
苏萤困扰地回忆，自己究竟是怎么形成“叶旌今年大一”印象的？
——新生报到的那天，她看见叶旌拖着行李箱。但那也许是他在送新生啊！
——叶旌今年才刚满二十，但罗姜说了这家伙就是个可怕的天才！
——最关键的是，她每次说“你才大一”的时候，这家伙从来都没反驳过！所以她才渐渐认定了，他是的大一新生没错了。
林锦锦盯着苏萤，看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露出错愕的表情：“……所以你都是用猜的，从来没跟他确认过嘛？”
苏萤默默地点头。
“萤萤，你居然会这么粗心！”林锦锦推了推她，“你连人家什么年级都不知道，到底了解他多少？”
苏萤垂睫：“很少的。我对他的了解……很少。”比起叶旌对她，她对叶旌可谓知之甚少，他的生日、家世、喜好，她其实一无所知。
她忽然有些内疚，察觉在他身上付出得太少。
乘着林锦锦在论坛里瞎逛，苏萤给叶旌发了条微信：“你根本不是新生，为什么没说？”盯着屏幕发了会呆，她忽然觉得这信息发得莽撞——人家是不是新生碍着她什么事儿啊？凭什么要告诉她？
乘着两分钟时限没到，她又把刚刚发的讯息撤回了。
没想到，这边她撤回消息，那边叶旌就回复了。
是语音，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撤什么呀？我都看见了。冤枉啊小姐姐，我从来也没说自己是大一新生，不然你回忆回忆？”
是啊！没说过，但是明明知道她误会了，他也从没解释过不是吗？
苏萤发了一柄血淋淋的小刀过去。
叶旌回了个卖萌的小黄人，一刀子戳进棉花里，有劲使不上。
“萤萤，你干嘛呢？”林锦锦回头见苏萤正对着手机咬牙切齿，不由问。
苏萤连忙扔开手机：“没干嘛！怎么了，看见什么了？”
林锦锦点头：“你来看看……这个到底是不是你们家叶小哥？”
仍旧是学校论坛，屏幕上几张像素奇低的旧照，光线昏暗，看起来像是酒吧或者KTV一类光线昏暗的场合，少年坐在沙发里，留着遮眼的蓬松乱发，手指间夹着白色的细烟，姿态颓废而懈怠，眼神看向别处，大约是被偷拍的。
在他身边坐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年轻人，也都叼着烟，目光迷离。
因为光线纷杂，加上头发遮了半张脸，又是侧面，少年的五官压根看不清楚，可仅从气质上说，跟叶旌毫无相似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 COS1°从数值上说无限趋近于1，就0.999那样吧，不到1。如果说邱学长那样的完美男朋友是1，那叶旌大概就是COS1°
----事实证明，其实叶小哥才是真正的1，邱学长，emmmm，不提也罢！----
第31章 第31宠
苏萤迟疑地问：“为什么这么问？”
林锦锦蹙眉：“发帖的人说这是叶旌。可我觉得……不像啊。”
苏萤从好友手里拿过鼠标, 翻了翻页面，果然发帖人说这是号称“楠大小太阳”的叶旌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不过，下面所有的跟帖清一色都是在骂发帖人无事生非, 画面上那个不知名的杀马特有哪一点像叶旌了？
“果然是无脑黑？大概是嫉妒你家叶小哥长得帅还是学霸, 现在还追到了你这个大美人, ”林锦锦灵机一动, 忽然想到, “你说会不会是哪个追你不成、怀恨在心的人，有意造谣中伤他？毕竟现在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你俩在一块儿。”
苏萤心不在焉地说：“那还不如黑我来得更直接点。”
“谁舍得对美女下手呢！”林锦锦又问, “你还在看什么呢？”
屏幕被苏萤停在那张模模糊糊的照片上, 确实难以分辨长相，就连身形也毫无相似之处, 可是……那少年黑色背心的胸前一枚反光的吊坠却有三分眼熟。大小、形状, 尽管因为曝光的缘故边缘模糊, 但苏萤还是有种奇妙的熟悉感。
她想起了叶旌给她的那枚翡翠坠子，他说过此前自己一直佩戴、从未离身。
“怎么了？”林锦锦觉得苏萤的神情有点奇怪。
苏萤摇摇头。不可能的，叶旌出身世家，以叶妈妈的谈吐教养还有叶董的身家，绝不可能让少年叶旌以这样颓废的面目示人，何况……她又想起了叶旌那双明亮的眼睛，怎么会是他呢？
苏萤没有把吊坠的事告诉林锦锦，甚至不允许自己再过多联想，潜意识里她甚至觉得连猜想都是对叶旌的亵渎。
那一晚的后半段苏萤一直有点心不在焉，和林锦锦的交谈有一搭没一搭, 酒不醉人人自醉，等她送林锦锦回家的时候已经有点脚底发飘了。
林锦锦说要自己走，可苏萤哪儿能放心得下？硬是推着她一路回家，直到林锦锦进了屋，卧室的灯亮了，苏萤才沉默地靠在路边的树上，怔怔发呆。
照片上的少年明明不像叶旌，可为什么她的直觉却一再地暗示那就是他。
苏萤拍了拍自己的太阳穴，闭上了眼。
忽然听见脚步声，她以为是路人，没理会，可脚步声却停在了她面前。
四目相对的瞬间，苏萤疑心自己真是喝多了产生幻觉。
那双清澈明亮的眼桃花眼带着浅浅的笑意，眉峰上方的额发微卷，路灯下透着温暖的棕色——是叶旌。
苏萤抬手，打算再拍一下脑门，清醒清醒，可手却被人攥住了。
叶旌哭笑不得：“干嘛自虐？”
