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女人想要这种威风了?家里清清净净的,才最省心。

这晚管事婆子把白天收到的拜贴全部呈了上来,兰夫人一一看过。开国公陪着她一起看,“夫人,这些人家都是朝中贵人,不可怠慢。”兰夫人很稀奇的抬头看他,“你居然会说出这种话,简直令我刮目相看。”开国公打个哈哈,“从前我鲁莽了些,这会儿想守着妻子儿女过太平日子,自然和从前不同。”

兰夫人不由的一笑。

看到最后一张贴子,兰夫人眼睛亮了,“弟妹回城了么?这可真是太好了!”

开国公忙探过头,看了贴子,他笑了,“这可是好!弟妹回城了,大宝小宝自然也跟着回了,咱闺女能见着表哥、表妹了!”

兰夫人的弟媳妇孔氏是金陵人氏,和兰将军成婚后育有儿子大宝,女儿小宝。孔氏娘家爹身子不好,一直在乡间休养,孔氏便跟在身边服侍。兰夫人正打算着等安顿好了,便出门到孔家拜访,却不想孔氏已回到金陵城。

两人正说着话,小翠进来了,“夫人,凝香居的两个丫头在外面哭哭啼啼的,说二姨娘病了,发烧,说胡话。”

小翠一脸的不情不愿。大晚上的,兰夫人忙了一天该洗漱歇息了,小翠实在不愿意拿这些事来烦她。再说,小翠才不相信二姨娘是真的病了,不过,二姨娘的丫头哭得跟泪人儿似的,又不能不来禀报兰夫人。万一真是病得凶险,那是肯定要给她请大夫的,毕竟是二公子常绪的生母。

开国公低下头,拿起拜贴一张张仔细观看,面色郑重,好像在寻思着什么很要紧的事。兰夫人皱皱眉,“拿了国公爷的名贴,命人出去请大夫。再命人到前院知会二公子,让他过去凝香居看看,若病人很要紧,二公子晚上便守着吧,不必回去。”

小翠答应着,见兰夫人没有别的吩咐,开国公一直低着头,也不像要说话的样子,便转身出去了。

“你若不放心,也去看看。”兰夫人淡淡说道。

开国公唬了一跳,“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阿月,我真的不知她姓什么叫什么,我…我心里没她。”

兰夫人把手中的贴子扔到桌案上,神色间满是厌烦,“今晚你出去,不许在我房里。”

开国公眼圈红了红,低声道:“阿月,我快进鬼门关时牵挂的是你,舍不得的是你,不是别人。我不走,打死也不走。”

他比常人高大许多,又粗鲁不文,这样温柔深情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很有些不伦不类。兰夫人又是想笑,又觉心酸,转过头去,不理会他。

开国公往她身边挪了挪,试探的、轻轻的握住她的手,“阿月,我守着你,再也不走了。咱们就和新婚的时候一样,每天都恩恩爱爱的,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的,满是乞求之色。

兰夫人握紧他的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阿横,你若今晚不走,往后可再也不许走了!你若敢改了主意,我便-----”

她顿了顿,伸出一只手掌,做了个杀人的动作。

麻利,狠辣,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成,就这么说定了!”开国公慨然应允,“阿月,明儿我便吩咐人打把雪亮的大刀,亲手交到你手里!我若改主意,你便手起刀落,一刀砍了我!”

他把自己硕大的脑袋伸到兰夫人面前,“阿月,你若说声要砍,我便是这样。”

兰夫人狐疑的伸手推推他,“真的不躲?”

这可不是棒槌,你受番皮肉之苦也就过去了,这是脑袋,大刀砍过去,你可就没命了,知道么。

开国公抬头看着兰夫人,意气风发,“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说不躲,就不躲!”

