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绪和常缙斯斯文文的劝解着,“大姐,咱们好容易见着爹爹了,该高兴才是,快别哭了。”晚霞忽闪忽闪大眼睛,有些茫然的四处张望了一下,也小声嘟囔道:“大姐,快别哭了。”

兰夫人依旧站在原地,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

无瑕拉拉她的手,“娘,我和爹爹见面的时候,可没有哭。”

兰夫人微笑,“我家无瑕小姑娘不爱哭,真是好孩子。”

无瑕得意的笑了笑,“娘,我有点累,咱们进去歇息。还有先生,一路上都是和您一样坐马车,也没活动活动筋骨,肯定也累了。我请先生进去。”松开兰夫人的手,跑去找陆先生了。

兰夫人清了清嗓子。

开国公惊觉,忙拍了拍常朝霞,“小朝,来见过夫人。”拉着泪眼迷朦的常朝霞过来,命她拜见兰夫人。

常朝霞一则伤心难过的厉害,二则知道兰夫人是个省事的,便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并没打算克制一下自己的感情。

十三年了,她没有见到父亲,孤苦无助,已经十三年了。十三年来积攒下来的眼泪,一时半会儿哪流得完。

开国公拉了常朝霞过来,命她行礼,兰夫人淡淡笑了笑,“大小姐什么时候仪容端整了,再来拜我吧。”哭哭啼啼的,行的什么礼。

说完,兰夫人转过身,向正堂走去。开国公忙道:“夫人等等我。”追着兰夫人过去了。他腿长脚长,没几步就追上了兰夫人,两人并肩前行。

常绪、常缙和朝霞匆匆忙忙安慰了两句,便跟着二姨娘等也过去了。大姨娘又是心疼又是着急,赶忙过来替常朝霞拭泪,压低声音说道:“小朝,快别这么着,惹夫人不喜。”

常朝霞拿过大姨娘递过来的帕子拭着眼泪,心中茫然。兰夫人分明是个什么事也不管的人啊,怎么会…?

开国公身材高大,虽是走在最前头,常朝霞依然能清晰看到他的后背。“爹爹,前些年我日子过的多苦啊,您回来了,却对我这样…”常朝霞心中一阵委屈。

无瑕拉着陆先生的手,高高兴兴的走了过来,“先生,这便是我家了,很大对不对?我蛮喜欢这儿的。先生,咱们先进去歇息,然后四处逛逛,给您挑个好住处,给我挑个顺眼的书房。”

陆先生微微笑着,“甚好,便依无瑕。”

陆先生青衣青裙,穿戴的再朴素不过,可是她天生的美貌和优雅的体态映入常朝霞和大姨娘眼中,两人均是惊艳。这位是无瑕的先生么?楚腰卫鬓,纤秾得体,分明是位不衫不履的佳人。

不只美貌,那份雍容,那份淡定,更是青年女子中极为少见的。见了她,便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一句话:腹有诗书气自华。

乡下地方,怎会有这样的先生?常朝霞更加迷惑。

爹爹健在,当然是再好不过。可是夫人和三妹妹都和前世不同了,又有一位仿佛从天而降的陆先生…

今生和前世,到底会有多大的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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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正堂,四位姨娘和常朝霞、常绪、常缙、常晚霞重又拜见了开国公、兰夫人,又和无瑕行礼厮见。陆先生也和众人见过了,常家众人都称呼她“陆先生”,言辞之间,客气周到。

眼前一下子多了八个不认识的人,无瑕板起小脸,不大高兴。

“闺女,你不喜欢他们啊。”开国公小声问她。

“您记金陵的八个别称都嫌烦,这会儿要我记住八个人!”无瑕声音清脆,语气中很是不满。

开国公目瞪口呆,兰夫人在旁听着,忍不住笑了。娇娇,你可是真是你爹的亲闺女啊。横起来,真和他一模一样!

