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合着酒气的粗喘和他口中絮絮不止的胡言乱语,逼得苏萤顾不上留情,弯起手肘以关节重重地捶向他的下腹。

邱礼源闷哼了一声,向后酿跄,捂着腹部在地上□□。

路灯将苏萤的身影拉得老长,阴影将邱礼源盖住,而她背着光,声音里寒得刺骨:“叶旌是怎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我最后警告你一次,邱礼源,你最好停止侵犯个人隐私,否则算上之前在活动中心的骚扰,我们法院见!”

说完,苏萤转身的瞬间,那个厌恶至极的眼神,完完全全地落入邱礼源的眼中。

从片刻之前开始就一直处于非正常状态的大脑终于闪过一丝清明,邱礼源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对自己最真实的认知:这个女人不是欲擒故纵,而是真的,唾弃他。

第39章 第39宠

从楠大去叶旌家, 乘公交格外不便,车从繁华的大学城驶出,一路之上万家灯火。

车上人不多, 非常安静, 苏萤坐在最后排, 那正是每次叶旌与她同行时最爱坐的位置, 对着窗外灯火怔怔出神的她, 并没有留心到一直不远不近地尾随着公交的私家车。

被邱礼源激怒的情绪,在漫长的车程中终于逐渐平息。

苏萤给林锦锦发了条微信【是邱礼源。】然后又凭记忆, 把在他手机上看见的那段乱序的用户名也发了过去。

林锦锦很快就回了过来:【收到!】

公交正行驶在高架桥上, 四周环绕桥身的灯火绚烂,城市的霓虹安静里带着烟火气, 这是苏萤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她曾无数次地想, 有朝一日赚了钱,生活不再捉襟见肘,要在这城市最高的大楼买一间房,北边临江听风,南边正对满城烟火。

这样想着,她拍了一张亮着灯的住宅大厦,发给叶旌。

【等C&R的报酬拿到了,我们搬到这里好不好?】

那个“们”字,她盯了好久,删了又打, 打了又删,终究还是原样发了出去。

到叶家别墅的街道那一站,车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苏萤跳下车,拉起围巾裹住半张脸,余光里觉得街口有人影闪过,可她回头去看,那里分明只有路灯清冷,空空荡荡。

出乎苏萤意料的是,穆然竟然在家中。

见到苏萤,穆然似乎并不意外,吩咐云姨倒了茶,观赏书房的门,招呼苏萤坐在自己手侧,才缓缓开口:“事情罗姜告诉我了。小旌不在家。”

……竟然也不在家。

叶旌虽然好说话,和什么人都可以迅速打成一片,但事实上他并不喜欢在外面瞎逛,比起玩闹他更喜欢跟苏萤两个人呆在阳台,她画图,他敲代码,或是干脆两个人一起看书。所以他平素爱去的地方两只手数的过来,而苏萤已经都找过了,都不在。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他知道她在找自己,并且刻意在回避。

这个幼稚鬼……苏萤想。

穆然依旧化着精致的妆,锈红的唇膏不减气场,可再怎么精致,眉眼之间疲倦的痕迹也掩藏不住,她显然并没有休息好,而且同样心事重重。

“您别太担心,他可能只是需要点时间整理情绪。”苏萤把自己给叶旌发消息,而他一直在的情况也一并告诉了穆然。

穆然闭上眼,胸口起伏,许久,才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终究不舍得让你担心。”

苏萤抚摸着手机背,像是那里有她的慰藉。

“阿姨,从前叶旌不高兴的时候,喜欢去哪里?”

穆然有些尴尬,如果叶旌不高兴的时候去哪儿愿意告诉她,那么当年的叶旌压根就不会得那样得病。对这个继承了她的艺术细胞,甚至比她更加敏锐的儿子,她也好,叶儒也很好,作为父母都了解得太少,亲近得更少。

“叶旌十二岁出国之前,我和他爸忙于工作,云姨持家,他都是自己生活,喜怒哀乐从来也不和我说。”穆然边说边起身,从书柜最便利的地方取出一本精装的册子来,“回国内来读书的这几年,他总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什么时候都笑脸迎人,就算你冲他发火,也像打在棉花上的拳,听不见响。我居然会以为,这是因为他一切顺遂,没什么值得不高兴。”

“这世上哪有人会真的无忧无虑,只不过是藏在心底,不愿让亲友担心。”

“你说的对。”穆然把册子递给她,“你看看这个。”

那是一本有些年代感的相册了,缎面金箔线,苏萤家也曾有过类似的册子,只是父母相继离世之后,她在没往里面添过新照片。

翻开的第一页,就是个白嫩的大头小子,刚出生不久,头发绒绒的还是胎毛模样,眼睛只往上下方向长似的,又大又圆,放在现在多半要被疑心是P图。

看见幼年的叶旌,苏萤的神色缓和下来,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笑意。

“小旌早产,刚出生的时候干瘪瘦小,我都没答应人给他拍照。”穆然显然也因为这张讨喜的旧照而愉悦了一些,“这是满月照的,好看多了。”

未来,他的孩子也会是这个模样吧?