兰夫人不由的一笑,“成啊,阿横,咱们便是这么说定了。你打把大刀给我,哪天我若看你不顺眼,便给你一刀。”

“不能吧。”开国公吓的跳了起来,结结巴巴道:“看,看不顺眼,便给我一刀?阿月,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谁跟你闹着玩?”兰夫人笑吟吟的站起身。

“能反悔不?”开国公做出幅啰啰嗦嗦的样子。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兰夫人一步一步逼近他。

“夫人,为夫明儿个便吩咐人打刀…”开国公颤颤巍巍的、哭丧着脸说道。

他装可怜装的蛮像,兰夫人瞅着有趣,哧的一声笑了。开国公也直起腰身,哈哈大笑。

两人的笑声传到外间,外面几个当值的丫头你看我,我看你,眼中都有欢喜之色。那什么凝香居的二姨娘“病了”,夫人和国公爷还是和和美-美的,并不曾置气,真好。

就是要这样才对啊,若是凝香居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夫人便和国公爷生份了,那才让人悬着心呢。

人定时分,开国公府西边的角门开了,管事的拿了开国公的名贴,到隔着一条街的全氏医馆请大夫。其实全大夫性子不大好,说话直,常给人脸色看,管事的心里也有些犯怵,可是全氏医馆离的近,全大夫又是出了名的医术高超,仓促之间,也只能是选这家了。

这时天色已晚,已经实行宵禁了,不过,路上遇着巡夜的兵丁,见是开国公府的人,又是急着要请大夫,自然无话可说----再怎么宵禁,疾病、生育、死丧也是可以通行的。

管事的到了全氏医馆,敲开门,把家里有人生了急病的事说了。全大夫已经睡下,听说后却穿戴好了,拎起医箱,跟着管事的出了门。等到全大夫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开国公府,进到凝香居给病人一诊脉,这位禀性严谨的大夫脸色阴沉下来,“大晚上的把全某叫了来,敢情是消遣人不成?”

这也算有病?就算是有病吧,这种病也值当大晚上的把人从热被窝里叫出来?

门帘掀开,一位十四五岁的清秀少年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个丫头,丫头手中拖着拖盘,拖盘中是两个精致的带盖小瓷碗,温润素雅,宁静开朗,如雨过天睛一般的颜色。

这少年便是开国公府的二公子常绪了。他听说二姨娘病了,心中着慌,急急的来了凝香居,陪二姨娘说了会儿话,亲到厨下去拿了生姜汤和稀粥过来。

常绪听到全大夫的话,心中一喜,向全大夫长揖道谢,“壶公,听了您这句话,仆大为放心,铭感五内。”全大夫见他这样,知道他是晓得病人没事,不再担忧,便哼了一声,“你倒是个懂事的,装病的那个,让人不耐烦。”

内宅妇人要装病也是常事,白天装不行么,偏要赶到晚上?才睡下便被叫起来了,以为是什么急诊呢,结果却是这样可治可不治的病症,岂不是恼煞人也。

“倒不是装病。”常绪神色诚恳,“她曾经受过惊吓,一旦有些发烧,便会自己吓自己。壶公,她还是十龄女童的时候,在徐州…”

常绪以袖掩面,说不下去了。

全大夫神色惨然,“难怪。”

看脉相这病人已快三十岁了,她还是十龄女童的时候,应该是十几年前。那时天下大乱,义军四起,攻下了徐州。后来徐州又被北元占了去,遭遇屠城,情状之惨,不堪回首。这病人虽是半夜扰人清梦,实实可恶,但若是当时在北元屠城的时候幸存下来,受了惊吓,却也怪不得她。

全大夫叹了口气,重给病人诊了脉,斟酌再三,才开了药方。

“没有大碍,无需过于忧心。”他温和说道。

常绪非常感激,再三道谢。

送走全大夫,他匆匆回了凝香居,“您明明没什么大事,何苦闹的这般沸沸扬扬?若是爹爹和夫人来了,听到了大夫的话,您如何自处?”他忍不住抱怨二姨娘。

二姨娘躲在床上哎哟,“我不舒服,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从里到外都难受。”