大姨娘先前是负责管家的,这会儿兰夫人来了,她便把钥匙、帐册等物呈上,陪笑说道:“夫人回来了,当然是夫人当家作主。”兰夫人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你先收着吧,不急,慢慢归置。开国公府,要改的地方且多着呢。”

大姨娘心中一紧,二姨娘幸灾乐祸的笑,笑容中颇有讥讽之笑,三姨娘和四姨娘和往常一样低眉顺眼的站着,好像什么也没听到。

一直以来兰夫人都在老家休养,不声不响的,对她们毫无约束,她们便以为兰夫人不过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女人罢了,不过是运气好,才会做了开国公夫人。做梦也没想到,原来一直没被她们看在眼里的兰夫人,开国公竟是这样的看重,更没想到,兰夫人生在乡下,长在乡下,竟是这样的胸中有丘壑,不怒自威。

大姨娘心中暗暗叫苦。三姨娘、四姨娘进门晚,资历浅,平时又没那么争强好胜,这回大概会夹起尾巴做人,拼命讨好夫人吧?二姨娘应该不会,她一向仗着有老二常绪,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她们三个都还好办,反正只是寻常姨娘,只要不太出格,想来夫人也不会拿她们做法子。我却是多年管家之人,又该如何自处呢。夫人若果真悍妒,往后岂能放过我。

大姨娘心中惴惴不安,脸上还要做出温婉模样,十分辛苦。

兰夫人淡淡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开国公和兰夫人回府,当然少不了接风宴席。陆先生远道而来,觉得有些疲累,便没有参加常府的家宴,早早回房歇着了。兰夫人知道她的性子,也没有勉强,无瑕送陆先生出去,交代道:“您先胡乱歇息一晚,明天咱们挑院子去。”陆先生笑着答应了,“好啊,一准儿给咱们无瑕小姑娘挑个合心意的。”无瑕满意点头。

团圆宴上,常朝霞到了这时已平静下来,众人都是言笑晏晏,席间很是和乐。

无瑕年纪小,没有单坐,和开国公、兰夫人同坐一席。常朝霞很客气的向开国公和无瑕道谢,“…爹爹和三妹妹的玉佩极有灵气,确能辟邪,玉佩送过来不久,我便好了。”开国公哈哈大笑,“小朝,你好了便好。”无瑕却是小脸绷得紧紧的,一丝不苟,“你好了呀,那玉佩还我吧。”

她这话说的直接了当,毫不委婉,常朝霞不由的怔了怔。

无瑕一本正经,“那玉佩是我舅舅送我的,可以暂时借给你,不过,等你好了,是要还我的。”

常朝霞回过神来,忙道:“那是自然。三妹妹,稍后我便命人把玉佩送回来,这是舅舅特地送给你的,大姐自然不能夺爱。”

无瑕泰然自若的点点头。

“三小姐定是被夫人惯坏了,小朝,你凡事都要让着她。”宴席散了之后,大姨娘特地追上常朝霞,交代她。

常朝霞斯斯文文的笑了笑,“知道了。”

三妹妹是夫人的心头肉,这还用说么。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这一点都没有变。

大姨娘张了张口,好像还想再说什么。常朝霞心里很乱,不愿跟她多说什么,笑着推了推她,“您快回罢,夫人回来了,还不知她是怎样的性子,咱们不好太亲密。”大姨娘想想兰夫人的言行,深以为然,“小朝说的对。”道了别,走了。

两人分别之后,各有心事。常朝霞是想想前世,想想今生,忽而喜忽而忧,不知什么事情会变,什么事情会和前世一模一样。大姨娘却是想起兰夫人那句,“开国公府,要改的地方且多着呢”,一直在猜测兰夫人要做什么,会如何动手。

不只大姨娘,二姨娘和三姨娘、四姨娘关心的都是这一点。兰夫人,她究竟要改动什么呢?

次日,开国公和兰夫人带着无瑕在府里四处逛了逛,陆先生也随行。无瑕骑着她的小闪电,开国公寸步不离的看着她,兰夫人和陆先生一开始是走路的,后来累了,便坐轿子----开国公府很大,要是全凭走路,她俩怕是会累坏了。

“这园子好大!好漂亮!”无瑕一路走,一路惊叹。

不得不说,工部负责督建开国公府的人很能干,把这府邸修得真是富丽堂皇,美仑美奂。这座府邸的后花园太大了,光大大小小的池塘就有九个,号称九连塘。

开国公和兰夫人也是第一遍看自己家,处处新鲜。

看了一遍,最后无瑕给陆先生挑了处风景优美的院子居住,又给自己挑了个有山有水有高楼的地方做书房。至于她自己,开国公和兰夫人都不许她一个人住,“你才多大一点点,跟着娘住正院,岂不是很便当?”无瑕还是个孩子,自然是恋娘的,父母这么一说,她也没反对。

“真是好孩子。”开国公笑咪咪。

前方出现一个很大的院子,院中遍植桃树,桃树下三三两两的,全是身姿轻盈的少女。“这么浓的香味。”无瑕揪揪小鼻子。

兰夫人和陆先生都是皱眉。这院子里住的肯定全是女人,而且是喜欢涂脂抹粉的女人!