苏萤胡乱想着,一边往后翻,相册里的叶旌一点点长大,白皙的肌肤,黑亮的大眼睛,从单眼皮到渐渐露出桃花眼的端倪,从笑得一脸稚气,到眼神里渐渐有了潜藏的东西。

感谢世上有照片这种东西,让人能把错过的岁月找回一二。

不过,也许是因为叶家夫妇太忙,没有太多机会陪伴叶旌,照片里亲子三人一同出镜的次数少得可怜,一多半的画面里都只有小小的一抹身影——画画一个人,看蚂蚁一个人,就连爬树也是一个人。

“大多是云姨拍的,”穆然低声说,“我和老叶都很少在家。”

“他看起来很寂寞。”苏萤说。

怎么可能不寂寞呢?小小的个头,套在宽大的衣服里只露出细胳膊细腿,十张照片有五六张都是背对着镜头,显然并不想配合云姨拍照。

画面那么大,背影那么小,孤孤单单地做着本该与父母、玩伴一起做的事。即使看不见正脸,也能想象得出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上面无表情的寂寞。

正因如此,当相册里突如其来的出现了一张三人全家福,上面十多岁的少年叶旌站在父母中间,左右手都被牵着,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隔着时光与相纸,谁都能一眼看见他打心底里流露出来的满足。

“这是他十二岁生日那天,我硬是推了一场重要的会,才逼着他爸回来。”

所以,照片上叶儒的脸色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严肃的。就算这样,小叶旌也那样知足,可见平日里见到父母的次数真的是屈指可数了。

苏萤慢慢地往后翻,没想到,那页之后竟就是空白了——这本相册,到这一张合影就戛然而止了。

苏萤抬头正对上穆然的视线,那双与叶旌有七八分相似的眼睛里,此刻有些犹豫,像是不确定到底要不要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那之后,叶旌生病了,被你们送出国治疗了,对吗?”苏萤打破了僵局。

穆然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这个被儿子深爱的女孩儿。

苏萤解释:“我推算了一下时间,他参加Soul Pub大奖赛时应该就这个年纪。”

“你怎么会知道他参加了那场比赛?”

苏萤抿唇:“因为我也参赛了,听说和Ser一起入围决赛还曾兴奋得睡不着。”

“他居然把化名也告诉你了。”穆然惊讶,同时也释然了。

原来这孩子真的连这段从不对人提的往事也向她坦白了……穆然终于放弃了最后的戒备,垂下了眼睫。

从这一刻起,始终包围着这个时尚精英那种强势尽退,剩下的,只是一个心怀愧疚的普通母亲。

“他生日的那天,旌歌有场安排在海外的会议,叶儒和我都应该出席。但是在那之前,我们已经连续三年没能为小旌办过生日,所以我此前答应了他,如果入围SP大奖赛的决赛圈,一定陪他过生日,这是和他的约定。”

“所以您推掉了那场会议,但叶董其实是反对的?”

“嗯,这件事不过是□□而已,”穆然说,“不怕你笑话,我和小旌爸爸之间早已经是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没离婚只是因为旌歌的共同股份。但在此之前,小旌对此毫不知情。”

这样的家事,任何一个成年人都不会想要说给人听。

像苏萤猜测的一样,叶家父母都出身世家,门当户对,二十出头的年纪就结婚了。叶儒有商业头脑,穆然有时尚细胞,一拍即合,在叶旌出生的那年,旌歌公司应运而生。

可爱情到底不是商业合作,即便事业上一路高歌猛进,家庭关系却一天天的亮起了红灯。连孩子都没空去陪的两个人,又哪里来的闲情雅致彼此嘘寒问暖?日子久了,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生意伙伴——见秘书的时间比见伴侣都多。

叶儒认为女子应当相夫教子为重,希望穆然能花更多时间在儿子身上。而穆然从年轻是就是个在时尚事业上颇有野心的女人,怎么可能突然收山甘做全职太太?