触感温热，他的手坚定有力，笑容如五月阳光，不是幻觉……苏萤忽然笑起来：“这才是你。”
“什么意思？”
苏萤摇摇头，深呼吸，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跟着你走过来的。”
苏萤不解：“跟着我……从我家过来？”
“嗯，从机房回来想来看看你，结果刚好遇见你送林锦锦。你说你自己都醉成这样了，还逞强送别人？”
“她比我小，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
叶旌微笑：“那我呢？我一个人你放心不放心？”
苏萤摇头：“不放心，我怕你祸害别人。”
叶旌闻言哈哈大笑，眼瞅着苏萤晃晃悠悠地要踩进泥潭，连忙一把把她拽回来。
“干嘛干嘛，放手。”苏萤有几分醉意，声音里透着些许娇嗔。
她清醒的时候总是端着，那些可爱只有在不自觉地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来，叶旌松开手，但拿身体挡着她，免得她稀里糊涂地弄脏鞋。“你看你对林锦锦那么温柔，就是对我，凶巴巴的。”
苏萤瞥他：“你要我像对锦锦那样对你？”
“不要。”斩钉截铁。
苏萤目光盈盈，抬眼看他。
“你又不会对林锦锦脸红，”叶旌嘴角一弯，“可你对我会。”
苏萤脸上一热：“谁脸红了？再没大没小，我自己走了！”
“好好，不开玩笑了，”叶旌抿着嘴，但笑容也藏不住，“有件好事儿想告诉你。”
“嗯。”也许是因为微醺，苏萤觉得此刻他在，就是件好事。
“之前我妈不是说能弄到米兰时装周的入场券吗，”看见苏萤的目光一下晶亮，叶旌的笑容愈盛，“已经搞定了，就寒假期间，她弄的可都是前排票。”
苏萤高兴得几乎要蹦起来。那是她二十年来最可望不可及的梦想，高街、时装周、时尚之都……居然真的让她等到了这一天。
她脸颊的红云直飞入鬓，眸光晶亮倒映着路灯的光，像个得了梦寐以求玩具的孩子，毫无掩饰的欣喜若狂。
就算散尽家财，只要能换她这样无忧的笑容，他好像也没什么不舍得……叶旌心想。
可这笑容只持续了一瞬，狂喜一点点从苏萤眼底消失，渐渐的，她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淡和疏离，仿佛前一秒的孩子气从未出现。
从楠都，到米兰，也许要在那里待一周，甚至更久。机票车资、酒店食宿……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想想也知道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不到2个月的时间里筹这么一笔钱，不是容易事。苏萤不打算跟叶旌提这个事，但眼底的愁云瞒不过他的眼睛。
“阿萤，你英文好吗？要不要这俩月我给你恶补一下？”
“我英语都免考了！”
“看不出来，小姐姐还是学霸呐~”
被他插科打诨的一闹，苏萤的心情倒真好了不少，两人说说笑笑回到苏家楼下。
苏萤上楼前忽然停下脚步，问：“那个坠子，你真不打算拿回去吗？不是说从小没摘下来过？”
“嗯，一直戴着的。”叶旌笑道，“既然是留给叶家媳妇的东西，迟早要摘嘛。”
苏萤白了他一眼，懒得再跟他较真，刚转身要上楼，忽然被他喊住了，回头之他正沐浴在小区昏黄的灯光下，轮廓柔和得有几分梦幻。
“喊我干嘛？”
“寒假要去欧洲了。”
“嗯，所以呢？”
“先实习一下欧洲的礼节吧。”叶旌腆着脸，食指戳着自己的脸颊凑上前索要goodbye kiss。
苏萤哭笑不得，余光瞥见小区那只喜爱来蹭粮的小野猫正在脚边，金色的眸子正盯着他俩瞧，于是一时兴起蹲下身，双手从猫咪前肢下抱起，凑近亲了一口。
叶旌一脸懵，瞅着她抱着同样懵逼的小猫站起身，猫脸凑近，胡须戳在他脸颊上——苏萤竟又让小野猫亲了他一口。
放下咪呜叫的小猫，又在它头顶揉了揉，苏萤看着还在摸着脸发呆的叶旌，心情大好，挥了挥手，径直上楼去了。
楼梯道里安静，她刚上了半层楼，就听见楼下传来某人愉快的声音：“小猫啊，她亲了你，你亲了我——这也算间接打Kiss了吧？不亏不亏。”
苏萤完全能想象出那个少年抱着猫自言自语的傻样，顿时哭笑不得。
这家伙……真是可爱得要命。
*
自从苏萤入学楠大，因为容貌出众加上舞台经验丰富，一直都是各种晚会的主持人上选，但她打工太忙，大多都推了。眼看入了12月，学生会又开始为了圣诞晚会而忙碌，苏萤也毫不意外地收到了文艺部长丛山的主持邀请。
她本想以年底事忙推脱，对方笑眯眯地诱惑：“这次学生会经费充沛，主持人不光有劳务费还额外给置装和化妆费，当然，如果你不花的话也一样可以按上限报销。”
于是，苏萤毫无悬念地接了。
让她意外的是，晚会的筹备会上，居然遇见了叶旌。
满满一会议室的人，男男女女叽叽喳喳，苏萤推门的动作很轻，别人都没发现她进来，唯独叶旌抬起脸，隔着人群朝她轻轻地笑了下。
有人发现他的视线，这才发现苏萤到了，连忙张罗：“好了好了，女主持也到了。”
又有人问：“她跟谁主持？”
“跟我。”门外传来儒雅的男声。
时已入冬，楠都气温不过十度上下，进门来的邱礼源只穿了单薄的衬衣和西装，领口、袖口严丝合缝，头发打了不少发蜡，看起来儒雅到有些发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