开国公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慌了,“这里不用看了,不用看了。”替无瑕拨转马头,想走。

无瑕是个勤学好问的孩子,最爱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么呀。”她执拗的追问。

开国公心虚的偷偷看了兰夫人一眼,不知该说什么。骗人吧,他不大会,也不大敢;实话实说,那不是讨打么。

兰夫人笑了笑,“今儿个先不看了。无瑕小姑娘,这院子是个好院子,赶明儿等里面的人全搬出去了,娘再带你过来看。”

“也行。”无瑕想了想,点了头。

“甚好,甚好。”开国公殷勤的附合。

到了这会儿陆先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由的肚中好笑。

开国公府可不只是占地辽阔,装饰华美,还有许许多多的美人遍布其中。这个种满桃树的院子,想必是美人们的群居之所。开国公准是对府中的情形不够熟悉,才会冒冒失失带着妻子女儿到了这儿。他能让兰夫人看到成群的小美人么?他能让无瑕看到浓妆艳抹、风情万种的女子么?当然不能。就算不怕兰夫人生气,他也怕把无瑕带坏。

这些美人是以色事人的,这样的人,哪个做父亲的也不能让女儿看到。

所以,赶紧逃吧。

一笑之间

开国公殷勤道:“闺女,这段路很平坦呢,可以撒开了跑。”无瑕喜孜孜,“好呀好呀,爹爹,让闪电有多快跑多快!”

开国公听不得这一声,扬起马鞭呼喝了一声,闪电撒开四蹄飞奔而去。

开国公当然也跟着跑了。

一阵风似的,父女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前方。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兰夫人看着落荒而逃的开国公,暗暗咬牙。

兰夫人正要和陆先生一起坐上轿子离开,却听得身后传来悠扬的乐曲声,有一柔媚的女子曼声唱道:“爱他时似爱初生月,喜他时似喜看梅梢儿,想他时道几首西江月,盼他时似盼辰钩月。当初意儿别,今日相抛撇,要相逢似水底捞明月。”

曲音袅袅,说不尽的缠绵悱恻之意。

兰夫人皱皱眉,有些歉意的对陆先生说道:“对不住,有辱清听。”

陆先生是没出阁的女孩儿家,人又是极为斯文端庄的,听这样的人唱这样的曲子,实在不适宜。

陆先生笑,“这有什么,孩子没听见便好。”

无瑕已经骑着她的闪电跑远了,这饱含情意的曲子,小姑娘听不到。

院中传来的曲调由缠绵转为激昂,唱曲的人声音清亮悦耳,“青山相待,白云相爱,梦不到紫罗袍共黄金带。一茅斋,野花开。管甚谁家兴废谁成败,陋巷箪瓢亦乐哉。贫,气不改;达,气不改。”

居然是宋方壶的《中吕·山坡羊·道情》,一片浩然之气。

兰夫人和陆先生听的都是动容。

陆先生心中一动,“夫人,其实这园中女子虽令人生厌,想想却也可怜。这些人,大约是乱世之中和家人失散的吧,也或许是家贫无计,被父母卖了。”

她们住在这深宅大院里,除了用色相讨好一个男人之外,看不到别的出路。可是,尽管在这样的境地之中,也有人唱出志向高洁的曲音。

兰夫人沉吟,“这些人的来历,我却不知。”

旁边一个长脸的管事婆子姓桑,熟悉府里的情形,是负责带路的,她赶忙陪着笑脸,“夫人,这院子名绮香院,里面住的姑娘都是别家送的,并不是国公爷花钱买的,或抢的。”

这婆子急着替开国公撇清,倒招得兰夫人一笑。

这一笑之间,兰夫人也已有了主意。

当天,兰夫人便命管事婆子把绮香院所有姑娘的姓名、年庚、籍贯等整理了报上来。管事婆子不敢怠慢,连夜敲开绮香院的门,每个姑娘挨着查问。“这是要做什么?要把我们再送人么?”绮香院中人心浮动,人心惶惶。