常绪看着她这样,真是头疼,不过想想她其实是没事的,却也安心。算了,她分明是心里难受,由着她闹闹也好。闹过了,没精神了,她也就消停了。

这晚常绪守在凝香居,一夜没离开。

次日大姨娘、三姨娘、四姨娘都来探望。看到二姨娘不像有什么大病的样子,不由的各自肚中好笑,“多少年了她都是这样,一不顺心就病倒了,真是让人没法子。”对二姨娘她们都有些鄙夷,不过,看到憔悴不堪却依旧温文尔雅的常绪,她们都是羡慕的,“二姨娘这样的笨人,偏养了个聪明又孝顺的儿子。”

“有我们呢,二公子快回去歇着。你正是缺觉的年纪,可不敢一直熬着。”大姨娘柔声细语的劝着常绪,三姨娘和四姨娘也纷纷附合,常绪便也不客气,再三拜托了三人,和二姨娘告别,回去了。

二姨娘躺在床上哼哼叽叽,“我都这样了,夫人也不来看看我,我真是命苦…”

三姨娘和四姨娘目带惊疑的相互看了看。她还想着夫人来看她呢?可真敢想。夫人才回开国公府不久,一天之中便把绮香院的美人们全散了,可见她的性情如何。这样的夫人,你还想着她来看望你的病情?做梦吧。

需要装贤惠的夫人才会屈尊来看望你,兰夫人,她可不需要装贤惠。

大姨娘温声道:“夫人宽和慈爱,不过,今日有客来访,自然顾不上了。”

二姨娘一下子坐了起来,“谁来了,谁来了?”她两眼放光。

开国公府很大很华美,不过,从前开国公出征在外,兰夫人又在老家,平时是极少有客人上门的。送上门的只有拜贴,和源源不断的礼物。

三姨娘心细,忙按住她,“快躺下,病还没好利索,仔细再着了凉。”大姨娘微微一笑,“是夫人的娘家弟妹,和两位公子。”二姨娘失望的躺下,“原来是兰家啊。两位公子?我怎么记得夫人娘家弟弟家里是一个儿子,一个闺女?”

大姨娘斯斯文文,“方才我说的不仔细,是一位公子,一位女公子。”

二姨娘眼中冒火,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呸!女孩儿就是女孩儿,什么女公子?你装什么斯文?

三姨娘和四姨娘都是怕事的,见她俩好似要起口角,忙借口要到外面亲自看着小丫头煎药,跟逃跑似的一起出来了。“她俩明争暗斗的,咱们不掺和。”两人出了门,后怕的拍拍胸。

“依我说,有个厉害的夫人才好呢。”三姨娘和四姨娘肩并肩走着,小声说着话,“夫人若是不厉害,能被她俩给气死!”

“对,夫人厉害才好。”四姨娘怯怯的四处看了看,小声嘟囔,“归夫人管,咱们没什么好抱怨的,原应如此。老被她俩压着,算什么?都是一样的人。”

两人窃窃私语着,看小丫头煎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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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公府的正房之中,此刻正是一片欢声笑语。

兰夫人和她的弟媳妇孔氏满面笑容坐在官幅椅上,叙着寒温。无瑕小姑娘和大宝、小宝并排坐在窗前的湘妃榻上,三个孩子热烈的说着话,大宝、小宝告诉无瑕金陵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无瑕告诉表哥表妹一路之上的见闻,人人兴高采烈。

孔氏是金陵人氏,面容清秀,眉目间带有江南女子常有的温婉。她满脸歉意的陪着不是,“大姐,相公他早就要我带大宝小宝回老家陪着您的,我也一直想回,可是前些年不大太平,这两年家父身子又不好,便没能成行。大姐,让您一个人带着娇娇在老家,我真是有负相公所托。”

兰夫人笑了,“弟妹,没这个道理。你父兄都在金陵,彼此间有个照应,是极好的事,为什么要为了我,大老远的带着小孩子回老家?孩子小,可经不起长途颠簸。”

兰夫人言辞坦率,孔氏感激的点头,“大姐,您太好了。”

“至亲之间,不说外道话。”兰夫人笑盈盈。

孔氏微笑看向三个孩子,眼中有多少满意,“大姐您看,娇娇和大宝、小宝,才头一回见面,便这般要好。”