谁也不肯自己退让,成全对方,于是渐行渐远,终成陌路。只不过为了照顾叶旌的情绪,又或者为了维系夫妻共持股价的稳定,这段婚姻始终没有正式瓦解。直到叶旌十二岁那年……

为了履行给叶旌过生日的承诺,穆然感情用事地做主推掉了海外的会议,这件事令叶儒非常不满,觉得妻子不知轻重,会惯坏儿子,三言两语不合两人便冷战化作口角,唇枪舌剑,句句伤人。

等气头上的两个人冷静下来,才发现端着生日蛋糕的少年,已不知在门口冷眼旁观了多久。叶儒甩手而去,穆然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拉儿子,可少年已经扔下了手中的蛋糕,扯下头顶的生日帽,摔门而去。

那一晚穆然通宵没睡,在家等着,云姨说叶旌此前从没有彻夜不归过。

很可悲,连这种事一个母亲都需要靠管家来告诉自己。

但叶旌确实没回来,第二天清晨,穆然是被警察的敲门声从沙发上吵醒的。

“叶旌的监护人吗?叶旌因涉嫌蓄意伤人,需要监护人出面处理……”

从来安静乖巧的天才少年,居然在网吧里因为被不良少年打劫钱财而埋伏在深巷,在带头的小混混落单之后一根钢棍夯在对方后腰,导致对方住院长达半个月,差点就再也离不开轮椅。

所有人都惊诧于叶旌会只为了十块钱被抢而下这样的狠手,穆然也不例外。

但当她到警局,见到被锁在椅子里的叶旌时,忽然有一种陌生得不敢相认的恐惧。

那是叶旌吗?能安静地在书房里绘24小时稿子都不出门的少年?

不。眼前的男孩明明是一只嗜血的小兽,只要解开绳索,随时能用双手把看见的一切撕成碎片。

后来,和伤者达成和解之后,叶旌的精神诊断也出来了:躁郁症倾向。

苏萤听见穆然说起这三个字,顿时想起了网上那些照片里判若两人的叶旌。死水般的眸子,困兽般的眸子,或死寂或阴鸷……除了五官一致,找不出一丝他平日的轮廓来。

“躁郁症属于心境障碍的一种,”穆然怕苏萤不懂,“其实他从前的沉默孤僻并不是因为个性喜静,而是一直处于抑郁的边缘。他为了参加SP的大奖赛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三天足不出户,事实上是抑郁发作。可我们不知道……把这些都当成了小孩的创作热情。”

“如果多关心他,哪怕一点点,都会知道他生病了。”

穆然怔了怔,苦笑:“你说得对。”

苏萤喉头有些发苦。她不仅仅是在说穆女士对叶旌啊,一样是在检讨当年的自己对父亲。

麻木,冷漠,才会一步步把挚爱的人推向边缘。

诊断结果出来之后,叶儒立刻拍板,帮叶旌办理了退学,谁也没有通知,很快就将人送到了大洋彼岸,一边上学一边接受治疗。

他们以为以米国的治疗技术之发达,叶旌必然会有所好转。没想到,一年不到的时间里,他酗酒伤人,撞车逃逸,和三教九流的人混迹在外,彻夜狂欢,几次三番险些要被遣返回国,而每一次,都因为他有精神诊断证明而脱身。

更何况,在不发病的时候,他确实是华人之光,无论是语言还是社科,无一不出类拔萃。

他成了一个天才的疯子,疯了的天才。

最终,穆然在无奈之下,只好把叶旌送入封闭式的精神病院,隔离所有刺激,不允许他再做任何设计相关需要激发灵感的工作,甚至连她和叶儒也不得探视。

整整一年,与世隔绝的叶旌没有再发过病。

再后来,病院诊断他基本康复,可离院观察,如有情绪波动再议。

“再议?”苏萤重复了一边穆然的话。

穆然苦笑:“这种情绪病,并没有完全治愈的说法。”

苏萤终于懂了。

为什么如今的叶旌总是显得什么也不往心里去,明明是那么温柔细心的少年,却总装成吊儿郎当的模样,对所有人的嬉皮笑脸。

那是因为他不敢让自己有其他的情绪流露啊!连医生都告诉他,他没有被治愈,只是暂时得到控制。如果他不“控制”了,是不是又要回到过去?

“人不是机器,不是关闭了情绪的开关,就可以摈除喜怒哀乐。”苏萤轻声说,“叶旌他这样……太累了。”

穆然点点头:“这我也知道,但……劝了他不听的。他只会反问我:难道只有哭、闹才是真实的吗?久而久之,我也只能听之任之。”

“我知道了?”苏萤站起身。

“不早了,你留在客房休息吧,我让云姨给你收拾。”

“不了,我……想稍微静静。”

苏萤执意要走,穆然也没有办法,只好把人送到门口。

昏暗的路灯下,转身离开的苏萤忽然停住脚步,回头问:“阿姨,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从叶旌那时候生病,直到如今,你有没有告诉过他,不管他是生病还是痊愈,你都不会离开他?”

穆然愣住了。

没有,她的事业需要奔走在世界各地,甚至大部分的时间都与叶旌日夜颠倒。她哪里有机会去跟一个已经独立很久了的儿子说这么感性的话?