第二天,绮香院的姑娘全被叫起来了,列好队,被带到了府里的议事厅。

议事厅很大很宽阔,中间摆着六扇紫檀雕花落地大屏风,把整个议事厅分成了两部分。

姑娘们全进来之后,被带到了左边。

“全叫来了么?这是打算做什么?”美人们大多很是心慌。

一位穿戴华贵的中年贵妇被几十名侍女、婆子簇拥着走了进来,到上首坐下。她含笑往下面看了看,“就这些了么?”桑嬷嬷是被交代下来办这件事的,尽管累的一晚没累,眼圈都黑了,却还是打起精神,满脸陪笑,“回夫人的话,绮香院的姑娘们全在这儿了,一个不少。”

---这是要做什么呀?美人们心里更没底了。

“给夫人请安。”美人们一起跪下磕头,厅中响起或是娇媚或是清雅各种各样的声音。

兰夫人举目望去,有些美人就连跪拜起来都很好看,像舞蹈一样。那纤细的小腰肢真是不盈一握,像风中摇摆的杨柳。

美人们行过礼站起来,一个个低头站着,很恭顺的样子。

兰夫人性子如何,开国公府的人都不知道。既不知道,就不敢放肆。

兰夫人的身份地位在那摆着呢。

兰夫人冲小翠点点头,小翠会意,笑盈盈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夫人仁慈,知道你们是战乱之时和家人失散的可怜人,有意成全你们和家人团聚,共享天伦之乐。你们当中若有记得家乡亲人、愿意回家的,便站到最右边;若不记得家乡亲人,愿意听夫人之命配人的,便站到中间;若是这也不愿那也不愿,还愿留在绮香院的,便站在左边。”

什么?

美人们听的呆了,都没反应过来。

她们已经习惯被权贵们当成花瓶一般送来送去,忽然有位贵妇告诉她们,你可以回家了,你可以嫁人了,实在不敢相信是真的。

小翠抿嘴笑了笑,朗声说道:“不管是愿意回家和亲人团聚的,还是愿意听夫人之命配人成家的,夫人都赐给二十两白银。愿意回家的当作路费,愿意嫁人的,便当作是夫人的陪送。”

二十两白银眼下是很值钱的,能换两万多文铜钱。有这个作嫁妆,可以嫁个中等人家安份度日,是很好的了。

这种前景看上去好像很诱人,可是留在绮香园,没准儿哪天真被开国公看上了,得了宠,就可以过锦衣玉食、富贵无边的好日子。出去之后,却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美人们犹豫起来,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拿不定主意。

兰夫人端起茶盏慢慢呷了一口清茶,目光中闪过丝不耐烦。若是昨天听到的全是靡靡之音,谁会和她们费这个事?不过是心存仁厚,不愿委屈了有志气的人罢了。

一片寂静之中,有位身穿素净衣衫、十六七岁的少女挺身站了出来,冲兰夫人福了福,“夫人的恩德,奴家感佩于心。奴家自幼便被和亲人失散,父母家乡都已记不得了,愿听夫人之命配人。”

这少女鹅蛋脸,眼睛大而妩媚,相貌极为标致。

“这样的容貌,怕没有出人头地的时候么?何苦自暴自弃。”美人之中,很有几个人替她惋惜。

听夫人之命配人,不是小厮就是仆役,至多是个护卫。那样的丈夫,和开国公怎么能比。

兰夫人微微笑了笑,“你这么快站出来,难道毫不留恋开国公府么?”

少女低了头,“奴家到开国公府有三年多了,从没见过国公爷的面。虽然在常家吃了三年多安乐茶饭,心存感激,却还是要为自己打算一二的。”

她说的很坦白,没见过开国公,留下来也没指望,还不如另谋出路。

“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说出来听听。”兰夫人笑道。

这少女生的妩媚,但眼神清亮,很正气,兰夫人不免生出怜惜之心。

“全听夫人的指令。若问奴家的心意,只要他人品端正,足矣。”少女恭敬的答道。

连年貌相当都没提,只求男方人品端正。

“你叫什么名字?”兰夫人对她生出好感,声音很温和。

“奴家的名字,唤作小檀。”少女神色依旧恭谨。

屏风对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中年男人粗犷的大笑声,“夫人,这个不难!人品端正的年轻人,为夫身边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接下来是几个年轻男子争先恐后的声音,“我人品端正!”“我心眼儿最好!”“我连只苍蝇都舍不得打死!”