兰夫人笑的见牙不见眼,“可不是么?这真是骨头管着的,不服不行。”

兰夫人是做姑母的,她看到大宝、小宝这两个孩子,马上喜欢的不行,心都化了。

大宝今年八岁,生的虎头虎脑,和他爹小时候颇为相像,不过,他从小便跟着外祖父、舅舅读书,可比他爹斯文多了。小宝比无瑕小姑娘略小,还不到五岁,生的白白胖胖,脸圆圆的,大眼睛也是圆圆的,活泼爱笑,天真无邪,别提多招人喜欢了。

“大姐,您把娇娇教的真好。”孔氏把无瑕小姑娘的言行举止一一看在眼里,心生羡慕。

大姐在老家住着,都能把娇娇教得这般落落大方,真是难为她了。

“说起这个,我可不敢居功。”兰夫人笑着摇手,“咱们无瑕小姑娘,是先生教导的。”把陆先生的学问、细致耐心好好的夸了一通。

“娘,舅母。”无瑕机灵的下了地,从榻上抱下小宝,牵着小宝跑了过来。

“无瑕小姑娘,怎么了?”兰夫人和孔氏都含笑问她。

娇娇喜欢人家叫她无瑕,这是兰夫人特地告诉过孔氏的。

“娘,舅母,我给小宝另外起了个名字。”无瑕小姑娘喜孜孜的笑着,大眼睛中闪烁着快活的光芒,“她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小胳膊也是圆圆的!娘,舅母,咱们叫她圆圆,好不好?”

深情

“圆圆。”小宝开心的咧开小嘴笑,显得脸蛋更圆了。

“看看,这名字多么的名副其实!”无瑕小姑娘笑的越发灿烂,面有得色。

兰夫人和孔氏瞅瞅兴滴滴的无瑕,笑嘻嘻的小宝,都是粲然。兰夫人颇有些歉意,“咱们无瑕小姑娘不知怎么的,就爱给人起名字。弟妹,小孩子胡乱说话,莫放在心上。”她拉过宝贝女儿的小手,柔声嗔怪,“小表妹的名字应该是你舅舅、舅母来起,知道么?”

无瑕小姑娘困惑的眨眨眼睛,“这样啊。”

她虽从小被兰夫人娇惯着长大的,却并没被惯坏,兰夫人这么一说,她立即转过身,郑重的向孔氏躬身,“舅母,甥女僭越了。”孔氏忙拉过她,“傻孩子,这有什么呢?你和小表妹要好,给小表妹另起了个好听的乳名,舅母很喜欢呢!”

孔氏揽过无瑕,笑着对兰夫人说道:“大姐,大宝、小宝如今用的都是乳名,我正盘算着,等他们的爹爹下回回来,说什么也得催着他把两个孩子的大名给定下来。大姐您不知道,上回他好容易回来一趟,翻了一晚上的书,也没给两个孩子寻着合心意的大名…”

说到这儿,孔氏和兰夫人都撑不住笑了。

兰将军那两下子,她们都是清清楚楚。他呀,可真没读过几本书,肚里没墨水。

孔氏轻轻抚摸着无瑕,温柔的笑,“咱们无瑕小姑娘给小表妹起了个很好听的乳名呢,往后你便叫小表妹做圆圆,好不好?”

“这名字好,我每回看到小宝,都有种圆圆满满、吉祥欢乐的感觉。”大宝不紧不慢的走过来,笑着说道。

他伸手揉揉妹妹的头发,目光温暖中又带着溺爱,极是亲呢。

小宝年纪虽小,却也有了爱美之心,哪能让整齐漂亮的发髻被揉乱呢?伸手护住自己的小脑袋,瞪大了眼睛,“哥哥,不许乱揉,我头发会被揉乱的!”