穆然的神色被苏萤看在眼里,她点点头:“我知道了。穆阿姨,如果将来有机会,你试着告诉他吧。”

穆然沉默了一瞬,短促地嗯了一声。

叶宅外的路一如既往的又长又冷清,就连为数不多的别墅也已经熄了灯火,只剩院子里透出的零星光线。

苏萤踩着影子慢慢地走着。

穆然说,在封闭治疗的那一年里叶旌谁都没有见过。换句话说对少年叶旌而言,那是被世界抛弃的一年。如果他有病,如果他是病人……谁都会丢下他,谁都会不要他。

被世界抛弃,对于一个十多岁的男孩而言,是多么可怕的认知?而且,还是他那样一个敏感的人。

所以他把过去视作为不可见人的丑闻,藏得深深的,再用阳光伪装自己,生生地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没有阴郁的假面人。他大概很害怕把……怕再感受那样被全世界丢弃的孤独。

不期然地,苏萤的脑海中划过相册里那个站在父母中间一脸满足的小小少年,还有无数个形单影只的瘦削身影。

苏萤一直都知道,钟情于艺术的人对生活都有特别敏感的触觉,比如她的母亲,她有多沉溺于笔下的世界,就有多怕接触真实的生活,因为哪怕一丁点儿的波动,都有可能在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所以,苏萤能够想象小小年纪就以充满灵气的设计悄悄闻名于世的叶旌,有着多么敏感的内心,有多期待家庭团圆,就有多畏惧孤独,害怕争吵,直到这种敏感累积到极点,他终于彻底崩溃了。

脑海中的想法千头万绪,苏萤甚至在想,如果当年的他们已经相识,如果在他最困扰而无处述说的时候,她陪在他身边,哪怕只是拍一拍他当年还瘦小的肩,会不会就能好一些?

走神。

以至于苏萤压根没有留心看路,在马路牙子上一崴脚,险些摔倒,人是撑住了,膝盖却撞在了用来阻拦车辆的水泥桩子上。

疼。

直也疼,弯也疼。

苏萤索性原地坐在了桩子上,跷起腿来揉捏,因为在出神,所以坐了很久都没动,直到忽然看见靠近的人影,才猛地惊觉抬头。

“走不了了?”

路灯下,穿着深灰色哑光羽绒服的大男孩,戴着黑色鸭舌帽,青色的胡渣在唇上隐隐约约,眼底一片青灰,显然是没有睡好,目光停在她腿上。

苏萤的眼眶忽然一热,下意识地想站起身:“你怎么会在这里?”

膝盖传来的疼痛,令她不由自主地又跌坐回去,倒吸一口冷气。

叶旌快步上前来,半跪在她身前,麻利地一手托起她的小腿,一手不轻不重地揉捏:“这样疼不疼?”

苏萤没有说话。

叶旌等不到回答,只好抬头,结果撞进她如水的目光之中。

苏萤看着叶旌的眼睛,双手捧起他的脸,拇指在他眼睑下的清灰上轻轻摩挲,一言不发地红了眼眶。

叶旌慌忙放轻手劲:“这么疼?别是伤到骨头了,我们去医院!”

苏萤拉住他要去抱自己的手,摇头:“你今天一天去了哪里?我很担心。”

叶旌这才恍然,她的泪不是因疼而起。刚刚远远见她撞到水泥桩,又坐在路边很久没有起身,他以为伤着了筋骨,这才匆匆现身。

叶旌放下她纤细的小腿,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就准备离开。

苏萤一把拉住他的衣摆,撒娇:“我膝盖疼,走不了了。”

“……”

见他不动,苏萤又再接再厉地走卖惨路线:“而且为了找你,我三顿没吃了,水都没喝几口。”

“早餐煎饼,中午拉面,晚上云姨包的饺子。”叶旌背对着她,说得清清楚楚。

苏萤眉头跳了跳,这人的记忆力简直无敌。

“所以,你今天其实一整天都跟着我吗?”

叶旌不承认也不否认。

苏萤说:“你今天不想回学校,我理解你。可是你为什么连我的消息也不回?”

“没想好。”

“嗯?”苏萤扶着他的腰,勉强直起身。

叶旌察觉到身后人的吃力,不由反身双手扶住她的手肘。

苏萤借势站稳了,顺手拽住他的衣袖:“没想好什么?”

在那还隐隐带着泪光的眸子的注视下,叶旌无处可躲,只有哑声说:“怎么面对你。”

苏萤仰面,直视对方。

那张总爱带笑的脸上有种惹人怜惜的惶惶不安,在她的注视下,目光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似的。

苏萤想到了惹祸的金毛,委屈的眼神,无处安放的四肢。

可他明明没做错什么啊……难道要逢人就昭告天下自己曾经得过病?那才是真的有病好不好?

苏萤抬手,从背后扶住也叶旌的背,稍微用力,使他贴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