这是…怎么了?美人们都不由自主的,悄悄的,看向雕花屏风。

“你们几个当中,谁年龄最大?”开国公大声问道。

“我,我年龄最大!”年青人迫不及待的声音。

“成江,这姑娘归你了,往后好好过日子。”开国公哈哈大笑。

那年青人先是惊喜的道了谢,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声说道:“小檀姑娘,在下今年二十五岁,虽略大了几岁,并不算老!我如今任校尉之职,往后还要再往上升的,我…我一准儿让着你,爱重你,让你过好日子!”

屏风对面响起哄堂大笑声,“这小子是唯恐人家姑娘心不甘情不愿的,这就甜言蜜语上了!”

兰夫人也觉好笑。

小翠、桑嬷嬷等人一边笑,一边把小檀叫过去,“拿着这条子,稍后到帐房支银子去。小檀姑娘,百年好合,白头到老。”小檀红着脸道谢,收下条子,安安静静低头站在一边。

耳边仿佛响起那名叫成江的年青人又是惊喜又是郑重的承诺,小檀脸越来越红,连耳根子也红透了。

有一个身材纤细、白皙清秀的少女也站了出来,细声细气的说道:“夫人,奴家也是不知家乡亲人的,也愿…也愿听夫人的…夫人,奴家别的不求,只要他天天在家,晚上不出门,就心满意足…”

她生的纤弱,声音也软软的,透着股子娇娇弱弱。

兰夫人本来不大喜欢她这幅模样,听了她的话,却来了兴趣,“为何?”

那少女怯生生道:“奴家名小丹,不知是不是名字叫坏了,生来便胆小,到了晚上,尤其害怕。夫人,我一个人睡觉,常常吓得要死…”

屏风对面又传出哄堂大笑声。

谁都听得出来,这少女就是单纯的一个人睡觉害怕,并没别的意思。不过,她这话说的可真是引人绮思。

“大将军,我听到她这管声音,就酥了。”一个身材健壮的年轻护卫央求着开国公。

“太娇弱了,可不好生孩子。”开国公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很内行的告诉他。

“这个不着急,慢慢生,慢慢生。”年轻护卫那急切的心情,丝毫没受到影响。

“随便你。”开国公拍拍他的肩膀,放声大笑。

这年轻护卫有样学样,也大声说道:“小丹姑娘放心,往后我哪儿也不去了,天天守着你!”

“瞅瞅他这出息。”他这番表白,引起一片嘘声。

小丹也红着脸领了条子,站到了小檀身边。

有了这两个开头的,接下来就顺当了。一个接一个的姑娘站出来,说出自己的年龄、喜好、想嫁什么样的人,屏风对面总有年青人热情的回应,很是热闹。

也有例外。

一个年方十四、名叫小渔的姑娘战战兢兢站出来,含泪央求,“夫人,我绣花绣的可好了,花鸟虫鱼,绣出来像真的一样!我给您做丫头,您收下我吧!”

兰夫人见她年龄小,便耐着性子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问了半天,才弄明白,原来小渔父母亲人都亡故了,但是她定过亲,未婚夫是她的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心里一直想着自己的未婚夫,不愿嫁给别人。

兰夫人想起陆先生,不由的心中一软,“傻丫头,你若一直寻不到他呢?等他一辈子不成?”

女人总是痴心的,男人么,呵呵,谁知道。

小渔抹起眼泪,“我和他是被乱兵冲散的,临分别的时候我们约好了,若是二十岁还不能重逢,便各自嫁娶。夫人,他和我一般大,我二十岁的时候,他也二十岁…”

兰夫人叹了口气,答应了她。

反正针线房总是要用人的。

风雅

绮香院里的美人们大多已不知家乡亲人,即便有几个还记得父母是谁、家在哪里的,也不愿回去,“卖了一遭,养育之恩已是报了。还不如听夫人之命配了人,好生过自己的小日子。即便真想回家,也等往后日子过顺当了,带着夫婿儿女一起回,免得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的,再被家里卖一回。”

开国公带来的这些年青人虽说都没什么家底,可是和她们年龄相当,血气方刚,又从来没有娶过,是一心想过日子的人。仔细想想,到也令人动心。

她们中的大部分选择了嫁人。

最后,左边只剩下十几位身材绰约的美人。这十几位美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生的极为标致,大概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吧,想想要嫁给凡夫俗子,实在不甘心,宁愿留在绮香院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