她生就一双美丽的荔枝眼,本来就又大又圆,这一瞪,当然更圆了。

“圆圆!”兰夫人、孔氏、大宝、无瑕心有灵犀,同时笑着叫道。

“圆圆就圆圆。”小宝眼珠转了转,甜蜜的笑了。

圆圆满满的,又吉祥又欢乐,多好呀。

孔氏看着白白胖胖的小女儿,忍不住笑,“她呀,打小便爱吃糕饼。我还好,虽疼爱她,不过偶尔给她吃一块两块便罢了,她外祖父外祖母和舅父舅母却不成,经不起她撒娇央求,总是悄悄塞给她各式各样的糕饼…”

大宝笑,“娘,这可怪不着长辈们。妹妹吃糕饼的时候又认真又满足,那小模样看得人心里痒痒的,我也想给她吃。”

兰夫人听着弟媳妇和侄子的话,笑的更加舒心,“咱们小圆圆,真是招人疼爱啊。”

孔家长辈一定是太喜欢她了,不舍得让她失望,才会背着孔氏,悄悄给她塞糕饼。甜甜蜜蜜吃着糕饼长大的小姑娘,才是有福气呢。

孔氏笑道:“这会儿还好,横竖她还小,白白胖胖的最好。再过两年可是真不行了,必定得管着她,不许吃零嘴。小宝你莫瞪着娘,娘是为你好,姑娘家长大了,不可太过圆润。”

小宝低头瞅了瞅自己圆滚滚的小身子,又好奇的看看无瑕,“表姐,你不爱吃糕饼么?你不圆。”

无瑕小姑娘成功的给小表妹起了新名字,正是得意非凡的时候,闻言笑咪咪,“圆圆,不只糕饼,我什么都吃,吃的很多很多!我不圆,是因为我骑马呀。”

小宝眼睛亮了,“骑马,我也要!”她跑到无瑕身边,小脸上全是殷勤的笑容,“表姐,咱俩一起,好不好?”

“成,咱俩一起。”无瑕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小宝笑嘻嘻拍掌,乐不可支。

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认认真真说话,兰夫人和孔氏连家常都顾不上说了,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俩。大宝是个有风度的哥哥,见妹妹和小表妹说的投机,他便站在一边微笑看着,并不胡乱插嘴,扫妹妹们的兴。

“骑马是行,可是,圆圆你没有马夫啊。”无瑕神色认真。

“马夫啊。”圆圆傻眼了,“还要马夫么?”

“是啊,要马夫。”无瑕自然而然的点头,“我爹爹说了,小姑娘要骑马,是一定要有马夫的,马夫要时时刻刻跟着。”

“哦,是这样。”圆圆恍然大悟。

她讨好的冲无瑕笑着,“表姐,你的马夫,借给我使使,成不?”

无瑕小姑娘想了想,“我的马夫便是我爹爹了,我爹爹很好说话的,我跟他商量去。不过…”她凝神想着什么,若有所思。

圆圆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目光殷切。

“…咱们是两个人,当然要骑两匹马,他这马夫要时时刻刻跟着,只能跟一个人…这样吧,圆圆,咱俩轮流骑,你骑的时候,我在一边看!”无瑕小姑娘很慷慨大方的说道。

圆圆小姑娘显然是极为赞成,用力点着小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

她俩在这儿说着孩子话,兰夫人和孔氏都已笑的不行了,大宝走到旁边的靠背椅上坐下,笑的肚子疼。

“姐丈怎地成了娇娇的马夫?”孔氏悄悄问兰夫人。

兰夫人忍笑把老家的事说了,孔氏听的很是吃惊,“大姐,姐丈这宠孩子,比起大宝他爹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兰将军常年不在家,在家的时候便把两个孩子宠到了头顶上,惯的不像样子。不过,他到底也没给大宝小宝当过马夫啊。

兰夫人微微笑了笑,“他对娇娇好,是应该应份的。做爹的不疼闺女,那还得了?”

孔氏性情温婉,听的很是咋舌。

两位小姑娘的对话又传了过来,“…表姐,等我爹爹回来了,让他给你做马夫。”圆圆大方的承许。

小小年纪,便知道要还人情了?兰夫人和孔氏嘴角都翘了起来。

“等舅舅回来,咱俩都有马夫了,可以同时撒开了跑。”无瑕高高兴兴的盘算。

“对,咱俩一起跑,像飞一样!”圆圆忙不迭的点头。

无瑕见小表妹对骑马这么上心,有些不好意思,“我爹爹有紧急军务,到军营去了,不在家,这会儿还骑不了呀。圆圆,没马夫是不行的。”圆圆嘻嘻笑,“不急,不急,等等吧。”

两个小姑娘叽叽咕咕说着话,兰夫人也和孔氏、大宝说着家事,十分和乐。

孔氏只有一位哥哥孔溥,自小熟读诗书,不过,北元的时候即使有科举他也不肯前去应试,一直是白身。如今国朝初立,皇帝诏告天下,“自今年八月始,特设科举。务取经明行修、博通古今、名实相称者。朕将亲策于廷,第其高下而任之以官。使中外文臣皆由科举而进,非科举者,毋得与官。”孔溥读书多年,到了这时候,哪能没有参加科举出人头地的心思?这次孔家合家回城,一个是因着孔父身子渐渐好了,另一个,便是因为孔溥要准备今年八月的乡试。

“舅爷大才,必是要高中的。”兰夫人笑道。

“承您吉言。”孔氏笑的愉悦。

常朝霞和常晚霞少不了也要来拜见孔氏这位舅母。常晚霞怯怯的,不大敢说话,常朝霞盈盈十五,肤光胜雪,她泰然自若的往厅中一站,倒让孔氏颇为惊艳。孔氏温声夸奖了几句,各赏了一个荷包做见面礼。

常朝霞一向自视甚高,这会儿见了孔氏,却不知怎么的,心中有些惭愧。孔氏是的女子,温婉得体,仪容优雅,京城中谁不夸她?可是,最后兰家满门遭殃,她自然也不能幸免。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常朝霞黯然。

若常朝霞不是皇太子妃,兰家不会这么倒霉吧。

“爹爹怎地还不回来?”“就是,姑丈怎地还不回来?”两位小姑娘的抱怨声传到了常朝霞耳中。

常朝霞不由自主的抬眼看去,只见三妹妹娇娇和兰家小姑娘并肩坐着说话,两个孩子都是粉粉嫩嫩的,很是可爱。

常朝霞眼睛一酸,赶忙低下了头。

兰家这位小姑娘,在十六岁那年被册为寿王妃,嫁给了年轻俊秀、儒雅好学的寿王。她和寿王伉俪情深,是令满京城闺秀羡慕的幸运女子。

兰家出事那年,她已经和寿王就藩了。家族覆灭的时候,她远在藩地,并不知情。

皇帝并不肯放过他这个儿媳妇,差心腹内侍去了藩地,赐给寿王妃素酒白绫,令其自择。

寿王陪着他心爱的王妃一起饮下了毒酒。

“黄泉路上太过凄清,我不忍心让她一个人独行。父皇,儿不孝…”寿王饮下毒酒之前,亲手写下给皇帝的遗书。

内侍失魂落魄的回京复命,皇帝听到寿王的死讯,先是勃然大怒,继而老泪纵横,“痴儿,痴儿!你这是何苦,你这是何苦…”

一向强悍的皇帝,那阵子好似忽然老了许多。

“黄泉路上太过凄清,我不忍心让她一个人独行。”常朝霞想起这句话,忍不住抬头又看了兰家小姑娘一眼。前世她虽然被鸩杀,可是有寿王一路陪着她,也不会太痛苦吧?

娇娇不知说了句什么,兰家小姑娘嘻嘻笑起来,笑靥如花。

“两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啊。”常朝霞眼神温柔了,“笑吧,你们就应该这么笑,明悦灿烂,不知人间疾苦。”

兰夫人并不喜欢常朝霞和常晚霞,等她们拜见过孔氏,略坐了坐,便吩咐她们各自回房。常晚霞巴不得这一声,赶忙站起身,常朝霞思绪也很烦乱,勉强笑着告了辞,带着晚霞走了。